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月下长谈诉衷情（1 / 1）
叶孤鸿搁在膝头的手捏得咯吱作响,他死死盯着西门吹雪：“难道你能保护他？！”
西门吹雪道：“没有人能在我西门吹雪手中夺走他。”这其中竟是全然的自信。
世上没有比西门吹雪更自信的人了。他说出来的话便是承诺，只要是他做出的承诺就不可能食言。西门吹雪在这世间存活一日，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夺走叶孤城，不管是那身在庙堂的皇帝还是眼前这个痴恋叶孤城的叶孤鸿。
叶孤鸿给自己又到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抬头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复而又为自己倒出一杯。他道：“这里是大哥的房间。”
西门吹雪听罢,仔细环顾了一下眼前的房间眼中尽是认真。他想,也许能够在这里再找到一些关于叶孤城本人的嗜好。
叶孤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会就此放弃。”
西门吹雪抬头，目光锐利如剑。
叶孤鸿道：“我已经等着很久,不想再等了。”
西门吹雪道：“既然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这一次也定然难以得到。”
叶孤鸿面色一僵,不再说话，起身，离开。
西门吹雪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对面那空荡座位前的杯子，伸手一挥，那杯子便从桌面飞起飞出窗外，只听得一声破风声响之后，西门吹雪再次拿起自己的茶杯放置在原本叶孤鸿取杯的茶盘里。
原本有三个茶杯的茶盘中如今只剩下了两个茶杯。
西门吹雪本欲起身走出房门，却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走过去瞧了瞧一旁的书架。
“梦春先生……”
*
白云城还是那个白云城。
只是那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已然不是叶孤城而是眼下的叶孤鸿。
海外飞仙岛，岛上白云城，这里的一切，在叶孤城的记忆里都是极为清晰的。纵然他已经离开这里有些年月，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因为叶孤城的离去而改变。
叶孤城万万想不到，在南王世子谋反失败之后白云城竟能得以保全。或许是因为这里对于京师来说太过遥远，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
然而，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这些都不是如今的自己需要去考虑的了。
世间流传叶孤城还活着，然而，真正知道叶孤城还活着的人又有几个？而其中，知道叶孤城存活于何处的人又有几个？
在生命被重新赋予的那一天开始，叶孤城就已然明白：他还是叶孤城却又不是以前的那个叶孤城了。
“大哥。”
叶孤城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转头望去，是叶孤鸿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叶孤城道：“何事？”
叶孤鸿道：“我已将西门庄主安顿好了，就在大哥以前的房间里。”
叶孤城颔首：“那个房间现在还留着？”
叶孤鸿听罢，眼中带着些许缱绻：“留着，里面的摆设都和大哥在的时候一个样儿。”
叶孤城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遥远：“费心了。”
叶孤鸿摇头：“不过是一些小事。孤鸿一直相信大哥终归有一天会回来的。”
叶孤城听罢，觉得有些奇怪。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极少将自己的感情如此坦白地说出来的，难道几年的历练让叶孤鸿成长了？
“弟妹可还好？”叶孤城如是问道。
叶孤鸿早已成亲。他的夫人是一个温婉的女子，这一点，叶孤城很满意。
叶孤鸿顿了顿，话说出口时语气有些生涩：“她死了。”
叶孤城神色一变，道：“为何？”
叶孤鸿道：“被人轻薄，上吊而死。”
这么说来，叶孤城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他在幽灵山庄的时候曾听得其中的人说道山庄中有一个人叫独孤美。是一个老头子也是一个生性风流喜好采花之人。而独孤美之所以会逃到幽灵山庄就是因为睡了叶孤鸿的老婆。
这么说来，自己的弟妹好像是被自己山庄的人给害了……不过，独孤美好像早就已经死了，就算要报仇也找不到人了。
叶孤城沉默了一阵，道：“难道是白云城疏于防备让贼人有了这样的可乘之机？”
