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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孤儿院工作了将近三十年的吉尔特老头在弯腰清除了后院多余的杂草半小时后发现自己的腰挺不起来了,他认老地叹了口气,把小锄头往旁边一放,决定先坐下来缓一会儿再说,这时他看见前几天刚被送进来的小女孩正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发着呆,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行为举止却意外地端庄优雅有气质,俨然一个大家闺秀,大家纷纷猜测这应该是哪个上流阶层里的小公主遗失民间,无奈无论通过何种渠道都没有关于哪户富贵人家有丢失小孩的消息,于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就暂时留在了孤儿院里,吉尔特用中文喊了声“过来”小人儿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吉尔特很是无奈,用自己的母语英语嘀咕了一句“想当年小姑娘可是很乐意往我怀抱里钻的呀,老了老了。”
小女孩竟然意外地微微扯了扯嘴角,于是吉尔特明白了,原来小姑娘听得懂英语却听不懂中文啊。
从这以后,整个孤儿院就只有吉尔特能和她交流了。
吉尔特二十二岁的时候来到中国,从此以后就在中国留了下来,他原本是美国人,旅行到中国后不知怎么地就留在了中国,问起他原因,他总是神秘地一笑,说道:“我在等一个美丽的姑娘。”
等了三十年。
“你还这么小当然无法理解啦。”五十二岁的吉尔特外表看过去其实就三四十岁的感觉,嘴角的梨涡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迷倒了不少女孩子。
“只是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小公主呢?为什么明明长得像中国人却不会说中国话呢?”
是的,吉尔特正在对话的人,是我。
我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我确实一无所知,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被人界称为是医院的地方,诊断书上写着想‘先天性心脏病’,虽然我不大了解这到底是什么,但隐约也明白是和我的心脏有关,可我的心,不是早就没了么?
“唉,可怜的小东西。”吉尔特抱起我,把我放在他的肩头,一路欢快地吹着哨子带我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的其他小朋友在见到我之后都纷纷停止了喧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抱紧了挂在吉尔特脖子上的手,吉尔特拍拍我的背示意我放松,然后轻轻地把我放在地面,摸着我的头对我说道:“静子,你要勇敢一点,今天我有工作不能陪你,你还这么小,不能到处乱跑知道吗?”
静子是在医院接收我的孤儿院院长给我起的名字,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听懂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因此我也无从应答,院长便在纸上写下我的名字然后对着我发了几遍音,“静子,静子。”
我花了一个下午才明白过来她是在叫我。
在吉尔特的教导下,我勉强学会了几句中文,面对着满屋子一头雾水看着我的小孩子,我也感到头皮发麻,只能试探性地先说了声:“你们好。”
说完后大家还是愣愣地看着我,我不知所措,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尽管对方都是小孩子,可鉴于我现在也是幼童的躯体,根本无法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
就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气氛中,一个小男孩先打破了这份沉寂,“你真好看。”
我不知道人界的审美怎样,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低于光之界和天界的,魔界有魔兽,所以不能算进去。
我发着生涩的音,说谢谢。
于是气氛就没开始那么僵了,渐渐地大家开始玩到一起。
就在我快要以为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过是一场梦,又或者我认为应该是转生了的时候,一场变故发生了。
一群我不认识的男人冲进吉尔特的屋子,当时我正窝在他怀里学习中国的汉字,他们举着一种称作枪的武器,为首的一个高个开口道:“吉尔特先生,有一件事,希望您能帮助我。”
我感觉到吉尔特的紧张,他的双臂猛地收紧,仿佛希望他们可以看不见我一样把我使命地往怀里塞,“先生,如你所见,我现在不过只是个园丁。”
“但我相信有些东西就像血液游走全身一样,是无论如何也剔除不掉的。”
“先生……”
对面的男人却突然一拉枪栓,对着吉尔特说道:“我知道,鼎鼎大名的怪盗加杀手先生不会畏惧死亡……”下一秒却移到了我脸上,“但是这个小女孩就不一定了,相信她一定很害怕,为什么我会拿着枪对着她。”
我努力地探出头,淡淡地看了对面的黑衣叔叔一眼,开口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拿枪对着我们,但是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死亡。”
男人眉毛一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吉尔特,连身边培养的孩子都这么特别。”
吉尔特连忙接道:“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男人皱眉,说道:“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么消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句话特别刺耳,我猛地挣脱吉尔特的怀抱,大声说道:“我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吉尔特!告诉他们,我是特别的!”
