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距离死神最近的时候（1 / 1）
念力高手之间的对持怎么可能让人随意闯入？何况这正是他们正是蓄势待发的当口。
画蝶冲进来的时候，全然不知念压墙消失根本是某些人故意施为的结果，而她的生死只不过在他们的转念之间。
毫无念力，毫无威胁性的画蝶被当作扰乱战场的突发因素。
有人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她，也有人想利用她闯入时造成对方的一瞬间的分神。结果，无疑是后者的动作更快。
一切的改变只不过是半秒之中发生的事，或者更短，就在画蝶奔跑中的一只脚从离地到重新踏回地面的时间里，她听到了几声奇怪的，像是某种大型物体极速掠过与空气发出摩擦的“嗖嗖”声，似乎还看到眼前有一些灰色的影子闪过，然后前面与后面几乎是同时传来了短促的惨叫。
等她再冲出几步回过神来，才发现站在黑发青年前面的三人以及本来追在自己后面的两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艳的液体正从他们的身下缓缓地流淌开来，小小的巷子里瞬时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而那黑发青年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姿态闲适得仿佛连一根手指都未曾动过。
由于动静不大，巷子外面的行人完全没有察觉这里发生的事，阳光灿烂熙熙攘攘的景象依旧，与巷子里的阴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画蝶还是头一次观赏到杀人的场面。不，因为刚才人家的动作太快了，准确地说，她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边有这么多尸体。她僵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把视线从那些死人身上移开，瞪着黑污污的地下，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速度。
接着，她抬头看向那位黑发青年。这时，她心中已经判断出了目前的形势。
刚才的一瞬间，追踪自己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如果想要的话，眼前的杀人者完全可以顺便把自己也杀掉。既然她现在还站在这里，就表示对方不打算杀她，或者说暂时不会杀她。所以，她现在必须冷静，冷静！现在只要让对方明白，她绝对不会把自己所看到的说出去就可以了。
她有这个信心，因为这个人看上去不是那种难说话的类型。
此时她与这青年只不过相隔七八步，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她可以把这个黑发青年的相貌看得很清楚。
他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身上是一套合身的白衬衫黑裤子，黑发黑眼，五官俊秀，外表给人的感觉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配合上那身打扮就像个在校大学生，不过却浑身散发出沉稳内敛的气质。
总之，这个人跟她所知道的那些打扮古怪的念能力者有很大区别，是个容易给人好感的家伙。此刻这个人正微笑着拿那双隐藏在刘海阴影下的黑色眼睛打量着她。
画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向这位青年走前了两步，决定先靠肢体语言来向他表示谢意。刚咧嘴笑了笑，还未开口说话，她的眼睛不小心瞄到的一些东西让她僵住了。
她瞄见了这位青年的额头留海间隐约露出的一个样式繁复的刺青，根据看得到部份推测，那应该是一个歌特式的等臂十字架……猎人中额头上刻十字架的人？！！
画蝶咬牙忍住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想尖叫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镇定。不想死的话绝对要镇定！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她当然知道他——库洛洛.鲁西鲁，蜘蛛旅团的团长，又可以称为“死神”的人。在漫画中刚露脸时那身过时的打扮让她惊叹，带领手下杀人放火的手段让她敬佩。如果他现在也是那身打扮该有多好，刚才她一定把自己当作一个一惊一乍的胆小女人，装昏逃避一切。
可是现在昏倒已经太晚了。她必须继续以一个意外获救的异国女子的身份，按照刚才的打算行事。
在外表看来，画蝶只是稍微僵了一下，下一秒就继续在脸上展露着微笑，双手在胸前交握，尽力以肢体语言在做在向人道谢的样子。但她的有声语言所表达的完全是两回事。
“安息香！安息香！快来呀。我才刚穿过来第一天而已，碰巧遇上这人可不是我的错吧？我真的不想死这么早呀！！”
她已经试过了，中文在这里绝对是无人理解的异国语言。她大着胆子在死神面前呼救，希望那个黑衣女孩能好心地过来帮她一把。
可惜说了两三遍，她所呼唤的人都没来，倒是团长大人倒是很有耐心地听了一会儿她说的话，然后开始举步向她走来。这时两人之间不过四五步的距离，画蝶看着库洛洛迈出的优雅的步伐，只觉得步步惊心，她真怕他走着走着就一抬手置她于死地。
这情景跟刚刚面对着那怪兽的情景何其相似呀，甚至可说更为可怕。因为画蝶不但不能后退，不能让团长发现她正在害怕，还得强忍恐惧做出笑脸。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画蝶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逃跑和偷袭是想都不用想的，求饶？收卖？插科打混？故弄玄虚？可是她不会说话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她想不出来！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仿佛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铺天盖地地向她笼罩过来，巷子里光线似乎也因此更暗了。强烈的恐惧让她的脑筋混乱起来，她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发僵，甚至口中已经不假思索地说着：“团人大人，在看书的时候我对你还是有一定的好感的。但请你不要再走过来了，有点距离比较好。刚才那些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请你不要杀我，我可以为你的旅团提供有用的信息，避免你们旅团的意外伤亡，只要你留下我的性命。”