叶孤鸿不语，嘴角却是有些苦涩的笑意。
他不知道该怎样告诉自己大哥，自从娶妻以来他从未碰过自己的妻子，从未同房更别说同床。妻子每日做的事他也极少过问。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扣上了绿帽子这件事从自己对待妻子的态度上看来自是必然的。
叶孤城微微皱眉：“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叶孤鸿语塞。是的，他连妻子多久死的都不知道……
叶孤城见叶孤鸿不说话，心下叹气：“可曾想过再谈一门亲事？”
叶孤鸿摇头：“不了，眼下白云城事务繁多，我并没有照顾妻子的空闲。”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像是一个遭受了极大打击的人一般，眼中的神色也有些飘忽不定。这看在叶孤城眼中，却是觉得叶孤鸿受了极大的委屈，被情所伤已是痛彻心扉。
是的，叶孤鸿是被情所伤也是痛彻心扉，然而，那个能伤他的人却是近在咫尺。
在一些难以开口说爱的感情里，咫尺往往是天涯。
叶孤城伸手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白云城交给你，也是辛苦你了。”
叶孤鸿勾起嘴角看着叶孤城，然而此时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自己被叶孤城大手覆盖的肩膀上，他想着，这种久违的温暖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珍贵了。
珍贵到他不敢随意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大哥，然后感受着那从自己肩膀处流入自己心口的暖流。他的眼中已然没有料峭的春寒，一时间春暖花开般的温暖填进了自己日渐冰凉绝望的心脏。
随着叶孤城的手被抽走，叶孤鸿说道：“今晚，就大哥和我二人好好聚上一聚，可好？”
叶孤城听罢，颔首，道：“高楼饮酒望月。”
叶孤鸿听罢，竟笑得十分开心：“便就这么说定了。”
“嗯。”
*
“孤鸿哥哥，今晚……”叶雪看着叶孤鸿满面春风地从远处走来，心中有些疑惑，正想着同他询问今晚将晚宴安排在何处，却未说完就被叶孤鸿打断了。
“今晚晚宴你好好招待西门庄主，我同哥哥要对月长谈一番。”
叶雪听罢，心中想问：你跟大哥的感情何时这般好了？
然而，她又听得叶孤鸿道：“你将西门吹雪看住，晚宴务必晚些结束。”
“……知道了……”
哥哥，你到底想对大哥做什么？
是夜，叶雪终于在叶孤城的房间找到了西门吹雪。
“西门庄主，该用饭了。”
西门吹雪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本书慢慢翻页，他眉头微皱，看起来极为认真：“不用了。”
“……”
西门吹雪抬头看了一眼堆在书案上的绘本，心中有些烦恼：这么多，看完得到什么时候？
*
月明星稀，夜风浮动。
高楼之上早已是摆上了矮桌，桌边放着一个小炉，上面搁着一个注水的铜盆，盆中温着一壶酒。酒壶的壶盖没有被打开，却在一丝丝暖暖的湿气之中夹带出些许浓郁的酒香，让闻者欲醉。
矮桌两侧各坐一白衣人，谈话间神情竟有些相仿。
“没想到大哥竟会饮酒。”
“我并不是不会饮酒，”叶孤城缓缓道：“只是很少饮用罢了。”
叶孤鸿心情极好，他甚至觉得这每晚一样的夜空都因为叶孤城的来到而染上了更为好看的色泽。
“孤鸿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同大哥这般亲近。”
叶孤城道：“我也从未想过。”
这一次前来白云城，叶孤鸿的改变让叶孤城心中觉得有些不自然。眼前这个弟弟从小便是对人不亲不近的，有时候在自己面前还会表露些许敌意。只是如今的改变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不是真的因为时间已将一个生涩的青年磨砺成为了一个心思通透的男人？
叶孤鸿道：“大哥可是觉得孤鸿以往并非这样的？”
叶孤城一顿，点了点头。
叶孤鸿道：“那时，孤鸿年幼，并不知该如何面对大哥。”
面对？叶孤城微微皱眉，兄弟之间何来‘面对’一说？难道是自己从前太过严厉才让叶孤鸿对自己产生了畏惧？
叶孤鸿道：“大哥的剑法如青天白云，对城中百姓也是尽职尽责，在孤鸿眼中，大哥是一个站在云端的完人。”
叶孤城道：“我并不是。”
叶孤鸿笑道：“这世间能同大哥一较高下的只有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
叶孤城眼中闪过一道光：“是。”
叶孤鸿道：“所以我便将西门吹雪当做自己努力的目标。”
叶孤城道：“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叶孤鸿道：“什么不明白？”
叶孤城道：“你曾亲口说过讨厌我。原因便是因为我与西门吹雪对立。”
