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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二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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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人】

范靖待项婧入睡后,命上官风扮作丫头守在项婧身侧,自己匆匆赶往椒房殿。

“陛下,太傅求见。”

刘恒怒从心起,厉声道:“不见。”

窦漪房疑惑,陛下为何生气?看了看床榻上小脸惨白的刘启,柔声朝刘恒说:“陛下,臣妾听闻太傅曾为先帝诊治过,不如命太傅前来替启儿看看?”

刘恒看着刘启虚弱的模样,太医令束手无策,无奈点点头说:“宣。”

范靖缓缓而入,跪在地上,“臣拜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可。”刘恒冷声说。

“太傅无须多礼。还请快快替启儿诊治。”窦漪房忙的上前虚扶范靖。

范靖朝窦漪房微微颔首以示安抚,不紧不慢说:“臣前来是特地感激陛下恩德。昔日臣危难当头,不得不将发妻交予陛下看护,如今臣位列九卿,陛下也将臣妻照顾的十分妥帖,臣唯有替陛下死而后已,以感念陛下恩德!”

在场守候的众人闻言都是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窦漪房极快的看了看刘恒,问道:“太傅所指是。。。。”

“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陛下册封的静夫人,她乃是臣的发妻,奈何诸吕事发,臣自顾不暇,只得将她托付于陛下。陛下乃是重情重义的圣人,替臣照顾妻子,好生将她养在宫内,臣感激不尽!”

窦漪房看向刘恒,满脸的震惊,却又不愿露出来,强忍在眉眼间,反倒显得有几分怪异。

太医令看了一眼刘恒,立即说道:“原来如此。陛下一直未曾有过临幸静夫人的记录,原来是替太傅照拂妻室。陛下皇恩浩荡,实乃我大汉之福!”

刘恒和范靖四目相对。

范靖,朕终究还是低估了你。

刘恒,今日刘启“生病”,明日长安城内的生意调价,甚至我安排在窦漪房身侧的窦长君。。。。我们之间的对弈才开始,还请你不要弃子不玩才好。

半晌,刘恒伸手扶起范靖,没有任何情绪的说:“太傅一直尽心尽力督导太子,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太傅的妻子。”说罢朗声道:“赐项婧为太傅夫人,着日离宫。”

范靖定定看着刘恒,两人一通刀光剑影,范靖叩首:“臣叩谢陛下圣恩,皇恩浩荡,长乐无极。”

刘恒心知,范靖此计自己躲不开。范靖不但以启儿的性命相挟,看来启儿突然发作,也和范靖脱不了干系。再来,自己照顾臣子的妻子,为自己博得好名声,自己更加推不开。范靖。。。。好计谋!

朕当真是棋逢敌手了。

只怕是。。。。最后一子未落,胜负还未定。

项婧被范靖接回了太傅府。整日躺在床榻上,除了苍山雪送去的药,其余什么都不吃,也不说话。

莨菪眼看着项婧摇身一变成了太傅的结发妻子,实属无奈。但也不甘心如此,一早便端着汤药前去看望这位病中的太傅夫人。

范靖缓缓走进了屋子,看见项婧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的梅花,就像一尊雕塑,久久不动。

莨菪跪在一旁,正在端着碗要喂项婧汤药。

莨菪佯装这时才看见范靖,匆匆起身行礼:“夫君,你可算来了。夫人不愿用药,妾身实在。。。。”说着还不忘惨兮兮的掩面抽泣。

范靖朝莨菪安慰一笑,“无妨,你先去休息。”说罢接过她手中的玉碗,缓缓坐在了床榻边。

莨菪看着范靖的眼神,心中怒火越窜越高。。。。

欲再说话,可范靖纹丝不动的只是看着项婧,好似身旁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此生、此刻,只剩下她。

莨菪一扭头走出了屋子,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沉重。

范靖又默默坐了一会儿,终于,抬手轻轻舀起一勺汤药,凑到嘴边轻轻吹着。

许久,凑近双唇尝了尝,不温不凉。

这才凑到项婧唇边,“孩子也是我的,你的痛,我理应分一半。”

项婧一怔,看向范靖,发出沙哑的嗓音,“你晓得?”