男人的目光饶有兴趣地在我和吉尔特之间来来回回,最后双手抱胸直直地看着吉尔特。
吉尔特把我拉回来,摸了摸我的头,叹息道:“我跟你走。”
男人这才满意地一挥手,他身后的人就把枪全都收起来,像一群冰冷的机械,“三天之后,期待在叶家大宅能见到您。”
走了几步后男人又猛地折回,“她刚才说的不是中文!”
吉尔特回道:“嗯,她不会说中文,她只会说英语。”
男人还不死心,“吉尔特,这世上该不会有什么药水会使人身体变小吧?”
吉尔特淡定地回答:“我希望赫赫有名的叶氏集团未来准继承人不是个科幻片看太多的人。”
男人摊了摊手,作出一个“好吧”的姿势后就离开了。
“他可是叶修翰,我们逃不掉了。”男人走后许久,我才听见吉尔特深深的叹息。
三天后,我作为吉尔特关系最亲密的人也被请到了叶家大宅。
黑暗中我听见沉稳却轻声的脚步声,然后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都查清楚了吗?”
相比之下另一个声音就显得普通,“查过了,可是没有任何线索。”
“也就是说你们查了三天,却什么都没查出来?”隐隐中带着怒气。
“……是、是属下无能,可是这个孩子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无论通过何种渠道都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线索。”
那个看起来是命令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向我走来,停在我旁边,淡淡地说道:“醒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我想我要是再装傻就没意思了,于是我不情愿地睁了睁眼,这种感觉太像在光之界时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眯了眯眼,确定了今天是个好天气,可能是天气太好,阳光照射进来打了一点光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使我产生了这是一个好人的错觉。
“你有先天性心脏病,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觉得他根本没把我当一个五岁孩子,他把我当恐怖分子。
“早点告诉你就能阻止我晕倒吗?”我讥笑。
男人的眼睛眯了眯,“你不像个小孩。”
我耸耸肩,“你也不像个大人啊,草木皆兵的像被吓坏了的无依无靠的小婴儿。”
男人的眼中在积蓄怒气,我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发作,而是强压下来对身边的人说道:“叫沐辰过来。”
然后又面对着我,问道:““长着中国人的样子,却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我之前会说的语言放在人界这边,叫做英语。难怪以前莉莉丝老被排挤了,样子长得和人家不一样却说人家地盘上的语言,看来人们普通都对异域的人有排斥心理啊。
想到莉莉丝就会不可避免的想到……
我烦躁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问道:“中国的语言好学吗?”
“据说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你不是应该有从吉尔特那里学到一点吗?”
我点点头,我只是想转移话题而已。
“你叫什么?”
“什么?”
“我总有权利知道扣着我用我来威胁吉尔特的坏人的名字吧?”
男人愣了一会儿,“我是叶修翰。”
“哦。”我淡淡地应。
他说我是,而不是我叫,看来他应该挺有名,有名到他觉得我应该知道他。可惜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对这个名字别说是耳熟能详了,就连念一遍他的名字都有点困难。不过好在我学习能力强,念了几遍就顺溜了,“叶、叶修翰。叶修翰。嗯。我记住了。”
他起身,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对门外的敲门声应道:“进来。”
接着我就看到一个身形跟叶修翰差不多高的男生走了进来,但明显瘦弱了许多,皮肤是白皙地过于苍白,下巴也是尖得令人嫉妒,睫毛长的真是我见犹怜,我把重点都集中到他的睫毛上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一个男生可以长得这样楚楚动人,睫毛仿佛会颤抖一样,他低头看你一眼时,那浓密狭长的睫毛跟着一起垂下来,让人很有亲吻的冲动。我想他应该就是刚才叶修翰口中的沐辰了。
这个瘦弱的男孩子看见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不禁笑道:“这小孩倒是不怕生。”
“我劝你还是别把她小孩子看。”
沐辰那灿若星辰的眼睛一弯,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哦?她是属于天才型儿童吗?”
叶修翰冷冷一笑,“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想把吉尔特这个人才留下来办事,就必须留着她。”
沐辰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笑着看着我,“原来是吉尔特的人,那就不奇怪了。”
说实话,在他们来找吉尔特以前我从未觉得他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个每天按时上班,把花圃打理得很好看的普通中年男人,偶尔有些啰嗦,但心地善良,执着缺心眼的等着他的姑娘。
我从未把他和怪盗,或者杀手,联系在一起过。
吉尔特不是这样的人,他那样的人不适合。
沐辰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在想什么呢?”
我想了想,答道:“在想你们到底要吉尔特做什么。”
“当然是偷东西喽。”沐辰回答的理所当然。
“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竟然搞不定?”