“……，”叶孤鸿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并非那个原因。”
叶孤城抬头看着叶孤鸿，眼睛就像是如今当空的寒月。
叶孤鸿的搁在桌面的手握成了拳头，谁也不知道如今他已是豁出一切，只求一个结果。
“大哥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如立云端，而我，不过只是一个看着大哥背影成长的孩子，也许终其一生也走不出大哥笼罩在我身前的阴影。”
叶孤城将铜盆中温好的酒壶拿出，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时间，酒香满溢而出带着夜风的寒意化成幽幽的冷香。
叶孤城道：“如果你不跟在我的背后行走就永远也不会被我的影子罩住。”
不是每个人都会适合同一条路。
命运是极为残酷的。有些人一生来便带着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和才能，就如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样。他们对剑的感知远远超过常人数百倍，所以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也自然会比常人高出数倍。
然而，眼前的叶孤鸿，难道他没有练剑的天赋吗？
这无疑是有的。
叶孤鸿是武当的俗家弟子，也是武当门下弟子后起之秀。在同辈间，对剑术的修炼已经是无人能出其右，甚至于一些长辈也难以达到叶孤鸿眼下的境界。
但是叶孤鸿只是叶孤鸿。这个世界上还有这像叶孤城西门吹雪这般的奇才存在。他们爱剑练剑，又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天赋，后天的勤修更是让他们的剑术突飞猛进达到一个无人能及的巅峰。
命运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打造成了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才，而其他人纵使有着些许天赋也只能在二人的阴影之下仰望着那高大卓绝的背影。
叶孤鸿就是如此，他适合练剑，他有绝好的天赋，他也有勤修剑道的机遇更有着一颗求上进的决心。
剑就是最适合他的东西。
然而不管他怎么练，也就只能是这样的程度了。即使他眼下的程度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已是绝妙的，但是在叶孤鸿自己眼中却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达到叶孤城的标准，也远远不够能够让叶孤城因为自己的剑法而驻足流连。
叶孤鸿只是叶孤鸿，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成不了西门吹雪或是叶孤城。
“不，我只能跟着大哥的步伐走下去。”叶孤鸿如是说着，其间顿了顿：“或者是跟着西门吹雪的步伐走下去。”
叶孤城问：“为何？”
叶孤鸿道：“因为我习剑，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便是剑。然而，我如今的‘最好’在大哥眼中恐怕也是不值一提的。”
叶孤城道：“的确如此。”
叶孤鸿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大哥在我眼中才是那般完美的，而我却永远不能让大哥停下来好好看看。”
叶孤城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叶孤鸿的话。
也许是他自身太过冷清以至于让自己的兄弟对自己产生不了更为亲近的情绪。然而，叶孤城却知道，自己并非是那般冰冷无情的。
叶孤城自出生以来便有着白云城，有着白云城中无数的子民，有着属于自己的亲人，不管怎么说，这一些都不可能让叶孤城变得同西门吹雪那般冷心冷情。
良久，叶孤城道：“在我看来，你并不需要成为我或者是西门吹雪。”
叶孤鸿听罢，浑身一震。
“其一，你根本就无法成为像我和西门这般的人。”
“其二，在我眼中你只要是叶孤鸿便好了。”
话语一毕，又是一阵寂静地沉默。
叶孤鸿的脸上慢慢浮现出苦笑。那种痛苦和开心交织在脸上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扭曲。
“如果大哥只说后一句话就好了。”
叶孤城淡淡说道：“我是实话实说。”
作者有话要说：进了百章了……
这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一篇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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