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二十八章 凄断泣无声(下)（1 / 1）
看我这么卖力的加更，有奖赏不？已经整整两天过去了，这些天倾月的右眼皮总是一个劲儿地跳着，她拼命在心底宽慰自己，吕长清虽然唯利是图，但他答应的事情总是会做到的，他说他会带回宋离，那么就一定不会骗她。
每天天还未亮她便站在天秀大门外，望着寂静的南北长街尽头，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有时隐约传来马蹄声，她原本沉浸的目光顿时变得生动起来，然而当发觉只是过客匆匆时，双眸又瞬间暗淡下来。
那双眼眸亮了，熄灭，又亮了，再熄灭，就这样重复着，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最后归于死寂……
云姨实在不忍看倾月这样消沉，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这日，阳光格外浓烈，为了让倾月分散心神，不再整日愁眉不展，云姨特意和雪隐一块儿剪了许多喜字剪纸纹样带去天秀，让倾月挑选几个喜欢的纹样用作不久后的婚礼。
“云姨，你手可真巧！”倾月低头瞧着手里一幅带有龙凤呈祥纹样的喜字剪纸，不禁脱口赞道，眼中积攒数日的哀愁终于消散了几分，然而只是转瞬便又归于平静，一丝悲凉浮上心头，她还没有告诉云姨她与吕长清之间的交易，这些剪纸也许之后依旧能派的上用处，可却不是她和宋离的婚礼了……
想到这，剜心的痛意顿时席卷全身，但她面上却平静无绪，叫人难以窥探其心思。
云姨微微一笑，睨了一眼身旁模样乖巧的雪隐，故意打趣道：“我可不敢抢这丫头的功劳，一会儿回去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雪隐一听，稚嫩的小脸顿时急得通红，“老夫人，你、你乱说，雪隐怎么敢埋怨您呢。”说完，两个腮帮子鼓得老高，红唇一嘟，独自生起闷气来。
“小月你看看，天底下有哪个做丫鬟的像她这样乱使小性子的？”云姨笑呵呵地拉住雪隐的小手，目光慈爱无比，哪有半分苛责的样子。
倾月抿唇心不在焉地笑道：“还不是你给惯的！”
闻言，云姨笑得更开心了，雪隐眼眶忍不住一红，老夫人对她的纵容她心里是明白的。
这时，隔壁依稀有交谈声传来，两个小丫头正在清扫空置许久的玉阁。
“你说的是真的？二师兄他、他真的被那倭人强、强/暴了！”唰唰的扫地声夹杂着其中一个小丫头变调的惊叫声。
“你小声点儿！”另一个女孩赶紧喝斥道，低声提醒道：“吕爷叮嘱了绝不能让倾月知道……”
后面的话没再听下去，此时的倾月脑袋里只是反复回荡着那句“二师兄他、他真的被那倭人强、强/暴了”，她怔怔地坐在那儿，竟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听不懂那句话的意思，不，或许她只是不愿去听明白罢了。
她听不见，什么也没听见，对对，就是这样的，她刚刚什么也没有听到！
宋离明明只是被野竹扣在了福建，怎么可能被强/暴呢！
吕长清也答应只要她肯嫁给他，便会平安的将宋离带回来，她明明已经答应了啊，吕长清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不，吕长清不会食言的！不会的！一定是她们在乱说，她不信，她不信！
“小月，你……”
“小月姐姐……”
云姨和雪隐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忽然，倾月腾地一下起身，头顶上刺目的阳光令她片刻晃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看向云姨和雪隐，神色异常地镇定，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我想起来和云绮姐约好等会排练晚上的戏，我先进去准备一下。”
说完，提起裙摆转身离去，可是没走几步眼前突然一黑，支撑了许久的意志终于崩溃，整个人以一种凄凉的姿态摔在了地上。
“小月！”身后，云姨失声尖叫道，众人乱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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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只有一盏寡月挂在天幕之上。
正是乍暖还寒时，夜晚的气温依旧透着几许刺骨的凉意，青阳县郊外的香樟树林中寒气逼人，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地上映出星星点点的光影，是这片树林里唯一的光源。
树林的尽头有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河道蜿蜒曲折，河面犹如被撒了一层金粉，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辉。
