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桑青是在害怕,但怕的却不是你；她要我带她走,不过是因为我告诉她,我能救她!一日夫妻百日恩,放火之前,你为什么不跟她问个清楚,求个明白?!"

李成然眨了眨眼,竟漠然道:"那又怎么样?"

苏妄言一怔.

李成然看着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不能自已——

"那又怎么样?你是不是韦长歌,韦长歌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韦长歌’,总有一天我还是会杀了她.我还是会一把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不管她有没有变心,不管她有没有猜疑我.哪怕,李成然不叫李成然,桑青不叫桑青,只要我们一见面,就注定还会是这个结局!"

韦长歌喟然道:"你究竟恨她什么?"

李成然猛地一愣,便缓缓摇头,看起来很迷茫:"恨她?我恨她吗?究竟是恨她还是爱她,我也分不清啦……"

李成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在陆家镇的石板路上,头也不回,茫然地,像是日久天长,就会这样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爱她什么,恨她什么?她是她,我是我.我为什么要去爱她,又为什么要去恨她?我是我,她是她,我爱她与她何干?我恨她从何说起?她呢,她爱我还是恨我?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李成然、桑青；桑青、李成然——嘿,嘿嘿……冤孽,冤孽啊!"

李成然厉声长笑着,越走越快,随后便飞奔起来,背影很快被黑暗吞没了.

苏妄言心里一酸,回头看着韦长歌.

韦长歌默默地走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只听那凄厉而怅然的笑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转了个弯,突然间戛然而止.

几个人都是一怔,韦长歌叫了声"不好",展开轻功向李成然离开的方向飞掠而去.苏妄言和韦敬也赶忙跟上去.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李成然背对着他们站在街中,一个人从正面半搂着他的身体,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流下来,滴答滴答地响着,在地面上汇成暗色的一团.

那人放开手,李成然砰然倒地——

他的心口上插着一柄短刀.

刀口在夜色中微微地反着光.

韦长歌惊异地睁大了眼,便听身后传来苏妄言和韦敬的低呼.

施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李成然的尸体,好半天,才抬眼看向对面三人,咧了下嘴像是想笑,却蓦地滚下两行泪来:"桑青、李夫人、李寡妇、顾大嫂,她究竟是谁?我认识的又是其中哪一个?她毒死了她丈夫,她跟她的小叔偷情,她爱钱,喜欢大宅子——她不是个好女人——这些我都知道了,她,她做过这么多坏事,可为什么我却还是……"

韦敬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叫道:"施里……"

施里肩头一震,滑倒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大声号啕起来.

韦长歌心头一阵恻然,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还那么年轻,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他没去过太多地方,他不明白人情世故,他除了如何耕作什么都不懂.今晚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情爱是什么,可是,这一夜间,他懂得的,已经那么多,多得近乎残忍……

恍惚间,他听到苏妄言的呼吸声往身边挪近了一步.

韦长歌侧过头,苏妄言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李成然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韦长歌心头一动,忙唤了苏妄言一声,道:"桑青临死时说‘叫韦长歌快走’,但她的意思,其实是要让你快走吧?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这么说?"

桑青死了,剩下的线索就只剩下她让施里带来的口信——京城杨树头.

杨树头那是京城东门外的一个村子,共有四十六户人家,其中有一户是一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一儿一女,儿子八岁,名叫顾念,女儿顾盼,刚满五岁,村子里人人都叫这寡妇顾大嫂.

这杨树头的顾家兄妹是不是蓬莱店里苏妄言看到的那两个孩子?他们又是不是花和尚在石头城外遇到的那两个孩子?花和尚因何暴毙?顾家兄妹身上隐藏了什么秘密?桑青带来口信,是不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为追查留下线索?她在临死的那一刻,又是不是后悔托了施里把这句话带到天下堡?

带着种种疑问,韦长歌和苏妄言找到了那一对不会长大的顾家兄妹.两人千方百计,终于让顾家兄妹说出了真相,原来一切事端,都起源于三十年前的一场奇冤惨祸.

传说在缥缈仙山中有一个神秘的异域宝藏,那里不但有取之不尽的奇珍异宝,更隐藏着关系生死之谜的大秘密. 顾晋之和凤楚是一对恩爱夫妻,两人无意中进入了宝藏,在那里收养了一双纯真无知的幼童,并把他们带到了污浊的尘世之中.顾晋之、凤楚夫妇进入过宝藏的消息传开,天下人蜂拥而至,四处追杀顾氏一家,都想得到宝藏的秘密.走投无路之际,凤楚的父兄亲族向这一对年轻的夫妻伸出了援手.为绝路逢生而欣喜的顾氏一家,却没料到,等待着他们的竟是更加残酷的命运.

变乱骤生,顾晋之惨死,凤楚失踪,顾念顾盼这一双不会长大的幼童,从此流落人间,为了求生,在漫长的辗转飘零中,原本纯真如赤子的两人,渐渐变得凶狠而毒辣.两兄妹以享用不尽的财富引诱年轻女子作自己的"母亲",又不断杀死这些女子,来隐瞒自己不会长大的秘密.

顾晋之夫妇的遭遇、花和尚的痴心不改、桑青的枉死……顾家兄妹的自白让韦长歌和苏妄言在知道真相的同时,也平添了许多叹息.

农舍外,唱歌的女人是不是凤楚?

顾念与顾盼又是不是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来处?

世间是否真有蓬莱?蓬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许多疑问、许多怅惘、许多困惑……都不再有完全解开的一天,当风波过去,韦长歌与苏妄言也只能伫立江畔,在微凉的秋夜里,叹一句"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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