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是你娘子(1)(1 / 1)
“您是他的娘亲,就算他放得下任何人,也见不得您受罪。”
“钦儿他……”十几年的思维一朝破碎,虽是好得劝解,也难以让二夫人立即欣然的接受。
“其实,夫人若是肯多关心关心少爷,他也不至于瞒您这么久。”前话说了许多,我终于将此前严肃的话题转于家长短常。
二夫人牵着我坐到石桌前,一脸懊恼道,“钦儿自小不喜心事外展,就是我这亲娘,也很难从他的口中得出什么啊。”
想来二夫人还蛮看重我的观点,竟有种和我彻夜长谈的架势。
她能这样快的接受我,我当然欢喜,“我有个表兄也是这般,姑母为了他,不知费了多少心。”
至于这位表兄,纯属于胡诌。
“对了,”二夫人蓦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问道,“说了这般久,却不知姑娘的名讳。如此深夜,怎会出现在我家中?”
我坦言相向:“我唤作顾言,是大夫人新添置的丫鬟。”
却万万想不到,诸多心计,最终失于一蹄。
简单的介绍,瞬时便将我精心和二夫人打好的关系拉开。
听我一说完,二夫人的神情莫名降温,二人间的热络瞬间烟消云散,她怪异地瞥了我一眼,冷声道:“原来是大夫人房里的人?既是如此,你还是快快回屋里歇息吧。”
她也不再多问,或于我打听打听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扭身进了屋,似乎连再看我一眼都闲多余。
我十分愕然,笔直立在冷冽的寒风中,不解自己怎么就惹了她。
未多做细想,便倏地明白,二夫人会有如此态度,断然不会是因为我,那么,她与大夫人有着什么恩怨?
呃……这么一来,我的辛苦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正当我的心中觉得惋惜又悔恨,恨自己万不该坦言相向时,却闻得身后一道尖锐的声音追命逼近!破竹之势,好似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我知晓是有人偷袭,只淡然一笑,斜侧过身子,准备以一个完美的角度闪过,却在转身间看见一堆瓦片自眼前砸下,不偏不离地制止了那根破空而来的竹竿。
谁这么多管闲事?我有些不满。
想我刚才身姿矫捷,如若划空雨燕,是为可遇而不可求的自我展示良机,可最终却被一堆灰瓦掩盖了风头,不能在那刺客面前彰显出我的训练有素,将之吓退,实在可惜。如今,我巫力有限,与之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的。黔之驴的恐吓效应被破,这下玩完了。
顺着灯火阑珊处望去,果然瞅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灰冷地站在门边,毫无声息。
我心下不由赞叹,这个小毛贼果真没让我失望,是个人才。
虽然我也明白,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是吓得汗涔涔才是;可活了一百多岁的容玥就是这样一个大胆的女人,无论身临哪般险境,皆无恐惧。中和之后的我虽企及不得,但也像个八九分。
“裕钦师弟好生大胆。”屋顶上悠悠地飘来一句话儿,我这才想起,自己竟将这“救命恩人”全然忽略,不过,我也没有理会他的打算。坏我好事者,何必言谢?
“是她自寻死路!”小毛贼已换了身洁净衣裳,他半倚流风肆意的门廊,退了周身的稚气,却熏了一股子霸道,“长舌妇。”
看来他都听见了。哎……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告诉他老娘自己多有本事咋地了,用得着低调成那样吗?
对于他的挑衅,我视若无睹,反而抬首望苍穹,“咦?夜竟如此深了?”
“……?”
为表客气,我笑脸盈盈地转视小毛贼,与之话别:“请恕我体力不济,先且告退,你们继续聊,继续。”
“你……”小毛贼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叫人打断。
“我家娘子也容得你胡来?是想要造反不成?”屋顶之人显然不甘寂寞,慵懒地说道。
娘……娘子?好一个登徒子!
一声称谓瞬间将我劈焦,愣了许久,我才成功抖下一身的火山灰,机械地转过身,将屋顶之人仰望。
我虽有意将他无视,但如这般厚颜之人,实属旷世难寻,不由令我想饱含敬畏的将他瞻仰一番。
月色沉郁,我视力虽佳,却也只能依稀瞧见,在屋顶瓦片稀疏的地方,秀白色的衣袍低垂着,随风轻摇,微微泛出袖底的蓝纹。
是他?
“你何时有过娘子?”张裕钦的神色沉静冷俊,“师兄若是还记得,这两年里,陪着你的人只有我罢了。”
“自然,若非经我调教,师弟的铁锹怎能挥洒自如,好似今夜?”万俟尹奚颇为自赏。
张裕钦却被戳到了痛处,一改之前的默然之态,跳脚道:“两年之间,被逼种了上万棵的梨树,再操起家伙,技术能不好吗?”
虽然两人开吵是源于我,可现在看来,后续却与我无甚联系。若是如此,我倒可以趁着两人不注意开溜。
我轻轻提起裙摆,蹑手蹑脚的朝丫鬟屋子里挪去。
方行了两步,自以为无人发觉,不料眼前蓦然出现一道灰冷的身影。
“去哪儿?”小毛贼双臂交叉,平视我问道。
我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放下裙摆,“茅房。”
“哦?”他的脸上闪过一缕戏谑,“这样的事确实憋不得。”
“就是说啊。”我点点头,沉着依旧。
“正好,”他脸色骤冷,“我去为你掌灯。”
可怜他还能说得这般沉静,原来早已看出了我的借口。
一想到他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能老成如此,我就甚为忧心,顿时觉得自己两生两世,一百多年是白活了。
“我家娘子生来便可夜视,如此黑夜,与她而言却不过白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流风似的嗓音由远而近,白衣男子步履轻盈,也不知迈的什么步子,几步间,便到了我二人面前。
我没有太过惊讶,因一开始便觉得他是个高人,有这等本事自是情理之中。可是,这声声“娘子”唤得着实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