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番外之——欧阳(1 / 1)
我有很多年都盘旋在那群发小之间,有的时候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都成家立业,总有一种和谐幸福的错觉。但我身边的好几个,都没有这样,有些人远离他乡,有些人对面不相识,他们都忘不了过去。
小时候,我总以为阿哲和白然是一对,苏子离和安城可以幸福到老。
然后从没想到的是在白然十九岁生日的那一天,阿哲没有从美国回来,并且连续失踪的几天后,我们听到了他的死讯。我身边鲜活的生命开始枯萎,白然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毅然离开了A市,我们都不知道她真正离开的原因,只以为她想离开这个伤心地而已。后来想想,当时实在是太不了解她,白然早就知道那一切,所以才会那么难以接受。
在阿哲离开的许多年后,我们一群人又重新聚集在了A市,接到王帧电话的那个晚上我在公寓彻夜抽烟,我大概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我见到了阿哲。
阿哲没有死,我并不知道他一直活在我们的身边。那天晚上,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才明白当年的一切。
阿哲在遭到追杀的情况下九死一生,的确差点救不回来,谈及此处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大概可以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的眼神就像愈加趋近他的大哥莫北一样,或者说,比莫北更加黯淡无光的眼神,只有谈及一个人的时候,那双瞳孔里才会闪耀出微亮的光芒。那种光芒极其熟悉,像极了少时高调不羁的他。但只是一瞬。
我太明白阿哲对白然的感情。而当年的那一场碎尸案竟然不是黑手党无意涉及,而是我们圈内的人有心预谋的事情。莫家将计就计潜伏下来,是为了保护阿哲,也是为了有能力能够反击。
知道阿哲还活着的消息,是白然从苏黎世归来的三个月以后,阿哲熬了多年,终于有了能力和暗处的那个人对抗。从小与他们一起长大,我并不是和白然最亲的那一个,最好的恐怕是周子扬,但白然永远把他当成小朋友,没有发言的余地。
不出所料,白然在见到阿哲的时候,像陌生人一样的对待,如果她漠视而过,恐怕阿哲不会那样受伤,可她像对待所有第一次见面的人一样,礼数周全。虽然阿哲没有表现出来,但我们都看的出来,他很难过。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经营一切,持之以恒的努力,除了报仇以外,恐怕就是为了能回到白然的身边。阿哲他,就是太把白然当回了事,爱到自己都没法自拔。
那天晚上,和阿哲一起喝酒长谈。我从小没有看见他流眼泪,可是那一天,他看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开始流泪。
他说:欧阳,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真正失去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很痛,我太明白他的感受,从小到大,一路看着他们过来。我也一直以为他们能够走到老。可是白然却准备离开了。
我找人把陆流揍了一顿,他到达了KBar,迟了许久,那么无视脸上的伤痕,走到白然面前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这个男人,对于我们对他的微词,永远是那么满不在乎的神情。
而那张脸,那么意气风发,张扬不羁。
白然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收敛起了她张牙舞爪的小爪子。那一瞬间我后悔了。这个男人恐怕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他本身的丝毫。苏子离坐在我身边,她说:我似乎有点明白了白然为什么喜欢他。
我感受到白然真的幸福,因为她的脸上偶尔会有少时的笑容,彼时更加灿烂,那都是在陆流身边的时候,她变得耀眼无比。
后来周子扬他们都嚷嚷着要找人揍陆流一顿,不然解不了气。
可谁也没想到我们等来的是这样一场结局,阿哲没事,白然却成了植物人,一直没醒。
听王帧谈起与陆流的对话时,我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白然果然还是那么嚣张不羁,特立独行。原来这个世界上能制得住她的男人除了阿哲还有一个,原来能容忍他的男人,也还有一个。我们自然懂得陆流的辛酸,可却选择沉默。
再怎么来说,他都是与我们毫无相关的人。
想想真是矛盾,希望白然幸福,又仇视陆流。
白然昏迷了八个月,陆流根本不会出现在医院,萧临夏都会嚷着说患难见真情,姓陆的根本不怎么样。苏子离会指着她的脑门说小姑娘一边去。我有一天来接她们的时候,在医院的角落遇见了陆流,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看见了五年前,年轻的阿哲,带着那么一点孩子气和倔强,却拥有吸引人的力量的阿哲。
陆流竟然说,我才不会理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
他这样说,然后每天红着眼隔着病房的门,看着里面躺着的他爱的人。陆流从不跟我们生气,基本上他不在乎任何人,当我把手里的烟分给他的时候,他的目光顿了顿,说:“你不想揍我了?”
