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择(四十六)(1 / 1)
一天后,白泥屋里,阿其手握两把木刀,交给一男一女。
空桑山的山洞里,传来杀猪一般的号角声,疯狂纵欲的男女遭到了最残忍的惩罚,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只能接受阉割。木刀本根没有刃口,那些人痛的死去活来,最后只有一个人挺了过来,其余的都在中途放弃而选择了死亡。
那个活下来的,是老人的儿子,叫巴云。
他走出山洞时,脸上的脓包已经开始消散,下身的血不断的流淌,迅速的带走了体内的蛊虫卵。好在还没有开始孵化,他才捡了一条小命。
就在那天夜里,我的体内开始传来斧凿一般的剧痛。芒赶到时,我已经满身大汗,皮肤透出血红的光,我知道蛊虫就要孵化了。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我问芒怎么回事,他只摇头让我不要多想。岸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铜盆。她俯身过来,用水擦拭着我的身体。每抹一次,手巾上便沾染了不少血迹。她默默的垂着头,不言不语。我已顾不上问她为何不趁乱逃跑,意识渐渐的开始模糊。
芒怀抱着我的头和肩,不断的和我说话,“你不能就这么睡过去,陆吾说过,蛊虫孵化的过程对你来说是最凶险的,若是不小心睡去,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你要用意志力和它抗衡,让它臣服于你才行,否则你的灵魂便会被他吸走……”芒的话让我想起了九娆,她收了那条紫鳄,却时时都要提防它的反噬,虽然未必比我惨烈,却也一定不好受。
我勉强点了点头,握住芒的大手,一定要挺住。若是在这个时候死去,怕是连五百年后的仆久都不会放过我。
旷野中,一个男人在孤独的行走,天空的月轮被乌云遮蔽,霎时间掠起一层血色,他缓缓抬起头,英俊的眉眼倏然一紧。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两抹刀锋般的目光好像蓄满了火焰。
芒按着我的肩膀,我的双眸剧烈的翻滚。一道道烈火带着血丝从毛孔里喷涌而出,岸已经吓的退到屋子的角落里,芒用整个身子压在我的身上。擒火听见我的惨叫冲进屋来,见我浑身是火,顿时弓起身子张开大嘴,那些乱窜的火苗系数落入它的口中。岸惊讶的望着它,它却已经跃到跟前,用舌头来舔我的额头。
就在此刻我的脊背好似被利剑刺穿一般,无法控制的开始惨叫。芒的脸渐渐露出惊讶的神情,有大摊的血迹从我的背后流出,殷红的床褥像两片展开的翅膀。就在他愣神的刹那,我的身子一下子跃起,越过他的身子,冲破窗户。
岸和芒追了出来。乌云密布,天与地融在一起,就像要互相吞噬一般。这时,一道闪电经过天边,仿佛撕开了浓厚的云层劈下一道凛冽的光环。我立在风里,发髻凋残,蓬乱的头发随着风到处乱飞。那痛现在汇聚成两点,在我的脊柱两边上下游移。
“炀,炀的背上有血,还有……那里在动……”岸张着嘴巴,语无伦次的说着。
芒的眼顿时一觑,“火翼之王!”
“什么意思?”岸的目光不敢离开我的身子,只歪着脖子问道。
“相传祝融长有翅膀……”谁知,芒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月色朦胧,却见我的脊柱猛的向上拱起,骨骼咯咯作响,连岸都听的真切。
“炀的骨头断了?”她脱口喊道。
芒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欣喜。“不,是重新生长!”
我的身子悬浮在夜色中。迎着月光,我迷离的眼中,似乎看到一束皎洁的光束,直接垂落在我的身上。接着,那痛达到了顶峰,我的脊柱“咔”的一声,仿佛是被折断了,就在我的身体坠落之际,一道奇异的力量将我托起,我左右环顾,竟有两只翅膀从背后展开。
“是……我的?”我的心在惊呼。
那翅膀竟好似再生的一对手臂,接着我看见那上面湿淋淋的羽毛。夜色里我看不清它的颜色,但那震动双翼的感觉十分沉重,犹如手臂上挂着千斤的重石。我终于彻底疲惫,闭上眼睛,从天空坠落下去。
芒接住了我,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炀,原来是赤羽!你成功的将蛊虫融进体内!”
我不解的望着他的脸,血仍旧不断的从毛孔渗出,使得我的脸十分可怖。
岸冲上来,一把拉住我,“炀姐姐,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死!”说着,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竟顾不得我身上的血污,她的白裙,瞬间便成了红色。
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懵了,嗓子里十分燥热,想问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袋一沉,整个人晕了过去。
与蛊虫的抗争耗费了我的大量体能,这一睡就是五天。没有梦,什么都没有,我从未享受过如此酣畅的睡眠,就像初生的婴儿,一切都停止在我的酣睡之中。
直到五天后的正午,我迎着当空的骄阳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院子里的一张木榻上。岸正垂首坐在一旁缝着什么东西。发现我醒了,她十分开心,抓住我的手就问这问那,我试了试,这才发觉嗓子已经好了,我又可以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生涩难听。
“我……扶我起来。”
我扭头朝背后望去。奇怪,什么都没有。我吃力的抬起手臂,却发觉那手臂酸的很。
“我的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指着自己的脊背问岸。
岸笑着点头。
“在哪?”我用手在背部来回扫着,却什么都没有。
岸笑着按住我的手臂,“炀姐姐,我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羽翼,红色的,像盛开在非择的野杜鹃。”
我惊讶的望着她,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此时此刻的语气。我缓缓握住她的手,那温润柔软的小手。她脸上的疤痕仍旧鲜红若新。“岸,你又回来了吗?”我有些兴奋,泪水润湿了眼眶。她点点头,然后将脸贴在我的肩上,泪滴下来,我感到一片凉意。
“炀姐姐,对不起……”
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脊背,泪也止不住的滑落,“算了,都过去了,没有人会怪你。”
“不,我害过很多人,骗过很多人,你说的对,我骗过鲛人,还骗过你的天书,我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我捧着她的脸,帮她擦干眼泪,“只要忏悔,所有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岸也是身不由己。”这时,陆吾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回头望去,他背上背着一筐草药,幽绿的叶子,却看不出是什么来。
“她被金针封脑,原本的意识被封存,因此鬼宗多变诡谲的一面才会显露而无法受到控制。”陆吾继续说道。
难怪她的脸孔一时一变,原来是意识不受控制的原因。我默默点头,然后伸手扳过她的头,果然脑后有三个血洞,阴森恐怖。
“那天我们救下她之后,她表现的非常严重,一会便成老妇那种苍老诡谲的脸孔,一会又是冷漠无常的样子,再一会又变成现在这样带着疤痕的脸,所以我猜测,这是与金针斗争的结果,一定是岸要告诉我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