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立夏的20岁生日(1 / 1)
和韩宇在电影院里碰头,在黑黑的电影院里,我看到满目黄沙之中,留着一瞥胡子的哥哥孤独地望着远方,喃喃自语,“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
我大惊,捅捅韩宇的胳膊,“怎么是哥哥演反派欧阳峰?东成西就里他不是黄药师吗?”
韩宇也同样做茫然状,“不知道。往下看就明白了。”
如果说徐克的电影版《笑傲江湖》《东方不败》看得我英雄不气短,儿女却情长,顺带同情一下被篡改大作的金老爷子;那《东成西就》简直就是颠覆性地暴笑出场,不知金庸老先生会不会气得吐血?可是,当我看这部《东邪西毒》的时候,我却感觉王家卫给了我当头一棒。就是在我看得云山雾罩之际,却恍若有几道闪电击中我的胸膛,此时,我已无法顾及金老先生的感受了。我听到哥哥继续深沉旁白时,“那天,黄历上写着:驿马动,火迫金行,大利西方。”这时,电影院的灯光亮了。
我和韩宇一起往电影院的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前面的一对身影让我有点不敢相信,禁不住拼命揉了揉眼睛。走在我和韩宇正前方的,是王铮和一个低年级的小美眉。而且,王铮的胳膊就这样搭在女孩的身上。
我真的是有点懵了。可是王铮却正好回过头来,同时也发现我和韩宇,他嘻笑着拍了一下韩宇的肩膀,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我偷眼望过去,韩宇的表情如常。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终于没能忍住,“气死我了,王铮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韩宇很平静地扫了我一眼,“犯得着吗?这个也生气?”
“阿萍病还没还好,王铮就耐不住寂寞了?阿萍知道肯定是会伤心死的。”
韩宇很同情地看着我,“阿萍的病是一回事,王铮和别人出去玩是另一回事,你又不是当事人,瞎操心什么?再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有些怒了,“你们男生是不是挺不把这些当一回事?如果换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宇有些不高兴,“干嘛扯我的身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小声嘟囔,“反正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韩宇狠狠地瞪我一眼,“我还以为你挺了解我的,原来不过如此。”
我被他用话一逼,真是又气又急,可是却不知如何应对,只能铁青着脸,沉默以对。
那个晚上,不欢而散。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但是,我却始终无法忍受王铮的行为。第二天晚上,我去了医院,看望阿萍。
阿萍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她开心地看着我,絮絮叨叨地询问学校里同学的情况。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答。
我貌似无意地询问,“王铮今天没来啊?”
阿萍笑嘻嘻地点点头,“嗯,昨天来过。本来说陪我吃晚饭的,后来忽然想起学校有事,就回去了。”
我心中大骂“骗子”,犹豫了好久,却还是没有捅穿,只是忧郁地看着阿萍。
快告别的时候,阿萍忽然叹了口气,“林立夏,我先告诉你,我和王铮早晚是会分手的。”
我心中大惊,口中却是,“你瞎说什么呢?不会的。”
阿萍看着我,淡淡地笑了,“我自己的情况我最知道,我和他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你还小,以后慢慢就明白了。”
我明白啥啊?以我不到20年的单纯历史经验,我只能得出一个判断,王铮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流氓,大骗子。
而韩宇,居然对那个坏蛋,报以宽容的态度。
冷战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和好的速度也是迅速的。五一节过后,一个重大时刻来临。那是我人生唯一的20岁生日。
开心的事情总是有许多,生日礼物也接到手软。大胖和小胖凑钱买了一个我垂涎已久价值三十大元的发卡,一边抱怨我自从和韩宇混在一起后,物质生活愈发糜烂。宿舍中央唯一的桌子上,韩宇送来的十一朵玫瑰无比娇艳。北京的死党也纷纷寄来贺卡和礼物,老牛送给我一个内装地球仪的玻璃镇纸,小米很夸张地寄了一头硕大的粉红色胖熊,并且让我注意收听上海音乐台的点歌节目。不过,唯一令人郁闷的是,礼物居然也会撞车,韩宇送给我的红色心形八音盒居然和北京风儿阿乖寄来的一模一样。
我和韩宇一起站在邮局里对着面前这一大堆拆得七零八落的礼物发呆,寻思怎么把这堆破铜烂铁抱回去,韩宇斜睨了一眼,指指从北京来的那个八音盒,断然道,“把那个东西扔掉。”
我吓了一跳,为防不测,赶紧将之揽入怀中。
那天接下来的节目也很精彩。我们穿着从四川北路淘来的不同款式的白衬衫牛仔裤,手拉手的在长风公园晃荡,韩宇给我拍了无数骚首弄姿的片片,记载下了20岁林立夏的小小片断。
中午在南京路吃了肯德基,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和韩宇抢薯条。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和韩宇臭贫。
吃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然想起小米的嘱咐,赶紧打开walkman,收听中午的点歌节目。韩宇趁我不备,抢走一个耳机,让我觉得很不爽。韩宇看我嘀嘀咕咕的样子,突发奇想,“你说他们怎么那么笨?不设计一付情侣耳机呢?肯定会供不应求的!”
我想象了一下一根绳子上拖着四个耳机把两个脑袋连在一起的壮观局面,不由得吃吃发笑。
就在这个懒洋洋的中午时分,我们把点歌节目从头听到尾。结束的时候两人面面相觑。韩宇发表了最后宣言,“看来小米的信没有中奖,生日点歌宣布失败。”
我问韩宇,“小米在北京收得到上海音乐电台吗?”
“笨!当然收不到。”
“哦,那我就写信告诉她点歌成功,我听到了。”
韩宇看看我,“切!”了一声,却未作多言。
下午,我们从南京东路由西向东,一直抵达外滩。那天的天气异常晴好,有些微微的江风吹拂在我俩年轻的面膛上。在江畔,我和韩宇留下了第一张合影,在快门摁下的那一瞬间,站在身后的韩宇将手环在了我的腰上。
多年后再看那张照片,除了两个有着稚气面容的学生情侣,对岸的东方明珠电视塔仿佛近在咫尺,在夕阳的照耀下金光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