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启程(1 / 1)
听我答应,贞安帝很是欣慰,而徐御史眼中却是疾光一闪。
当晚,贞安帝便为我办了一场盛宴,请尽朝臣前来祝贺我成为国师,同时,这场盛宴亦是为我践行所用。
酒宴上,我除了要偷偷向二皇子瞎掰我和顾言的关系,借此将他骗过外,还不幸撞见那个被我扒去裘和袍的男子,这才方知他原来是当朝太子林郁。
好在他不认识我,只是抓着我,眼里满含奇怪神色:“好巧啊,国师的袍子倒与我今天丢失的那件一样?”
我怕他怀疑是我把他敲晕,立即肃容道:“殿下夸赞了。臣几天前与恶狼搏斗时不幸将它扯坏了一些,真真是比不得殿下那件的。”
说着,便假借巫力将袍子扯坏,转而又将坏的地方找出给他看。
林郁像是完全不记得有那么一茬事,脸上十分高兴,说难得有缘,抓着我一个劲的灌酒。
我不胜酒力,几杯酒酿饮了下来,便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后来,听一个小太监委婉的叙述,醉酒后的我在殿上大闹了一场,说是非要给贞安帝舞剑祝兴,徐御史不答应,我就拿剑劈下他半截头发,然后倒地不省人事。于百十朝臣面前,徐御史不敢与我一个醉酒之人一般见识,只能气得脸色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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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东方欲晓,满天红云,红日喷薄而出,金光耀眼。
贞安帝带领众臣将我送至护城河边,我果真瞧见徐御史头发短了半截,心中很是痛快。
贞安帝许了我三十勇士随从、皇城刺绣五千匹、金银财宝若干,并做十几辆马车拖运。然而,那些所谓的勇士却是从水月宫和焕渠河道施工队调过来的,听说没有官兵愿意随我前往南萏,朝臣们才会出此下策。
“朕在焕阳等候爱卿佳音。”贞安帝郑重地说道。
我望着不远处的护城河,耳听身后丝竹笙箫演奏的送行曲,巧在情景过于相似,心下不由想起荆轲那句千古绝唱,也就随口吟了出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许是我说得太过于壮烈,贞安帝不由流涕哽咽道:“爱卿还是快快启程吧。”
临行前,我颜容肃然地朝贞安帝宽慰道:“臣誓死保卫北清领土,定当完璧归赵,请陛下莫要担忧。”
说罢,便慷慨激昂地攀上了骏马。
贞安帝很是满意,抹去眼泪朝我摇手告别:“国师早去早回。”
群臣皆为附和道:“国师早去早回。”
在一干告别声中,队列终于起了程。
一路无话。
我和那些勇士们不熟,而他们也只是闷闷地赶路,互不交谈。因此,除了行车的声音和马匹偶尔的呼哧声,一路上安静得要闷死活人。
我向来是最受不住安静又温暖的氛围,差不多快到隅中,暖阳已是当头迎照,我的眼皮也不禁打起架来。
就在眼睛似闭未闭,似张未张之际,却隐约看见一条人影落在了我的眼前。
我揉揉眼睛,强行睁开眼眸,这才看清来者。原来是我的师傅,护国公北夕。
他还是一身白色貂裘,带着貂脸面具。
只见他轻盈地落在我骑着的那匹马的头顶,好似一根鸿羽。骏马全然不觉,犹且按照原来的速度往前行去。
我仰首望他,脸上袭卷起一抹笑意:“师傅是来为我送行的么?昨日宴会,您怎么没来?”
他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我:“书看得还好么?”
“嗯,大概翻了几页,不是太难学,不过记住咒语还得要些时间。”
“不难就好。”他好似吁了口气。
随行勇士们要兼顾马车上的货物,不及我骑马轻便,这便与我们拉开些许距离,该是听不见我们对话的。
四下一片旷野,只有少许枯草陷入泥水,薄霜化水,地上有些泥泞。
“师傅是护国公,却不见您露面于朝野,如今更是特立独行。”我笑着与他打趣道:“您真的是于朝为官的么?”
他的嗓音还是冷漠中透着些许沧桑,与那一番对白着实不搭调:“谁叫贞安小弟无权差遣我。”
“哎?为什么?”
“北夕的职责是守护北清,又不是皇室的看门狗。”
我盈盈一笑:“是么?”
因早知他是护国公,自然是以守护北清国为职,终归有一天是要与我敌对的,所以现下也不十分惊讶他会站在北清那边。
“你呢?见到贞安,为什么没有刺杀?”
心下略略惊愣,愕然不知他是何时看透我的心思的。转而又垂下眼睫,也不做隐瞒,口气无波无澜地说道:“我要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而是整个北清。”
“这样啊?”他稍稍诧异,矮身蹲在骏马的头上,颇有几分可怜形容,“这么说,我们是要为敌了?”
“呵呵,还请师傅莫要责怪徒儿不孝。”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这样子,让我不由想起一个人。想来也有些奇怪,他怎么还没出现?
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抛却了心下的猜测。
“既是要为敌,你怎么还把话告诉我?”他问道。
“因为您对我有恩啊。”我整理整理手中的马缰绳,软着嗓子回答。
北夕顿了好一下,才又漠然说道:“你这样一说,真真让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愣了愣,很想告诉他:其实,我真没那个意思。
“天下人均以为北夕是个老不死的神祗,却不知前后已经换了七十四代。”
“哦……”面上一窘,心中惭愧自己先前却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委实对不起他的那句“天下人”。
“七四,气死,也许注定了北清是要气死在我这代的。”他托着下巴,平静说道。
他说得那样平静,并不像是在与我开玩笑。倘若是真的,那他的意思,难道是叫我尽管放心去干坏事么?
我实在不敢拿准,便又试探道:“师傅到底也是北清的护国公,您这样做,未免失了职?”
“失职么?”他似乎并不以为意,淡淡地回道,“自我即护国公之位以来,唯一尽过一次职。可是,却叫我后悔终生。”
“……?”
“你觉得,我还会重蹈覆辙么?”
“哦……”虽是附和了一声,可心里却委实不清楚他想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