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四）（1 / 1）
芒走了。日头渐渐露了出来，女子的头很疼，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她目眩。
她缓缓垂下头，将自己窝在树荫里。这让她想起，记忆里的某个时候，一个穿雪青色衣裳的女子曾经这样，用慵懒的目光望着她。
那些记忆就像是水里的沙子，即使沉的很深，却终究会随着波浪翻起。
芒回来时，手里空空如也。他说让她再等等，那些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遍了。
想必是有人将他们收在身边，所以一时才找不到。
女子没有再说话，只是愣愣的盯着脚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要去哪？”芒生怕女子就这样跑掉。
女子也不看他，只一个人喃喃自语。
“那水本可以将我封印的，为什么偏偏弄坏它。”
“什么？”芒侧耳听去，女子的语气极生硬，吐字又不甚清晰，乍听过去，竟不知在说些什么。
女子转过身来，无可奈何的望着他。
“要不这样，你跟我走吧。”芒朝他挤了挤眼，坏笑道。
女子也不慌乱，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直看的芒不自在起来，这才木然的点了点头。
芒如释重负的干咳了两声。
“我是个……”
“商人。”女子淡淡的说道。
芒顿时瞪大双眼。
“你，你怎么知道？”
女子也不说话，只用双手拢了拢衣服，然后默默的转过身去。
芒连忙跟上去，“你说，我贩卖什么？异兽？草药？还是……”
“盐巴。”女子也不看他，只从一旁的树枝上扯下一条青藤，绕在腰间。
“这都知道！”芒又惊又喜。英挺的面庞，像个顽童般爽朗。
“那你看看我，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女子忽然间抬起脸，那张素净的接近透明的面孔，让芒一下子呆住。
他的头猛的开始抽痛。
“我不会上当的。”女子冷冷的转过身去，“这次，你在前面走。”
芒大口喘着气，强作欢笑，“被你识破了。”可他知道，他的头痛已经是第三次了。
女子的脚步轻的好像没有着落。芒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随便说些什么，女子也不吭声，只管低头走她的路。
“这样吧，我们定个协议，好不好？”芒忽然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说道。
女子愣了愣。
见她没有马上反对，芒连忙笑道：“你我素不相识，我本没有义务如此帮你，但是，只要你能在事成之后，将你知道的事告诉我，我们便成交。”
女子犹疑了片刻，从那短暂的沉默里，芒甚至感觉到她在痛苦的挣扎。
可是，她为何要如此为难？芒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明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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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残云四
“好。”女子终于开口了。
芒俯下身子，歪着头看她：“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女子不得不抬起眼来，“好。”
芒似乎很开心，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叶子，放进嘴里吹了起来。
女子默默的望着他，眉心却漾起一团悲哀。
二人来到庭堂湖对面的一座小山包上，在棪树的包围中，隐隐现出一处极清雅的院落。
“你住这？”女子望着眼前的房屋有些出神。
“是啊，怎么你不知道吗？”芒开玩笑的说道。
女子却一本正经的摇头。
“怎么可能知道，那时候太匆忙了。”
芒顿时愣住，女子的话再次让他震惊。
“等等。”他忽然间拉住女子，“你叫什么？”
此时此刻，芒的目光有些锋利。
女子仰着头，却淡淡的甩开他的手。芒的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子的眸子随着他张合的唇型闪了闪，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随便你吧。”
芒撇过头去，却见女子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芒侧了下身子，瞥见桌角上的一把嵌着紫晶的犀角梳。
他连忙走上去，将梳子揣进怀里。
“你就睡这吧，他们不敢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忽然间忐忑起来，渀佛那梳子是他的不堪。