范靖自嘲一笑,“你整日待在刘恒身侧,我难道能视若无睹?我不是神,是人。”

那一笑,夹杂着五荒六合的沧桑,整个天地被倾覆,他也一贯坐看云淡风轻。却在此时,心中的心疼、歉疚、哀愁。。。。所有的情绪一览无余的掩映在了那一抹笑容中。

那一笑,夹杂着多少辛酸和苦闷。

失去孩子、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折磨,奈何,自己无能为力,不是做不到的无能为力,而是明明可以做,却因羁绊太多而不能做,所以无能为力!

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怨不得人。

项婧不说话,垂着头,好似一只虎口脱险的小羊,范靖凝眸看着她,微微叹气,“婧儿,我只希望你信我,如当初在柳府一般,将所有的事交给我去做。你只需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的眼睛,听着你说笑,如此一生,足矣。”

忽的,项婧咬牙切齿,紧紧攥起的拳头,那指节被捏的发白,“我若有一分痛楚,我定要刘恒百倍承受着!”

项婧那双秋水一般的眼,此刻含着泪看着窗外飞舞起来的白雪。

一枝红梅映衬着雪白的天地,那梅花枝头的一抹嫣红,反而刺眼,令人想起那一日床榻上触目惊心的血红。

范靖放下玉碗,站起身走到了窗边,负手而立,迎着窗外呼呼的凌冽的冷风,任由风如尖刀一般刻在自己脸上。

很久前,很久前,很久前。。。。

有一个满面风尘的女孩,用那双灿若星子的眼,透过尘世沧桑、透过了苦难山水、透过了八荒六合来到自己眼前。她的第一次出现,带给了自己第一次失去的痛,却也带来了无止尽的希望。

“你体会过这样的无可奈何吗?夜深人静,你从大醉中醒来,身旁躺着的人你连姓名也不知道。你体会过这样的孤寂冷清吗?在吵闹声、仰慕声中回家,却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直到天明。今宵花天酒地、放浪形骸,却不知道明日在何处!有选择的时候总是好的,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人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项婧被范靖突如其来的厉声话语惊吓住了,不眨眼、不动弹,几乎不喘气的看着范靖。

许久,范靖嘴边扬起了一抹笑,幽幽说道:“这条路,太长了。我以为我有足够的力气陪你走完,现在,却觉得终归是高估了自己。你可愿和我换一条路?虽不比长安城内锦衣玉食,但我想。。。。我想带你去长安城外的天地看看,不知。。。。天山的雪可与长安的一样晶莹。”

项婧痴痴望着窗外,眼前好似浮现出一个小女孩一袭红衣,红的似此刻窗外的寒梅。

女孩手中握着雪团,追着一个素衣男子打闹,口中还不忘叫喊着“三哥,三哥,等等我。。。。”

三哥,三哥,三哥。。。。

等等我,等等我,等等我。。。。

“清靖寡欲。”

范靖身子一怔,这个许久未曾听见的名字就这样闯入了耳中,突如其来,就像当年一见。

范靖本以为此生不会再听见,听见的那一刻却不敢回头去看,迟疑半晌才缓缓回头,却看见一个满面笑意的女子,笑靥如花,带着那双熠熠生辉眼眸,好似好久前,在自己身边吵闹的女子回来了。

他几乎以为在做梦。

“带我走。”

范靖微微一笑。

入夜。

项婧半倚在床榻上,凝视着皎洁的月光碎开在地面上,倾泻进了屋子。

你体会过这样的无可奈何吗?夜深人静,你从大醉中醒来,身旁躺着的人你连姓名也不知道。

你体会过这样的孤寂冷清吗?在吵闹声、仰慕声中回家,却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直到天明。

今宵花天酒地、放浪形骸,却不知道明日在何处!

