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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幸运。”谢峻说。暗夜,秦红云的脸被遮在厚厚的皮毛里,唯有双眼跳动,象有火星在闪烁。他们是从什么时候真正开始结盟?
方家在朝堂上步步紧逼,他军权被削大半,若要存活,联姻势在必行。那时他在她面前,仍是一心扮演呵护小妾的好情人角色。直到他与方氏新婚的次日。当着秦红云的面,方氏被鞭笞。这是谢峻对方家的一个警告:不要为娶了谁,方家就可以把手伸到英国公的内院。当方氏被人抬出,他听见秦红云冷淡的说:“谢峻,别拉我入局。”
“你已经在局内。”
“那你的手段能不能高级一点?讲点情调?动不动就是鸡鸭同笼,也不嫌姿势难看。”
谢峻足足过了三天才知道“鸡鸭同笼”是什么意思。
“你倒真能自贬。”他气极,但心里也有一丝痛快。英国公府自父亲手里传下来,早没了昔日的尊荣,空撑个架子,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要靠他自己打拼。朝局诡异,分不清谁是朋友谁又是敌人,镇日戴着副面具,即使在这个女子面前也是如此,秦红云,谢峻想,为什么会选她来扮演宠妾这一角色呢。因为她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因为她只能依存他生活,因为他想要利用她送樱樱回去治病------
烛火明灭,他们俩各怀心事,地屋当中,是一个女人的尸首。
“回吧。”过了半晌,秦红云说。
“嗯,还有半月事情就结束了。”被太后及显宦挟制的不得志的天子,急欲重掌大权的野心,多少年的韬光养晦,机变筹谋。尽将在数日后了结。
“然后你就要走了吧。”
秦红云斜倚在椅上没有吭声,谢峻站起来在屋内舞剑。一脸神彩翼翼。
她一点也不觉得冷。这地屋据说有仟年寒冰,她第一次来时被冻得回去之后足足病了一个月。可如今日子长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脚是暖的,心口也是暖的。说起来也多亏了谢峻,大毛的衣服,加厚的袜子,都是他备下。秦红云还记得他为她穿袜子的情形,半蹲,顺便在她光裸的脚上捏了两把。
“呀呸,当她是赵敏么?”秦红云记得谢峻追着问:“赵敏是谁?”
一个姑娘,一个好姑娘。现在这个姑娘就要回去了。不是回到家乡,而是随风逝去。她怎么可能再走?秦红云微笑:纵然是想念,可是那个人却没有半分是惦着她。回去,要面对的不过是难堪痛苦与伤心。而且,俞家芒早就防到了这一手,在送她上时空机之前的那一个夜晚,俞家芒把她架到实验室,稔熟的用仪器照遍了她全身。
“辐射。”俞家芒解释:“你的结局不过有两种可能,一是时空机坠毁,你同机死亡。二是你活下来,但被辐射过的身体会渐渐衰败。但那时你已经为阿云看过这个世界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死有所值。”
俞家芒真是爱阿云。
但为什么俞家芒不救救那个孩子。阿云的孩子,可怜的女孩,沦为方特西与高崇则手中的游戏品。活得浑不似人。
令秦红红云看了亦为之惊心。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秦红云就知道高崇则不是她脑海中的臆想的那个英俊的王子:儒雅斯文,多情体贴。
是她一直对自个儿催眠,只当高崇则是识人不明,认人不清爱错了女子。可是在夜深人静时,在头脑清明的时候,秦红云明白很明白:高氏与她所认识的所有男子一样冷酷毒辣,下手无情。
当真是她秦红云杀了沐海的娘再栽赃到“阿云”的身上?
可笑,可笑。
谢峻挽了个剑花站到秦红云跟前问:“笑什么。”
他满头满脸都是汗。在外威名赫赫的英国公谢峻有时就象个傻子,比如他每半月都会樱樱的地屋里来坐坐,走之前必定会在樱樱的棺前比一套剑。这是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时就有的欢乐。一人练剑,一人就为他抹汗。如今那个人不再了,为谢峻的抹汗的变成了秦红云。
劝君惜取眼前人。
可是这么些年,他从没有过这种心思并吐露半分。
犹豫了一下,可她还是问道:“谢峻,如果我留下来呢?”
“留下来?”谢峻诧异:“那谁带樱樱回去?”他看上去很是警惕,追着说:“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你可以带樱樱回去啊。”
这个建议她以前也给谢峻提过,每次他都兴兴头头的说:“好啊。去你们那地方看看。但这一次,谢峻沉默的把剑塞进剑鞘:“我怕。”
“樱樱已经在我面前死过一次,我真的怕。”
她也怕。正因为害怕,所以她一直不敢告诉谢峻实情。她一再的哄他,先是说陈东济的宝藏,再是说送樱樱回去诊病,她甚至不会告诉谢峻她已经和那边的人见过面。
情形很不好,从一开始,她,秦红云就是颗弃子,手里没有任何一张牌。可那又如何,英国公谢峻被她秦红拿捏在手心里,被耍得团团转。她所说的每一个故事他都轻信----他们是真真正正平平等等的盟友。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他在她面前,对樱樱一直是情深不渝。她,秦红云几乎要相信,在谢峻心里,多少是真的有了她的影子。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就是她,秦红云。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也曾以为他是喜欢她的。那时他们被发配到边陲,芷兰小小的一个,产团子似的雪□□嫩。她的身子看起来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俞家芒所警告过的“掉发,贫血。”最最重要的是,樱樱被舍弃在京城的地下冰屋,长伴在谢峻身边的,唯有她与芷兰。
军务繁忙,谢峻没有时间也没有场地,再上演怀念情人那一幕。练剑,成了一种必须的锻炼,而不再具有象征意义。在他有闲的时候,芷兰会缠去他所有的时间。偶而,在不损他威仪的前提下,他也会带着妻女上街游玩。
小地方,谢峻就是当地的最高长官,不管是出自于真心还是奉承,都说他们是神仙眷属。
“如果没人找你,你就留下来吧。”在秦红云记忆里,这句话谢峻只说过一次。
“做你的妾吗?”
方氏虽被留在京城,但是正妻的身份却是无法被取代的。
“不。”
究竟要有多傻当时才会拒绝。以致于后来他再没有说起。
象他那样骄傲的人。
秦红云捂着帕子咳嗽。俞家芒所说的终归是来了:被辐射的人。她希望自己能撑到半月后,能够看到他一扫多年积郁,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