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假象（1 / 1）

这天晚上，画蝶睡得出乎意料的安稳。

可是当天亮后，房门被敲响，她跑去打开，看见门外站着那个穿着黑呢外套的男子，她又觉得梦境已经延续到现实中来。她将和库洛洛一起去寻找穿越的真相——虽然是她引导着事情的发展，可是仍然缺少真实感。

最奇怪的一点是，她将这些说出来，安息香也毫无反应。那个从不曾暴露在人前的创世神完全可以再次停止时间，制止她的行动。可是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好象算准了他们拿她没办法。

事实上，她还真拿这个神没办法。如果有的话，她就不用在这里苦等十年了。

那么库洛洛呢？

当两人在机场等候，画蝶问起两人的目的地时，他说：“你说过怀疑自己的记忆有缺失，所以当初去找派克诺坦帮忙对吗？她也无法读取你的记忆？”

她点头。“是的。我觉得很奇怪。我对于别的无法抵抗，可是只要涉及我精神方面的，无论团长也好，派克诺坦也好，你们的能力似乎都会失效。”

库洛洛显然也明白这点。“那么，我们先去找格丽斯吧。”

她愕然地看他。“嗯……她不是死了？”

他挑了下眉，“我可没这么说。她的情况很复杂。”

“我们去找她干嘛？她能帮我解决问题吗？”

“没错。她也有特殊能力，而且她的能力十分有趣。”

画蝶回忆起她与格丽斯相遇时的一幕，那个把她称作“天使”的美女，不由地喃喃地说：“我见过她一面，在她临走之前。她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她的眼睛……像是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哈哈，原来你见过她呀，怎么不早说。”库洛洛瞬间笑了起来。谈到格丽斯时，他总是格外开心和富有感情。

她忍不住回忆，梦里的库洛洛有这么笑过吗？由于想得出神，以致于库洛洛接着问她“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时，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她是说了些奇怪的话，说我是……‘天使’之类的。”说得画蝶本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她自觉跟这个字眼完全扯不上关系。

“哦——”库洛洛自然而然地转头打量她，看得她更加不自在。“格丽斯的眼睛能够看到许多事物的本质和关联，所以她的话不能从字面上来理解……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阿秀娜，这是你本来的面貌吗？”

“是呀。怎么了？”她摸摸自己的脸，难道看起来很奇怪？

库洛洛冷酷无情地指出来。“脸色不太好，有黑眼圈。你睡得很不好吧？”

“吓？呃……”即使画蝶这种一向不太在意外表的人，被一个异性这么当面指出，也感觉羞愧起来。“那个，这些天来睡得都不太好……抱歉，我弄好看些吧。”说完她用手捂住脸，将头埋在膝盖里。

库洛洛本来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但现在却对她的做法感到好奇起来。“你在使用易容能力？”

话音未落，画蝶已经抬起头了。“是的。”前后不过三秒，她脸上的肌肤就变得白里透红，色泽晶莹，最高明的化妆也达不到这样自然的效果。

他凑近点儿去看。“真方便！这样可以维持多久？”

“想要的话，可以永远维持这个样子吧。”她瞄到库洛洛兴致勃勃的表情，心念一动，忽然说：“这能力虽然不错，但对我来说用处不大。团长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拿去？”

这下连库洛洛也不禁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盯了她好几秒，才问：“你为什么要给我？”

“我原来以为这能力在逃生时会很好用，可是现在既然被团长你找到了，唯一价值都没有了。”画蝶把右手放在面前，左手在上面快速抹过，肤色立刻变黑了一点，再抹一次，肤色又变回原样，简直像在变魔术。“我又没兴趣变成别人的脸，如果只是要改变肤色什么的，靠化妆品也足够了。”