有选择的时候总是好的,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人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范靖的话来回萦绕。

他家财万贯;他风流倜傥;他位列九卿;他呼风唤雨;他无所不能。。。。

他享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范靖拥有着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也梦寐以求着别的东西。

偏偏,真心不是可以换的来的。

他早一些体会了那些孤寂冷清,却也早一些去追逐换不来的东西。

奈何,时间的早晚,岂是他一个凡人可以控制的。

终究,他还是一个凡人。

门开了。

项婧道:“夫人深夜还前来,辛苦了。”

莨菪关上门,却站在门边久久不肯往前迈一步。

“你为何不气?”

项婧嗤笑,“气什么?气他娶了你吗?”罢了又自己说着,“我怎么没有气?我若是不气,早去了淮南;我若是不气,早对你不客气;我若是不气,怎么愿意赖着不走!”

她口口声声说着不气,可每一句都是在说——我生气!

我气他看清的太晚,我气他不够决绝,我气他不愿负任何人!却惟独愿意负了我。

“我自小是孤儿,在淮南时遇见了厉王。后面的事你也该想得到,入宫作细作,陪着厉王演一出又一出的戏码,最后连我自己是谁也忘了。害死燕王、挑拨吕氏,我果真做了很多大事啊。。。。”莨菪身子软软的靠着门滑到了地上。

“见过他的女子,一生都不会忘怀。他的样貌、气度,还有他无微不至的笑容。”莨菪痴笑,“就算我知道他待任何女子都是如此,我还是有希望的。”

项婧听着有些感慨,侧头看向莨菪。

“那一夜,他匆匆离开鸿宁殿,送我一卷画轴。”莨菪的脸上透着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少女的情怀。

纯粹而美丽。

真挚而原始。

那是最本真的心意。

“可他待你不同。”莨菪拄着地站起来,走到了桌案边。

项婧这时才看清她怀里抱着一卷画轴。

“终究是错负了。”莨菪将画轴打开,不等项婧看清,拿出不知从何时带来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划下去,将绢布做的卷轴撕了个粉碎。

绢带散乱一地,犹如一个女人最后的爱意和尊严。

莨菪深深看了一眼项婧,夺门而出。

项婧生怕她做傻事,连忙起身想出去追,却不经意看见地上被划碎的画。

一个青衣女子,站在一棵柳树下。

已被撕碎的,再也看不清,除了范靖和莨菪,谁也分辨不出画中的人到底是谁。

不敢面对的,心神巨震,画中的人竟然这样熟悉。

他怎会将自己的画像送给一个爱着他的女人?

如此狠心!

如此决绝!

却也如此深情!

项婧默然流泪,轻轻捡起一片划碎的绢条,握在手心,他的苦,我明白。

断的干净,才有未来。

可项婧又怎知,这幅画本是范靖拿来送给吕芸的。两个女子,同样的心意,一个收了画,一个不肯收。

最终,都与他不再见!

夜色越发深了,黑的不见一丝光亮。

日终究会再起,错负的心,可还能再起?

范靖写好了辞去官职的竹简,站在下首等着刘恒上朝。

昨夜项婧屋内的两个女子,自己除了看着,别无他法。这世间,自己能掌控的太少,终究抵不过人心变化。

不料刘恒拿起一竹简,看向张仓问道:“丞相所言可否属实?”

张仓立即上前一步,朗声道:“丞相臣张仓、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贺、备盗贼中尉臣福冒死罪启奏:淮南王刘长废弃先帝文法,不服从天子诏令,起居从事不遵法度,自制天子所乘张黄缎伞盖的车驾,出入模仿天子声威,擅为法令,不实行汉家王法。他擅自委任官吏,让手下的郎中春任国相,网罗收纳各郡县和诸侯国的人以及负罪逃亡者,把他们藏匿起来安置住处,安顿家人,赐给钱财、物资、爵位、俸禄和田宅,有的人爵位竟封至关内侯,享受二千石的优宠。淮南王给予他们不应得到的这一切,是想图谋不轨。大夫但与有罪失官的开章等七十人,伙同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谋反,意欲危害宗庙社稷。请陛下惩处厉王,以安社稷。”

范靖忙收回神思,皱眉。

自己命洱海月和下关花随刘长回淮南,他怎么又惹出这样的事来了?

