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意外的消息(1 / 1)
民国十七年,初冬。
一轮夕阳斜斜地滑入清冷如铸铁的江面,寒风掠过,江水泛起粼粼的波光,一眼望去,金光刺人眼目。
江的南岸,几棵零星的枫杨树,叶子尽落,踩在上面,枯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犹如折裂的骨骼,让人心里森森地发寒。
十八岁的郑爱熙穿着月白色的棉布斜襟棉袄,素色裙子及膝,黑色麻纱袜子,挎着深藏青的书包走在江北岸的檐廊下。
这段颇长的檐廊沿着北岸边蜿蜒而行,极显质朴和实用。檐廊从街面房子伸出,延至江边。行人走在底下不受雨水的打扰,设计得非常合理。
爱熙刚从县城的女子中学放学,走在江边,金色的夕阳照着她那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在寒风中,她那童花发式显得格外的清爽,把鹅蛋形的脸盘衬托得甚是隽秀,那清纯的外貌犹如江中那片粼粼的波光,在不经意之中耀人眼目。
江边檐廊底下行人不多,大多数是匆匆回家与家人团聚,共享晚餐的人们。檐廊下的店铺,生意也是冷冷清清的,店铺门口有几个孩童正在玩耍跳房子的游戏,充满着天真烂漫的笑语声。
迎着爱熙,对面急匆匆走来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她时不时地停下匆忙的脚步,伫足远望,还把手搭在额前挡一下射向眼睛的夕阳。白皙的脸上那焦急的表情显露无疑。
“小姐。”那女孩大喊着,见到爱熙,一把把她拉到廊柱边,用焦虑的眼神看着爱熙,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
“怎么啦?阿兰。”爱熙看着阿兰的表情,心里猜测肯定不是好事,不禁微蹙起眉头。
“小姐……”阿兰吞吞吐吐的顾及着爱熙的感受,然后一咬牙,像是恨恨地说:“老爷要把你嫁人了。”
爱熙听了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偷偷听到的。家里来了客人,太太吩咐房里的小青上茶,还让把客堂的火炉弄得旺旺的,我正好在小青那里闲聊,就跟着小青去搭了把手,老爷、太太和姨太们陪着客人坐在客堂里,那个人应该是个说媒的,老爷太太正与那客人说你的事。”
“有说要把我许给哪家?”
“我听四姨太说,是上海的史家,听那话音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爱熙听了使劲跺了一下脚,人像掉进了万丈枯井之中,四周漆黑一片。又如五雷轰顶,把爱熙结结棍棍地打蒙了。她茫然,这怎么可以?除了正林哥哥我谁也不嫁。爱熙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跑向了家里。
正林哥哥也就是夏正林,比爱熙长两岁,那是从小和爱熙一起长大的奶娘牛月娥的儿子,在县城爱熙父亲开的铺子里学生意。老爷原先是看在牛月娥这么多年来把尽心尽力照顾的爱熙的份上,有意栽培他,让他在县城公学里上学,还让他在铺里记录一些账。没想到夏正林人长得机灵,把铺子里的账记得清清楚楚,也写得一手好字,于是深得老爷的喜爱。但比竟是下人的儿子,老爷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把他收做女婿。
这时的爱熙,心里急切又慌乱,宛若有无数头小马驹在她心里狂奔。寒风把她的脸吹得红扑扑的,像是涂上了胭脂。
阿兰是爱熙房里的丫环,平日里与爱熙感情很好,再说爱熙也没有小姐脾气,两个人处得像姐妹,说些知心话。阿兰知道小姐和夏正林两人好上了,刚才听到老爷的话后,替爱熙着急,忙着来找爱熙了。她现在跟在爱熙身后有点追不上她,没想到又被石板路上的缝隙绊了一下,崴了一下脚,急忙喊道:“小姐,你不要走得这样快呀!我的脚崴伤了。”
爱熙的心狂跳着,思绪也是乱飞,她哪顾得了阿兰的事,“你自己慢慢走,别跟着了。”爱熙略带稚气的脸上显现执拗的神情。
她飞奔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