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乍露胭脂面（4）（1 / 1）

陈蒻香抬手抚摸上她肿胀的面颊，唤了一声：“九儿。”

九如这才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不由咝的一声抽气，忙不迭地躲开了陈蒻香的手。她伸手摸摸脸颊，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没事，姐姐别担心，九儿丝毫都不觉得痛。”

陈蒻香摇头苦笑，侧身靠在一棵梧桐树上。阳光自树叶的罅隙间漏下来，斑斑驳驳的洒落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那一脸的忧郁和委屈那么动人。她垂手抚弄腕上玉镯，哑声道：“九儿，我好恨啊！”

九如张了张嘴，终还是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她怎会不了解陈蒻香的心情呢？她是陈墨笺的嫡出长女，可十八年间，竟始终如同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未得到过半分关爱！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地滋生出那么多的悲怆和无助，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枝枝蔓蔓缠入心肺、遮天蔽日，早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安慰、可以释怀的了。她慢慢咬住了唇，振作精神，抬头娇笑，“姐姐不要难过。要知道，灾难有多少种，幸福就有多少种，不管现在有多难，都会好起来的。真的，真的！你相信九儿。”

说这话的时候，九如微微仰起头，那遮挡在颊边的乌发便滑散开来，露出从眼角蔓延到颊际的一大片殷红的印记。她也不在意，径自抬手将碍事的头发一并拢到耳后，仍旧一脸娇憨、满目憧憬的笑——那一张脸因这边掌痕、那边印记而丑陋不堪，可那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生机勃勃，宛似落入了九天星子，让人挪不开眼。

“九儿，你总是会宽慰我。可宽慰有什么用呢？我一样……”陈蒻香哽咽摇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九如一愣，转而依偎进陈蒻香怀里，“姐姐，世事难料，明儿会怎样咱们谁都不知道，可是，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咱们心中还怀着希望，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说是也不是？三年前，咱们初见的时候，九儿一身伤病，鬼门关里转了两圈，不也熬过来了？”

陈蒻香叹了一口气，语气却越发地寂寥起来，“可‘熬过来’和‘好起来’，会一样么？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咱们才能看到一点儿‘幸福’呢？”

九如看着她，撒娇地握住她微凉的双手轻摇，“姐姐，你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你有绰约动人的才情，要知道，上天是不忍心亏待佳人的！九儿跟着姐姐，早晚会享福呢！”

陈蒻香静静看了她半晌，终慢慢露出了轻微的笑，“你不过十五岁的孩子，怎的什么都懂？没听说红颜天妒多薄命么？”

“姐姐！”九如不依地跺脚，旋即又抱紧了陈蒻香，露出笑来，“姐姐，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好好的，决不放弃，行么？上天不会辜负咱们的，真的！”

忙了大半日，待到将陈蒻香的情绪安抚下来，九如已然疲惫不堪。胡乱吃了一碗清可见底的“白粥”，九如倒头就睡，睡了个乱七八糟。

待到迷迷糊糊地转醒，竟已经快要申时。她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才隐约听到窗前鸽子咕咕地鸣叫。九如哎呀一声惊叫，登时自床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外冲。待爬上鸽房，果真就瞧见那只叫做“丝茧”的小信鸽正昂首挺胸地散步。九如龇牙，蹲下身将小东西哄到手臂上，利落地解了它脚上的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