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阴谋的序曲(2)(1 / 1)
逃出见风阁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原因是这片桃林像是一个迷宫,苍茫似海,无边无际。宁欢在长途跋涉筋疲力尽时重重地坐在泥土上,反正衣服都是湿的,也不怕地上的水汽会打湿衣裳了。
原来逃离了地狱不一定就是天堂,此刻就算桃花再美,她也压根没有心情欣赏了。
春风挟着暖意,却无法让她开心起来。她好累,好冷,肚子也好饿,最重要的是,她好想回家……
梨花谷里有满谷盛放的梨花和繁茂的草药香气,有四季不败的苍柏和瑰丽宏伟的日出日落,有看似严厉却会对她很好的风姑姑和总是把她当妹妹来照顾的小姐,有她最深的归属感和最割舍不下的情感。
即使那里远比不上见风阁的宏伟壮观,即使岛上的食物没有外面的种类繁多、精致可口,可是她就是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来,因为那些所有看似平凡简单的事物里,有一种家的味道。
家——
她把头埋在脏兮兮膝盖上,也不顾身上和海水混合在一起的灰尘,就这样可怜巴巴地哭起来,眼睛红肿得像只兔子,原本想抑制住的啜泣声一不小心溜出来惊起了枝头的一只小鸟。
她想回家,她想回到从前的生活……
无缘无故被劫持,被囚禁,被关押,被勒着脖子威胁,被看不起……她就算只是一介婢女,也从来没有人真的把她当婢女使唤,可是在郁晴风面前,她前所未有地自卑起来。
她就这样无处遁形地被他嘲笑着她的卑微和低贱,却没有办法辩驳。
她好想小姐,好想回家。
这样埋头伤感了好一会儿,她又猛地抬起头来——对于宁欢来说,就算是一无所有的时候也不会失去的东西就只剩下勇气了。
她抹了抹湿漉漉的面颊,咬牙站起来继续走,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她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一边走一边放在嘴边吹起来,那声音清脆悠扬,旋律并不美丽,却有种古怪的韵律在其中,像是……像是什么奇怪的符咒。
林子仿佛瞬间安静了,只剩下这个声音远远地划破空气向远方传去,奇怪的是那声音没有被分散,反而聚成一束朝着某个特定的地方驶去,而她重复着这样的韵律,向不同的地方吹去相同的曲调。
隐隐约约听见远方传来什么声音,窸窸窣窣,还不太真切。宁欢耳朵一动,凝神屏气地继续吹奏着,只是这一次,方向固定了,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朝四面八方吹。
渐渐地,那声音逐渐响亮起来,清晰起来,由远及近,最后变成马蹄的踏地声越来越密集地传入耳畔。
宁欢终于放下了唇边的叶子,看着视野里出现的那匹白色骏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冷……
翻身上马,轻快地发出指令,她觉得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逃出深渊了。
抚摸着小冷的耳朵,她俯下身来轻柔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露出依恋的神情——这是她的同伴,是她和梨花谷最密切的联系了。
小冷刚入谷那年还是一匹小马驹,由于不适应谷内天气,通体发热到快要死掉,而她守在它旁边一面摸着它柔软的鬃毛,一面心疼地说:“小姐你看,它在掉眼泪!”
陆梨一面和阿爹一起救小马驹,一面回头安抚也快哭出来的宁欢:“阿欢乖,给小马唱歌它就不会哭了。”
于是她果然唱起歌来: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这是小姐教她的诗,她总也记不住,于是小姐就编成歌谣唱给她听,她这才能背诵。
尚且稚嫩柔软、未脱童音的嗓音带着一丝惊惶唱着这样的歌谣,在那个夜里像是门外摇曳的灯笼,隐隐绰绰,摇曳生姿,充满了朦胧的美丽。
然后她给小冷起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希望它能够停止发烧,体温降下来,没想到的是小冷竟真的活下来了,从今以后健健康康,甚至成为了今天这样美丽的马儿。
一人一马在林间飞驰,小冷载着主子平平稳稳地向远处驶去。
另一边,见风阁里,郁晴风在处理完桌上的全部公文后靠在椅子上闭眼小憩,这样寂静了很久以后忽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
他得去找那个没教养的女人算账!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只绿油油恶心到极点的蟋蟀,叫他简直想跳进泡满香草的木桶里再洗个干净——可是不过短短半天的功夫,他已经洗了五次了!再洗下去都能洗脱一层皮了!
他冷冷地朝后山奔去,步伐轻盈,踏地无声,衣袂飘扬,翩若惊鸿。
踏进院子的时候,映臻如影而至,恭恭敬敬地垂下头道:“公子。”
郁晴风没理会,径直推开木门,只见伊雪坐在桌边缝制着什么,屋内并无那个女人的身影。
“人呢?”他回过头来问映臻。
映臻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声音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宁……宁姑娘没有来找公子?”
