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这间房间很空荡,除了那架三角钢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慕流湮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走到那架钢琴边,不由自主的轻抚着它的琴身。
黑色的镜面被擦拭的很干净,似乎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慕流湮的脑海中回荡起林笙那时候说过的话,她说她会弹钢琴,而自己却有些不信。如今看着这架钢琴,慕流湮似乎看见了林笙坐在琴凳上,灵巧的双手犹如翩翩飞舞的蝴蝶,在琴键上来回舞动。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镜面,留下点点指印。
林笙,她是否也曾像她这样摸着琴架,陷入了回忆?!
“你在干什么!”
林笙站在门口,看着慕流湮逆光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喝道。
她居然忘记把房门上锁了,该死的。
慕流湮被林笙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林笙僵硬的脸,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林笙,你怎么了?你,不高兴了?!”快速的收回手,一脸忐忑的看着林笙,她虽然不知道林笙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但不用想也知道应该和她碰了这钢琴有关。
难道说,那钢琴暗藏了属于林笙的故事?!
慕妖孽突然有种踩到地雷的错觉。
林笙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慕流湮,要怪就怪自己没有锁好门,但是,在看到慕流湮触碰着她的钢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林笙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巧合,什么叫命运。
这架钢琴,林笙已经很久没弹了。但是有空的时候,她就会擦拭它身上的灰尘,然后静静的坐在木地板上,想着很多以前的事情。
奶奶最爱听她弹钢琴,每次总是笑着坐在藤椅上,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旁边泡着一壶热茶,安静的聆听着。
她的父母常年在奥地利,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有时候甚至两年都不回来看望奶奶,看望自己。除了电话里的声音,连他们长什么样,她都快忘记了。
陪着她的只有奶奶一个人。
而她的世界,也只有奶奶一个。
想起慈祥和蔼的奶奶,林笙的防备也渐渐的卸去了,只是强笑的摇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她怪不得慕流湮,因为家里的大门是自己打开的。
走到慕流湮身边,看着她忐忑不安的表情,林笙倒有些内疚了,似乎是自己的反应过激了,“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撇了一眼黑色的钢琴,突然脱口而道,“你,想听吗?”说出这句话后,林笙愣了,她搞不懂自己怎么就会突然间这么冲动的说出来呢。刚才的一瞬间,似乎看到慕流湮眼底的失落和渴望,于是,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张嘴说出了口。
慕流湮在听到林笙说去吃饭的时候,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虽然说两人在交往,但是似乎中间隔着一块透明的膜,林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似乎在拒绝自己的靠近。这让一向无往不胜的慕总裁很是苦恼,心里也有点堵。
因为,对林笙,慕流湮是花了心思,更是动了真感情的。
如果拒绝接近,那么交往也只不过是一句空话。
既然林笙会弹钢琴,那么作为恋人的自己想要听她弹一曲,无可厚非吧?!可是林笙的态度让慕流湮的呼吸为之一滞,不是拒绝而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的愤怒。
伤心和尴尬还没有逝去,就听到林笙突如其来的话‘你,想听吗’,这对慕妖孽来说,堪比天籁了。
“可以吗?”慕流湮有些担心的问道,“还是不要勉强了。我们去吃饭吧!”看着林笙阴晴不定的脸色,慕流湮暗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想听,想知道林笙的过往,但是,对林笙来说这是隐私,就算她不说也是可以的,就像自己同样没有说关于秦末的事情。
也许,她并不愿意让林笙知道她不堪的往事。
林笙不是傻子,她自然听出了慕流湮语气的牵强和失望,没来由的一把抓住慕妖孽的手,“我想弹给你听。”奶奶去世后,她的钢琴就再也没有听众了,也许,她也该试着找一个新的聆听者了。
也不管慕流湮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一把把她按在琴凳上,自己则坐在慕流湮的身旁,掀起琴盖,指尖触摸着黑白色的琴键,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练琴的时候。
一晃多年,天赋卓绝的少女已经把她和她的钢琴深埋在心尖,不想碰也不愿意去碰。
当第一声起的时候,林笙才渐渐展露笑容,那一刻,她心中百转千回。
她的出生仅仅是因为时间差不多了,该有小孩了。虽然父母不愿意,但还是在奶奶的三令五申下生了她。也因为有了林笙,父母在事业上更是没有顾忌,她的童年只有爷爷和奶奶。
爷爷死了,奶奶不愿意留在奥地利,落地生根,人老了才会更思念生养她的土地。
跟着奶奶回国,在奶奶的照顾下茁壮成长,她的世界只有奶奶,没有父母。
父母的事业让林笙为之痛恨。
音乐,是音乐拆散了她的家庭,也是音乐毁了她的家庭,但是,她也深深爱着音乐,爱着钢琴,爱着她的父母。
正是因为爱,才会更痛恨。
奶奶思念儿子和媳妇,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林笙知道,可是她也无能为力。
常年在外演出的父母,你们可曾想过奶奶和正值年少的女儿?!