厉君这个疯子究竟要做什么?

“朕不忍心依法制裁淮南王,交列侯与二千石官商议吧。” 刘恒淡淡挥了挥衣袖,满脸的疲惫。

“臣仓、臣敬、臣逸、臣福、臣贺冒死罪启奏:臣等已与列侯和二千石官吏臣婴等四十三人论议,大家都说‘刘长不遵从法度,不听从天子诏命,竟然暗中网罗党徒和谋反者,厚待负罪逃亡之人,是想图谋不轨’。臣等议决应当依法制裁刘长。” 几个忠臣一一下跪,义正词严的说着厉王刘长的罪行。

刘恒批示说:“朕不忍心依法惩处淮南王,赦免他的死罪,废掉他的王位罢。”

范靖微微发怔,忽的却笑了笑。

也好,远离这些虚有的官爵名位,人或许活的畅快些。

“臣仓等冒死罪启奏:刘长犯有大死之罪,陛下不忍心依法惩治,施恩赦免,废其王位。臣等请求将刘长遣往蜀郡严道县邛崃山邮亭,令其妾媵有生养子女者随行同居,由县署为他们兴建屋舍,供给粮食、柴草、蔬菜、食盐、豆豉、炊具食具和席蓐。臣等冒死罪请求,将此事布告天下。”

刘恒一再推脱,众人却步步紧逼。

范靖将众人的神色一一看入眼底,看来刘恒并非所言之意,心知眼下的不过是刘恒的障眼法,却也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刘恒只好颁旨说:“准请供给刘长每日食肉五斤,酒二斗。命令昔日受过宠幸的妃嫔十人随往蜀郡同住。其他皆准奏。”

范靖一言不发,刘恒倒是没有料到,于是周亚夫上前说道:“臣有事启奏。”

“准奏。”

“臣弹劾太傅大不敬、结党营私、勾结匈奴之罪。”

众人一片哗然。

刘恒看了看范靖,朝周亚夫说:“周将军不可诬陷太傅,若无证据,实乃栽赃。”

周亚夫洋洋洒洒罗列了十几条范靖的罪证,最后命人带上了所谓的证人。

莨菪红着眼眶跪在了范靖身侧。

范靖没有丝毫惊讶,依然翩翩处之。与一旁已经乱了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太傅夫人怎么来了?

“妾身不过是太傅身边的妾侍,有一日看见太傅与匈奴的月氏公主进出府邸,不但如此,过去还常常看见太傅与厉王有所往来。。。。”莨菪唯唯诺诺说着,时不时看一眼范靖,又缩着身子继续说。

刘恒厉声道:“太傅,所言可属实?”

莨菪出现在此处,本也不意外。

昨夜,自己就该想到会有今日,又或是,送出画轴时,就注定了今日。

范靖却毫不慌乱,一撩长袍跪下,行礼道:“所言非假。只不过厉王与臣来往,只怕是早前吕后崩时,为诸吕之事来往,请陛下明鉴。”

在场群臣一片哗然。

众人惊叹。

这太傅竟然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话!结党营私罪不至死,可是勾结匈奴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太傅范靖,结党营私,勾结匈奴投敌叛国,本该诛九族,念在督导太子有功,斩。”

“罪臣谢恩。”范靖云淡风轻的叩首。

范靖起身,负手往外行去。

“夫君——”莨菪凄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范靖停下脚步,回首。

莨菪看见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娶自己、护着自己,哪怕到此刻,他依然对自己微笑!

