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侠(五)(1 / 1)
少年子弟江湖老,果然还是年少最好。
这一章写的我心力交瘁……最后决定还是糖葫芦串了事儿【被拍死】忽然就有点犹豫要不要虐这些天真的少年了……骨子里还是亲妈啊╭(╯^╰)╮
嗯,放一个藏剑视频~各种美啊~~~~
“无花。”雪白深处传出女声,“告诉子湄教训即可,莫要玩得过火。”
花间站立起一名少女,双目紧闭微笑熏然,临风而立恍如花仙。“是。”
那人又问“无墨在何处?”
“在大公子处。”少女又答。
“我要休息,莫叫人来打搅。”
“喏。”少女听得曲径深处再无声息微微一笑,手中花洒倾倒,忽的停住——她忘记告诉主子早有人来了。怎么办呢?少女黛眉不待皱起就已放开。管他呢~主子最心软了,总不会罚她们的。哼着江南吴语的软侬调子,名为无花的如花少女在花间淡出了视野。
王遗风此时可是痛快得紧。
这东篱酿当真是少有的好酒,酒清、味醇、时间久,想来也有十年的岁月。东篱酿就埋在东篱下,招魂向来喜欢做这种名副实归的事情。
只是当年零星几只青竹如今已成竹林,还没等挖到酒,白白嫩嫩的竹笋就挖了一大堆。冬笋做菜倒也别有风味,回头倒是可以试试。
藏剑弟子倒是精神得很,重剑掠风的声音从早上起就没断过,如此看来藏剑迟早成为武林鼎盛门派之一。
水华小院看似简朴,实则华贵非常。不提此处花草俱是难得之物,女子闺房进不得,但窗户大开,室内一眼便可看尽。屋角有床,窗前有桌,桌上有琴摄书画,墙上还悬着柄古剑。这是个精致而干净的书房,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干净大气中透着孤寂清冷,冷得,不像一个女子的闺房。
室内窗绢帘帐俱是寸布寸金的水磨绸,桌椅床木俱是顶好的黄梨木,文房是湘笔徽墨鲁砚鹿纸。室外石桌石椅乃是玄武岩所造,就连他此刻用的也是兰花六瓣壶白果杯。可这些好东西看起来却是不起眼的,若是没那份眼力,这朴素中的极致奢华也只是寻常罢了。
齐鲁乃儒家盛传之地,王家也是儒家名士,吃穿用度虽不是顶好的却也极为讲究。可跟这人一比,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花丛间忽然跳出一名玲珑少女,她看着王遗风,白珠似的大眼嵌着黑玉一样的明亮,似乎很是不解何时多出一人来。
水华小院不是禁地,又是禁地。来的人除了藏剑里最单纯的人儿,就是在黑暗中最见不得光的人。
她们是可怜的,因为她们跛了足瞎了眼聋了耳。但她们又是幸运的,因为她们跛了足瞎了眼聋了耳。她们有一个最厉害的女子做主子,一个最温柔的女子做主子。主子待她们好,那她们也会拿命来回报主子。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眼前这人看起来是极好看得,雪白的衣泼墨的发干净的眼。他的眼干净澄澈如赤子,单是被那双眼看着就好似在滚滚红尘中走过一遭。浑噩之间心中铅华如洗,一片宁静。这样一双眼睛世间仅有绝无,竟让人忽略了他本身极好的皮相。
少女不觉春意,只觉得自豪。就是这样的人,也是她主子的朋友。
“你便是无琴?”
王遗风说的极缓却又字字清晰语义绵长,让人看不出刻意所在。
少女爽朗一笑,“王公子不必刻意,无琴已经习惯了。”
溪客三无又如何?她们从不自哀自怜,因为主子说不需要,那就是不需要,她们远可以比常人过得更好。无琴早已习惯了读唇,任他人说的再快,她也是能看得分明读的清楚。但她还是感谢王遗风如此不着痕迹的体贴。
“倒是了。君华都说优秀的人怎么会为自身缺陷苦痛。”
王遗风摇首,举杯一饮而尽,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无琴掩唇一笑,眉眼弯弯,精灵透彻的美丽,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儿家会是个聋子?