在那个下着雨的傍晚,奶奶躺在躺椅上听着CD机里的音乐,永久离开了人世,而等林笙发现的时候,奶奶的身体早已经凉透了。
奶奶的葬礼是殡葬公司办理的,直到奶奶去世后的第三天,她的父母才姗姗来迟。
想想有多可笑,奶奶,你又有多凄凉?!
林笙从那一刻开始,深深的恨着她的父母。
那对眼里只有音乐和事业,没有家的父亲、母亲。
不想和这样的父母相处,不想回到他们在的国度,林笙只身留在了国内,宁愿一个人一辈子,也不要和没有感情的父母住在一起。
他们回奥地利的时候,林笙只是站在乡下的小屋里,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天空,似乎听见了飞机起飞的声音。
他们走了,留下了□□里的一堆数字和他们的女儿。
林笙不愿意请佣人,她不愿意陌生人来打扰奶奶的清静。
奶奶,是喜欢安静的。
可是,对十六岁的少女来说,一个人生活,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整天面对的就是冰冷的房间,没有任何生气,空气里传来的只有电视机里的声音。在偏僻的乡下,黑暗中,似乎一直有人在紧紧盯着她。
太多的压抑,让林笙开始放纵。
父母留下来的钱,她买了辆跑车,不在乎生死,只希望在速度中摆脱那种如影随形的孤寂和恐惧。
有那么一阵子,林笙甚至想,就这么死了吧,要是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到底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被恶魔附身的少女游走在生死时速中,渐渐忘记了所有,忘记了那个疼她至深的奶奶。
在A市,她终于混出了属于她的传奇。
夜色。
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传奇。
靠着赛车,她甚至赢了不少的钱。
直到有一天,她在马路上看到一对祖孙。
孙子说,长大了他要赚很多的钱,让奶奶住大房子,开小汽车。
奶奶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快乐的活着,这样她就满足了。
本来是很常见的一幕却让林笙突然间醒悟了。
平平安安?快乐?
在那一刻,林笙似乎看到了已经逝去的奶奶,她微笑着对自己说,“小笙,你要好好的。”
在二十岁的那一年,她终于听到了奶奶没有对她说完的话。
于是,在A市再也没有‘夜色’,只留下属于‘夜色’的传奇。
正常人的生活,上班下班,而林笙也开始把过去深深的埋葬起来。
在市区买了房,开始她的上班生涯。
做了几份工作,在二十一岁那年,林笙被慕氏集团聘用,成为了其中的一员,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白领,每□□九晚五,平平安安的活着。
偶尔回乡下看看老屋,打扫打扫,如迟暮老人般回忆着属于她的一生。
陷入回忆的林笙弹的并不是什么名曲,是她的心境,是她的前半生。
忧伤而又绝望的琴音让慕流湮这个不懂音乐的人都为之揪心。
她不懂林笙的悲伤,但是在那一刻,慕流湮只想尽自己所能抚平她的眉间。
从死亡到平淡,就犹如从高-潮回到了平凡,没有大起大落,却更让人为之痛心。
因为明白痛苦,才更珍惜平淡。
林笙,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又有多痛呢?
慕流湮听着林笙的琴音,似乎看见了以前的自己,那个傻傻的,痴痴的女子。
因为秦末的一个亲吻而羞涩,因为秦末的一句话而开心,因为秦末的我爱你而陷入了万劫不复。
爱情的开始可以很浪漫,而它的结束,只需要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够了。
因为甜蜜过,才更痛。
因为爱过,才会更伤。
因为珍惜,才更痴傻。
因为恨,才更放纵自己。
林笙,原来,我们是一类人。
当琴音停歇,林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琴键上已经被泪水沾湿了。
摸着脸颊,那里早已经湿透了。
回过头,在泪眼中看到微笑着的慕流湮。
一边笑着一边流着眼泪,那笑似乎带着解脱,那泪似乎是在告别过去。
两两相视,惧是‘噗哧’的笑出了声。
从这一刻起,两人之间的距离才真正意义上的拉近。
“慕妖精。”
“木头。”
两人同时出声,然后同时愣住。
那一层隔膜,似乎随着泪水消失无踪。
她不再喊她大慕,她不再喊她林笙。
她说,慕妖精。
她说,木头。
水蓝色的双眸里是那个笑的很妩媚的女人,泪痕还没有完全擦去,却让人有种雨后彩虹的错觉。
林笙仿佛听见了自己胸膛里急促的心跳声,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窒息。
略微湿的手掌覆在慕流湮的手背上,然后缓缓靠近。
这一刻,林笙好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万物复苏,春暖大地,连人心都跟着暖了。
慕流湮的唇上似乎还有蜜桃的味道,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的引导下,林笙爱上了这种纠缠的快-感,难舍难分。
另一只手掌同样覆上了慕流湮的手背,她的手和她的唇一样柔软。
在落日的余晖中,林笙深深的吻着面前的女人。
也许,她是真的爱上她了。
在这一天,在这一刻。
两颗受伤的心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