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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每周都有一两天是跟郑予北一起入睡的,林家延一点戒心都不剩了,甚至对这张柔软的双人床也习惯起来,已经能记得住枕巾上的纹案形状。他本该睡得很熟,就像之前很多个留宿在这里的夜晚一样,可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醒了——

客厅里有灯光,而卧室门半开的角度又太凑巧,一线光正好照在他脸上,睡眠中极其畏光的林家延就这么被弄醒了。

……予北,予北一个人在客厅里。稀里糊涂的大脑艰难地得出了结论,林家延撑起身来喝了半杯水,终于抑制不住从心底里泛起来的担忧,随便拎起一件厚一点的衣服披上,慢慢推门走出了卧室。

郑予北坐在餐桌边,双手交握撑在额头上,眼睛半闭着,安静得如同雕像。他有一张无懈可击的脸,这一点林家延早就知道,但在窗外淡淡晨光的映衬下,这个人身上冷峻的美感已经被强调到了摄人心魂的程度,令他怀疑这一幕将会永远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

四岁开始拿画笔,至今仍在从事天天需要画图的职业,林家延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幅图景的表现力绝佳。郑予北一言未发,却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我不高兴,我很难过,我要你安慰我。

于是他拉过餐桌同一侧的另一把椅子,与郑予北促膝而坐,等着他率先开口。

“家延,我知道你心软,你见不得我心情不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算什么。”郑予北叹了口气,倾身握住林家延放在膝盖上的手:“我喜欢你,我觉得这已经很明显了,不需要我再证明什么了。但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家延默不作声,静静地和他对视,眼睛里存着一抹疑惑,似乎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深更半夜跟他谈这个。

“你可以跟我约会,跟我上床,甚至降尊纡贵来照顾我……我很感激你。可你连认真地吻我一次都不愿意……”

郑予北心里实在疼得厉害,顿了半天才把窒息的感觉缓过去,艰难地重新开口:“如果你还是不想谈恋爱,只是觉得我可怜而已……那么林家延,原谅我实话实说,你对我这么好根本没有必要,而且极其残忍。”

他足足等了一分多钟,林家延还是没作声,他只好自己苦笑了一下,起身准备走人了。

其实郑予北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躲到哪儿去。这种一天不见他就会梦到他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从他面前逃开又有什么用,反正自己早就没有救了。

可就在他的衣摆擦过林家延身侧的时候,对方却一把拉住他,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掌。郑予北忽然深恨他胡乱施恩,弄得自己现在进退两难,一片混乱,当下就用力挣扎起来。

林家延急了,声音也失了往常的镇定:“予北!予北你听我说,我……我不是不愿意吻你,是我不会。”

郑予北好歹没再动了,他就低着头自顾自说下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的从来没有吻过任何人。我不知道两个人感情进展到什么程度可以接吻,我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郑予北难以置信地往他面前挪了一步,很快另一只手也被林家延握紧了,话还没出口就又被他抢了先:“我总觉得这……可能是很郑重的事情,第一次总不该在床上。我是怕你误会,以为我跟你接吻是因为在你的床上,而不是因为……你。”

一直默默倾听的人把他从椅子里拉起来,环住他的腰,让两个人额头相抵:“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误会你了。”

“……没,没关系。是我想得太多,这样对你也不公平。”林家延感觉到那双温柔的手在自己腰后停滞着,头脑一热就把本来不该说的话也给说了:“你再等一等,我……我一定会跟你在一起的,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郑予北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冲到耳膜边上来了,那种血流奔涌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甜蜜与震撼,竟把他所剩无几的神志都一并卷走了:“好,我等你。既然你要谨慎,那我也喜欢你的谨慎……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考虑就是了。”

说罢,情不自禁地展颜一笑,既是如释重负,也是欣喜若狂:“你不会接吻也没关系,我教你,好不好?你学会了就来吻我,嗯?”

林家延点了点头,忽然变得很乖,很乖。

那是一个非常甜腻的亲吻,郑予北耐心之至,从嘴唇轻轻地厮磨开始教起,确定了柔软的触感之后才用舌尖去叩他的牙关。林家延拥着他的背,配合地放他进入自己的口腔,很快就应他的邀请送出了舌尖,忘乎所以地交缠在一起。

“……学会了吗?”