“找我?她是这样对你说的?”郁晴风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唇角露出一丝极美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温柔美好。
然而映臻的额头却渗出一丝汗珠,猛地跪倒在地,语气似是冰雪般坚韧:“是属下疏忽了,属下这就去追,待将人追回后,再向公子请罪。”
他的头埋得极低极低,几乎与地面相触,纵然语气坚毅,声音平稳,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难以遮掩的一丝惊惶。
郁晴风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你去,我亲自去。”
他无声地越过跪在地上的人,同时冷冷地说:“究竟是动了可笑的恻隐之心还是真的疏忽职守,我信任你不代表给了你自作主张的权利,自己下去领一百杖责,若有下一次,再无饶恕。”
“多谢公子。”映臻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直到郁晴风走了很久以后,才在伊雪惶恐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来。
风过,冷汗湿衣。
找遍了山顶各处她常去的地方,确定她已经不在这里以后,郁晴风飞快地奔入马厩,飞身上马,一个纵身跃出了围栏,迎着呼啸的寒风和刺骨的冷意向山下奔去。
各个出口都有见风阁的弟子把守,她对此处的地形也并不熟悉,若是逃跑了,不是迷路就是被发现,可现下已过了大半天了却还没有弟子前来汇报,那她会到哪里去呢?
他习惯性地眯起眼,却在下一秒忽地醒悟过来——后山的悬崖!那是唯一一处没有人把守却能通往外界的地方,因为从崖底上不来,所以他就没派人守卫,可是竟让她钻了空子!
该死的女人!
他勒紧缰绳,如风雷般迅疾。
宁欢和小冷行了半个时辰的路就到了先前和郁晴风到过的镇子,明明知道此处还没有脱离见风阁的辖制,可她实在是没有半点力气了,抱着一丁点侥幸心理,她把小冷拴在小客栈的马厩里,自己则走进去要了一间屋子,又坐在大堂里吩咐伙计送些吃的来。
现如今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也管不了吃什么,这个时间点儿根本不是吃饭的时候,伙计只端上来几个冷馒头,但她还是狼吞虎咽起来。
“姑娘,馒头加住宿一共是三十文钱。”
待她吃完后,伙计恭敬地站在一旁提醒她先付钱。
一般来说在客栈住宿什么的都会临走时才付钱,可这姑娘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又在泥里滚了一圈,实在是令人怀疑她的来路,也不知付得起钱不。
掌柜出于多方考虑,还是嘱咐伙计来要钱了。
宁欢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荷包——等等,空的?
荷包呢?
她临走时明明把荷包放在这里的啊!
她开始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在身上四处搜寻荷包的踪影,可是哪里有半点荷包的踪影?
“姑娘,是荷包掉了吗?”伙计在接到掌柜冷下来的眼神后,凉凉地开口问道,“可要赊账,下次再付?”
“啊,是……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了,真的是……很抱歉,我下次一定来补上,我是神医谷的人,绝不会赖账,拜脱就让我住上一夜行吗?”
她尴尬地揉着衣角,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力气这样继续赶路了。
岂料伙计重重地把她推搡到门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呸,没钱也敢来住店!还神医谷的人,神医谷的人会吃霸王餐?臭要饭的,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脚下虚浮,宁欢一个趔趄跌在地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在神医谷里吃好穿好待遇好,如今竟然沦落到被当成乞丐的地步……她哭丧着脸,坐在那里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了。
就在她百般伤心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一个清澈温润的嗓音:“这位姑娘可是宁欢姑娘?”
她一愣,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温和清秀的绿衫青年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你是谁?”她上下打量着来人,貌似没在见风阁见过他啊……
“姑娘别慌张,我不是郁晴风的人,我叫未远,叶琛是我师兄。”那青年笑得很真诚,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你寄到神医谷去的,不是吗?”
她疑惑地接过那封信,顿时瞠目结舌,“这……这个……”
我很好,不要担心!小姐你别来找我啊!——阿欢
这不是被郁晴风截下来的那封信吗?怎么会……怎么会被送去梨花谷!
那青年接着又拿出一张手帕来,那方素净的白手帕左下角绣着一朵小小的梨花,是那种淡淡的鹅黄色,小巧可爱。
看到这朵熟悉的梨花,再也毋庸置疑他的来路,宁欢夺过那张手帕欢喜地跳了起来。
太好了!她可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这么久才更新,因为我本来是英语专业,现在又开始修法语,所以学业非常繁忙,明年还要再加一门日语,完全没有时间来熬夜更新。
我之前已经决定上学期间停止写文的,可是今晚上来看到妹纸们的留言,还是觉得非常抱歉,非常舍不得。
虽然现在非常累,每天专业课多到想死的地步,可是还是决定把这篇完成,也许进度会很慢,也许一周只能更新两三次,可是希望能熬过12月,一月放假以后就能专心完成《一两银子江湖梦》系列的宁欢篇了。
写文是我的梦,语言学习也是我的梦,在很难两全的时候,也许这边就得搁一搁,总之希望大家能理解,我只能尽力抽空更新,再次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