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恩断情绝(3)（1 / 1）
“不用麻烦了，断肠丹，不是毒药，也不需要解药，只要熬过三天，就会烟消云散。现在看来，怕是……连三天…都用不着了……”
强撑起身子，雅娉揪着气息不畅的胸口，话还没说完，一阵气息短促的堵塞，身子一软，顿时向后仰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娉儿！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坚持住，千万不要离开我，御医，御医——”
扶起雅娉的身子，北炎煌抱着她，前所未有的恐惧萦绕身旁，浑身担忧地都开始发抖。
“圣上，娘娘心脉闭塞、心率不齐，已经开始出现供血不畅的症状，臣怕——”
“够了！朕不听废话！用药！用针！不管用什么方法，保住她，保住她，不能让她有事，绝对不能！”
眼见雅娉已经疲累地眼皮打颤，无边绝望的阴影笼罩心头，北炎煌心神俱裂，不听摩擦着她已经开始转凉的小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挽留她最后的生命迹象。说无对头。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爱她，多么的不能失去她。
“我好累，终于，我可以不受打扰，可以随心所欲，轻松地休息了——”
眼前突然浮现花繁叶茂、桃花纷飞的世外美景，雅娉身体里强撑的最后一道力量仿佛突然也消失了，没有纷扰、平静的美丽幻觉带给她无限的渴望，放松下身子，美丽的嘴角扯开一抹惺忪的笑痕，似乎连疼痛都变得麻木了。
“不，不要睡！娉儿，你不可以这样离开我！我爱你！爱你啊！你怎么可以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娉儿——”
不停地晃着雅娉的身子，北炎煌好怕她就此闭上眼，突然一只白色的锦瓶滚落地下，轻微的磕碰声突然惊醒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北炎煌抖着双手，倒出药丸，想要塞入雅娉的嘴里，却见她似乎意识早已朦胧，根本不知道张嘴咽下。心急如焚，北炎煌将药放到她的嘴边，低头吮吻度气逼她将药服了下去。
“咳…咳——”
片刻后，见雅娉突然苏醒轻咳，北炎煌不禁热泪盈眶，没想到，这个药，对她，真的有奇效。药，想起什么，北炎煌突然转身看向了灵桑的皇后：
“娉儿的续命丹是怎么来的？！哪里还有？！”
“这儿……是圣上从一个老神仙那里得到的方子，宫里有专门的配药师、炼丹炉炼制，每年只有八月中旬才会出一次炉，一次就是一年的量，现在……还差近两个月……”
“两个月？！一月一颗，就只差…差我拿走的那一颗？！”
晴天霹雳，劈得北炎煌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无助，眼冒金星，直起的身子都整个软瘫在了地上，顷刻间，北炎煌悔得肠子都青紫打结了，不停地挥拳砸着地面，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如果他真得有用心关怀过她，就不会连她的病况都不清不楚，更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说得对，他根本配不起她的爱，她珍贵的一切，甚至是她的命，都是他拿走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病急乱投医，北炎煌仓皇地问着，四周却是有志一同的摇头，像是突然得到死刑令的囚犯，北炎煌眼前一黑，差点受不住刺激当场晕了过去。从来没有什么事能打击到他的意志，这一次，他却有些溃不成军，前所未有的绝望。
“师…师傅……”
呆愣中，一声虚弱的呼唤将行尸走肉的北炎煌拉回现实，一抬头，就见门口出现一抹白发白须却满面红光、仙姿道骨的老人，身后跟随地竟是……北炎烨！
他还活着？！
倏地瞠大眼眸，这一刻，他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张了几次嘴，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气若游丝却试图伸手起身的雅娉，北炎煌顿觉，上苍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他所作的一切牺牲，最终像是变成了一个笑话，他所有的善举瞬间变得没有了意义，所有的报应最终都落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他放弃了自己的孩子，伤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眼睁睁地看她挣扎在垂死的边缘，却无能无力，这就是上天对他做错决定的惩罚吗？
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惩罚他的自作聪明！失去最多的是他，愧疚最多的是他，痛得最多的也注定还是他！
“小娉？！你这儿孩子，为何不听师傅的劝告？！师傅警告过你多少次，你的身体，一定要清心寡欲，绝对不能动情。强烈的爱恨情仇只会加剧你心脏的负担，会要了你的命的！”