“嘿,放轻松,不要用这么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们,虽然你不怕生,但也不用这么全身警戒吧,按理说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不至于呀……”
叶修翰冷哼一声,“我告诉过你不要把她当小孩。”
沐辰笑着摇摇头,“哎呀呀,你们还真像,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感。再怎样,也别对一个小孩要求这么苛刻啊,还用手铐,你知道订做这种小型手铐多困难吗,我做了多少工作才拿到这个,叶修翰下次你能不能别老驱使我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我还以为你遇到会缩骨功的对手呢,结果你竟然用来囚禁祖国未来的花朵!”
叶修翰不作回答,只是越过我把手伸进我的枕头里,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小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放的是一把枪吧?说说看,这次的小刀又是从哪得来的。”
我撇撇嘴,“我按了厨房的铃,跟他们说我想吃切块水果。”
“那帮废物就给你弄来了?”
我继续撇着嘴,“不是,是他们忘记带走而已。”
叶修翰的表情如果可以打人的话,相信我已经被鞭笞的血肉模糊。
“……你,你很有能耐。”
“没有的事,是你厨房人手不够,人家可没有时间一直陪着一个小孩,人家还要赶回去做事情的。”
叶修翰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沐辰“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从来没见过他吃瘪的样子,谢谢你。”
我冷淡地回应,“不客气,不过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得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沐辰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哦?为什么这么说?”
“等吉尔特完成任务后,他一定会杀了我们两个。”
沐辰慢慢站起来,表情从微笑逐渐变得僵硬起来,临走前他拍了拍叶修翰的肩膀,说道:“你说得对,没有人有办法跟她沟通超过五分钟。”
然后他就出去了,叶修翰看了我一会儿,也出去了。
门口外,沐辰和叶修翰并肩站着。
“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你已经够无情冷血的了,没想到有人比你更甚,可至少你的无情冷漠还带着点人情感,而这个小孩,”沐辰看向门,似乎想洞察里面的人一样,“她关闭了她所有的情感,冷静客观地看待这个世界,仿佛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叶修翰接下话,“也许你分析得对,她可能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沐辰笑了笑,“我记得像你这么理性追求完美的人,最讨厌‘也许’‘可能’‘大概’这样的字眼。”
“自从我们知道了那个东西的存在,你认为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房门里。
我确定他们走了以后,轻轻地敲了敲床沿,然后一只淡黄色的像小蜜蜂一样的精灵飞了出来,“巴纳比,你听见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增加厨房人手的。”
巴纳比转了个圈欢快地答道:“是的主人,到时候波尔希就可以进来了,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您不通知撒麦尔大人呢?”
“听着巴纳比,”我坐直了身体,“我还不知道是谁把我弄到了这里还给我换了一个躯体,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我不想再麻烦他了。”
“可是……”
“巴纳比,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叹了口气,“其实是我不想见到他,因为我不再是莉莉丝了,撒麦尔没有理由再为我奔波了,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回地狱和路西法继续上演千年前争夺莉莉丝的戏码,不是再在我的身上打转了,并且,与其被别人推开,我宁愿是自己推开了别人。”
房间里只剩下巴纳比翅膀扑扇的声音,他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我只好继续说话:“芙妮在地狱的话路西法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她,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波尔希了,因为他看起来是和路西法撒麦尔他们最没有关联的人,并且我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巴纳比绕着我飞了一圈,然后停在我的手心,收起了翅膀,呆呆的看着我,样子有些傻,但很可爱,“其实巴纳比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主人,因为芙妮她不让我告诉您……”
我一震,连忙把手凑到眼前,“你说什么?”
巴纳比有些纠结的挠了挠头,说道:“其实,其实……芙妮早就来了……”
“什么?!!!”
“在您联系到我的时候,芙妮也跟着我一起来了。她现在在这所大房子里当女佣,只是还没办法接触到你,她正在努力表现,看有没有机会能被调到你身边。”
我张着嘴巴半天不能言语,最后无力地倒向床铺,“她……我都已经不是什么殿下或者陛下了,她还……”
巴纳比抓了抓自己的翅膀,“嗯,她对您的忠诚令巴纳比感动,巴纳比也决定对主人您不离不弃!无论您的身份是什么,主人就是主人!从来没变过!”
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有失必有得吧,噢不,我并没有失去什么,那些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我还白白享受了别人的人生,应该知足了,把之前的日子都当作是一场传奇的人生阅历吧,精彩的故事就该放在回忆里,然后再在现实中过自己的日子。
突然间,巴纳比沉静了一会严肃地说道:“主人,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那个作为人类的吉尔特是个好人,并且对您也很好,所以我想应该让您知道。”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
“他们让吉尔特偷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只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