“王公子这般摸样不知道要骗得多少女儿的心思呢~果真是风流名士,名士风流。红尘一派都是如此潇洒的么?”
王遗风闻言膛目,旋即苦笑轻咳,那一口酒入喉清润,后劲却是十足,丝毫不逊北方烈酒。酒劲上涌白嫩嫩的面皮也有几分红了。“说笑了,在下哪有那般心思?与师父独居昆仑大雪寒山为伴可还不曾……不曾……”
“哈哈,公子面皮果然是薄得紧,难怪主子那么喜欢与公子来往,果然是有趣,有趣。”无琴拍手笑道,只看的眼前人越发尴尬也知道分寸,便是行礼。“这东篱酿还有许多。主子每年都会埋下十坛,如今已有十年,公子恐怕一时还是喝不完的。公子还请自便。”
王遗风看着眼前一阵风消失的无琴,不由的怀疑那姑娘是不是会了遁地穿山之术,怎的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摇摇头,这说风是雨的性子倒真是如她们的主子一模一样,不做作的令人感慨失笑。
摇晃着酒壶,王遗风准备转驾花圃。这竹林小屋虽是幽静,但这样的雪天总不免让人觉得萧索,不若去看那冬日盛开的如雪花朵。天地俱是一片生机暗涌,更令人胸中开阔。
花间有溪,细流穿行,倒是不必担忧土壤干涸。懒人总是有懒人的法子,一劳永逸的做法总是聪明的。
脚下踩到一方柔软,低头看去却是衣服边角,拨开花丛,王遗风呼吸一滞,恍然以为见到雪中仙。
女子衣袍宽大,白底金边,却没有纹饰。高冠松散几缕青丝贴于如玉面颊,肤色白中透红,睫毛纤长浓密,一双手更是好似剔透,在阳光下隐隐透出光来,这是一双再适合练剑不过的手。女子在花间雪中呼吸绵长竟是沉睡,睡姿说不上优雅,却是让人心疼的毫无安全感可言。若是有人起了歹心,女子团起的姿势第一时间便可将那人喉咙绞碎。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如此令人放松的环境下依旧万分戒备,毫无安心之感?
手指不知何时已将女子面上的发丝抚开,触手却是温润的感觉,怕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也没有这般触感,更不会有如斯红艳。
这个女子会是何人呢?王遗风疑惑的想着,这里定是不会有人敢于擅闯的,他虽然习武却也于医道略通,这人定不会是跛足的。那便是看不见的无花?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女子会是他记忆中面目平凡的叶招魂,那人就应当是比男子更顶天立地的如剑一般刚强,绝不会有这样脆弱的姿态的。就算有,也绝不会展露人前,更不会他人如此贴近还不醒来。
可这女子偏偏就是叶招魂。
女子的手中是一只被黏贴完好的石埙。上面刻着‘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豪情万千逍遥自在,这是极好的诗词——那是君华与他言说的江湖快意,他从未听的第二人说过同样的话。
那本就是唐末诗僧的诗词,如今大唐仍旧兴盛,王遗风又怎会知晓?
——是独一,便不会有二。
王遗风有些好奇,所有人都以为叶招魂不在藏剑,可她偏偏又在这里,身上还有伤。什么人会伤了她?
他伸手探脉,按住叶招魂的脉门——他甚至都做好了被一剑穿心的准备,可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是个有着生命的玉雕,此刻却像是死了一样。胭脂很美,涂在她从不雕琢的脸上更是美得动人心魄,但就是太美了,才让人生疑。
叶招魂的脸上从来不会有血色,个中原因知者甚少,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个身体初时染病深重,虽然如今看似已经无碍,甚至连叶招魂也以为减益尽去,实则尸毒纠缠肌理血脉,虽然去除却难以如常人一般生动活泼。不巧,王遗风却是从医书中看得此处,也是了解缘由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其中异端。
这样毫不设防的她,当真要做了他人嫁么……
“君华……”
——————————————————————————————————————————
柳絮飘摇三月天,扁舟一苇西湖边。
执伞船上听水声滔滔,人声渐近,繁华动人。
“子湄,莫要乱跑。”
金丝灵雀般的女孩儿旋身做着鬼脸,笑声银铃。
“大叔叔你就是爱操心,这扬州城我都不知道跑过多少次啦!肯定是比你们还熟的。那面的画舫曲子最好听人儿最美,那边的摊子包子最是爽口,在那边的市集东西最多最全,还有那面的汤池泡起来最是舒服……哎呀!”