接过雅娉，把着她的脉象，见已到病入膏肓、极致恶劣的膏肓之状，边疆老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苛责了起来。
“师傅，临终之前还能见到您,小娉真是死而无憾了！师傅，小娉好像还从来没对您说过谢谢呢，可惜小娉辜负了师傅的教诲，怕是没有机会再报答您老的教授之恩了。师傅，谢谢你，小娉今生再也无牵无挂，也已经别无所求，最后…还想求师傅一件事……”
“傻孩子！师徒之间还说什么谢呢！你说，只要为师办得到，都会答应你——”
“师傅，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儿，就算…死，我也不要…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带我走，带我……”
抓着边疆老人的衣服，雅娉急切地说着临终遗言，每一个字全都像是锋芒毕露的巨毒利箭，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听着雅娉的话，北炎煌脸色一阵扎青乍白地难看，他清晰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巅峰极致！一个连死都想着逃离自己的人，可见她对这里有多么的深恶痛绝！他，到底伤她有多重？！
“好，好，别说了，休息会儿，师傅答应你！小娉，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你…服了…断肠丹？！”
心痛万分，边疆老人抱着爱徒，突然发现什么的惊叫了一声。
“师傅，师妹还有救吗？！”
回归的北炎烨望着奄奄一息的雅娉，急切地问道，他们真不愧是师兄妹，他差点死在沙漠里，没想到师妹也——
“小娉她心脉俱损，郁气难消，血脉本就堵塞不畅，情绪又波动太大以致血脉激涌、雪上加霜，要救她，必须先要让她断情绝爱、恢复心平气和，减去她千疮百孔身体的精神负担才能施救……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了，行不行，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眉头紧紧蹙起，边疆老人面色凝重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您的意思是…忘情汤……”
略一沉思，北炎烨了悟地倏地抬起了头，却震惊地连连后退了三大步。
“不管什么汤，只要能救她，都试试吧！”
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交换着眼神后却都不再言语，北炎煌急切的开了口。现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过。
“你知道这儿【忘情汤】是什么吗？！这个汤一旦喝下，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将从她的脑海中洗去，让她自此断绝绝爱、忘情一生！换句话说，她有可能忘了在场的所有人，也有可能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更有可能自此变成痴呆傻儿——”KUR。
“你说什么？！过去的一切，都…抹去?！”
脸色一阵煞白，北炎煌也顿时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他这个人，连‘恨’都会是奢望？！
永远的忘了他，永远地断情绝爱……这简直比亲手拿刀杀了他，还让他痛苦万分？！
闭眸缓和了许久，北炎煌沉重地下了最后的决定：
“只要她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她从此…真得忘了我……”
“圣上，我要带她走，这是小娉最后的心愿，我也答应了她！不管你们之间过去曾有过什么恩怨，今天开始，慕容雅娉已经死去，她的记忆里也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重新开始，这个孩子从小就吃了太多的苦，孤寂太久、沉静太久，总习惯用冷漠的高傲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她是个不能有爱也不该有爱的人，却比任何人都懂得爱，也渴望爱。爱，成了她一生的牵绊，最终却也让她吃尽苦头，也许，忘记一切对她来说会是最幸福的事！我不希望，重生后的她，还是一样活在乏爱的不快中，但愿上天怜悯——”
说完，边疆老人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拔去软木塞，往雅娉口里滴了两滴，随即衣袖一挥，两人像是一阵风般，消失在了北炎煌的眼前，快得他根本来不及捕捉：
“娉儿——”
凄厉地惨叫一声，北炎煌一阵血气翻涌、腥酸反胃，顿时鲜血喷涌，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踉跄，‘砰’得一声单膝跪倒了地上。
“圣上——”
现场顿时乱作了一团，他却眼神呆滞地凝望一方，热血沸腾的生命仿佛随着心爱之人的消失顷刻冰冻三尺、凝结成石，自此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