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决斗之时（1 / 1）
在这个两大念力高手即将开战的紧张时刻，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着看谁会先发出雷霆万钧的第一击。但恰在此时，有人在一旁轻声道：“阿秀娜，你要去哪里？”
奇牙的话让阿秀娜不得不停住了原想悄然离开的脚步，回头笑道：“我连着几晚没睡好，现在看来没我的事了，我又不爱看这些打斗，想到后面去睡一睡。”
“你自己一个人？我陪你一起去。”雷欧力看看四周的黑暗，觉得让阿秀娜就这样走开实在大为不妥，所以义不容辞地就要当护花使者。那边奇牙也没让雷欧力独美于前，立刻也道：“在这地方走远很危险，你要累的话……我让你靠一下好了。”
阿秀娜却一并拒绝了这两人的好意。“不用担心，我不会走远的，我打算就在后面靠着歇一歇。”她指着距离此处十米开外的库房后面，看起来似乎并不畏惧那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且酷拉皮卡的同事——”她的下巴朝旋律抬了抬，示意道：“她的耳朵是很灵的，只要附近有什么人潜过来了，她立刻就能听出来，所以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哦？有这么利害？！”雷欧力将信将疑地看了旋律一眼，看样子仍是不放心，但还没等他说出话来，阿秀娜已经不耐烦起来了。她走过去用手指点在他胸前不客气地道：“不用你跟来。你的念力现在才刚学会缠吧？跟小杰他们已经差了好远，这次你也痛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要想追上来，就应该留在这里认真看好这次决斗，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说完一转头，对上奇牙正显得幸灾乐祸的脸，同样不客气地说：“还有你，奇牙。可别让小杰给抛下了。”她说着指指小杰那边。
这时西索和库洛洛他们已经开打了，小杰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两大高手的打斗，阿秀娜这边的争执，他根本没听到。
“我陪她去吧。”这时，旋律忽然开口道，“毕竟我也是女生，会比较方便。”
她这么一说，雷欧力他们觉得确实如此，阿秀娜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她淡淡地瞥了旋律一眼，说：“随便你。”说完就率先走了开去。
旋律静静地跟在阿秀娜身后，一直跟着她走进了那个库区的背后。这里随意堆积着一些废弃的汽车和破铜烂铁，走进来对于脚下要极为小心，阿秀娜一不留神差点儿就被一只轮胎绊倒，旋律看着她诅咒着把这障碍物踢开，然后走到一辆废弃汽车的车头前面，随便拍了拍灰尘就跳坐上去，然后从身上摸索出了一样东西。
由于这处实在过于黑暗，旋律刚开始并没有发现那是什么，也看不到阿秀娜在干什么。直到她听到“啪达啪达”的打火机声，又看见一点火苗在黑暗中亮起，走近了，她才发现阿秀娜居然是在企图点燃含在嘴上的一支香烟。
“你、你吸烟？！”旋律不由地瞪大着眼睛。
虽然与阿秀娜接触的次数极为有限，但旋律对这小女孩的印象是知书识礼，进退有度，看得出是在良好的生活环境长大的，总是用浅浅地笑着，眼睛里没有黑暗和阴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吸烟的不良少女。
但此刻却见这个外表稚嫩得只适合吹泡泡溏的小女孩，正以中指、食指的前三分之一处夹烟，执烟点火的姿势优雅而老练。旋律可以想象这些动作若换成一个成年女性来做一定会非常迷人，但是阿秀娜——她的手指比起那根香烟来实在粗不了多少，于是这情景就让人有种荒谬和极度不协调的感觉。
阿秀娜似乎不太想答理旋律的问题。等手上的烟点燃之后，她不紧不慢地深吸一口，把那浓浊的气息纳入肺腑深处，闭眼静待两秒，再长长地吐出，然后才慢慢地说：“以前吸过一阵子，没上瘾，也很久没吸了。这支是刚才临时问史库瓦拉讨来的。”
当她静静地吸完第五口时，那执着烟的右手终于垂了下来，然后她缩起自己的膝头，身体后倾，双肘轻轻在车头盖上支撑着，头半扬起来看着头上袅袅消散的烟气，接着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唉，烟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似乎真是没什么效果呀。为什么大家都说它可以镇定神经呢？”
夜光模模糊糊地映照着她那张雪白的脸，这在一片黑暗中显得非常醒目。旋律因为没有吸烟的经验，无法接上阿秀娜的感叹，便干脆仔细地钻研着阿秀娜此刻的表情，但看了半晌也分辨不出她是哭还是笑。她最后想：也许她嘴边的那点弧度只是光线所造成的阴影罢了。
这里其实并不是很安静，因为与刚才的空地只是隔了一栋建筑物，那两人的打斗声传到这边虽然小了许多，但仍能听到。当两人都沉默时，那些密密匝匝的拳脚相交声就显得愈发清晰。于是阿秀娜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跟着我过来是有话想说。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她斜睨着旋律，一边这么问着一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呐，告诉我，你从我的心跳声里听出了什么？”
旋律想了想，从嘴里吐出了一个音乐的专业术语：“en tempête。”（en tempête：音乐术语，形容骚乱的，风暴似的声音。）
“……啊？”阿秀娜一愣，完全听不懂。
旋律手指在空中划着圈圈，解释道：“自从刚才开始，当距离旅团团长的操作念力时限越近，你的心跳声就显得越沉重。特别是当他们两人开始要决斗的时候，你的心跳声已经急促到让我无法忽略……”她说到这里，转头看着阿秀娜，问：“你是在担心那个团长……吗？但，为什么呢？我实在无法理解。”