库洛洛笑了下，坦言道：“我是想要。不过我现在感兴趣的并非这个。来，把你的手给我。”他朝她伸出手。

库洛洛总地有些出奇不意的想法。所以画蝶很是犹豫了一下，才将手递出去，递得有点心惊胆颤。“团长，你想干什么？”这人应该不会又想做什么奇怪的试验吧……

“放心，我保证不痛。”他柔声说着，握着她手腕的五指合拢，不松不紧地固定住。接着，在下一瞬间——

真的完全不痛，她甚至没看到所谓的“黑影一晃”，便看到手腕上慢慢渗出血珠子来，它像从肌肤里快速冒出来的鲜红蘑菇，一滴两滴三滴，一串的小血滴汇成一条线，然后顺着手臂的弧度往下流。这时，她才发现手腕上新增了一道伤口。

“这种小伤口你还能治吧？”库洛洛施施然地放开她。从头到尾，他使用的利器都没有亮出来，连姿势都没改变过一分毫。

“可以是可以……”她小声嘀咕着，心想，如果被他这么杀了，估计也来不及感觉痛。

“不要全治好。你试着一半治疗，一半用你的易容能力掩饰伤口。”

画蝶有点意外，同时也从这指示领悟到了点什么。她照着做了，就像刚才表演的那样，她的另一只手在受伤的地方抹过，在一半的地方停顿了一下再继续，之后手臂上的伤痕消失，肌肤完好如初，效果是一样的。可是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样？使用两种力量有什么不同呢？”

她瞪着自己的手臂看了好久，仿佛此刻才发现这力量的神秘。“很难描述，就像……就像……”就像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自己的肢体和肌肉，可是你很难描述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她只能断断续续地说：“我形容不出来，但感觉很像，我只是想着要它痊愈……或者想着让它回复如初……它就能好。抱歉，我真的不会形容。”

库洛洛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阿秀娜，你的易容能力和复活能力，应该是来自同样的力量。”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能说很吃惊，但她确实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我认识一些能够改变容貌和外观的念能力者，可是他们的这种做法都有限制。因为这是依靠念力拉伸脸部身体肌肉、强行改变骨骼密度、或者活化细胞来进行的，通常很容易就会复原。没有人能像你这样，可以永远改变成其它样子。”

画蝶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喃喃说道：“安息香……骗了我？她从一开始就骗了我？”她按着额头，开始直冒冷汗。如果这件事是骗局，那只能说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没错。想通这一点，很多事情就能明白了。你从醒过来开始，那个家伙就告诉你，她给予你易容能力，但其实并不是她给予的，这是你本身就拥有的能力。如果她不说，你也会自己逐渐发现。她的说法只是一个掩饰的借口。”

库洛洛耐心讲解，然后静静地等待她消化这部分内容。

他凝视着身边的女孩，那么柔弱苍白，却隐藏着最骇人的秘密，拥有着超越世界上一切信仰和知识的力量——预言诗里的“世界上最珍贵的真实”就是这个意思吧？那么他确信自己已经牢牢地抓住她了。

过了一会儿，他放柔了声音，“你还记得吗？我之前就曾经猜测过，你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那个神想隐瞒的大概就是这点。至于那扇门背后，大概就是你生命形式转变的过程，那也是你失去记忆的部分。”顿了几秒，诱惑的声调越发柔软。“你害怕打开那扇门，是因为潜意识里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画蝶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如他想象的那般迷惑失神，但她却说：“你是在说，安息香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其实已经死了，不再是人类……那么十年之约也是假的吗？”

库洛洛看着她，觉得这反应出乎意料。

“那个约定只是随便说的？我……我其实已经回不了家了吗？”她的双瞳中慢慢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绝望。

这样的恐惧，库洛洛常常在那些将死的人身上看到。但他现在无法理解的是，她最恐惧的却只是因为不能回家？

他想了想，决定暂时放弃对于话题的引导，纯粹地提出疑问。“回家——这很重要吗？”

重要吗？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象面对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笑话。

这并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回家！光是想到有“再也回不了家”这个可能，她就感觉到像要透不过气来。她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前提是她知道自己最终可以回家。

她的眼中先是浮现出某种嘲弄般的笑意，然后慢慢镇定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地，淡然开口。“团长，你可能不理解家的含义。想回家，只是想回到自己最重视的，最重视自己的人身边而已。

