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傍晚时分宗明来到尹梦怡北河区的空房内,开门而进空空荡荡,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来到这儿,莫名的驱使,像是还想看看那幅《沉睡的维纳斯》。
来到卧室,经过门廊,那幅画仍旧挂在门廊的墙壁上,宗明再次盯着看,屋里只有他一人,孤独的意境里让他对这幅画产生另一种感觉,就是恬静下的美感让他伤感,是因为那个美丽的身体,带来渴望和焦虑,自从他妻子离他而去,他就觉得自己的情/欲变得麻木和迟钝,不论哪个女人难以激起他内在的激情,他觉得他的激情让他老婆都耗尽了、伤透了,即使有行为也是本能而为,不带感情/色彩,而今他却渴望那种因情而动的激情,就像沉睡了500年忽然唤醒,还知道自己活着。
宗明在想,尹梦怡很喜欢这幅画为什么没有随身带走,就这样挂在空洞洞的屋里留给谁欣赏?
来到卧室的阳台打开窗,这是9楼可以高瞻远处的景物,但傍晚的暗淡让景物朦朦胧胧,远处一片楼群正是月明花园小区,合海公园的受害者王丽佳就住在那个小区,从尹梦怡的居民楼走出大门正好和月明花园小区的路径合并成一条通往市区的大道,宗明不觉想,条条道路通罗马,看上去错综迷神的案件终归会一条直通结果的大道,只是他还没有找到那条路径。
天色黯淡下来,昏沉又闷热,像是要下雨,宗明想赶紧回去,正要走,挂起一阵狂风,楼外的树木枝干跟着疯狂的摇晃呼叫起来,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宗明急忙关上窗户,刚要离开,窗外霹雳闪电,接着噼里啪啦的下起暴雨把他隔离在了屋内,暗淡的傍晚忽然黑沉的像是深夜,只听见狂风呼啸暴雨狂嚎。
屋内顷刻黑沉不见光亮,宗明打开灯,孤独的看着屋内的景物,耳边是呼啸的风雨声。一张空空荡荡的床上没有生气的铺着一条青色床单,宗明又想尹梦怡既然不住这了居然还保留着床单,就像这屋子有意要留给另一个人住似的。
暴雨越下越狂,怒嚎的风声越来越响,得,看来暂时回不去了,宗明索性躺在床上等着雨停,呆呆的盯着对面墙上的《沉睡的维纳斯》度过时间。
暴雨狂风声越来越猛,像倾泻的瀑布洗刷着窗户,屋内的灯忽明忽暗的闪了两下后突然熄灭,一片漆黑。
宗明爬起身再次去按开关,灯没有亮,向窗外望去,所有建筑都漆黑一片没有光亮,停电了!漆黑之下只有风雨声还在呼啸,死寂的像被凌虐摧残后的死城。
宗明想今晚也许回不去了,黑暗中躺回到床上,听着雨声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不知是什么时候,宗明让门轻声的响动惊醒,一激灵,敏感的坐起身。竖着耳朵听,门的确在响,是开锁的响动,职业性的敏锐立马让宗明躲到门后面,黑暗处紧盯着响动的门,瞥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他不知在这个时间谁会撬开这扇门。
防盗门沉重打开,进来一个黑影,躲在门后的宗明以飞快的速度冲上去,胳膊肘夹住黑影的脖颈将其摔倒在地,顺势反擒着他的胳膊按住他的身体,就当宗明以为擒拿在手的时候,黑影翻身而起回手一拳打过来,这一拳迅猛的速度让人来不及防备,宗明没躲过去,下巴挨了一击,挺疼!宗明瞬间意识这人的身手是经过训练的,反映和力量极具攻击性。
宗明飞起一脚将对方打倒,猛扑过去压住对方的身体,黑暗之中两个身体抗拒的交织在一起,翻滚着对抗着要将对手击败置于死地。
明显的宗明大过对方的力量,对方的身体被宗明控制却还在争搏的奋起,宗明挥手一拳黑暗下不知打在对方的什么地方,只听的黑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吟叫倒在地上,宗明顷刻愣了,因为那声疼痛的吟叫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宗明停手,扶起倒下的身体,两人都不动,在黑暗中对视,借着一丝月光宗明看清了对方,她是尹梦怡。
宗明意外,先发出一句:“怎么是你,我差点儿杀了你。”
尹梦怡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大喘着气:“还不知谁杀了谁呢!”嘴角处有一丝血迹,宗明想是刚才自己的那一拳打的,心里愧疚,问:“你怎么这么晚来这儿?”
