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1)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突然到让卫子夫无法反应,就这么晕了过去。刘彻心急如焚,抱起她便奔向了卧室,大喊道:‘快叫太医!快叫太医!’门外的刘据等人一听,顿时知道大事不好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便推门跑了进去,见卫子夫昏迷不醒,刘据连忙道:‘快来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便到了,看到震怒的皇上与焦急不安的太子,他吓得手脚发颤,却丝毫不敢马虎的为卫子夫诊着脉,良久才道:‘回禀皇上,太子,皇后娘娘只是急火攻心,气郁难平,所以才会晕倒的,而且现在的天气忽冷忽热,娘娘又有些沾染了风寒,容微臣为娘娘开几服药,吃过便好了!’
‘那还不快去开药!’刘彻怒吼着,那太医惊颤着跑了出去,身上已是一身大汗,一出椒房殿,便用袖子拭着额头的汗水,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刘据看着刘彻那么劳累的样子,心疼得道:‘父皇,您去休息吧,这里有儿臣看着呢。’
‘不,我要亲自看着。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看着你的母亲了,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将朕拒之千里之外,现在她终于安静了下来,终于不再反抗朕的目光了,朕要好好看看她,否则下次在这样看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先下去吧。’
‘诺!’刘据斜瞄了一眼卫子夫,悄无声息的与太子妃和刘闳退了下去。
椒房殿立刻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刘彻。冬日的寒风狠狠地敲打着门窗,‘呜呜’的呼啸着,似乎在哭泣。刘彻紧紧地握着卫子夫的手,似乎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松手她就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边了······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会担心失去······
‘子夫,不要再逃避朕了好吗?我们这一赌气就赌了十多年,将大半生的时光都耗尽了,未来的日子我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难道你就要这样和朕度过吗?当年是我的错,不该执意发兵去攻打匈奴,害的张骞被困匈奴多年,但是······你该理解我啊!我是一个皇帝,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个人的生死荣辱,更是全天下的,我一人亡不要紧,但是天下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要因为张骞一人,而误了整个天下吗?子夫,你不是说,你是最懂朕的吗?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与朕有这么大的分歧?是因为你还爱着张骞吗?一定是这样!也许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朕,一切都只是朕的臆想,只是幻想······’泪水滴落在了卫子夫的手背上,那么的冰凉。
身为一个帝王,最难求的就是一份真爱,他以为他拥有了,亦或许是拥有过,但是现在看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虚幻,只是一个个美好的气泡,一触即碎!那么的残忍,连一点点幻想都不留给他!
似乎是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卫子夫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眼便是刘彻窝在她的床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入睡的面容,那么安静,全然没有了那份霸气。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蜷缩在一边,轻轻地,柔柔的,想呵护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卫子夫的心一下子就被触动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扶着他的脸,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那样光滑了,他长了胡子,脸上也有岁月的风霜,到底是老了啊······
刘彻皱皱眉头,悠然转醒,卫子夫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刘彻欣喜得道:“子夫,你醒了!太好了!知不知道昨天都把我吓坏了,我真的好担心······”
‘担心什么?我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卫子夫突然道:‘我想为张骞戴孝,算是送他一程,可以吗?’
刘彻抿着嘴唇,良久才道:‘只要你心里痛快,怎样都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驳了你的要求的······’
‘谢皇上!’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在没有了下文。刘彻浅皱着眉头,道:‘那你好好休息,真先走了!’
‘不送。’
刘彻闷哼一声,转身离去。
卫子夫依旧看着外面,泪水却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脸颊······
外面的阳光很好,司马媛春便陪着卫子夫一起出外散步。卫子夫看着被雪包裹的花园,道:‘这里原来种的是蔷薇花,这蔷薇花原是番邦之物,在大汉是很罕见的,是张骞引进来的。蔷薇花真好看,可惜在我们这里却养不长久,总是死。我想这蔷薇花也是认地方的,这里不是它该住的,所以就死了······’
‘母后,可人不一样啊,人会认命,会识时务,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这一点啊,咱们人还比不上花,花还有自己的骨气,宁死不屈!’
‘是啊!你就算对它再好,它也不会令你的情。它的家乡就算对它再不好,它也会对家乡眷恋不舍······人家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真是没说错!’
‘呵呵!母后,看那里的梅花看的多好啊,我们去看看吧。’司马媛春扶着卫子夫走了过去,红梅看得花团锦簇,真是好看!卫子夫道:‘这花可真好看!你说这梅花怎么就这么奇怪呢?春天多么好的天气它不开,偏偏要等到冬天了才开!难道它不嫌冷吗?’