我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每一个生日、春节，我都是在家里度过的；我的每一个重大转变，都是和家人一起经历的。如果换作你的话来说，家人对我是一起度过了20多年的最信任的伙伴，即使有一天她们将刀子捅进我心脏，我也相信她们只是一时失手——”

库洛洛专心听着的，虽然不能体会，但却也因为她的描述而明白了她的执着。

画蝶并没有一味述说对家人的眷恋，她叹了口气，话峰一转，道出了更深层的顾虑：“而且如果证实了安息香说的那些是假话，我的家人大概以为我死了，或者已经失踪了。她们一定会找我，至死都不会放弃。生死不明是最煎熬人的。最起码我要给她们传递一个讯息。”

库洛洛静静地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翘起唇角，以最普通不过的语气问道：“那么，阿秀娜，你也会这么对待我这个家人吗？你说过，我是你的哥哥——”

这话说出来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产生了有如实质的变化，仿佛一下子，她和他之前的那层纱被戳穿了。

当画蝶坦然了自己的来历后，她之前编的身世谎言便成了个笑话。双方很默契地不再提起。反正想要欺瞒的对象从未受骗——她是这么想的。可事实证明了，这种平静只是她自欺欺人的想象。

这时，她只能无意识地攥紧拳头，转头去看前方某个角落。但即使不看，她也清楚地知道旁边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必须要说点什么。

“抱歉，之前我说了谎。团长，我不是你的家人——”她只能承认这点，其余的，她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嗯，团长你说格丽斯——”她努力想转移话题，把话题转回正轨上去，但库洛洛显然不容许她这样做。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想帮我？”这是他第二次毫不留情地触及问题的核心部分。而她已经再没有借口。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影影幢幢，空气似乎稀薄得不够呼吸了，耳畔也嗡嗡作响，以至于她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抱歉……我要先去下洗手间。”她歪歪斜斜的站起来，动作有点像喝醉酒的人。后面的人突然一把拉住了她。

她下意识想挣扎，可是那人白皙纤长的手稳稳抓着她的手腕，如同磬石一般坚不可摧。“阿秀娜，如果这次你再敢逃，我保证你会后悔。”他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迫力十足，让人浑身发寒。

阿秀娜定定神，没有指天誓日，只是说：“我不会做这种蠢事的。我知道团长能够找到我一次，自然能找到第二次。”

库洛洛点点头，放开了她。她立刻疾步离开。

十分钟过后，没有人回来。

于是他走到洗手间前，有礼貌地请一位正在走出来的女士帮他寻找自己的年轻女伴。女士显得很乐意帮忙。过了一会儿，那位女士重新走出来，告诉他里面只有一个老年妇女，那不像是他要找的人。

库洛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径自走了进去。那女士下意识想拦住她，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掐着脖子抵在墙上。

“如果你是阿秀娜，我给你三秒钟回复身份，不然我就杀了你。1、2、3——”轻微的喀嚓声响，女人的脑袋软软地歪到了一边。库洛洛放开手，再也不看这位好心的女士一眼。

接着，他推开一间厕格，把那个老年妇女拉出来，重复了同样的问话。可惜，他要找到的人显然已经成功逃离了。

最后，女性洗手间里多了两具尸体和一片死寂。黑发男人站在其中，右手凭空出来了一本漆黑封皮的厚书，他将书打开至某页，接着左手多出了一片小纸人。

那纸人像小孩子粗劣的手工艺品，简单地剪成一个长发女孩子的形象。它躺在男人手中沉默不语，仿佛也慑于他身上的强烈的气势。

“阿秀娜，如果你喜欢追逃游戏的话，我乐意奉陪。”

PS：库洛洛并非无缘无故能找到人的。

剪纸人是揍敌客家某位家族成员的能力，可用于追踪、窃听和寻人。（详情见原著中的旅团打蚂蚁部分）这位成员本来将帮旅团找到除念师，并成为旅团新四号成员，不过很不幸地，现在在我的故事里旅团无空缺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