爱他,却求而不得。

恨他,却自我折磨。

莨菪嫣然一笑,口语:“对不起。”

她身子一倒,口中喷出了鲜血,还不等刘恒宣太医令,莨菪服毒死了。

莨菪花毒。

戏剧,她美丽如莨菪花;她倔强如莨菪花,却也狠毒如莨菪花。

她做不到让他走,所以选择一起死。

范靖被周亚夫送进了死牢,死牢中关押的犯人眼见着这一身青衫的男子,恍若天神,仪态翩翩走进了牢房。

心中正纳闷:这样的人也有犯了死罪的时候?正想着,死牢外传来。

“陛下到——”

众人吓得忙的跪在了草堆上,脸紧紧贴着地面,动一下也不敢。

怎么今日高高在上的陛下会来死牢里?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范靖闻言,却稳稳站在牢门边,直到刘恒命人打开牢门,走进了牢房内,范靖才微微俯身行礼,“罪臣拜见陛下。”

刘恒看着范靖,久久不语。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福来守在牢门外。

“我不会逃。只望陛下看清些,莫错杀了不该杀的人。”范靖抖了抖衣袖,朝刘恒暗示。

刘恒哼了一声,“不该杀的人?你是指朕的兄弟厉王还是朕枕边的皇后窦漪房?”

范靖迟疑半晌,“陛下既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身世,想必也清楚这些年皇后娘娘所做。。。。她待陛下如何?想来,陛下心中有定数,她的命便无需我来讨。”

“项婧呢?”

范靖一怔,猛地又仰头笑起来,喉结发颤,笑了许久后才说:“陛下想必也不想与西域的狼王结仇,想来为了江山社稷,拿项婧与狼王交易更为妥当些。”

“范靖,你是朕看不透的人。”刘恒感叹着眼前这个男子的城府。

人之将死,他依旧云淡风轻,对着所爱之人的生死,也不过是谈笑一般的说着。

这样的人,若能握在手中,定是国之栋梁!可惜。。。。

“如你所说,朕命周亚夫去了西域给狼王送信,但愿朕和你不会料错。今日你们被处斩的告示也将遍布大汉的疆域,狼王会看的见。”刘恒说罢摇头自嘲道,“朕与你之间,或许没有胜负。”

范靖看了一眼刘恒,松了口气,目光放远负手而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要看陛下心中的胜负是何物。”

刘恒点头,笑起来,脸上完全褪去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威慑,反倒带着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意味,看着范靖说:“朕要这天下。身在代国时,母后常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告诫朕,朕要做明主。朕看着百姓披星戴月的劳作,所收不过十之三四,实在寒心。秦皇统一六国,但却害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是为明君?非也。朕要给这个天下应该有的太平,安居乐业,给所有夫妻都能美满一生,丈夫外出劳作养家糊口,妻子相夫教子把持家事。”

范靖微微震惊,看着刘恒说:“陛下一贯节俭,一再减免赋税,想来盛世不会远。只怕我无福看得见。有一事需求陛下,虽说陛下兴许也会做,但我说出来会好些。”

“朕会厚葬莨菪。”

范靖点头,“如此。。。。我心安。”

刘恒看了一眼范靖,默默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匈奴的匕首,递到了范靖眼前。

范靖心知,刘恒此次前来定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给自己活路。

却不想,刘恒连斩首示众的机会也不愿给自己。。。。看来,风花雪月的计划也被刘恒料中了。

范靖浅浅笑着,接过了匕首,细细打量着匕首上面的雕花,竟然是莨菪花!

惋惜。

她为何如此执拗,连给自己一个机会也不愿意。

“她害你,你不恨她?”刘恒问。

范靖微微轻笑,“有的人因爱而奉献出全部,有的人因爱而剥夺全部。前者此生只怕都会在北苑孤独终老,后者将随黄土掩埋一生。我不恨。”

刘恒没有多想范靖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范靖却知道,刘恒不会有太多耐心的,口中说着:“终各有所求罢了。陛下既然不安心,我便让你安心。”说罢范靖猛地一挥手,一刀斩下了自己的右臂!

