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二十二章 未嫁已心殇(上)（1 / 1）
当青阳县城内的青石板路面上被枯叶覆盖住时，今年最冷的时刻已经悄悄来临。连续下了几场小雨之后，又是寒风吹袭，气温顿时就降了下来。
每天来天秀观戏的人总是将能容纳一两百人的戏阁挤得满满的，一群人围在一起喝茶、聊天、观戏已经成为青阳县人最为舒心的一种解闷方式，其中不乏风流名士、达官贵人，为能目睹天秀几位角儿的风采，一掷千金也是常事。
这晚，倾月唱完戏下台，正在卸妆的时候，素来不爱与她搭话的凤玉堇一脸不甘地走了进来，在镜中与她对视了许久。
“干什么？”倾月一边对着镜中擦着左半边脸上的油彩，一边瞥了她一眼问道。
闻言，凤玉堇面色一变，目光带着几分深究，似笑非笑道：“有时我真怀疑你是否真的爱过他？”
倾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不置一词。
“今天是长清的生辰！”凤玉堇气愤地吼道，伸手挥掉她手中的丝绢，“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等着你，他以为你记得。”她就是看不惯倾月这般淡然平静的模样，凭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就能得到长清的记挂，而她凤玉堇不论如何付出都无法占据他心里的位置？
“郁倾月，如果你还不想看到他死就过去看看他！”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倾月安静地坐在那儿，思绪有些恍惚，耳中依稀能听到宋离和张云绮惊为天人的清婉唱腔传来，掀起阵阵喝彩。
她不是忘了，只是刻意忽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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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府门前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今日是池州首富吕长清二十一岁生辰，来贺寿的人跟赶集似的，一个挨着一个，满车满载的贺礼简直快把吕府门前的路都给压塌了，嬉笑迎客之声嚷嚷，热闹非凡。
青阳城里各行各业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纷至沓来，依着吕长清这些年在商界的地位，哪个不想攀上点关系。吕府正厅宽阔无比，大厅中摆下了五十余张桌子，分为主宾占三个档次。正堂中央红底金墨写着个大大的寿字，两旁红烛火苗攒动，喜庆无比。
“王老板到，送布匹千丈，云茶三斗……”吕府门外的喊客郎，大声喊道。
小童宴喜和周管家自然的上前迎接，不免说几句客套话。
“张老板到，送玉如意一对，南海明珠两颗……”
“马老板到，送千年人参一个，海里蚝一只……”
“韩先生到，送古山字画一副……”
喊客郎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客人都纷纷而至。
吕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吕长清举着酒杯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不时张望着门口，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心思却并不在眼前。
客人来的差不多了，大厅中搭建了一个三尺高的台子，台上的舞姬们翩翩起舞，摆弄着风姿，将气氛推向□□。
厅外鞭炮阵阵，宾客喧哗嬉笑，不时向今晚的寿星说着吉祥祝福的话，好不热闹。
一曲终，舞姬们走下台，又一女子走上台，她轻纱半覆面，露出一双勾魂动魄的双眸，一袭淡黄水袖长纱裙后摆拖地，腰肢柔软，步态轻盈。她怀里抱着一把古琴，冲着台下微微一鞠躬，指尖轻轻拨弄，一曲贺寿诗款款而出，嗓音柔而不腻，清唱如黄莺出谷，随着最后一个字唱完，那覆在脸上的轻纱突然被风吹开，一张精致的容颜暴露在众人窥探已久的目光中，台下安静一片，半响引起一片喝彩欢呼。
但那女子目光一直停留在独自埋头浅饮的寿星老身上，唇边的笑意完美动人，藏在水袖下的指尖却刺破了肌肤，一丝淡淡的殷红在袖上晕染开，冷彻心扉。
从头至尾吕长清都不曾注意过舞台上在表演些什么，今天虽是他自己的生辰，可他反而像是个局外人。今年的生辰过得很是空虚，往年看到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给他贺寿，他觉得很是风光，从一个最卑贱的戏子到被众人巴结，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即使他满身都是铜臭味儿，即使不得不受制于倭人。
可为何如今看着周遭人虚伪奉承的嘴脸，他竟有种逃离的冲动？
很是怀念小时候，每年的这一天倾月亲手为他煮的那碗寿面，那时的倾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哪里会做什么面条，不是把糖当成了盐放，便是将面煮糊了，那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难吃，所以他每次都是趁倾月不注意偷偷将面倒掉，心里也不止一次的嘲笑过她，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分外想念那时的那碗寿面，因为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像倾月一样，只为了能给他煮一碗寿面，整整用完了三大袋面粉，练了三个晚上也不愿合眼。
宴席渐渐进入尾声，门外除了清冷的月光，什么也没有。
一口酒猛然下肚，吕长清恍惚地看着门口，心里一阵凉意，她果然没有来……
他浑浑噩噩地被请到台上致辞，他喝的并不多，但头却很晕，努力支撑着说了些场面话后便走了下来，众人轮流进酒，几乎挨个喝了个遍才作罢，这期间，吕长清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疏淡而有礼，腹中却热浪滚滚，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差点撞倒在了桌上，幸好宴喜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主子，您没事吧？”
吕长清虚弱地挥了挥手，脸色苍白异常，宴喜见他不对劲，正打算将他扶到后屋休息，一小丫鬟却来报后院柴房着火了，宴喜大惊，犹豫不决，这时一个娇娇嫩嫩的声音接道：“我扶他进去休息，宴喜你先去忙吧。”
宴喜回头，瞥见一袭淡黄纱裙的凤玉堇正疾步走来，极其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已经陷入昏睡的吕长清，宴席焦急的目光在吕长清与一旁的小丫鬟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终于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凤玉堇，说道：“那就麻烦凤姐姐了。”说完，不再停留，连奔带跑地向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