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惟愿随缘(1 / 1)
一瓣、两瓣、三瓣……七瓣?
一瓣、两瓣……
月光清澈透明,月色中的相离草却染着朦胧,层层花瓣交错重叠,看久了不免眼花。
陈戈诺低头一遍又一遍的数着花瓣,直到眼中溢满了妖冶的红再不见其他方闭上眼。
楚慕觞立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累了?”
陈戈诺抬眼看向他,恍惚间她觉得这时的楚慕觞多了分玉的温润。
“是我唐突了,竟忘了言姑娘身上余毒未清,不宜劳累。”楚慕觞见陈戈诺抬头呆呆的不言语,“只怪今夜的相离草最美,最不容错过。”
相离草美不美陈戈诺也不放在心上她只关心楚慕觞什么时候切入正题。
她复又低下头又极是无聊的数起了花瓣。月已中天夜色正浓,花瓣却仍是朦胧着不让她数清。
“言姑娘这些年不在老医身边,过的可还方便?”楚慕觞拈起一株相离草,递到陈戈诺眼前,“从未听言姑娘提起令尊、令堂,楚某实在好奇,若有冒昧,请言姑娘见谅。”
陈戈诺接过花,心里苦笑,早知道他会送花就不听老医过来“借”花了。
看来是老医故意让她暴露轻功,引起楚慕觞注意。他真是没想到我师承沧逸公子之事一旦被发现会引来多大麻烦吗!
老医真是玩大了!
“我自幼离家,对家父、家母并无映像。”她可没说假话,自七岁离家便再未见过父母。
萧渊程立根燎更,且鲜少与陈家有生意往来她自是见不到,更别提那个早已死了多年的母亲了。
“哦?”楚慕觞眉头一抬,“那言姑娘师承何人?听家姐说,言姑娘的鞭法十分了得。”而且用的还是沧逸公子之妻的银链。
陈戈诺眼眸一转,食指抚着左腕上未缠银链的巧夺天工,没想到还是被注意到了。
“幼时因常被大些的孩子欺凌就跟着走江湖的大爷学了几招,只能说尚可对付地痞谈不上了得,是楚二姑娘夸奖了。”
微凉的巧夺天工缓缓随她的食指转动着,左手里拈着的相离草的细长的花瓣不安分地搔着她的右腕,痒痒的感觉直窜心头,一股不祥之感一闪而过,她猛地抬头恰对上楚慕觞眼里转瞬即逝的探究。
半真半假的话照理是最难识破的,但他又为什么这眼神,他知道什么了吗,萧家来此的目的真是楚慕珥说的那样吗?
哈!陈戈诺,你这是怎么了?
十多年过去了不可能坚持这么多年去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况她离开萧家的前两年义父就已隐居,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会遇到陈连清甚至还被收为义女!你又想多了,陈戈诺……
她止了抚动的食指轻拍着巧夺天工,对自己说。
楚慕觞将她手上的小动作收入眼中。言若此人虽有染尽人情之感但又让人觉得她涉世未深。有时就像初初来到人世的幼鹿,对身侧的一切既是好奇思又是害怕,却又很倔强的不肯承认自己心里的惧,把自己包裹在自个儿的世界里……真是又一种愿拉她出来一同面临风雨的冲动啊。
一阵沉默后,陈戈诺忽然想起楚慕觞那句“只怪今夜的相离草最美,最不容错过”。
“楚庄主每夜都来这儿赏花吗?”
楚慕觞又笑了,原来真的是她呀。
“相离草虽世上难寻但说白了也不过是株不解人情的草罢了,楚某再有闲情也不会日日来赏,”他顿了顿,见陈戈诺暗自松了口气又补了下句,“不过今日难得月圆又是晴空无云,这般舒适的夜,自是要早早的来啊。”
他似无意的加重“早早”二字,瞧着陈戈诺微翘的眼尾浅浅的抽搐了下,玩心大起,取过被攥在她手里的相离草,轻轻插在她发间银簪旁,妖冶的相离花微颤、坠下的银坠轻摇,这般清冷无波的女子才配得上相离的妖娆。
他后退一步双手环胸,“美人佩花,得见言若姑娘这般天人之姿,楚某今生无憾!”
陈戈诺眼角又抽了抽,美人……佩花?是说她偷花吧!不过天人她承认,练就了听雨阁密技点水无波,来去见影不见人,除了天人唯有鬼魅堪比。
“呵呵,楚庄说笑了,言若怎能比得上六位夫人呢?”陈戈诺干笑,楚庄主您真要调戏就去调戏您那六位如花美眷吧,随你挨个调还是随机调。她伸手要摘下发上的花,心里嘲讽他。
楚慕觞低笑,也不与她说那六位夫人不过是二姐木耳与大嫂强塞于他,连拜堂、入房揭盖头都是二姐全权代劳。
他伸手止了她的手,理了理松乱的发丝,
“莫要摘,会乱。”
短短五字一遍又一遍的缠绕在陈戈诺心头,仅是一阵恍惚,她不由自主的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开,留下个不知所措的楚慕觞。
这是怎么了?
陈戈诺不知自己是回到景客院的,满脑子的都是些乱成一团理不清的东西,那瞬间她想起了什么,为什么又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惊慌、混乱、烦躁就像赶不走的噩梦,围着她誓要将她撕成碎片方能罢休!
这个楚慕觞注定了是她的劫吗!
老医捣着药蹲在门前等陈戈诺回来。
他用一整瓶子的清颜丸换来今夜楚慕觞可能会去相离小圃缅怀兄长的消息,于是哄了陈戈诺去盗花,唉,也就只有这丫头会相信他定霄庄会将相离草严加看守,这么听话的穿夜行衣、翻墙越院,盗个花还点水无波……
原以为她会被楚慕觞看见她然后一番打斗、然后一个误伤再然后郎情妾意、最后……嘿嘿……江湖恩怨、纷争四起,郎再有情妾再有意也躲不过时局,于是……愁死你个楚慕觞!
可万万没有想到,陈戈诺竟然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是去晚了还是去早了怎得没遇上呢?如今倒好,都被楚慕珥那个疯丫头拐了去,白白浪费他一瓶丸子……
“唉——丫头,回来啦!”他扔下手上的药杵,一把拦下眼神恍惚的陈戈诺。
被老医这么一喊,陈戈诺跑飞了的魂终是又归了体,她目光一冷,恍若深冬卷着冰雪的冽冽寒风直刮的老医打了个哆嗦。
老医咽了口唾沫搓着手陪笑,“怎么了,那只木耳怎么惹你了?爷爷帮你下药。”
陈戈诺继续冷眼盯着他,老医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此话一出老医如获大赦般的转身蹦回房。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的呀!
陈戈诺叹了口气,是缘是劫随他去吧,但愿不要再陷得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