一只手臂啪的落在了草堆上翻滚了几圈,被干草包围住,血水粘连着枯草,看着恶心却也骇人心魄。

范靖猛地后退几步,扔掉了匕首,伸手捂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看向刘恒说:“以此臂为誓,若还能活命,范靖今生永不干涉朝政,若违背誓言,便拿去我最珍视的东西。如此,陛下可放心了?”

刘恒震惊的看着地上那只血淋淋的手臂,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待微微回过神,刘恒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范靖的伤口,淡然的问:“最珍视的东西?”

范靖双唇已经惨白,脸上也褪去了血色,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一般,虚弱、苍白,嘴边却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我不愿死的缘由,因我还欠她一个未兑现的诺言。。。。带她看尽世间的风光。。。。她未来,我怎敢离去。。。。”

刘恒心中百味涌动,默默看着范靖,低声说:“如你所愿。”说罢一拂袖大步离去。

项婧身子见好,却还是虚弱了些,自前一日范靖进宫,直到今日也不见归来,正想着四处走走活动筋骨。

不料周亚夫带着一队羽林军围住了太傅府,二话不说便将项婧扣了起来。

“周将军这是做什么?”项婧十分不满的问。

“奉陛下口谕,太傅夫人项氏,淫乱后宫,打入死牢。”

项婧被羽林军拖拖拽拽来到了死牢,门一开就被推进了牢门,跌坐在地上,牢门呼啦便锁上了。

项婧拄着地环视四周,墙边靠着一个人,项婧大惊,猛地爬过去,“清靖寡欲!”

范靖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项婧一脸担忧,轻声一笑,“你来了。”

项婧伸手去扶范靖,“怎么回事?陛下不准你离开?为何要将你关进死牢?”却不小心摸到了肩膀处,范靖嘶的一缩身,项婧立即愣住了。

范靖右臂处空荡荡。

项婧立即看去,衣袖被血迹沾染,右臂荡然无存!

“你的手臂!清靖寡欲,你,你的手臂呢?”项婧叫起来,话才出口,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范靖淡淡一笑,“一条手臂,无妨。。。。婧儿,过来。”说着用另一只手臂将项婧揽入了怀中。

项婧靠着范靖的胸口,低声抽泣着,“清靖寡欲,我们可会死?”

“你怕吗?”

项婧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道:“我怕死。三哥说做了坏事的人死后会下地狱,在地狱,顶惨。可。。。。你会陪着我,是不是?”

范靖咳嗽了几声,喉中好似要喷出鲜血,却被自己活生生咽了回去,却没有回答项婧的话,许久才说:“你不是喜欢讲故事。。。。这次,我有个故事。。。。讲给你听,如何?”

项婧点点头。

“这个故事。。。。不那么长。前面的,你都听过了。。。。他家中长辈皆因赵王刘如意之死牵连入狱,只剩下他和他失散的妹妹。。。。”

“我听过的。后来他跟着义父,一心寻找妹妹。又结识了淮南的厉王。。。。后来呢?”

“不是后来。。。。是之前。。。。他结拜的大哥刘如意奉旨进长安城,他与父亲跟随护送。。。。行至户县郊外,那里有一对夫妻正在卖茶。是一对世间最平凡的夫妻。。。。大哥渴了,他们便停下了稍作休整。。。。林中跑出了一个白衣女孩。。。。”

项婧一怔,翻身看着范靖眨巴眨巴眼睛,“你如何晓得我与大哥哥、周狄的事?”

“听我慢慢说。”范靖拉着项婧靠好,又娓娓道来,“她留下了‘莫离莫忘’。。。。这些年,他一直戴在身边,却从未听见铃铛响过。。。。他日日夜夜都盼着听到那个清脆的响声。。。。盼着。。。。盼着。。。。”

“清靖寡欲。。。。你。。。。”项婧愣住了。

范靖惨淡一笑,“就在他以为她永远不会来的时候,在龟兹,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笑闹着骑在马背上。。。。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他找人有意说起长安,引诱女子离家。女子是这世上最笨的人,竟真的孤身来到了长安城。。。。”

“后来。。。。”范靖的声音变得虚弱。

项婧急急说:“后来是乞巧节,女子贪玩,救下了萧清漪,不料也是男子设下的圈套!”

