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痴情武郎(2)(1 / 1)
“无碍,我也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就算我不说,方丈也能自己解决的。”老叟笑意正浓,和方丈客套了起来。
我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心思却从未离开过这件事。
那个老头儿的眼睛一直瞄着大夫人,又句句针对,看来,他就是我此次守株待兔的目标。想必不出今晚,他就会将把柄转嫁给大夫人,让夫人替他背下所有罪过。那般急切摸样,就像是等了很久很久,急不可耐。
许久,清远方丈才拿出方丈范儿来,声音浑厚地朝着众人说道:“请大家放心,我寺绝不会亏待了各位。今夜,还请大家先在禅房住上一晚,等明日殿下赶至查明此事,大家若是无罪,自然能离开这里。”
“也只能这样了……”众人唏嘘。
我扶着大夫人躲开老叟炙热的目光,潜在人群之中,随着人波而去。
“那个人……”大夫人心有余悸的开了腔,斜过脸来朝我说道,“我认识那个人。”
“知道。”淡淡地回了一句,如不是那个人,天底下还有谁会对大夫人咬着不放?
“你知道他?”大夫人显然一惊,这都是陈麻子烂谷子的事了,她自然不敢相信我会知晓。
“我打听过。”也不再隐瞒,云淡风轻地说道,“他就是二十年前以死逼嫁,在焕阳轰动一时的穷秀才武元虚吧?”
大夫人愕然,心中着实被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竟还会碰上他。”她一声长叹,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愁思,“他好像至今也没能想开。”
当年,大夫人也算是焕阳城有名的大家闺秀,貌美温柔,贤良淑德,是多家公子争相追求的对象。而武元虚却是个贫穷的苦秀才,才学还可以,但是年年被黑在考场上,三十有余,却没能谋求个一官半职。
后来,大夫人的爹帮她请了个先生,想让她学些三从四德之类的书籍,而那位先生便是武元虚,武大秀才。朝夕相处中,武元虚看上了小自己十几岁的温雅女子,对她也确实很好,但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大夫人的爹死活不同意他的求亲,大夫人对他也没有太深厚的情谊。
武元虚频繁遭受冷落,后又被果断辞退,可他却不肯罢手,死皮赖脸的不肯离开,某个奴才素来看他不顺眼,便趁机泼了他一身的冷水,并一顿大骂。他依旧不肯死心,以死相挟,平躺在府外的道路上,等着被人踩,被马踹,被车撵,可怜他坚持了三四天,也没能等到佳人来投怀送抱。
这件事在当时还轰动了整个焕阳城,人送“痴情武郎”名号。
“夫人您怎么想?”
“呃?什么怎么想?”
“您觉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真的只是巧合吗?”
经过我的点拨,大夫人也品味出了几分味道,张惶问道:“难道我们被人跟踪了?”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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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
点亮烛台,柔和的光线瞬间挥洒了整间禅房。
寺中被留下的人算不得太多,我们勉强得到了一件屋子,只于我们俩居住。
细心为大夫人卸去妆容,叹息道:“夫人可曾埋怨过?若不是那件事毁了夫人的名声,您怕是也不至于要下嫁给老爷。”
大夫人脸色变得难看了些,那些往事,是她心头永远的疤痕:“什么下嫁不下嫁的,如今我已家道中落,远比不得从前了。”
我悠闲的为大夫人理顺最后一缕鬓发,满意地收回手,转而去收拾零散在桌上的首饰,用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帕包好,放在了大夫人的枕下:“那日见夫人时,夫人装扮华丽,是从娘家归来么?”
“呵呵,什么也瞒不过你。”大夫人木然地望着镜中已然老去的自己,缓缓地梳着头发,说道:“听闻家里已无米为炊,便偷偷送点回去,可又怕二老心忧我的处境,这才故意装扮得好些。”
“……”造化之力可令我酣然长叹,然而,时间之力又何不是呢?白云苍狗,有谁会料到,当初名震皇城的大家族,不足二十年便败落如斯,堪比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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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夫人睡下,我便出了屋子去守夜。
屋外,星光散落,月华如水。枯树晃动摇曳,稀稀疏疏夹杂着霜落枝头的嘈杂。
我仰躺在屋顶上,翘着二郎腿儿,苦等那位亡命的屠夫前来送死。
“言儿好生享受。”我还未来得及反应,檐下之人便以一个微笑般的弧度跃上屋顶。
猝然望去,月华浮动,男子美比琼花,噙着一抹笑意,傍着我坐下:“可有什么头绪了?”
“由我出马,能没有头绪吗?”我沾沾自喜道。
许是受他毒害,不知不觉间,我竟学会了得意。
“哦?”
“那个大爷今晚一定回来的,你信不信?”
“那么,你现在是要捉赃?”他倒是个明白人,三言两语间,便搞清了我的计划。
“不捉白不捉嘛。”坏笑。
他不置可否,转开话题,笑道:“你现在可想好了?如我这般厉害的师傅真的很难找哦,到底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念叨着这件事,我不由满脸窘相,干巴巴地笑了下,趁他一个不注意,偷偷往远处挪了挪,心中赞叹他的毅力真真非常人能够比得。
“你今天做得很利落,谢谢。”
为了成功激起武元虚老伯的邪恶,我便拜托万俟尹奚小小的牺牲了一下色相,与某个早就买通的,远远看起来有些像大夫人的妓女私会。(只是我没料到,万俟尹奚选了丽煌塔为案发地点,无端将项陌连累,一想到这儿,便让我有些叹息)而我则负责将大夫人“藏起来”不让老伯发现,从而误导老伯跌进陷阱。结果,大爷果真没让我失望,一气之下,竟然焚毁丽煌塔,成功挑起事端,还想将罪名栽赃给大夫人,白白地成全于我。
大爷一心以为,大夫人与人私会,断断不敢说出纵火之时,她身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所以只消将罪证放在她的身上,她就会在劫难逃。
可悲的是,他只是螳螂。
万俟尹奚见我躲得远了些,墨色眸子半合,委屈地盯着我望了许久。
我被看得很不自在,磕磕巴巴说道:“你的恩情,我会记着的。放心罢,誓不违此言。”
他不管我说了什么,固执地瞪我一眼,又往我这处挪了挪,靠在我的身边,倔强说道:“冷死了。”
“哦……”我不情愿地拖了个长音,很无奈。
冰冷的月华打在肩头,我呆滞地仰望月空,心中颇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感觉,觉着自己整天被他揩油,要是没点收获,着实有些对不起自己,现在倒是良机难遇,若是放过,岂不后悔终生?
我手法娴熟地在他身上提溜一圈,可他倒是清爽,出门远行,却什么也没带。摸索了好半天,也只寻得一块箔片。
作为一名半吊子的小贼,偷完东西,我便反射性地纵身跳开,垂首看了一瞬,发现手中的箔片正是他的通关文碟,一时如获至宝,张狂地晃着手中的战利品:“你瞧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