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苟且偷生(1 / 1)
漫无目的地顺着黄浦江的岸边朝南走。目标?不知。宁波的家已不复存在,婆婆去世,尽有的两间木屋抵了债。上海,牛月娥觉得就这个样子去见丈夫,她感到羞耻。
饥饿像狼爪一样掏着牛月娥空虚的胃。一种本能求生的反映促使她要往空虚的胃里填点什么。这是个小镇,巷子前面出现一个大宅门,进进出出的人异常的多,牛月娥想到大宅门前讨点水喝。
一位年老的娘姨从大门里出来,经过牛月娥身边,“阿婆,能给我点水喝吗?”牛月娥的声音从喉咙底里发出来,很轻。那老娘姨只顾走自己的路并没有听见牛月娥的话。
“阿婆,”牛月娥提高了声音,“能给我点水渴吗?”
那老娘姨伫足回头,打量着牛月娥,蓬头、垢面、脸色蜡黄、怀里抱着一小孩子,像个乞丐又不全像个乞丐。
“作孽呀!”那老娘姨念叨着,“跟我来吧。”
那老娘姨大概是个吃素念佛的人,看到牛月娥这个样子,那同情心就涌了上来。她带着牛月娥走进了大宅门,来到一个灶间。老娘姨倒一碗水递给牛月娥,又拿了两块发糕给牛月娥吃。嘴里还是不停地唠叨,“作孽呀,你喝好茶就快点走吧,我急是急得来,小姐的奶娘还没着落,小姐快饿煞哉。”
牛月娥喝完茶一抹嘴,一口气缓了过来,便问道:“阿婆是要去找奶娘?”
“是的唷,三姨太生小姐难产,去世了,现在郑家又是要办丧事又是要寻奶娘,忙是忙得来。”那老娘姨不停地搓着手。
猛然间一个念头在牛月娥脑海里闪过,我就在这户人家家里留下来吧,我在这里做个奶娘那我和儿子就有了安生之所,再说儿子现在就是断了奶水也没有事了。于是她对那老娘姨说道:“阿婆,我有奶水,让我去做小姐的奶娘吧。”
“哝。”那老娘姨再次打量牛月娥,虽然蓬头垢面的,仔细看看人长得还是清秀的,但是不知底细,这样凭白无故地雇佣她太太不会放心的,心中正犹豫不决。
“阿婆,你救救我吧,”牛月娥说着,泪水流了下来,“我孤苦伶丁、无依无靠,来到上海去找我的丈夫,不想他半年前已去世。现在我母子两人没有去处,你让我留下来,我母子俩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牛月娥直接说了谎,她不想实话实说,这千难万难的苦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品尝。
“看你还很年轻,你小孩子多大了?”
“我儿子二岁零十多天。”
这老娘姨心地善良,被牛月娥这样一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命太苦了,于是说道:“那你梳理一下,这个样子可不能去见太太。等会见了太太,她留不留你要看的造化了。”
牛月娥开始梳理自己,外形确实憔悴不堪了,她用土布毛巾小心地擦拭着脸,脸微微还有点肿,她用冷水敷了敷。老娘姨递过来一碗红糖茶,“发发奶吧,看你这样子哪里来的奶水。”
牛月娥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娘姨,咕咕地喝下了那碗气味芬芳的糖水。牛月娥心里想,只要太太把我留下,那我娘俩暂时有了安身之所,我要把儿子养大成人。
喝了糖水之后,两只奶慢慢地胀了起来,牛月娥就抱起儿子随着老娘姨去见太太了。
郑家大太太郑苏氏坐在大厅堂里,胖胖的馒头脸正低头喝茶,慢条斯理的,旁边站着使唤丫头侍候着她。这家里再忙也忙不到太太,再说死去的又是个姨太太,没什么大不了。老爷又花心,死了这个姨太太,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又进来个姨太太。老爷要娶姨太太她也管不了,只是她在家中的地位不能受到影响。
一个老妈子端来一碗熬好的火腿粥,丫环就把茶给撤下去了。老妈子侍候太太吃粥。
三姨太的灵堂摆在西跨园里,那边正做佛事,不时有和尚念经的波音传过来,间或夹杂着神密的印度语。太太蹙了蹙眉头,这些声音好像影响她对食欲。
“太太,找的奶娘来了。”老娘姨把牛月娥引见给了郑苏氏。
“太太。”牛月娥恰恰地叫了一声。
“哪里人呀?”那郑苏氏只顾吃着粥,没有抬头,而是用眼角扫牛月娥,用不屑一顾的神情睨视着。
“宁波人。”
“为什么出来做奶娘呀?”
“出来做奶娘只是为了养活我儿子,我家里只有母子俩,并无其他人,所以我要为我儿子挣些钱。”
“太太,她是到上海投奔丈夫,不想她丈夫已亡故,这奶娘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所以我就把她给找来了。”老娘姨忙不迭地帮着牛月娥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