如果她说的话人家能听得懂，说不定这招会凑效，可惜现在对方是在鸭子听雷。说到最后画蝶自己都绝望起来了，她发现自己的脑袋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这么好使，今天三番两次地走在死亡边缘，她都毫无办法。
然而团长大人在她面前两步停下了脚步，不发一言地等她说完，忽然朝她展露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却把本来已经惊恐至极的画蝶看得一愣。
不是笑里藏刀的笑容，不是带有杀意的笑容。这个笑容，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好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在让她不用害怕。
可是蜘蛛团长会用温柔笑容安慰人的吗？她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他会笑着笑就给她一刀？惊恐的画蝶更加惊恐了。
看漫画的时候，她也见过团长大人的笑脸。那时他正在诱拐妮翁，对着人家做出那种看似开朗但知情人一看就知道是内有乾坤的笑脸。后来似乎也见他笑过，不过都是阴险的、黑暗的、让人冒冷气的笑容。总之，团长的笑远远不如他的眼泪出名，许多团饭对此争论不休，其原因是对“鳄鱼泪”现象的反思。画蝶打赌绝没人想到，团长也可以这么笑……
“ΘζηΨßñДòΘΠΣÔÞЙÈД。”
库洛洛说了一句什么，画蝶仍在震惊中没反映，居然也傻傻地用中文反问。“啊，你说什么？”
后来她被好奇心折磨得无数次后悔，当初有时间做这种傻事，还不如给人家张纸让他写下来。因为当她学会这里的语言以后，她连那句话的一个音节都回忆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说了那话以后，库洛洛便来到她面前，他那年轻端正的五官，黑色的头发，雪白的衬衫都如此清晰地映在她的视网膜上，在近距离下，她甚至嗅到了他身上的一点点血腥味，还有一点点清新的香皂气息。
画蝶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这个本来只存在于二维世界里的漫画角色，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与自己如此接近，如此接近……啊，他还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向她指了指前面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然后用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画蝶呆了两秒才猛然醒悟，连忙用力点了点头，接着手指向天作了个发誓的手势。
库洛洛微微地牵起嘴角，接着收回了放在她脖子上的手。
过关了？这么轻易？
画蝶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有点无所适从。因为事情的发展跟她以为的相差太多了。
她看得出他并不是太乎，甚至刚才把手放在她脖子上的动作也带了点孩子气，就像邻家哥哥抽烟被她发现了，煞有介事地地威胁她一下，却其实完全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如果忽略了这个人的团长身份，那么刚才发生的事，好象是他利用她解决了敌人，然后顺手把她的敌人解决掉当作回报吗？她其实是受了他的帮助的吧？
画蝶仍在心思紊乱的时候，库洛洛已经径自转身走出了巷子。
巷口已经有人在等他了。她远远望去，看到一个紫发少女，两人低语几句后，紫发少女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随即一同消失在巷口。
她望着库洛洛消失的方向又发了一会儿傻，才想起巷子里现在只剩下自己和那五具尸体，连忙快步走了出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个城市。从常识上来说，现在她成了命案目击者，警察、坏人同伙都有可能找上她。
作为一个看不懂字也听不懂别人说话的人，她经过许多次打听，接受了许多人的帮助，好不容易来到长途汽车站，买到了一列即将开出的、目的地离这里足够远的汽车票。等车子开动以后，她盯着外面渐渐变得荒凉的景色，高度戒备的精神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味刚才的事情，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放。
她仿佛重新回到了刚才那个灰暗的巷子里，面前站着那个男人，他是个强盗，可以轻易夺走她的一切包括生命，可以用最残忍的手段让她生不如死。可是他没有伤害她，反而莫明其妙地成为这个世界中首个对她施予援手的人。
此刻，她出离了惊慌、恐惧、猜疑等一切的情绪，只是半仰起头，客观又专注地看着他，汲取着刚才来不及消化的许多讯息。
这个人，他的确很习惯杀人。经历杀戮后，他的衬衫依然光洁雪白，没有沾上半点血迹；他的手很漂亮，手指很长，手心没有茧子，把手搭上她的脖子时，像钢琴家抚上他的钢琴；还有，他的眼睛……她在虚无中抬起手，轻轻碰触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画蝶不确定透过这扇窗户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她只是在这样的注视中有所了悟。这种了悟联结了以前所看过的他的故事、他的行为、刚才发生的事件，以及这双黑暗的眼睛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你当时，到底在对我说什么呢？”她喃喃自语，无法抑制地猜想。
汽车在渐渐降临的夜幕中驶向未知的未来。只有命运之神知道，此刻这个女孩子心中某些微妙的变化，即将改变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