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最后的温柔(1)(1 / 1)
一觉醒来,雅娉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皮,随即维持一贯的动作,除了发呆,就是变相的发呆,对自己身处之地的陌生,她的惊讶只是一瞬间;对周遭的陌生,她的关注也停留不过片刻,周围的一切,是好是坏,仿佛对她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
那像是一种自我放弃的无畏,如同人之将死,一切变得都不再重要,也不再可怕。
而每每看到雅娉像是毫无知觉的布偶般了无生机的样子,北炎煌的心无法言喻的痛。
自从拿掉孩子,他就没见她有过任何正常的表情,经常都是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很多时候,他都有种感觉,如果没有人喂她吃饭喝水,她一定会活活地将自己饿死。
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想不想…出去走走?!”
轻轻坐到床畔,见雅娉又是一如往常,长发披散掩面、半抱着膝盖低头凝望着手指的半片黄布,北炎煌的心就不停的淌血,那半成品的黄色衣服,似乎成了她赖以为生的命符,看她经常一动不动地盯着手看,比拿刀刺在他的心窝还让他难受。
他真的宁可她大哭大闹甚至砍上他两刀解气,也好过如此这般行尸走肉,让他干心疼地着急。殊不知,其实这几天来,雅娉看的不是手中的黄布,而是自己指甲上那细微却逐步扩撒是紫色细痕——那预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邪恶印记。
“我想去御花园坐坐——”
抬头望着北炎煌看了许久,雅娉的眼底却空洞地没有半分的情绪,沉默许久,她才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好!好!”
一听雅娉开口说话,北炎煌激动地热泪盈眶,起身帮她穿好衣服,搀扶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往御花园走去。
她不知道,她第一句话,对北炎煌是多大的解脱与恩赐。太多的时候,看得到的伤并不是最痛、最致命的!
坐到御花园的凉亭里,雅娉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发呆而已,从坐下,她变又开始不言不语,盯着某一处的风景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什么时候回神了,就换处风景,周而复始。
像是要将每一处的姹紫嫣红全部映入脑海,雅娉却发现,回神之际脑海依然一片空白,而她的过目不忘似乎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而北炎煌也近乎整整陪她做了一天,除了偶尔有紧急大事离开片刻,近乎半步都不曾离开。
落日的余晖点点褪去,雅娉望着那光芒尽褪的圆润,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去御书房签了一份文书,回来之际,北炎煌回宫帮雅娉拿了一件披风,虽然这一天,她只说了一句话,对他来说却已是居功近伟的巨大进步。
轻轻将披风搭在雅娉的肩上,北炎煌习惯性地又将她慵懒歪斜的身子拥入怀中——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躺在父皇、母后的怀里看日落……”
可惜,这个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看着那最后一点点红润快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雅娉喃喃自语地自说自话,却没有说不后半句自己最真实的感慨与遗憾。
“什么?”
感受要雅娉浓浓的失落,北炎煌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轻轻推开她的身子,刚想再确定一遍,雅娉却像是没事发生般转移了话题:
“没有,天要黑了,我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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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天注定她的人生是短暂而缺陷的,她只希望至少自己离开的时候,不要只带着恨。
翌日,待北炎煌下了早朝步入金龙宫的时候,雅娉已经下床,一身米白的素衣,淡雅如神,没有半分世俗之气,恍若不谙世事的空谷幽灵,浑身写着捉摸不定。
这一刻,望着雅娉,北炎煌却觉得她像是一阵风,感觉得到,却捉不着。
“娉儿,你——”
望着跟昨日判若两人的雅娉,北炎煌一时竟有些无法接受,似乎一夜之间,她就活过来了,而这样的天渊地别的转变,竟吓得他一颗心都不安地怦怦乱跳。
“圣上万安!”
“免礼!”
见雅娉转身竟然还懂得行礼,北炎煌伸手扶起她,更是吓傻了。他怎么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
“躺了太久,我想去骑马,可以吗?”
“当然!娉儿,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答应你!娉儿,孩子的事,对不起,不要怪我,不要怨我,皇兄不在了,我只是希望可以为他留下最后的一丝血脉才……”
抓住雅娉的手,北炎煌不确定地跟她解释着,试图看清她的真正意图,可是在她的眼底,除了冰冷的空洞、虚伪的礼仪,什么也没剩下。他不知道,他的解释对雅娉来说早已规划为美丽的谎言,她根本不相信他牺牲她的孩子,是为了保住北炎烨的血脉,就算是,她也认为更大原因是怕他心爱的女人受不了同时失去两个挚爱的痛。
可是这一次的意外,在雅娉看来,本来就是若兰自作自受,一切的恶果本该有她一力承担,是她不讲理甚至可能有意推她才造成这次的意外,如果不是她本能扯住了她,这一切只会是她一个人的悲剧。
如果今天两人同样的意外,她或许还不会这么的恨,可是,因为他的帮助,最后,所有的恶果还是全部都转嫁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让她失去了今生最大的渴望,这是她无法容忍、今生今世也不能原谅的。
“过去的事,不重要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不想在纠结在无法改变的过去上耗费掉自己最后的时光,雅娉没有告诉他,在他选择放弃她的孩子的时候,已经选择了放弃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以后,也永远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娉儿,如果你真的恨我,我宁可你打我骂我——”
雅娉突然的大度让北炎煌莫名滋生了一种可怕的不祥预感,如果连恨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奢侈,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