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弟子无能(1 / 1)
那时,李浴正在书房中批阅文卷,章天忠急忙将我扛进书房,竟忘却了叩门,只觉得他好似直接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道:“门主,弟子无能……”
“怎么回事?”
微微听见毛笔落于砚台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待到声音至于近处,又将我伸手接过去抱在了怀中。
“青玉他,也不知是何原因,竟暴毙于浴池之中,好像,好像是淹死的。我拿巫力试过,已经没有反应了。”章天忠唯唯诺诺说道,许是面前之人脸色难看,他才这样心颤。
若是我现在张开眼睛,章天忠许是要惩罚我一番的,所以我也便没有那样做。
“你先跪着!”平日无尽柔软的嗓音此时却有些许的冷漠与凌然。
说罢,李浴便将我抱出书房,疾步去了楼上我暂时留宿的房间。可等他将将把我安置在床上,却见我已睁开了眼睛,如漆的眸子微微露出一抹讶异,又伸过手来抚摸着我羞得滚烫的脸:“还好么?”
我忧心他会怪罪自己竟开这样的玩笑,便觉得十分难以启齿,只是眼含惭愧地望着他,双颊绯红。
“吓着了?”他依偎着我坐下,抚了抚我湿透的头发,“若是没事了,要不要先洗漱一下?这样湿着会着凉的。”
因方才一头栽进浴池,然后又湿答答的便就被送了回来,现下身上的水渍还未能干透。南萏国虽是四季如春,但湿成这副模样也还是会冷的。
而我心中却纠结于要怎么开口与他解释,便没能听见他的询问,也便没能回答。只顾着偷偷垂眼去看他的袍子,发现那一袭月白已被我身上的水渍染脏,突然间便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过火,目光微颤着坐起身来,仰着脸望向他,踌躇道:“你不问我原因么?”
一抹柔和的目光悄然落在我的眉间,他伸出食指轻轻抚平我紧蹙的眉头,轻软说道:“我大概能猜得到。”
“嗯?”
白净的面容微卷起浅淡笑意:“不过,你怎么和他们一起去汤浴馆了?”
“呃?”眸光一晃,讶异难掩。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心跳骤然紧促了些,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已然知晓了我的秘密。
可是,哪怕他知道我是女子,哪怕他是故意让我一介女子混入男儿帮,我也不想要探明究竟,也不愿把话说明白。不然的话,是不是就代表我该离开了?
所以,我又故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话题扭转,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呵呵,你怎么知道我是装死的啊,我都已经收敛气息了呢。”
“嗯,只是未收敛完全,欺瞒天忠却是够了。”他浅浅一笑,“由于你气息太浅,方才我也不敢拿准你是否受了伤。”
“所以你才让他跪着等候发落?”
“也算是个小惩戒,”他起身从架子上拿来一条白色毛巾,包住我的潮湿的头发,擦了擦,“他说他用巫力试你。”
感情是要惩罚章天忠用巫力试我是否装死这一茬?
攻击性巫力烧在身上是很疼的,他那样不心疼朋友,惩罚他一下也尚可。
可转念又想,章天忠对我也算不错,如今却因我一场玩笑害得他这样受罪,也是我有愧于他的,若是我真的任由他这样跪下去,委实不够厚道。
因而便为他求起情来:“其实我是有拿巫力护体的,而且他也是担忧我会出事,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现在,是不是可以下去叫他起来了?”
李浴擦拭的手顿住,拿下我头上的毛巾,暖暖笑道:“我去叫人送水上来,洗干净了便可去叫他起来。”
这么说,是答应了?
不料他竟这样好说话,我不禁喜染眉梢,乖巧地应下:“嗯!”
沐浴之时,又心想着我越是拖延,章天忠便要跪得越久,而他那两条小细腿实在受不得这样的摧残,于是,我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洗浴。犹记得当我奔出房间的时候,那个为我替换干净被辱的门中弟子也才刚刚下楼。
章天忠看见我还好好活着,分外激动,也不问我是怎么重生的,只抹下一把泪,直呼名声保住了,清誉保住了。
后来,他便缠着我说是我欠下他一条命,若不是他不顾被门主怪罪的危险将我送回来救治,我定是要归西的,所以我必须得有点表示,来报答他的救命恩情。
我不愿与他计较,便问他想要什么。
可他却又慷慨地朝我说道,他自小入门,早已是清心寡欲,怎会贪念于世间的东西?我这样世俗,委实不拿他当朋友。
我终于忍受不住,便狠手将他敲晕,又找来两个门中弟子,将他给扛回了西厢。
没了章天忠在耳边啰嗦,时间竟是过得奇慢。
独自游荡在训练场之中,望着天边猩红的落日沉下天际,随后便是光线渐暗,视野渐趋于模糊,只瞧见灰暗的苍穹升起几颗璀璨的明星,整个世界就此溺于一片安逸。
我悠闲地寻下一块草地,倚着老树席地而坐,托着下巴,仰首去观望天空渐渐多起来的星星。
不知是有多久没有这样淡然地看满天繁星了。
入得此世以来,总是过于匆忙疲于奔命,或被众多杂沓事务缠身,如今能偶尔能像这样停下步子,静静的去欣赏身边的风景,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夜幕降临,我却忘记了归去。
渐而身侧寒气又变重了些,冷风袭过,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冷。
我抱着胳膊,许是因为觉得冷了,心头竟莫名想起那个雪原相救的隐士来,那个身上有淡淡梨花香味的人。
与李浴相识已有数日,却从未在他的身上闻得那样的味道。然而,身上带有梨花香味的,我所认识的也就两个人罢了,一个是万俟尹奚,一个是师傅,难道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只是无论是谁,似乎都注定了要将我欠下的恩情扩大。
想着想着,也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只觉得好像有人拿着草枝在我的鼻尖搔动,伴着一阵哄闹的笑声。
“臭小子,你竟然敢将我敲晕,却自己躲在这里悠哉地看星星看月亮?”
我听着声音觉得不对劲,便挣扎着张开眼睛,果然看见章天忠正双手叉腰,屹立在我的面前,俯视与我,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十来个闲人。
在我的身侧还有一位门中弟子,似乎并未注意到我已醒来,依旧不依不饶地用狗尾巴草挠我,却怎么等不来喷嚏,故而脸上满是愤慨与执着。
我暗叹一口气,伸手将那个弟子推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章天忠笑道:“章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