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灼灼赤芙蕖（9）（1 / 1）

九如一动都不能动，就觉得那人根本不是在说话，每一个字，都是自他胸膛深处呼出来的，离开唇际的瞬间便成了一股热气，深深浅浅地黏在耳侧，转瞬幻化成了一只蛊虫，满载无尽的诱惑钻进了头脑。她脑中有一瞬的空茫，丝毫都不能思考，竟恍惚看见了漠北湛蓝的天，还有人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她眼眶酸胀得厉害，一颗泪，轻轻凝在了睫上。

那人笑得顽劣之极，伸手撷了那滴泪，在指尖捻了个粉碎，“你知道吗？在本王面前耍聪明，就等于自寻死路。”他顿一顿，轻轻拍打她的面颊，“本王，现在，不要你的眼睛……要你的命……可好？”

他声音很低，声线软软地划过耳际，那话语，却在一瞬间刺痛了九如的心神。

九如愣了半晌，勉力笑一笑，缓缓叩首，“谢王爷成全。纯美如王爷，九儿亦不愿您双手蒙尘沾血，宵宵梦魇。若九如非死不可，愿自缢而去，护王爷英名，洗王爷罪孽。”

“哈哈！蒙尘沾血？宵宵梦魇？”沐云旸神色一暗，下意识瞄了一眼双手。转瞬，他居高临下看住了九如，呵呵笑出声来。再开口，语气中便平添了三分凄楚两分阴郁，恶狠狠干巴巴说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东西！”

“奴婢不敢，奴婢死不足惜，只怕累及王爷！”

“累及本王？”沐云旸狷狂大笑，“你有什么资格累及本王？给我拖下去！杀了再说！”

“啊——”一庭佳丽，便吓得花容失色，胆小的，更煞白了双颊。

“王爷……”陈蒻香险些落下泪来，只怔怔握住沐云昇的袖口，浅浅呢喃，泫然欲泣，更加楚楚动人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这一声唤，沐云旸回头看了陈蒻香一眼，然后，他眯眼绽了笑容，缓缓向陈蒻香走来，笑道：“美人，你叫的，可是本王？”

眼见陈蒻香脸上泛起苍白，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沐云昇便无声挡在了陈蒻香身前，探手扯住了沐云旸的手臂，“旸儿还是这么贪玩，大庭广众的戏弄起小丫头来，方才贤母妃那一顿教训算是白费了！”

“怎么？不过是个小丫头，云旸玩玩又如何！”沐云旸眼中风云散尽，转瞬间变了脸色，意兴阑珊地看了沐云昇一眼，懒洋洋撒娇般呢喃，“二哥好生无趣！”

沐云昇笑了一笑，“那是，二哥自来无趣。若是在旁处，自然由着五弟玩闹的，只此时……”他轻轻扯扯沐云旸的袖口，淡淡在殿上扫了一圈，轻笑道，“五弟便不怕唐突了美人、娶不上媳妇儿？”

“本王怕什么？怕也是她们怕吧？”沐云旸狷狂一笑，抬脚踢了踢九如，“罢了！小东西，本王今儿心情好，瞧着淮安王的面子便饶了你！去，给本王倒杯水来！”

九如愣了一瞬，本能地想要抬头看人，可视线还未触及他的双眼，便又硬生生低下头去。然她眼角的余光，却意外地捕捉到一抹满是玩味的笑。九如心知危机是暂且解除了，可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一放松，心思略一回转，却恍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是故意的，故意用她的生死玩一场把戏，不过是做给在座的诸位看看而已！而她竟还傻兮兮顺杆子爬了个不亦乐乎！

沐云旸有些不耐烦，“去啊！”

便有宫女将茶盏递到了九如面前。

她咬唇接了茶盏，低着头向沐云旸膝行而去。

“嘻，站起来！”那人侧头笑了一声，仍旧玩。

九如狠狠地咬了唇，依令缓缓站起身来。

“近前一步。”

九如向前走一步。

“再近前一步。”

九如便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