林家延一面平复着气息,一面按着他的脖颈逼他低头,然后无比虔诚地从前额吻起。郑予北的吻大有把对方揉进自己骨血里去的架势,相形之下林家延却温存得多,托着他的后脑细细吮着柔软的口腔黏膜,像个初入禁地的好奇宝宝。

动作虽然很生疏,林家延手下抚摸他的频率却不显得慌乱。从胸口慢慢涨开的、愉悦的暖意把什么都淹没了,郑予北模模糊糊地想着,他倒是挺有天分的,一点就透……

连着两个同样漫长的亲吻结束,林家延已经抱着郑予北爱不释手了,含着他的耳垂哑声道:“原来……感觉是这样的……”

郑予北笑着应他:“怎样的?”

谁知林家延坦然相答,倒把郑予北说得一张脸迅速红透:“你味道是甜的……嗯,还是软的。”

“我刚才坐在这儿郁闷得要死,随手拿了两颗糖吃。”

“不对,不是糖的那种甜味。”林家延两只手都在他背上摸索,随即极不满意地把他往回拽:“跟我回床上去,这儿太冷了……”

“再让我试试,嗯……诶别动……”

“予北,你再教我一次吧。听说还可以深吻的,到底能深到什么……唔……”

天亮了还得去上班,可无论是刚刚交出了初吻的林家延,还是刚刚得到了那个初吻的郑予北,都只想清醒着缠在一起,最好永远也不要睡过去。

在郑予北的印象中,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这样热衷于亲吻。林家延把所有能想得到的方式都尝试了一遍,发现最喜欢的几种之后又抓着他再试,中途他们还不得不用手指和唇舌解决掉两人被勾起来的热情。郑予北被弄得很狼狈,额上、背上全都是细细的汗水,可林家延还在兴致盎然地吻他,柔软的唇把微咸的湿意都一一吮去。

“家延,够了……别闹了,天都快亮了……”

“我可以停下来,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林家延的触吻不过顿了极短的一瞬,很快又托着他的下巴凑上去,舔了舔他的上唇。

“我……”心一横,郑予北索性就答应下来了:“我告诉你,真的,你别再折腾我了。不过你也要告诉我,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就一人一句,各说各的。”林家延侧躺下来,顺手把胳膊伸到郑予北的胸口上去,捉住了左边的淡褐色凸起,用手指轻巧地拨弄着。

最靠近心脏的地方总是最敏感的,郑予北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短短几秒内连脑子都要跟着烧掉了。真正要命的不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而是林家延安闲自然的神态。就像郑予北是他的最心爱的玩具,深更半夜的被他搂在怀里,爱拨弄哪里就拨弄哪里……这个念头一起,说不出的酥软就从那一点漾了开来,连林家延都觉得怀中之人又放松了几分,唇边笑意更甚,只等着他先开口说话。

“昨天我妈打电话给我,说她查出了癌症早期,近期准备把她的财产逐步转给我。”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不是gay的男人,喜欢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我都不知道现在还剩下点什么了。”

“我一直没法原谅她,我宁可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也绝不会像她当初对我那样对待我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还有没有那个人,如果有,那么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对你不公平。”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试图挽回,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财产都转给我,我根本就不能算是认识她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争取他,他本来就应该结婚生子的,但这么多年下来……好像我自己也变懒了,不敢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了。”

这话有点狠,郑予北细心感受了一下,还好他游走在自己胸前的手仍然温情脉脉:“但是我妈在电话里说得很可怜,真的很可怜,虽然早期还是有救的,但我觉得她就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难过。”

“我希望我回应你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所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想清楚。”林家延有点心急地结束了自己这部分的叙述,捏着郑予北的侧腰催他转过身来,然后面对面地抱着他:“你是不是想去看看你妈妈?”

“……不想。”郑予北心里本来就有对母亲的浓重怨气,这会儿又被林家延扣在他头上的醋缸泼了个正着,一张嘴就冒了火。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前我病得严重的时候多得是,我可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亲子间的帐哪儿能这么算,况且这时候的林家延还不知道郑予北到底跟家里有什么过节,只好含糊地劝慰他几句:“你说不去就不去,没关系的。或许她想拿钱给你,只是她自己愧疚呢……”

半夜别扭,半夜倾谈,最后晨光破窗而入,郑予北却刚刚入眠。林家延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是入股的,本来就有爱去不去的权利,至于予北那边,他只好拿了手机发短信给阮棠。

“拜托你代予北请个假,他不太舒服。”

地铁车厢里的阮棠正昏昏欲睡,看到屏幕上这句话居然给震醒了。身边全是拎着电脑包、早出晚归的可怜小白领,阮棠却独自微笑起来,带着一丝浅淡的怅惘,还有显而易见的得意洋洋——

世上既已有阮棠,何必还要珍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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