“这是我家,我什么时候来还要经过你允许吗,我……我倒要问你,你……为什么来我家。”尹梦怡越来越喘,上气不接下气。
“你没想出租这房子,还把钥匙留给了我,明摆着就是允许我随意出入!”宗明找着合情合理的借口,看着尹梦怡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觉得不对,这不是正常的呼吸,急问:“你怎么了?”
“把……把包递给我。”尹梦怡伸手要包。
刚才一进门两人就在黑暗里干起来,尹梦怡的包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宗明在不远处找到了包递给尹梦怡,尹梦怡急忙打开包拿出一个药瓶向嘴里喷了喷,随后喘息渐渐缓解停歇。
“你有哮喘?”宗明问。
“是,从小就有,老毛病了。”尹梦怡回答,靠着墙坐在地上不动,像在休息。
暴雨已经停止变成稀稀拉拉的小雨,还是没有电,漆黑的屋里却只有些蒙亮的光,宗明顺势靠着墙坐下看着对面的尹梦怡。
“今天要是真干起来,你指定输。”宗明说:“你的哮喘关键时刻会让你力不从心。”
“别那么得意,是因为没电,我一气儿爬楼上来,太累!一进门又无防备的遭你一击。”黑暗里看着宗明问:“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想看看那幅画。”
“《沉睡的维纳斯》?”
“嗯。”
“看出新名堂了?”尹梦怡问。
“没有,但有点儿新感受。”
“什么感受?”
那感受就是静美之下给自己带来的孤独感,宗明不想回答,岔开话问:“这么晚你来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溜门撬锁的强盗呢!”
“我睡不着,今天的雨霹雷闪电的让人有点儿怕,我怕黑,怕这个呼嚎声,一直睡不着,想也许回到老住处就能睡着了,没想到这边停电了,更黑!”尹梦怡的声音低得像在喃喃自语。
黑暗里都靠着墙坐在地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有柔亮的月光透进来,黑夜里也许有了依伴不再显得那么黑。
宗明问:“看不出来你怕黑,这么黑为什么还爬上来?”
“已经来了,像是没有回头路。”尹梦怡回答,气虚像是平稳了很多。
“没有想到我在这儿吧,现在是不是庆幸有人和你作伴?”黑暗中宗明在笑:“你怕黑是因为你孤独。”
尹梦怡回了一句:“和你一样,你别装的那么强大,即使我需要有人陪伴那也应该是我想要的人。”
宗明觉得无趣,叹气,黑暗中喃喃自语:“怕黑是种借口,你是怕孤单的度过长夜,这也许和你以往的生活环境有关,你逃脱不了或是摆脱不了某些记忆。”在黑暗里宗明凑近尹梦怡,近的能感觉到她的呼吸,看着她晶亮的眼睛问:“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说说。”
“我为什么要说?你为什么想听?”尹梦怡回问,同样盯着宗明。
尹梦怡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宗明不觉伸手帮她擦拭,尹梦怡没有躲闪,竭气无力的靠着墙,像是终于脱下傲然的伪装展示她女性的柔弱,那样子忽然让宗明心疼,一边擦着血迹一边说:“因为天赐良机,因为在下雨,因为天太黑,因为你无意中碰到我……这些理由还不够吗?告诉我每次怕黑的时候你是怎么解脱的?”
