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晓梦千年(1 / 1)
飞雁提着剑,一蹦一跳地拉住周管家说道:“老周!你有没有看见赵逸?他人呢?死哪儿去了?”老周放下被她抓住的胳膊,无奈地指指北边说道:“王爷从宫里一回来就在皓月轩的楼台上喝酒,谁也不见,老奴劝飞雁姑娘也不要去招惹王爷,王爷这个人……姑娘少在他生气的时候招惹他。”飞雁一努嘴说道:“哼,不让我去招惹,我偏要去!”说完就朝皓月轩的方向走去。周管家望着她的身影,无奈地笑笑,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倔强的丫头,不过自从有了这丫头,府上倒是热闹了许多。算了,随她去吧。”
皓月轩是逸王府的一处琼楼玉宇,仿照江南的建筑而造,除了造型别致以外,最妙的地方在于它的位置好。每逢十五,在楼台之上望月,给人想乘风飞去的奔月之感。此时赵逸正在皓月轩上一个人喝着闷酒,肌肤胜雪,白衣曳地,皎洁的月光射入皓月轩,洒在赵逸绝美的脸上,愈发衬得这绝美之人俊逸不凡。“梦筱,梦筱……你为何对我如此绝情?”赵逸喃喃自语,提起酒壶一饮而尽,仿佛灌醉的不是自己。
“噔噔噔!”一阵不合时宜的重重的脚步声踏着楼梯越来越近,一向阴柔冷静的赵逸爆发出一声咆哮:“滚!哪个王八蛋敢在这个时候来皓月轩?不要命了吗?不知道本王喝酒的时候最讨厌人来打扰吗?”
“哐哐哐!”剑鞘敲在木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更令人讨厌的声音在后面:“喂喂喂,要死啊?是老娘我啊!你才王八蛋,你全家都王八蛋!”飞雁不等赵逸开口便径自走了过来,四下里环顾了一周,赞叹道:“哎呀,不错嘛这地方,亮堂堂的,看,月亮真圆,金灿灿的真像那天晚上厨房给我烙的油饼儿。”
赵逸见是飞雁,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没好气地问道:“原来是你啊,你来干什么?”飞雁自顾自坐到了赵逸的对面,把剑放到桌上,答道:“不然呢?除了我还能有谁?看月亮,喝酒,你这日子过得真不错。”飞雁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小酒杯闻了闻,端详着上面的青龙花纹。
赵逸不高兴地夺过酒杯,继续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飞雁不满地看了看他,说道:“咦,小气吧啦的,看看都不行啊,光是自己喝有什么意思?有好东西也不一起分享。”赵逸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喝酒?你还会喝酒。你这个女子,当真是个街头混混,说到底,你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好人家的女孩子。大字不识几个,混话连篇,满口胡言,一点儿也不矜持,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含蓄,如果不是我,就凭你还想进宫陪王伴驾?哼,做使唤的宫女都不够格!”
飞雁被气得满脸通红,拍桌子叫道:“我告诉你赵逸,你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怕你!你知道为什么全府上下除了我没人敢叫你赵逸吗?因为在我眼里,丫头贱婢、王侯将相都一样,都是娘生的,爹养的。我是下贱,我是没学问,不懂矜持不懂温柔,你以为我想吗?我从记事时起就待在一个杂耍班里,天天吃不饱穿不暖,挨饿受冻还要练习杂耍,练不好就要挨师父的打。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姐姐后来姓了顾,我就跟着姓了顾。这种没爹没娘,遭人白眼,受尽欺凌的感觉你懂吗?你根本不配说我!”说着说着热热的泪珠滚了下来。
“不,我懂。”“你懂个屁!你这种从小娇生惯养,享尽荣华富贵的王公贵族根本不会懂!”飞雁越说越伤心,许是想起了自己心酸的幼年,许是想起了唯一对自己好的姐姐。
赵逸浅浅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那时候父皇也真的很喜欢我,我过得很快乐,父皇还想把皇位传给我。可是我母妃只是一个受宠的宫女,成为淑妃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怎么可能立一个婢女的儿子做太子?那时的皇后,也就是赵琰的母亲,我们母子在她眼里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就连那些宫女太监都不给我们母子好脸色。我的母妃是个温柔的女人,她从来不会在父皇面前说一点赵琰母子的坏话,即使是受了气,也总是忍着,她总是说,‘只要你父皇爱我们母子就够了啊’。有一次,我和哥哥在帝宸宫里一起追逐玩闹,哥哥和我扭打在一起,推倒了一个花瓶,那花瓶是父皇最爱的白玉花瓶,是父皇的父亲母亲的定情之物。父皇大怒,要责罚我们两个,先皇后硬是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一个人身上,母妃在一旁什么话都没有说,父皇罚我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一天一夜。后来我发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听见母妃在我耳边哭着说道:‘逸儿,母妃对不住你,可是我们只能忍啊!’忍?我赵逸从出生的那天起开始就一直在忍,好不容易忍到赵琰登基,那个老妖婆也死了,我也成了幸免不多的亲王,母妃却早就已经随着父皇去了……”
