第三十四章 奈何情深(1 / 1)
听了章天忠的一席话,我才蓦然发现自己是怎样一个无知。
怪不得那天礼仪少爷说我一点也不了解李浴,确实,我何曾了解过他?
可是,他藏得那样深……
就像昨日在第三关的赛场上,他都已经支持不下去,却还是在骗我。
章天忠说我这是因为沉溺于李浴的关怀之中,所以才看不清李浴的隐瞒,不论是什么鬼话都当真了,而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却是看得清楚。
这样听来,似乎也没有错。
自从那日蓦然发现李浴与我想找的人是那样相似时,我便已经变得不由自己,在他的面前,我总是那样的愚蠢和笨拙。
这样的我,是不是真的会害他遭遇不测?
不可以的,他不可以出事。
我倏地抬起头来,忍着眼泪问章天忠:“他闭关了是不是就没事了?会不会又留下什么病根啊?”
“不知道,不过一般都会顺利度过的。哎……你也别那样担忧,别忘了,他可是十八岁便坐上五大巫师门派之首——汛焰派掌门位置的人啊!”许是他觉得将我的心情搞得这样低落很不好意思,转而又来安慰于我。
“嗯。”我点点头,应了。
说到这里,章天忠好似又突然想起了诸多往事,仰首望着绚丽的彩霞,无限怅然地叹息道:“哎……若不是当年夫人的胞妹——万俟雪夫人突然身亡,而夫人又险遭生死一身修为悉数散尽,前门主也不至于那样早便把汛焰这个担子交由门主。”
“万俟雪,她是万俟尹奚的母亲?”我大惊,慌忙问道。
若是我未记错,万俟尹奚曾为我扯过谎,那个时候用的便是这样一个假名,当时的我只觉得是他随口说的一个名字,却不知还有这样的深意。而且他也真是奇怪,如何是随母姓的?
“对啊!四年前,夫人和万俟雪夫人两姐妹一同游乐,途中却遭人行刺,虽夫人有幸捡回一条性命,可万俟雪夫人却没有那样好的运气,当场也就香消玉殒了。那一年,门主便是十八岁,而万俟公子也才十七岁。可他们却都要在这样的年纪接受父亲的逃离,以及家族的繁杂事务,委实可怜得很。”
“什么父亲的逃离?那次的行刺和这又有何干系?”我迷蒙问道。
岂料四年前万俟尹奚会突然消失,是因为接管家族事务去了?真亏当初我还将整个北清翻过来找他,却不知他并非北清之人。
章天忠白了我一眼,又因谙熟我喜欢问“为什么”,转而也便淡然了:“雪夫人一死,尹门主便觉得是他过于在乎家族事业,却对妻子保护不周,因此伤心欲绝悔恨不已,抛下一切离家出走了,有人说他是云游四海去追杀凶手,也有人说他是隐迹一方不闻天下乱事,可就是到了今日也没确切的消息呢。自尹门主出走之后,前门主便在他的身上受了启发,紧接着便毅然抛下一切,陪着夫人游历于天下。哎,都是些痴情的种啊,福薄命浅,奈何情深。生在那样的人家,总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积怨何止于一两个,就算是仇杀,都不知是源自哪一起。”
他瞅了我一眼,原本泪光闪闪的双眸立马消失无踪,半眯着眸子斥声道,“瞧你这模样,定又是个花花公子,可怜天下多情女子,一个个小心肝儿又要饱受摧残了。”
“呵呵,章兄多虑了。”我觑了他一眼,吓得大汗淋漓,干笑着回道。
可心下却实在不清楚,他怎么就觉得我会是个花花公子了?
“对了,今日我和你说的话千万别透露出去,都是些机密,懂不懂?”突地,他又正色叮嘱道。
我自是连忙答应,犹豫了半晌,却还是问道:“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哼!”他冷着眸子斜睨了我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只管气呼呼的朝我吼道,“好歹我也是大师兄,是帮助门主处理门中杂事的助手,我会知道一些机密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这厢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好吧,他仿佛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还以为是我看不起他,尽管我是无尽冤枉。
“章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浅浅地眯着眸子,根本不理会他的生气,反而附耳低声问道,“你说万俟尹奚的父亲姓尹,还是个门主?”