听旋律这么一说，阿秀娜不自觉地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发起愣来。担心？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库洛洛落到这种境地本来就是她自己造成的，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呀。她只是无法抑止的剧烈心跳而已。在没有运动的情况下，却莫名地心脏狂跳、全身也发热、头脑发昏的感觉对她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体验。因为太陌生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刚才才想要离开的。
“嗯……我想，这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而已。”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像一并解释给自己听般地喃喃道，“嗯，对，就是这样没错。虽然现在处于敌对立场，不过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认识他的，现在也仍是……喜欢着他的，看到他要死掉了自然会感到难受。这是人之常情吧？”
她说到这里时，耳边那边正好传来了一阵西索那神经质的、疯狂的怪笑声。西索在笑什么？他要赢了？库洛洛已经死了？当这个念头浮现的一刻，阿秀娜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周围一下子变得万分寂静，全世界似乎只剩下自己胸口那“怦怦”的跳动声，一下一下地像是擂鼓一般。
啊啊，不行，这样子，旋律一定听到了，她一定会起疑的。阿秀娜努力想把自己的思绪在头脑中定格，却头一次发现以往可以让自己镇定下来的办法都不太管用了。她恼怒地举起烟再狠狠吸了一口，又感觉到吸烟这种事对于镇定自己的情绪实在毫无帮助，便干脆地把手上还剩下一半的烟连带把口袋里的打火机都丢了。
旋律站在一旁一直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她擅听心律，听每个人心跳的固定频率和基调，听他们在各种情况下的心跳反应。比起从口中说出来的话语，比起眼睛所看到的表象，她从心律中更容易辨别出别人心中的真正情感，也更接近一切的真实。
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特别留意过阿秀娜的心跳旋律，因为比较特别。她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心声就像一首节奏明快的钢琴协奏曲，有着震慑人心的优美旋律，听着仿佛能看见一只蝴蝶在自己眼前张开了五彩斑斓的翅膀，逆着狂风扑向未知的天际，身姿轻盈美妙，充满着华丽又决绝的味道。
如今，她对于自己亲耳听到的许多矛盾、复杂、纷乱的情绪也没有发出疑问，她知道这一定是阿秀娜藏在内心深处的最隐秘的秘密。她只是问：“你喜欢他？但你还是要帮酷拉皮卡吗？”
“是的。喜欢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而已。你放心，帮助酷拉皮卡的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阿秀娜又习惯性地露出了那种掩饰情绪的微笑，嘴里却说：“据说，你从心跳可以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那么你可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吧？！”
旋律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忽然走过来，学着阿秀娜那样跳坐上那辆破烂车子的车头，与她并排坐着，然后在阿秀娜诧异的目光里，掏出了自己的长笛。
一瞬间，清凉空灵的乐音从这支长笛里流泻出来，带着透明的无孔不入的宛转，流水般地突然缠绕着两人；一瞬间，阿秀娜觉得自己像是从这个黑暗沉重的夜晚穿到了另一个浮翠流丹的世界，周围的垃圾杂物全部幻化成蓬勃绿意、似锦繁花；一瞬间，夹杂着青草、浆果、湿润水气的春的气息扑面而至，满地鲜艳在眼前第次绽放，然后一直层层叠叠地绵延到很远的地方。
“好……利害！”阿秀娜一下子就陷入了这种美妙音乐所营造的幻景中，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的剧烈心跳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平静了下来。“这难道是原野之春吗？”她不太懂得音乐，但她想起了以前曾看过的旋律安抚酷拉皮卡的曲子。
旋律不慌不忙地吹完了一节，才放下笛子微笑着问：“嗯。你也知道？”
阿秀娜点点头，为乐音的消停而恍然若失，她已经开始后悔出声打断旋律的吹奏了，于是忍不住要求道：“继续吹好不好？”
旋律笑着点点头，重新把长笛凑近嘴边。在她的断断歇歇的笛声中，两个多小时在不知不觉之中过去。终于，旋律在吹完最后一曲《星空》之后不再继续，而阿秀娜也发现外边的打斗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啊。他们已经打完了吧。”在这段时间里，阿秀娜一直是闭上眼睛躺在旋律身边的。说完这话以后，她也仍然闭着眼睛没有动，过了两秒才睁眼起身，对旋律微笑着说：“走吧，我们一起出去看看他们决斗的结果。”
结果？她其实并不期待任何结果。在平静下来之后，她反而开始期望库洛洛就此战死。因为如果没有死的话，她之后要做的事对他不是更加残酷吗？
这条路既是她选的，无论多艰难……她都必须坚持走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