飞雁静静地听着赵逸的叙述,心里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这么放荡不羁的一个人,也有这么心酸的过去。
“你说没爹没娘,受尽白眼和□□我不懂?如果我不懂,还有谁懂?不,应该是我比谁都懂,这么多年,我学会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忍。可是我现在忍够了,忍到一定程度剩下来的就一定是恨!”赵逸说着说着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飞雁心里一惊,试探着问道:“所以呢?你现在忍够了?难道说你要……”赵逸侧过脸,恶狠狠地说道:“对!我就是忍够了,凭什么一直是我在忍,而他赵琰却坐在龙椅上风流快活?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我的,如果不是她们母子从中作梗,父皇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他?论才能论品性论谋略他哪一点比得上我赵逸?我赵逸才应该是真龙天子,他赵琰根本不配!”
飞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愕地瞪着赵逸说道:“你疯了?你这是在谋权篡位,你这是大逆不道!我告诉你,虽然说我顾飞雁没念过什么书,但是什么是忠孝节义我还是懂的……”
赵逸轻轻一笑,站起身来,按住飞雁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了下去,悄悄把脸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什么叫谋权篡位?什么叫大逆不道?嗯?你懂吗?他赵琰是父皇的儿子,我赵逸也是,都姓赵,又不是外姓,江山换个主有什么不行?还有……”他突然又停了下来,走到刚才坐的位置上,倒了一杯酒,飞雁急着问道:“还有什么?”“还有……你以为他赵琰是什么好人?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楚寒一和你姐姐的下落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飞雁一听是有关姐姐和楚寒一的消息,急得不得了,近乎求的语气问道:“你快说啊,姐姐和楚寒一到底在哪里?”赵逸冷漠地回答道:“顾红妆早就已经死了。”“什么?”赵琰的一字一句犹如晴天霹雳打在飞雁的心上,“你胡说!你骗人!”飞雁的眼泪夺眶而出,姐姐,那么好的姐姐,她怎么会死?她怎么可能死?顾飞雁抓住赵逸,不停地摇晃着他,哭喊道:“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你这个人永远都是满嘴胡言,永远都没有一句实话,你怎么可以拿这句话来骗我!”
赵逸一把抓住飞雁的手,冷冷地说道:“死了就是死了,我没有理由骗你。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顾红妆早在你离开锦州之前就已经死了。死在楚寒一的怀里,被赵琰派来的大内高手贾言一箭射死。”飞雁拼命地捂住耳朵不想去听,谁知赵逸又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楚寒一。”“楚寒一?”飞雁反应过来,“你快说啊,他怎么了?”“你知道今天皇上为什么召我入宫吗?因为皇上刚刚收到了一封边境传来的八百里加急:楚寒一楚将军带领一队人马独闯军营,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什么?楚寒一他……”飞雁木然地听着赵逸的话,仿佛一个木偶,她已经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说些什么。楚寒一,那个大傻冒神仙公子?那个好心请自己吃面还要带自己去找姐姐的“福神”,那个天天无理取闹,见面就跟她吵架的混蛋,那个带自己放风筝、对自己笑得那么灿烂的俊俏小生,那个除了姐姐对自己最好的人……他死了?飞雁摇着头,赵逸对她吼道:“没错,他已经死了!是赵琰,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害了他,是他派他去打仗,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白白去送死!从现在起,他就是你我共同的敌人,你知道不知道!”飞雁猛地推开赵逸的手,突然跑向窗口,赵逸心中一惊,不好,难道她要……
飞雁对着天空喊道:“楚寒一!你这个大骗子,你说过你要带我去锦州,你骗人!你又说你要带我和姐姐离开,你又骗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还说什么君子一言,你就是十足的伪君子,真小人!我恨你!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