“嗯。”他怒气未消,抱着双臂哼了一声。
“那他是哪个门派的?”小心翼翼的与他打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五大巫师门派。如今江湖上已经很少能见到他们的弟子了,应该是个没落了几十年的老门派吧。”章天忠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方说罢,便狐疑地望着我,“快快从实招来,你问这个干嘛?”
“留作把柄。”我牵出一抹坏笑,只回了他四个字。
下次若是再与万俟尹奚撞见,定是要好好调侃一番的。
他作为堂堂一个门主,却是整日游手好闲,天下乱逛,就算那个门派再怎么不济,也叫人替他老爹寒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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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一夜思想纠缠,翌日,自东方划开一丝光线,天色似明而未明之时,我便开始缠着章天忠,求他告诉我李浴的闭关之所,便由此做了整整一日的跟屁虫,还时时挂着一张凄惨悲伤的脸,待到夕阳残尽时,他终于扛不住,这才透露与我知晓了那一地处,还反反复复地叮咛于我,只可在外面稍稍作陪聊表心愿,且不能扰乱了门主静修,我应了。
所以当我花了近一个时辰找到机关,入了密道以后,并没有如臆想的那样哭得惊天动地天昏地暗,而是浅浅含着一抹微涩笑颜,坐在厚重的石门前,独自斟了一杯酒,却尚未饮用,只是摆在眼前,缓声道了句:“再见。”
我在石门前坐了一夜,不知为何,那夜脑袋竟十分好用,原本只是想将北夕师傅交予我的秘笈读上一遍,自欺欺人地告诉身后那冰冷的石壁,我本事大着呢,无需再麻烦李浴来教导我。
其实,我只是害怕他真的会被我连累。
不料那天我是不是头盖骨没合完全,秘笈中的口诀竟呼啦啦的钻进了我的脑子,背书变得出奇的快,可喜,却并不可贺。
我本就有那么些不劳而获的巫力,现在又掌握了理论知识,只需再操练操练便能有些许自保能力,而我又已赚取了奖金可供还债,出使南萏的任务犹待完成……
万恶的现实。
望着眼前清酒一杯,有了片刻的呆滞。
酒入愁肠,化为相思。
我虽未饮下那样的酒,却日日如饮相思。可好不容易见着他了,却又不敢将自己完全托付,一面是不知他愿与不愿,一面则是自卑于自己会是一场霍乱。
我不敢忘却仇恨重新开始,这是我心头的病,是一场难以放弃,难以动摇,难以忘怀的病,也必需由我自己去终结,去了却。
复仇,它几近为我数月之前重生的全部意义,就像是生来便附有的使命感一般,就算寻尽借口往后推脱,终有一天,还是要去面对。
也许,这样的时日已经到来。
我会再回来,可今夕却是必须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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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赖了一天,我才拾掇拾掇行装,准备离开汛焰。在离去之前,我特特留书一封,并一枝开得正盛的梨花放在了李浴的书屋里。
书信上也没写些什么酸诗苦词,只是些不打紧的流水句子,可却足足地写了厚厚一封,唯一还算值得一提的,便是我信誓旦旦地揭了自己的面具,因深知自己开不了那口,便以文字代替了。可也是直到书信的结尾,我才告诉他,我是一名女子,骗了大家的信任,又骗了奖金,虽有情非得已之处,也委实不配入门汛焰,非常对不起。
写下那样的话时,心中自然不无忐忑,也曾忧心他是否会因此讨厌我,可我还是那样做了。
我不喜欢分别的场景,因为总给人一种杨花落尽,柳絮纷纷的感觉,澎湃心头已不堪重负,怎也不愿多惹几分留恋。于是,我只偷偷地与章天忠道了别,他先是一番斥责,说我不该将这样的烂摊子留给他,若等到李浴出关,他该如何解释我的去处?可转而却又依依不舍地临摹起文人癖习,挥泪与我折柳送别,又执着我登上高楼望天地浩大,伸手指着天脉一线道:“你只需放心去闯,我会在这楼上一直盯着你的后方,为你放哨。”
听罢,我大汗了一身,落荒而逃。
就算他有那个心,可那猴子放哨的技艺委实没有多少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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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爬回来了,么么(*^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