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01(1 / 1)
宋江南最近病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醒不来什么的,活像是小鬼上身,她前阵子刚听同事成因问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难解的谜。
宋江南嗤笑了一阵之后好心地给她普及起了唯心论:心内无念,心外无物。
成因战战兢兢听她说了一通,云里雾里地点几个头,就在宋江南为自己喜欢的理论找到共鸣而窃喜的时候,老板一个电话让成因机灵转身,把她丢在狭小办公桌里。
回家之后,就有了生病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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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开始失眠,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梦里她被丢到一家荒废的孤儿院,见证了一个智障儿童化身阿童木,接着被古怪医生抓去做生化研究,成功变成丧尸,疯狂地砍她,然后她就被丢出梦境。
尚且还不能很快从梦境里区分出现实,宋江南不犹豫掐了自己下巴横生的赘肉,一阵清晰的疼痛感终于把她和幻境剥离开来。
在如墨的黑夜里睁圆了眼睛,大口大口呼吸,心口突突地疼,挣扎着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尚不知道烧没烧过的纯净水,翻箱倒柜找了“泰诺”,试图让它忘记自己是感冒药的身份,从而尽责地缓解她的失眠。
可惜未果。
时钟一格一格显得夜更寂静和漫长,那种声音在白天听来尚且说不上感想,一到了这样敏感的时间段就显得特别奇怪,像高中时班主任的小癖好一样让人无力-用长长的手指甲一下一下刮着黑板,并且乐此不疲地选在晚自修这样众人无心的时刻。
被这样的声音弄得精神虚脱,宋江南把所有指甲都咬完一遍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掀开蚊帐把时钟的电池丢到床底下。
再躺回去,果然有效果。
一觉稳稳当当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宋江南焕然新生一样拉开窗帘,让阳光稳稳当当和肌肤来个亲密接触。
从她租的房间里看出去就是这座城市中心的广场,很多时候传进来的都是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铺天盖地的人声。
宋江南是寄生在这些繁华里的微小尘埃,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或者说就算到了现在,除了同事之外,就是长久通过视频或者电话的闺蜜。
找这个工作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当初无头苍蝇一样丢了几十份简历出去,英才网,中国人才热线,前程无忧,智联招聘...账号注册到最后,只要看见个网址就有冲动自动填补出那样一个用户信息
宋江南,女,1985年生,毕业于X大,学历人品皆优,吃苦耐劳,任劳任怨。
换句话说,只要你提供一个白天混时间的地方,就算是扫厕所我也愿意。
所幸是“前程无忧”并没有满足她从基础做起的朴实愿望,一进公司就受到友好对待,只不过专业不对口,向南学的是哲学,老板让她干的是网页设计,她回租住公寓的时候又扫视了很多遍在网站上登记的资料,确定没填错之后才问老板,老板坦言,反正是个闲职,谁做都一样。
宋江南深深地为老板的大度所折服,于是任劳任怨卖力求荣,只希望老板的好心施舍得到同等回报。
现在的工作,说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她爱哲学,但哲学不爱她,也不能增加她一点点饱腹感。如果当初听从别人的建议,在X大当个留校老师,境遇一定比现在要好得多,只是那时候两手不沾春阳水,以为年轻就是要出去闯一闯,结果和家里闹翻,一个人来这里,人生地不熟,闺蜜想救济她的时候,除了去工商银行转一笔账,再也没有更好的方式。大多数时候江南还是很感激和闺蜜的相遇,那时候狗血的我给你糖我们就是好朋友这样的童话实在是很美好,尤其是在江南没有米下锅的时候。想到闺蜜,宋江南掏出手机就要给安离拨电话过去,手机屏幕有些摩擦痕迹,解锁之后“12:28”突兀地跳进视线。
然后,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上班时间是8点,今天不是周末,总公司今天派人来巡查,网页有一大堆数据要在2点前核查!