他恨不得马上抹了去。
女子目不转睛的盯住他，芒发觉，她眸子里升腾起类似悲怨的情愫。
那神情，就像认识了他几千年一般。
“你，喜欢它？”芒脱口而出，手不自觉的按在怀里。
女子默默垂下眼帘，良久。
才从嗓子里
“嗯”了一声。
“你若喜欢，改日我送个给你。这个，是别人的。”他有些茫然的笑了笑。
女子也不抬头，只愣愣的望着屋子里那张不大的竹床。紫色的帘幔垂下来，在地面随风微浮。
“这里还有别人？”她的声音小的可怜，芒觉得她在颤抖。
“哦。不是常来。”他盯住女人的背。她纤弱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里似乎不堪重负，他忽然想伸出手去，握住她冰凉的肩膀。
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打消了。
“你睡床上，我到外面打个地铺。这样放心了吧。”他笑呵呵的说。
直到他离开，女子都没有转过身来。
也没有再和他说话。
正值初春，虽然还有些小寒，但以芒的体格。
睡在外间屋的地铺上，却也并不打紧。
他卸下门板，找来石头垫好，再将被褥铺上，到也乐的逍遥。
一抬眼便望见外面满山的棪树，正含苞待放的伸展着枝干，心间也顿时舒畅了不少。
看看日头也接近晌午。便起身去准备了些素淡的粥菜。
当他推门而入时，却见女子仍旧默默的立在床边。
目光奇怪的望着那张不大的竹床。
“你？一直没动？”他惊讶的望着女子。
那女人抬起头，却瞥见他手里的粥碗。
“我不吃，你出去。”
“不吃饭！你真当自己是只魅啊！”
女子愣了愣，“你怎知我不是？”
“藏于人封了那山洞已有三年，可没听说过村寨里出过什么乱子。你若是魅，村里的孩子不知该丢多少。”
女子冷哼一声：“自然有善良的魅，你少见多怪。”
“善良？”芒放下手里的东西，“善良的魅，为何会被封印起来？”
“你……”女子终于无话可说。
“快吃饭。”芒端起粥碗，递到女子跟前。这次，女子也不吭声，只一转身，看也不看芒。
芒顿时有些气愤，却不得不压住火气。
“我看你就是一人，一小家子气的女人。”
女子猛的转过脸来，狠狠的瞪了芒一眼。
“不但你做的饭我不吃，这张床我也不睡。”说罢，竟一扭身来到外间屋，坐在芒刚搭起来的门板上。
“喂，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女人。”芒气急败坏，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了算了，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也图个清静。这门板给你，我舒舒服服的睡我的床，看谁遭罪。”
女子也不说话，只一歪身，躺在那里。
芒气的想跳脚，“大中午的你就要睡觉！”
“别吵我！”
芒气呼呼的一头扎进屋里，故意开着门，把饭菜嚼的哒哒响。
他从没遇见这样奇怪的女人，他的娆可不这样。
“真是怪人，不碰见你我还不知道我的女人有多好。”芒狠狠的瞪着女子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他以为她听不见。却不知，那人的听力，连虚空中飘过几枚叶子都分的清。
午后，芒出去了一趟，山下气氛很紧张。峙似乎没想到那女人竟能从他们的掌心里逃脱，更没想到，有近二十位壮年族人死在那场围剿中。
藏于部的大巫师新丧，没有人主持占卜。据说，峙在日蚀最后的时刻吞下了灵蛇涎，如今正在家里将养。
七七四十九天后，便可以打开天眼。因此，这期间藏于只能守，不敢攻。
那些匆匆赶着搜山的队伍都被招了回去，大家收缩在村寨周围，以免有人偷袭。
芒回来时，发现女子真的睡着了，被自己乌黑的头发包裹着，像个与世无争的婴儿。
只是那张脸，光洁的让人觉得不真切。芒忽然间想起那日，初见女子时，她胸口的伤疤，似乎是刀伤。
他的眼皮猛的跳了起来，头又开始准确无误的疼痛了。
他忙绕过女人，躲进屋里。
傍晚时分，女子醒了，幽幽的坐起来，一个人梳理着头发，她用纤长的指头划开一条发缝，轻轻的将那些发丝梳理成一条光滑的瀑布。
芒默默的望着她的半个背影，心渀佛沉入湖底一般的幽静。女子从衣襟上扯下一根布条，把头发束好，在背后打了个结。
那个背影，就忽然间变的温柔可人了。芒不知不觉的笑了。笑的有些羞赧。
他觉得自己是在偷看，又好像在欣赏。
女子一整天没吃东西，却也不见她喊饿。
芒索性也不提醒她，到要看看她什么时候偷吃，自己也好狠狠讨回这个面子。
果然，女子整理衣衫。起身走进外面的夕阳里。芒跟了过去。却发现。
那女人并未走远，她只静悄悄的游荡，穿梭在棪树林里，默默的看着那些礀态各异的棪树。
神情怪异。他听见女子不断的嘀咕着一句话。
“是白的！真的是白的！”她的目光里有着欣喜，却又好像并不觉得惊讶。
芒抬起头，什么是白的呢？天？不是。树？不是。
“是花！”芒恍然大悟。夕阳下。枝头栖息着一片片含苞待放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