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解语毒花(1 / 1)
半月有余,飞雁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还不能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但已经可以在御花园里走走逛逛了。
正值深秋,秋意正浓,整个燕宁宫三面环着滟波湖,沿着湖是一片火红的枫林,开得如火如荼。秋风吹得湖面涟漪阵阵,暖阳照在湖面上宛如细碎的银光,波光粼粼,倒映着一路枫林的红,煞是好看。水光潋滟,层林尽染,沿岸的枫林红得耀眼,如火如荼,火红的枫叶映衬着湖边女子白皙明快的脸庞,那是一张久违的笑脸,笑得那么真实,那么纯粹,那么珍贵。
踏雪寻梅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对飞雁说道:“娘娘,您笑的样子最好看了。”“是啊,心兰笑起来的时候,朕也觉得整个后宫都无颜色了。”赵琰刚刚过来,正巧听见了这句话。飞雁故作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道:“她们两个拿臣妾开心,皇上您也跟她们一道儿取笑臣妾?”赵琰一脸沉醉地看着这湖光秋色,点点头道:“有美景,身边还有美人,前天皇后还给朕生了一个小公主,朕真是觉得此刻的朕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飞雁也笑着轻轻拉起他的手,娇嗔着说:“皇上可不要总是来陪着臣妾的好,别叫前朝的大臣们说臣妾是红颜祸水,狐媚惑主的好。”赵琰哈哈大笑,侧着头,故意挑逗着说:“怎么?难道你不是祸水?”“皇上总是取笑臣妾,不理皇上了。”飞雁生气地转过身去,赵琰拉过她,说:“说正经的,前朝要是真太平了,朕也就真的没什么烦心事了。”
飞雁心领神会,给身边的踏雪寻梅递了个眼色,踏雪寻梅等人退下。赵琰神色稍许有些凝重,对飞雁说道:“朕这次为了你,禁了苏贵妃的足。苏贵妃入宫以来从未受过如此惩罚,平日里她表面上温柔恬静,背地里嚣张跋扈这一点朕也早有耳闻,可是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那个父亲苏太尉。太尉掌管军权,当年若不是因为娶了他的女儿,他也不会站到当年的太子——朕这边来。可是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羽翼未丰的小皇帝了,朕也不想永远看苏莫这个老东西对朕指手画脚。”
飞雁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嫌苏太尉掌权太多,太碍眼了。心想,取走亲近的人,这是你自己自找的,不正好是一个帮助赵逸的好机会?于是便说道:“臣妾读书不多,对于男人的东西懂得也不多,对朝政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啦。不过呢,臣妾从小在尼姑庵里长大,有一次和师姐去山下化缘,经过一户人家。这户人家还算殷实,大儿子早年帮着做生意的父亲照看铺子,管着钱,管着账,从中给自己私自藏了不少,父亲公中的银子倒少了。当时臣妾去的时候正在为这事而吵架,臣妾的师姐就问了,那位老爷一共家里几个子女。老人说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女儿已出嫁,小儿子现在刚成年。师姐就又说了,那让小儿子和大儿子一同照看铺子,谁做的好,将来就把铺子交给谁管不就行了?老人恍然大悟。臣妾这故事讲得不好,还请皇上见谅。
赵琰笑着说道:“心兰哪里是讲得不好,讲得朕也豁然开朗。朕的心兰果然是蕙质兰心,比那些读过书的女子还要强百倍。”“那些大家小姐精通的是诗书,而心兰自小学的是为人的道理,虽说是佛门净地,俗家的事情倒也听了不少。”赵琰眉头微皱,看着飞雁的眼睛问道:“那依爱妃之见,朕现在找谁来分苏太尉这杯羹的好?”“臣妾女流之辈,又是还俗不久,对朝中官员认识得几乎没有。只是来时在逸王府住过几日,觉得逸王爷乃是皇上胞弟,臣妾不太会说那些文的话,就是觉得王爷也算个聪明人,可用的人。而且王爷终日喜爱花花草草,不像有狼子野心的人。皇上若是用了王爷,一来可以牵制住苏太尉,二来也可以在朝中有自己的人,这三嘛,又不用担心王爷有异心,这叫什么……一块石头砸中三只鸟,一箭射大雕什么什么的,皇上肯定比臣妾懂。”
“好,逸王是个不错的人选。朕会好好考虑考虑,心兰你可真是朕的解语花呀。”赵琰把飞雁轻轻揽在怀里,二人紧紧相依着。飞雁的眼中露出一丝凌厉,心想:赵琰啊赵琰,可惜你不明白,这解语的花也分好多种,最美丽的,也有可能是最毒的那一株。
