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 人工智能（1 / 1）
脚步声从医院长长的无人走廊那端传过来，老式建筑，冬暖夏凉的同时隔音效果并不好。叶燮转过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拐过墙角，脚下半点也不犹豫地径直朝这边走来。
那是一对父子——任何人第一眼见到他们都能肯定这点，不仅是容貌相似，他们甚至有一模一样的表情——也就是没有表情。
叶燮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病房，又好奇地看回那对父子，发现他们的前进目标正是同一间病房，且都无视了他。
“请等一下，”叶燮横身挡在房门前，阻止大的那个伸手推门。近看他长着一张少年面孔，至多不过二十出头，不像是有七八岁儿子的父亲。叶燮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你们是又曾的朋友……亲人？”叶燮不觉得王又曾会有个八岁的“朋友”，他好脾气地解释道：“她在动手术，手术室不能随便进。”
两双黑得出奇的眼睛同时转向他，叶燮敢发誓，这俩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是什么手术？”小的那个用软软的童音问：“有生命危险吗？”
“显然没有。”大的那个接口答道，声音平板得听不出一丝感情，“如果有生命危险，这个人不会是现在的表现。按照社交准则，他会假装焦虑或者悲痛。”
小的那个歪着头盯住叶燮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有理。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是什么手术？”
叶燮有点被这两个家伙绕晕了，也忘了追问他们到底是谁，呆呆地答道：“鼻中隔偏曲，其实程度并不严重，之所以手术是因为又曾头痛得厉害……”
他说到一半失了声，因为面前那一大一小动作非常整齐地掏包，一个拿出手机一个拿出IPAD，旁若无人地开始……搜索“鼻中隔偏曲”。
叶燮实在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恰好这时手机响了，他几乎是如释重负地走到旁边接起来。
“是我，”彭孙逸在那头关心地问：“我马上就到了，又曾的手术结束了吗？”
“还没有。”叶燮抬头瞥了眼手术室亮着的灯，又忍不住看向那对父子，或者兄弟，他们专注的表情有种无机质一般的冷感，连那个可爱的小孩子在内，都不像现实的人类。
“小逸，”叶燮尽量用玩笑的口吻问：“又曾的亲戚里有那种特别古怪的人吗？”
“古怪？”彭孙逸像是真的相信他在说笑，捧场地笑道，“又曾自己就够古怪了。”
“不是那种古怪，”叶燮想了想怎么形容，“就像Artificial Intelligence。”
“人工智能？”彭孙逸那边传来清晰的锁车声，她又笑了，“你是不是见到阿奇了？一个八岁的小孩儿，比人家十八岁都聪明。”
原来那孩子叫“阿奇”，叶燮又偷偷地瞧向他，耳边听着彭孙逸继续道：“如果阿奇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你随着他吧，孩子吓坏了。上次又曾突然病倒，他才三岁，差点眼看着妈妈在自己面前死掉——”
仿佛响应彭孙逸的话，阿奇骤然转过头，大眼睛里漆黑的瞳仁缩了缩，牢牢地定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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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中隔偏曲（又称嵴突）：是指鼻中隔偏离中线且引起临床症状的一种鼻内畸型。事实上大多数人的鼻中隔都有程度不同的偏曲，如果偏曲程度轻微，一般不需要治疗。只有当鼻中隔向一侧或两侧偏曲或局部有突起并引起鼻腔功能障碍或产生症状时，方诊断为鼻中隔偏曲。临床常表现为持续或间歇性的鼻塞、头晕、头痛、流鼻血等。”
黎简飞快地扫完了Google出的1,890,000 条结果中的前十条，听到旁边的阿奇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说她有鼻炎嘛。”
“鼻中隔偏曲不是鼻炎。”他不假思索地纠正了一句，然后瞪住叶燮复述道：“‘事实上大多数人的鼻中隔都有程度不同的偏曲，如果偏曲程度轻微，一般不需要治疗。’”
叶燮挂了电话，苦笑道：“我说了，本来可以不用手术，但是又曾头痛得厉害，医生是我朋友，就建议她做个小手术一劳永逸……”
“术后并发症，”黎简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不错地背诵道：“鼻中隔穿孔、鼻中隔血肿、鼻中隔脓肿、颅内并发症……”
“不会的，”叶燮无奈地举起手，“好吧，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但是我的医生朋友认为又曾适合手术，手术的成功率也高……”
“哪种手术？”黎简再度打断了他，“鼻中隔粘膜下切除术、鼻中隔成形术，哪一种？”
叶燮张口结舌，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呆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黎简点了点头，冷冷地道：“多么负责任的回答。”
“嘿！”叶燮已经维持不住绅士风度，不自觉地换用了更熟悉的德语冲口而出，“Sie wissen nicht, ist nicht die Gebühren, ich bin kein Arzt！（不知道并不是罪名，我又不是医生！）”注
黎简眼也不眨，紧跟着用发音标准的德语回了他一句谚语：“Blinder Eifer schadet nur（盲目热心只会误事）。”
这下叶燮真的无语可说了，他依然举着两只手，像是投降又仿佛求饶，目光四下乱扫，再不敢与黎简或是他的小号翻版相遇。
适时响起的脚步声拯救了他，叶燮立即扭头，看到彭孙逸风风火火地从长廊那端走近，脚下六寸高的高跟鞋愣是没有歪一下。
彭孙逸似乎也看到了叶燮，正要打招呼，目光掠过黎简——
“咵！”
她鞋跟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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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简没有注意到彭孙逸，与叶燮感觉到的不同，他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他。他目光涣散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在心里默算着手术的成功率以及出现并发症以后的紧急处理程序……
直到“呼”一声响从后方袭来，他大脑反应得快，动作却跟不上，只迟缓地移动了一点点，便被人结结实实一掌轰到后脑勺上！
黎简被打得向前趔趄了两步，若不是阿奇使出吃奶的劲儿拽了他一把，就当头撞上了手术室的门。
他晕乎乎地摇晃着脑袋，扶住门框，还没来得及站稳，屁股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
这下真没办法，黎简像个被点燃了助推器的火箭头，来势迅猛、势不可挡地……冲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