范靖微微勾起嘴角,点点头说:“是了。。。。后来他们有了分钗之约。。。。后来他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想走的时候,已经早已没有了继续前行的力气。。。。你可知道,来长安前,他一心只是为了找那个要和自己莫离莫忘的女孩,到后来却早已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女孩远在天边时,他拼尽全力去靠近。。。。却当她就在眼前时,又连伸手的勇气也没有。。。。他常常半夜大笑,笑自己活该,笑自己太傻。。。。”

项婧怔怔的愣了半晌,忽的眼泪猛地涌出,身子抖动,止也止不住,拼命捂住了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你既然是周狄,为何不愿拿出‘莫离莫忘’与我相认?那一夜在如意居又为何要躲着我瞒着我?为何一直以来不告诉我?为何不与我说清楚?为何要瞒着我到今日才说?为何。。。。”项婧流着泪,一下一下拍着范靖的胸口,一句一句的埋怨着嗔道。

“这世间,要做的事太多,哪里。。。。哪里做得完。。。。许下的诺言,都需一一实现。。。。本想等我想清楚、还清楚了,再与你说。可如今我欠大哥的、厉君的,都已还清。。。。只是欠你的逍遥自在,今生只怕。。。。”范靖噗的喷出了一口血,却又紧紧的抿着唇,模样很是隐忍,嘴角想笑,却因为要抿唇而使表情变得很怪异。

“不要!不要!今生今世,我要你兑现诺言!带我走!带我走!”项婧伸手去捧住他喷出的血,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这个迟来的孩提之约。

十几年。

迟来了十几年的孩提之约。

希望还来得及。

“年少时,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巧遇。如今才晓得,那就是我的一生。。。。孩提私下约。。。。”范靖侧头看着身边泪流满面的项婧。

项婧握住范靖的手,“那不是你的一生,是我们的,我们的。此生相执手。”

范靖的视线渐渐模糊,直到项婧的模样变为一个黑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

放肆!公子你也碰得?

让你踢我!娘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还你一礼!

他日你若来找我,我如何认得出你?

‘莫离莫忘’送给你!以后我们长大再见面时,我一眼就能认出你的!

在下范靖。范蠡的范,清靖寡欲的靖。姑娘芳名几何?

我叫项婧,圣人之师项槖的项,女子青青衣的那个婧。

若你一辈子想不出,那我岂不是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了?

有何不可?

以此簪允你今日分钗之约,三年之约,此生无悔。

念桥边芍药,年年知为谁生。

砸了便砸了!有什么大不了?我赔你便是!

你拿什么赔我?

我一辈子给你端茶倒水赔。。。。

一辈子?你可想清楚了?

若我昨日说要你信我,想必无凭无据,你定不信。若此时说,你只需信我,什么都不必做,只需信我。你可信?

我虽姓范,却远不如范蠡那般心狠。。。。能将西施送予吴王。我做不到!永远。

我要跟着你。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你为何不愿问我愿不愿随你回西域?你后悔了?如今不愿离开长安,不愿抛下你在长安的荣华富贵,不愿带我走。。。。

我以为不愿意的那个人,是你。

你会娶我,是不是?

我会娶你。

自不会!你的娘子只许是我!

我所爱之人,只会是你。

我背你。

好!我给你唱歌。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为何唱给我听?

我想唱给你听。

如此,我也唱一首给你听罢。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三年之约未到,今日便改了期限,今生今世,永不悔改。

非乃邂逅相逢,乃是孩提之约、此生执手,如你所言以分钗为证,今生今世,永无悔改。

范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遇见一个人,从此心随她动,眼中只看得见她的一颦一笑。任人世沧海桑田,有些人、有些执念,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乃至一辈子,永远如第一眼。

那一眼,今生今世,永无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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