“皇上,皇上!”万祺瑞气喘吁吁地跑来。皇上不高兴地放开抱着飞雁的手,问:“什么事,急急火火的?好好说。”“这……玉虚宫的守卫来报,苏贵妃她有喜了,御医说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万祺瑞说完话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向皇上和兰婕妤。赵琰的脸上先是露出惊喜,随后又露出担忧之色,刚说完要削弱苏家的势力,现在苏贵妃又有了身孕,这事情可就不那么好办了。他压制着心中的喜悦,面上淡淡地说道:“传朕旨意,解了苏贵妃的禁足,叫御医好生照看着。顺便跟苏贵妃带句朕的话,告诉苏贵妃,安心养胎就好,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不烦劳她操心了。”万祺瑞得令,带人退下。
待他们走后,赵琰才缓缓地叹了口气,道:“本来家中有个女儿是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现在又有了身孕,苏莫这个老家伙岂不是更摇头摆尾。万一生个皇子……”飞雁面露惊诧之色,失口而出:“皇上不会是想……”赵琰摇了摇头,笑着对飞雁说:“怎么会?那是朕的骨肉,朕心疼还来不及呢。只是这苏家的势力,本来朕到底顾及着三朝元老的情面还有些犹豫,现在看来是势在必行了。”
飞雁松了口气,算你没么狠。虎毒不食子,要是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下手,那我真是觉得自己好危险哦。赵琰看她一副舒气的模样,觉得又好笑又好奇,于是便问:“心兰听见别的妃嫔有了身孕,不生气吗?”飞雁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笑得傻兮兮地说道:“不生气,心兰喜欢热闹,喜欢小孩子多的地方。”赵琰欣慰地重又将她拥入怀中。
玉虚宫里,苏梦筱一个人伏在桌案上,小声啜泣着。传完旨的万公公刚走,虽说是解了她的禁足之令,可是皇上呢,竟然连来看都不肯来看她。“难道他就那么恨我吗?就是为了那个兰婕妤,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都不顾?”
想到这里她不禁泪眼婆娑地望向那把古琴,那年女扮男装的她偷偷溜出去玩,经过桃花坞的楼阁,被楼阁上传来的琴声深深的吸引,原以为是个琴艺绝佳的名门闺秀,不想竟是一个姿容过人,倾国倾城的公子……“赵逸,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苏梦筱越想越伤心,一旁的青螺劝道:“娘娘,您当心自己的身子啊。现在不论怎么说,您都是有龙裔的人,到时候生出个皇子还怕皇上不回心转意?那时候,就算这个兰婕妤皇上再喜欢又怎样?她还不过是个婕妤!不过是仗着皇上现在喜欢她,皇上也就是贪图一时新鲜,等这个劲儿过了,或是又有什么其他的美女进宫,皇上一准儿把这个兰婕妤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您的地位永远都会是稳稳当当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保重身体,您可不能再哭了。”
苏梦筱听了这话,忙擦了擦眼泪,露出她一贯的高傲之色,冷笑了一声,说道:“对!本宫现在哭,让那个小蹄子偷着乐去,凭什么?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多久。青螺,笔墨伺候,你给本宫速给家里送封家书,本宫要让父亲知道女儿在这宫里受的委屈。”“是。”
深秋后的凋零,只有这一树一树的银杏,像一把把精致的小扇子,在瑟瑟的秋风中抖动着,摇摇欲坠,仿佛风再大一点,它们就会打着旋地离开树;又像一树的蝴蝶,紧紧贴在一起。湖面上吹来的徐徐清风有些凉,心却和这秋水一样,无法平静。苏贵妃沿着湖畔,走走停停,眼前的诗情画意,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嘲讽。你永远猜不到眼前的叶子什么时刻会开始下落,就向你永远也猜不透一个男人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更猜不透他什么时候就变了心思。
“青螺,父亲最近有家书送进宫吗?上次本宫让他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她故意说得漫不经心,来掩盖自己的心急。青螺刚欲摇头,却见太监小祥子急急慌慌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说:“不……不好了。”“什么不好了?”“刚刚奴才偷听到万公公和另外一个公公的谈话,说是……说是苏太尉在朝堂上跟皇上说娘娘的事,说皇上不应该为了一个婕妤罚娘娘,还说什么娘娘罚兰婕妤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梦筱心中一急,差点摔倒,青螺忙扶住她,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忙紧紧抓住小祥子的袖子,瞪大了眼睛问道:“快说,皇上有没有怪罪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