安静,黑暗中的两个人像是有共同的心境,就是孤独。
尹梦怡的声音在淅沥的雨声里开始弥漫:“我小时候就怕孤单,很久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总是梦见一个老槐树婆娑着枝叶在风里乱舞,黑暗里就像个张牙舞爪的魔鬼伸着手臂要抓我,每次这个梦都把我吓醒,我怕极了,在我怕的时候总有人会给我讲故事,他给我讲公主与王子的故事,有碧蓝的天,有黑夜里闪亮的星星……美丽的故事让我忘记了梦里可怕的槐树。”
宗明默不作声的听,他在揣摩着这一刻尹梦怡的心理。
“当我渐渐长大的时候,还是躲不了黑暗中张牙舞爪的老槐树的影子,我还是想听他给我讲故事,他还是那样在夜晚陪着我,但不在讲公主与王子的故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亚当与夏娃的故事,我惊叹,居然还有这么凄美的故事,才知道女人是男人身上的骨中骨肉中肉的一根肋骨,他们必须赤/裸的结合在一起,那不是羞涩,那是万物皆生的美,如果可以有这样的结合,我宁可不吃下那个果子,让我眼睛不明亮,让我分不清善恶美丑,让我没有智慧,只单纯和爱的人赤/裸的在一起。”
安静,雨声在响,宗明沉默中发出声音:“给你讲故事的人就是你想的人,是你爱的人,但是你没有得到,没能赤/裸的结合在一起,你心里依然在想着他。”
尹梦怡没有回应,反问一句:“你有想的人吗?”
这是个触动心底的话题,在这黑夜谁都看不清对方的时候不在逃避。
“我想我女儿,很久没见了,我总盼着过年,那时候她会回来探亲,我就可以见到她了。”宗明回答。
伤感弥漫在两人周围,也许是因为黑才可以把内心表露在黑夜里。
“你老婆呢?”尹梦怡问。
宗明纠正:“是我前妻。”自嘲一笑:“她不想我,我干嘛还费尽心机的想她,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你还是爱的不纯质,爱就是不在乎对方对你怎么样,你爱他就是爱他,不会改变。”夜色里尹梦怡的声音在低回。
“错!”宗明拉过尹梦怡的肩膀,两人近在咫尺,对视:“爱是可以变得,你去选择别人不代表你不爱他,爱一个人不能不分善恶,不能没有智慧,必要的时候你必须吃下那颗让自己眼睛雪亮的果子,正确的选择就是放过自己,否则你永远逃不出自己的爱。”
尹梦怡晶亮的眼睛看着宗明,此时宗明很想亲这个女人,就在这个雨夜,他想看看这个女人如何为爱抗拒或是接受,他只想看到一个结果,和欲望无关。
宗明猛然的力量拉近尹梦怡,凑近她的脸颊,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感觉她喘息的频率在加快,她有了反应,当宗明正准备延伸下一步的动作时,肩膀上狠遭一击摔倒在地,尹梦怡把持着力量压在他身上,黑暗里听到尹梦怡在说:“别动我,否则我杀了你。”
宗明笑了:“你不会,你有个反应,你在有意抗拒自己。”宗明坐起身:“你需要释放,否则你逃不出去,你会自己杀了自己。”
尹梦怡松懈了力量,像是拿眼前这个男人毫无办法。互相揣摩,互相较量,谁也没战胜谁。
这一夜太长又太短,黑夜像是很好的介体,可以让两颗孤独的心争搏抗拒又服从接受的一起度过这个长夜,尹梦怡在昏昏欲睡中感觉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抱到床上,她不想睁眼,因为她知道很安全,没有人给她讲故事,却有人默不作声的在黑夜里和她作伴。
清晨天蒙蒙亮,尹梦怡睁开眼已不见宗明的身影,看看窗外,雨停了,太阳升起了,长舒一口气,这夜她没有梦见那棵张牙舞爪的老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