我转头看了眼病房的门,对他一笑,“那个,也是我们的白然。”不是只有阿哲,才是我的兄弟,白然她,是我从小的妹妹,我怎么,会不心疼?
陆流愣了愣,复而笑了。
陆流后来开始每天出现在病房,有时候萧临夏从医院回来,会难以接受的叫道:他又叫白然疯子!
我们总是通过这种管道偶尔听见白然和陆流的事情。
白然昏迷了太久,好多人除了萧临夏,都只有偶尔去看她一眼。
那时苏子离笑了笑说,白然本来就是疯子。
是,我们认识的白然,本来就是个疯子。在时光荏苒中,每个人都在忙碌,我也不例外,当我听见白然苏醒的消息,是在一年后的秋天。
然后我和阿哲在机场目送她和陆流回苏黎世,那时候的白然,好像褪了色的白纸,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在靠在陆流的肩膀上,像一个无辜和柔弱的陌生女子,遥遥的,安静的看着我们。
若不是她开口叫我欧阳,我大概真的不会反应过来。
我问阿哲,你舍得吗?
从此,可能就真的背道而驰了。
阿哲说,没有什么不舍得,她一直还在,只是不爱我。
我知道就算他没有听见那个叫做诺诺的小姑娘传述给陆流的那句话,也太明白不过白然会冲出来为他挡车的理由。
我跟白然说,其实可以不用离开,这里都是朋友。
她说,还是离开的好,她想好好生活。
我微笑着送他们离开。
白然的左耳听不见了。
萧临夏说,她要研究耳疾。我那时候才意外知道,陆流的左眼视力也那么低,而白然却也……
萧临夏说,她为什么连听见幸福的权利都没有,白然欠谁什么?
我问萧临夏你跟白然说了吗?她怎么说,萧临夏说,白然在电话里听见她的哭声后说,我没那么矫情,只要能听见他说话,还能看见他的脸,那就行了。
那一瞬间,我很心疼。
那个从小那么骄傲的我的妹妹,此刻需求竟然那么的卑微。她说,只要能听见他说话,还能看见他的脸就好了。
十月的时候,我向公司请了假,将一切事物交给周子扬以后去苏黎世看白然,她住在少女峰下的小镇,面目恬静,我问她陆流那小子去哪儿了?她说去街上画画了。我很惊讶,你们很缺钱吗?
白然说当然不是,只是每天一直看见他,难免会烦,所以还是让他出去工作的好。
我对此表示哭笑不得。
我总觉得这种回归很平凡的生活,并不是白然会过的。
她毕竟不是平凡的人。
陆流的身上流淌的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贵族气息,所以最初开始我们总说这小子该死的在怎么长的偏偏和白然那么相配。
白然和陆流接到了来自意大利的通知,然后无比不愿意的离开苏黎世去到了那里,接受了沿袭的爵位。白然竟然成了公爵夫人。虽然说意大利早就是个只有前王室的国家。可是陆流的那个爵位与家族,似乎彰显了前王室尊贵的同时。也含有另外的意义。
又过了几年,白然和陆流回到了A市。
我又看见了最初时候傲然,亮眼的白然,和她的丈夫。
白然说,贵族真不适合当,太麻烦。
因为当了伯爵,不知道多少的女人眼巴巴的看着,美死了那死男人。
于是她再也受不了匆匆回国?
当然不是。白然太乐意接受挑战:陆流说,公爵夫人太过耀眼,招惹太多男人,他承受不起。
于是,我们忍不住的笑。
没想到我们这群发小居然也有和跟白然老公话家常大笑的一天。
想想都神奇。
谈起阿哲的时候,白然的面容很自然,还带出了自然而然的关心。
我知道她真的放下了,也替阿哲惋惜。
因为他真的放不下。有些事情,从最初开始,就是一生的牵绊。当年白然走了之后,林泉也走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给阿哲留了一封信。大意上是她想通了。可阿哲却是说不出的释然,他说:我这辈子顶顶对不起白然的就是,没能在想要回来的七年里,独身自重。
我明白阿哲,就算再回到当初,他也会选择将事情跟白然保密。他永远不想让白然受到伤害。
时间又回到现在,我去了易家吃饭,坐在阿哲曾经住过的房间,看见窗外白然和她的丈夫牵着手从隔壁的房子里走出来,一路漫步回家而去。
大院长道上,红枫树开满了叶。
最初的人,都早已变了样,谁也说不准,谁会陪谁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