记忆被动地填补进来,一下子宋向南的脑子就显得不够用,不过还有更多信息涌出来
“嗷”
“嘭”
“咣当”
也慌乱也惊险出了门,挤了车,迟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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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战兢兢地理好文件,宋江南小小庆幸了一下,多亏了今天公司上下的忙碌,让大家都注意不到她,只有成因扒着她的耳朵念叨她的迟到,之后很短时间又投入到铺天盖地的文件里,应接不暇。
之前接到的通知透露了领导班子来的时间-下午3点,宋江南耸耸肩,这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领导的通病了,总要自找一些存在感,这些尚且可以忽略,现下唯一不能忽略的只是领导看着自己的眼神。
像是看见——绿巨人。
宋江南尽量克制住有颤抖趋势的手指关节,一字一句敲打下纸上的文字。
好不容易,那种剜心的目光才从自己身上挪开,江南撇着嘴去看成因,正好对上成因带笑的目光,于是宋江南狐疑着问她怎么了,成因笑笑,指着她胸部,江南一低头
“啊!”
早上出门出得急,忘记扣完整衣领,现在微张着露出些□□,荡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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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南也庆幸也别扭,庆幸的是老板没有因为她的失职扣工资什么的,别扭的是,就算在这么忙碌的日子里迟到,也没有人要教训她。
人真的是活得窝囊死了。
晚上成因请她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她的脸色就揣测是不是失眠,宋江南嚷嚷着在她耳边说
“因因啊,我想是不是因为老板对我太宽容了,现在人神共愤,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周公了。”
成因笑着拍了她的脑袋
“要不去医院看看,估计你是神经衰弱了,我知道附一医神经内科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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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周六早晨,宋江南3点睡着,没有3个小时就宣布长久睡眠的失败。虽然入睡时间极短,但醒来之后总是能够有股毅力让她不至于再入梦。宋江南收拾好自己去楼下打车,到附一医的时候天并没大亮。
早晨的医院除了急诊科之外就没有多少人气,偶尔能看见习惯早起的病人穿着统一的病服在走廊里来来去去,护士问了她的情况之后帮她挂了号就闹在一边聊起八卦,嘻嘻哈哈的样子好笑回到大学时候。
原来她以为,可爱的白衣天使们总是该一天到晚板着脸,不苟言笑。
住院部的风景几年不曾变化,每个城市一律相同的房子,附一医也难逃恶俗,宋江南扒拉着脑袋靠在走廊长椅上数树上一片一片的叶子,总算数到第300片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噔噔噔”地踏在地板上。
正好一片叶子在她的念叨声里脱离树枝的掌控,飘摇着掉在了有些青苔的地上,“沙沙沙”。
你正好缓缓来,亦如我碎碎念。
宋江南顺着声音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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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怎么了?”
纪北辰看着走廊上单单坐着一个人,走近的时候她转身,接着就倒了下去。
叫来护士把人抬进留观室,小刘上来的时候说这是她早上接待的,因为人少,印象特别深,她叫宋江南。
江南?
纪北辰笑着加快点滴速度,听小刘说她挂的是神经内科,说得准确些是自己的病人。检查完毕之后发现并无大碍,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应该是低血糖,八/九不离十了。
低血糖,或许长久以后,宋江南都会感谢这一场昏迷。
纪北辰交待了护士几句正准备回办公室,眼尖的小刘看见宋江南的眼皮慢慢打开,随后是眼神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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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南想,那种白大褂原先只不过是单调的颜色和线条,从来没预料的是还有人能把它穿的那么合身。下摆轻轻打开,走路的时候随着步子有规律地晃动,像极了舞台中央弹奏钢琴曲的小王子。
黑有黑的极致,白也不失它的熨帖。
而纪北辰未曾提早料到,这一天,附一医3号留观室,距离窗口不到三米距离的宋江南,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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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姐?”
“啊?恩!”宋江南长久的注视让纪北辰觉得怪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之后才开口叫她,宋江南掩饰着低头,发现手背上好看的针管里透明液体一点一点顺着经脉流入体内,她能预想到血水相溶时的美妙画面。
可是还是有自觉,不可能继续发呆下去,宋江南抬头看了周围一眼,确定了自己的所在,看看护士,再看看纪北辰,然后又看看自己,眼神有女生刚醒来时特有的迷蒙。大概是被她的表情逗弄,小刘推着推车走近,和她说,他叫纪北辰,神经内科。
世界之大,有一天宋江南遇到了纪北辰,此后,宋江南再也不曾走出那个房间,那段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