“就数你话多,今天闲的很,慢慢走就是了。”少女宝髻玲珑娇俏,一身明绸红衣眉鬓飞扬,艳光逼人。抬手一拍双马尾的活泼女孩儿,语气不似斥责,倒像是姐妹间的私话儿。
“哼~”东子湄双眉一扬两眼一亮,指着不远处草杆上的鲜红串子道。“糖葫芦!”
“瞧你这馋样儿。”菡茗嘲笑。
“哈哈,子湄最爱的就是这些小吃了。”叶炜难得出庄,也是兴奋的左顾右盼。“庄里的师姐师兄每次出门都不会忘了给她带上的。”
“哼!别说得好像你不喜欢吃似的。”东子湄顿时张牙舞爪起来,“叔祖父不让你吃这些东西你就去我那里偷吃,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是你叔叔!”叶炜笑的很贼,“要尊老啊子湄~”
“尊个头!有你这么为‘老’不尊的叔叔我还懒得理呢!”东子湄圆润可爱的小脸扬起,满是故作成熟的神色,“你也不过大我几岁而已,哼,比个子的话你也没比我高多少嘛~”
“师姐说了男孩子都是后长个的,以后我肯定比你高得多!”叶炜不服气的回嘴。
“那大叔叔也没多高啊。你看,也就和菡茗姐姐一般高嘛~和李将军还差了点。”东子湄抬手一指不曾开口的安静少年。
一直沉默的叶英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恍如梦醒般的眨眼。一瞬间,好似漫天浮光都凝于此处。
过往的行人旅客痴痴的看着安静而立的少年,他们从未见过那么白皙的脸,也从未见过那么剔透的眼,梅花般的红印好似燃烧一般的灼人眼。
李承恩冷眸一扫,那眼神如狼一般择人而噬,好像随时会有冷风般的利刃划过脖子。行人们这才将停伫的步伐提起来,匆忙地走了,落荒而逃。
再美的人若是没了命去看,那也是不值得的。
何况少年再美也是少年,总归不会变成少女的。那少年虽然如此诱人,却又剔透好似水晶琉璃,断不会令人有半点亵渎的心思,也无半分女气。任谁都知道那是少年,绝不是红装扮了蓝装。
既然不是少女也就不会有人愿意牡丹花下死,何况有狼在侧,更不会有人愿意狼口夺食。
人都是惜命的。
李承恩又看向身边的少年。几人年纪相仿,又都出身极好,叶庄主虽然有些不喜天策众人,但那为未曾露面的夫人开了口,叶庄主也只能让几人一同出行。
若是交友,还是君子最好。于是众人也都松了口。只可惜号称江湖第一美人儿的沐简烟不知去了何处,藏剑大师兄叶暮生被自家表弟缠着却还要处理庄务,王遗风行踪不定,拓跋思南瘫着一张脸实在无法出门——到底是女子心软啊,看看自家表弟和剑圣的对比,真心觉得藏剑众人不能惹。结果就只有他、菡茗、叶英、叶炜和东子湄一同出门。
才走了短短一段路,叶炜东子湄就不曾合上嘴,菡茗也看热闹似的凑到一起。只有身边这人一只垂眸不语,如风似水,悠悠远远。
只是站在他身侧就好像独立了天地,自在了一身。
但他明白,这个人定然不会如传言一般是个痴傻的人儿。只因他见到那双琉璃似的眼中一闪而过锋芒豪情。
——豪情难减,一剑指天下。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若当真是一个废物,那便是天下人都瞎了眼!
那厢子湄叶炜已然是惊涛醉月断潮听雷你来我往。李承恩微微叹了口气,迈开步子。
一支泛着甜香的晶莹山楂葫芦串儿递到面前,叶英不解的抬头。
一身便装的少年将军笑得灿烂。
“李承恩。”
“……叶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