这时，踢踢踏踏的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宁静。紧接着，只听一声“嘶嘶”的闷哼，然后“咚”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了草地上，马儿发出低低的嘶叫，似乎有些焦急。
突然草丛里探出一只手，仔细一看竟是一个男人缓缓坐了起来。
一身月牙色长袍，上面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他低头微弱地喘着气，显然已经站不起来了，于是只能用双手抓着地上刚新冒出来的青草努力地爬着，一下、两下、三下……身上原本干涸的伤口又被撕裂，血涔涔地流了一地，染红了身下满地的青翠。
几只乌鸦发出呀呀的鸣叫，呼扇着翅膀在树林上方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
终于爬到了河边，他已经累得动弹不得，咚的一声摔趴在了河边，使劲翻了个身，仰头看着头顶上方漫天忽明忽暗的星星，轻轻扯出一抹笑。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蠢蛋？”
“倾月……”
“我在，怎么了？”
“就是有点舍不得离开你。”
“那就早点回来，我等你。”
他颤颤悠悠地伸出手，对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张开五指，眼前仿佛出现那张思念许久的秀美容颜。
倾月……我好想你……
出神了一会儿，他终于收回目光，拖着满是是血的身子一步一步爬向近在咫尺的河水里，撩起那映着金灿色月光的寒冷河水，整个人用力一沉，深深没入水中，好半天才重新浮出水面。
清澈寒冷的河面渐渐被血色晕染红了，而他全身除了那怎么也止不住流血的伤口，整个人却是清爽了起来。
捧起冰凉的河水，他低下头缓缓洗去脸上残留的妆容和血迹，然后不经意又瞥见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想起那日所受的兽行，恶心的感觉令他不禁红了眼眶，他拼命搓着，想要洗掉那些痕迹。
原来，他一路撑着口气艰难地爬到这里竟然只是为了洗掉身上的污秽！
他答应了倾月会早些回去，这么多天过去了都没有他的消息，恐怕倾月担心的不得了了吧。所以他要赶快洗得干干净净的，穿戴整齐地回去见她。
他有好多话还没有亲口告诉她，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爱她吧，她更不会知道，对他来说，她也是他卑贱命运里的一束光亮，是她让他体会到了当年娘亲所说的“爱”，只是安静的待在她身边，他都会觉得心里满满的幸福。他知道，她介意自己不是清白之躯，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喜欢的就是她郁倾月这个人，是命运未能让他早点遇见她，若是早点一相遇，他一定会一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绝不会让她遭遇那些可怕的事！
河面上血色越晕越大，最后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渐渐散去。
他有些恍惚起来，一时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将脑袋没入河水中，想着倾月笑的样子、哭的样子、倔强不认输的样子、默默承受痛苦的样子……每一种表情的她都深深的映在他的脑海里，她曾经所期待的白首之约，他很想努力地去为她实现，她已经吃了那么多苦，是时候过过平静的日子。他真的想让她幸福，每天脸上都是高兴的，不想再看到她默默忍泪的模样，因为那会令他心痛。
眼眶一阵酸热，他抬手触了下，放在嘴里尝了尝，是咸的，他哭了吗？掬起一捧水，无意识地往身上泼去，他早已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意，反而觉得身体越来越热。
“山水还依旧，满目憔悴忆，不堪回首……”他轻声唱道，清浅的嗓音里略微有一丝沙哑，唱的正是之前曾与倾月同台演绎过的《白蛇闹许仙》，天地在脑海里不停地旋转着，最后只剩下那日离别时，她略带颤意的对他说：“那就早点回来，我等你。”
“宋离，你、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身惊惧的大叫，他缓缓转过头看去，望着思念了许久的容颜，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倾月红着眼眶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惊恐至极，大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怔怔地望着她，忽然嘴角轻轻一勾，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