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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级监控则意味着对方有更多超出于常规的权限,比如请假外出,比如通话,比如请家人前来探访。“蛇不动则无以察其谋。”这是静女谷的第一代监测主管所留给后人们的名言。“所以监控等级越高,就越要给被监控的人更多的自由与权限。让那人去想,让那人去做,让那人行动起来,在行动中找出最最真实的意图,并一举歼之。”
这是B+。至于A+级人物,则是不会生存在静女谷这种地方。譬如谢芷兰。她这一世的人生,已经不再是属于王郑的管辖范围。如果在谢芷兰的第二世,他能够冷静的处理监控中所突现的漏洞,那么是不是结局会完全不一样?冰川任务顺利完成,落得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文华,利文华也可以回复本来的样貌,而不是总顶着张别人的面皮。
王郑轻轻一叹,心里不由得一凛。“你需要被清洗吗?”在第三次任务开始之前,方特西博士这样问过王郑。是记忆,而不是人。静女谷向来都是一个宽容优渥的所在,从不会,也绝不可能在人的肉体上动刀子。
甚至包括对老芒这样的小人物,在屏幕上,老芒已经完成了清洁工作,房间一尘不染,花瓶被扶起来,端端正正的放在茶几上。老芒低下头,深深的吮吸着花香,脸上露出些微欢喜的笑。
如果能知道老芒此刻在想什么就好了。王郑略有所憾。这样的话,就不必费那么多事,养那么多闲人。世界会在规矩中,方或是圆,顺当的运转。所有的人都会适得其所,在自己应有位置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我们可以取下他的脑容做一个检测。”属下建议说。
这是方特西博士的新方法,将一个人固定在手术台上,用特制的仪器将人脑袋中的全部轻巧的取出。打个比喻,就象是取核桃中的肉。外壳不再完整,核桃肉一旦取出就难以复原。虽然一个技巧娴熟的大夫是完全有能力至多将核桃肉分成两瓣,肥胖而圆润的放置在手术盘上。而试验室人员会迅速跟进,接驳新鲜仍在跳动的神经并读出记忆。
已经在数个死刑犯身上试验过这种方法。但是效果不好,那些图像,片段,文字,在荧光屏上闪动乱舞,吱嘎作响。象百年前旧式的电视机,沙沙的,哭,或是笑,深情的倾诉与愤怒的声讨交叉出现。充分体现出一个人临终之前的慌乱恐惧绝望。
方式太过野蛮了。方特西博士叹道。在手术过程中,不但不能保证神经的完整,而且更谈不上对“被实验者的思维”实施有效干扰与引导。换句话说,这是一种终极手法,被实验者再不能复生。即使活着也是傻子。痴痴呆呆,虽然身体依旧,但大脑,已经散乱如豆花,连最最普通的动作,比如伸手,比如咀嚼也无法完成。
这样的结果不是冰川计划的初衷。
但愿谢芷兰这一次能争气一点。
王郑,向来以铁血军人自居。杀伐决断,从无前瞻后顾之举。但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为自己在冰川计划中犯下的错而失悔。
或许是该对记忆做一次清洗了。
象谢芷兰那样。
王郑犹还记得谢芷兰被带回来时那凄惨的模样:衣服完整,面容精致,脸上带笑。唯有眼神出卖了她:那是没有惊惧挣扎的疯狂。
她显然已经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要做些什么,无论是身着制服,还是便装,无论是表情和蔼的中年妇女,还是身姿严肃刚硬的男人。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毁灭,或重造。
“给我一个机会。”谢芷兰利索的跪下来,表情哀哀切切,全不顾所有的人都被她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方特西博士向来是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立刻拉下脸,盯着身边一个胖胖的男人问:“你们是怎么设计她神经系统的,不是说已经完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概念移植了吗?”
“就这模样,怪不得丢盔卸甲的回来。”方特西博士气得骇笑。“瞧瞧,看看她出的丑。”
以方博士为首的所有核心人员都站在二楼的观察台,居高临下观看现场所发生的一切。
在一楼圆形的手术室内,谢芷兰已经象个疯子似的,快速而活泼的在手术床,仪器,桌椅之间穿行,以躲避实验室人员对她的围捕。她跳得很高,跑得很快。完全有田径队队员的风彩,如果加以训练,很有可能拿个冠军,亚军,或是捧个奖杯回来。而众人一窝蜂似的跟在她身后,有机智的从前,左,右进行拦截。可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总是能一溜了之。
其实有的是方法制住她,但是方博士却兴奋的打了一个手势,放任谢芷兰的疯狂行径。在座的都是高手,虽然比不上方博士高材,却也随后看出些门道。那个胖胖的,在任务一与任务二中为谢芷兰在神经系统中植入概念的男人,擦着汗水上前,低声喊:“博士,我知道错在哪里了。”
方博士微微合上双眼,似在沉思,又是在伤感。
博士老了,再不是当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模样。在座诸人,一想起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觉都有些伤感。
“等这次成了,我请大家喝酒。”博士说。
此刻,谢芷兰已经被人按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大口气喘气,呜呜咽咽的,有破碎的音符挤出来,象一只在案板上挣扎待宰的鱼。
就这样逃过一劫,谢芷兰,不必成为继死刑犯后,做“脑容检测”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被实验者。”
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王郑无从知晓。王郑紧盯着屏幕,看着老芒神色如常的步出方特西博士办公室,进入博士的专属电梯。
的确有问题,电脑再次示警。这次老芒不仅是二氧化碳呼出量超标,甚至连体温,汗液分布也超出常规值。
虽然老芒神色如常,行动照旧。去后勤处打卡,在食堂和人聊天,说的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什么钓鱼啦,喂小动物啦。
静女谷生活枯燥,有些爱好打发时间也是正常的。
但不知怎么,直觉告诉王郑,这背后一定有故事,有不为人知的所图。
是夜,在老芒就寝之后,一份老芒当日的活动报告发送到王郑的电脑上。
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电脑上的老芒,在晚餐之后,和平常一样,来到了静女湖边。有数只野鸭围绕在他身旁,老芒慈爱的笑着,在手心里盛满面包屑,嘴里不断发出喊叫,象一个居家的长者,招呼来访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