‘就因为春天天气好,所有的花都争着在那个时候开,这梅花啊,才选择在冬天开。春天有百花,夏天有荷花,秋天又有菊花,唯独剩下了这白茫茫的冬天了,梅花就怕这冬天寂寞,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开啊!这白茫茫中掺加点点红,倒是真好看!’
‘你啊,就是嘴甜!’卫子夫呵呵的笑着,道,‘香兰,折几枝梅花插到我的房间里。我身体不好,又不能总是出来看花,就看着花瓶里的花好了。’
‘诺!’香兰笑盈盈的上前来折花,突然一声厉喝传来,道:‘大胆,那个殿的宫人,竟然敢折李夫人心爱的梅花?’一道身影自花丛中闪了出来,一把抓住香兰的手将她拖到大路上。
这是早晨,来来往往打扫的人很多,听到这一声厉喝不由得都看了过来。
卫子夫淡然的回头,道:‘是本宫的人!怎么?你还想怎么样?’
那宫人一见是皇后,施施然的行着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原来这位姐姐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啊,奴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过,这梅花是我家夫人最喜欢的,是皇上命人千辛万苦选出来的最好的梅树移植进来的,奴婢奉李夫人之命,日夜在此看守,不敢有所懈怠。方才有所冒犯,还望皇后娘娘赎罪!’
‘哦?以前本宫经常在这里散步,怎么也没听说这片梅林是李夫人的呢?现在突然又说是她的······这让我如何相信呢?’
‘姐姐不相信,大可来问妹妹啊,何必在这里和一个下人多言?’李怡款款而来,还拉着自己刚刚蹒跚学步的儿子,他笑道,‘博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依依呀呀的就是不肯下跪。李怡便怒了,斥责道,‘博儿,忘记母亲是怎么教你的吗?见到皇后要行礼!全忘了吗?’这一声吼,吓得小皇子立刻哇哇哭了起来。
卫子夫皱着眉头道:‘毕竟还是小孩子,那么认真做什么?博儿乖,来母后这里!’卫子夫巧笑着抱起刘博,逗弄着,这刘博倒也怪,竟然不哭了,这可让李怡的脸面挂不住了,她笑道:‘这孩子居然和皇后娘娘这么亲近!博儿,来母亲这里!’李怡又接过刘博,对他说道,‘博儿啊,你是庶出,可不是皇后娘娘生的长子嫡孙,哪有福气叫皇后为母后呢?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卫子夫皱了皱眉头,道:‘香兰,让你折的花折到哪里去了?’
‘这······’香兰一下子左右为难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怡笑道:‘姐姐如果喜欢这花,大可折去边是,我这里多的是,而且年年开,不稀奇了。红袖,帮香兰姑娘折花,以后要记得每天都折一些早早的送到椒房殿,好让皇后娘娘每天都能看到新鲜的!’
‘诺!’方才那个婢女应了一声,起身便要折花,却被卫子夫一把抓住了手。卫子夫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不过妹妹既然有这么好的心,想让姐姐每天都看到新花,而妹妹你又已经看厌了,倒不如送姐姐一个人情如何?’
‘姐姐想要个什么样的人情?’
‘你把这些花折了,总是会枯萎的,那就太可惜了,倒不如把这几株梅树都移到我的椒房殿里,这样明年的这个时候,姐姐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也看得到梅花,也不用劳烦妹妹每天大老远的给姐姐送花了,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呢?’
‘我······’
‘妹妹是答应了吧?那就多谢妹妹了!来人,把这几株梅树全都移到椒房殿去!’
‘诺!’几个舍人立刻拿着铁銶来铲这棵树,卫子夫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李怡,而此时的李怡的面色已经有些青了。忽然她笑道:‘姐姐,你可真聪明啊,妹妹佩服!对了,听说最近朝中也是喜事连连,舒将军和霍将军带的人马一路过关斩将,已经打到辰国国都了,相信不日就要班师了。这舒将军与宜春侯关系不浅,而霍将军又是皇后的侄儿,看来这次皇后娘娘要出尽风头了。’
‘那是他们的功劳,和本宫无关!’
‘呵呵,但是他们可是皇后娘娘的近亲啊,这都发达了,看来以后皇上就更不待见我们母子了!我可真希望他们都回不来啊!’
‘妹妹,这话还是要慎言的好!’
‘哎呀,幸好没有旁人在!那皇后娘娘就慢慢的移树吧,外面冷,我怕博儿会冻坏了,就先走了。’
‘不送!’
李怡转身离去,卫子夫的心中却升起了强烈的不安,难道舒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