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叶孤城合上门。
他将手中白瓷碟盘置于桌面。
叶孤城抬起手，勾起自己垂于胸前的一束青丝，微微皱眉。
他扯下了脸上的薄纱，座于桌前，将馒头撕下一块放入口中。
慢慢咀嚼之间，又想得那点苍剑客谢坚的出言不逊。
当年，西门吹雪与峨眉四秀之中的孙秀青日久生情喜结良缘之事江湖上无人不知。
然而，眼下，那万梅山庄之中已是没了西门夫人的身影。
叶孤城为自己倒出一杯白水，咽了一口。
叶孤城知道，西门吹雪在对于剑之外的事物上，并不是一个张扬的人。
或许，他并没有将他妻子的死公之于众。
叶孤城又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不管怎么说，叶孤城身长八尺，怎样也不应该被人误认为女人的。
那点苍剑客……
眼力如此之差，还想找西门吹雪比剑。
叶孤城皱着眉，将手中的馒头放下。
他已是没了用饭的兴致。
桌前红烛业已燃尽，叶孤城起身便又换了根。
此时，门外却听得敲门声。
叶孤城转身望去，那透过窗纱的身影正是西门吹雪。
他将房门打开，一时间，两人竟是对立而视沉默不语。
两对黑眸略带尴尬，却都是在下一刻撇开了头，看向相反的方向。
叶孤城顿了顿，转过身，道：“庄主可是要进来一坐？”
西门吹雪颔首道：“打扰了。”
“方才……”
“方才……”
“……”
“……”
叶孤城回过头，愣在原处。
两人之间对话如此相似竟让叶孤城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仿佛，他从未想过，他与西门吹雪之间能存在除去‘剑’之外的其他话题。
烛火在二人眼中摇曳生辉，一瞬间，像是融去了二人面上的冰霜，柔和了那些冷峻的线条。
肌理上泛出温和的光点，又跳动着，游移在二人之间。
气氛虽尴尬却摒弃了从前的生硬。
然而，这样的转变，却是让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二人有些无所适从。
叶孤城不再言语，只是面对着西门吹雪，视线微微向左偏斜。
而西门吹雪亦是微微偏过头。
一阵沉默。
西门吹雪道：“方才之事，多有冒犯。”
叶孤城道：“冒犯在下的并非庄主。”
西门吹雪道：“是在下没有将拙荆已逝的消息告知江湖。”
叶孤城微微皱眉，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何需声张。”
西门吹雪心内也是知道的。
这并非什么好事。
万梅山庄之事，外人知或不知全然是不重要的。
然而，又是什么让西门吹雪起心想要将这件事情公开？
西门吹雪转过头，垂下眼，他看着叶孤城微微偏转的侧脸。
那上面光洁无瑕，烛火映衬之下，仿佛每一根极细微的绒毛上都闪动着微光。
叶孤城便就是那从九天星河而来的谪仙了！
西门吹雪握剑的手紧了紧，他的眼中又出现了那种凌厉的剑光。
好像每一次，在西门吹雪控制不住心神之时，他都会握住自己的剑。
西门吹雪道：“那点苍剑客眼拙至此，日后恐怕也是难立于江湖。”
叶孤城听罢，微微点头。
他从桌上小碟中又拿起一个茶杯，倒出一杯清水推至西门吹雪面前。
叶孤城道：“庄主，请坐。”
西门吹雪垂下眼，端坐于六角红木凳上。
他道：“若是在人多之时，我便不能唤你名字。”
的确。
此番前去寻岁寒三友，途中定会路过嘈杂之处，叶孤城身份太过特殊，若是被西门吹雪唤出名字，恐会途生变故。
叶孤城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向西门吹雪。
而西门吹雪也在看着他。
叶孤城又缓缓垂下眼，将视线对着桌上烛火。
他道：“那就唤我孤仞。”
此言一出，西门吹雪眼中寒光更胜。
孤仞，孤仞……
就像是叶孤城本人一般。
存于苍茫大域，立于天地之间，不过只是一柄孤单的长剑。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愈发深沉的眼，他能看到其中的无奈和落寞。
正是如此的。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叶孤城如今，已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必须舍弃了。
毫无疑问，叶孤城是孤独的。
他从出生到此刻，也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次。
而能让叶孤城起心的，便只是剑。
这个男人，同对坐于前的西门吹雪一样，便就是如剑一般。
永远都是凛然而立，不可侵犯。
然而，谁又会想舍弃自己的姓名了？
‘叶孤城’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白云城主，天外飞仙。
更重要是，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这个男人一生的荣耀。
所以，叶孤城是不愿舍弃的。
因为，荣耀，是叶孤城这机关算尽的几十年中唯一能让他觉得欣慰的东西了。
叶孤城不是西门吹雪。
他不能像西门吹雪那般飘然卓绝。
叶孤城一生中所做之事，并非全都出自自身意愿。
但，他却无法拒绝。
命运便是横在叶孤城面前的，他本根无法抗拒。
眼下，叶孤城只是挑出了‘孤仞’二字。
却已是把话说得无比清楚了。
他是叶孤城。
他会天外飞仙。
他的剑锋利无比。
他与剑合二为一。
他便是剑，剑便是他。
然而，再厉害，叶孤城也不过是一柄孤剑。
于天地之间却无容身之处。
绝然于世，终有一日将如天上白云，乘风而去。
叶孤城道：“庄主可是真正不知岁寒三友所在之处？”
西门吹雪一顿，道：“他们正在寻找陆小凤。”
此番，西门吹雪却是没有再瞒着叶孤城。
叶孤城又问：“那可知陆小凤如今将去向何处？”
西门吹雪点头：“若是不错，陆小凤现今正在黑乌拉。”
叶孤城微微皱眉，显然是不甚明白西门吹雪所说之处是何地。
西门吹雪望了叶孤城一眼，道：“也便是在漠北东面。”
叶孤城颔首，道：“西域魔教少主定非陆小凤所杀。”
西门吹雪道：“你从何而知？”
叶孤城道：“若真是如此，杀陆小凤的定然不会只是三位魔教长老。”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问：“那会是谁？”
叶孤城道：“儿子死了，老子为何不出面？”
西门吹雪手握茶杯，道：“你竟会想到这么多。”
叶孤城目光烁烁。
他看着西门吹雪，道：“陆小凤也是我的朋友。”
西门吹雪道：“当年若是没有陆小凤，南王根本就不会败。”
叶孤城勾起嘴角，道：“南王的成败于我并无意义。”
西门吹雪道：“若是南王成功，紫禁一战你也不至于如此。”
叶孤城听罢，眼中露出坦然的光。
他知道西门吹雪说的是什么。
的确。
若是没有陆小凤，便不会有人察觉到其中阴谋。
他道：“当年之事已成定局。我与陆小凤二人之间，不过是各为其主。”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道：“你不怪他。”
“我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