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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你不知道的事(灼痛 续)
作者:言冲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
可是,其实时光这东西并不是真的如人们说风驰电掣般的疾速,只是流逝的它们无法重来所以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就像挂在墙上的陈年旧画,可以欣赏,可以感叹,却无法进入其中身临其境。
譬如,那些回不去的欢笑,痛彻,以及伤痕累累后,留下的仍然一往无前的坚持。
所以,人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因爱生贪,因贪成痴,因痴存嗔,因嗔转恨
贪 痴 嗔 恨 转瞬一念间,一念执着却步步进逼,无路可退,至死方休
故事就从宋大少看上已为人妇的林楚开始……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楚,宋远 ┃ 配角:齐媛媛,顾峰,程棋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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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来到S城已经两年多,林楚在这里的生活自在而又惬意。她想,那时候追随程棋来到这里是没错的,如他所说,这是个让人装不下烦恼的地方。
她从事着一份导游的工作,偶尔的,也带几个画画的学生。
活到这种份儿上,其实是没有什么憧憬的。要求的不多,过得自然也就快乐点儿。
“大家请看这里!”林楚带着遮阳帽,举着红色的小旗子对着身边的游客道:“这里一个个同心锁都是恋人们亲手扣上的,代表的是一生一世厮守。愿意的话,大家也可以去对面买一个和心爱的人共同承诺未来。”
游客大都是青年男女,一听到有这么浪漫的事儿,立即一窝散开叽叽喳喳买锁子去了。
林楚笑望着,坐在圆圆的大石头上喝水。
旁边的同事推推她:“什么时候和程棋一起锁一个?”
林楚没好气看她:“净说没用的,哪有人和朋友扣同心锁的?”
“得了吧”同事嘟嘴:“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又不傻,就程棋看你那小眼神儿,还朋友,朋友。”
林楚抿抿嘴,抬起头看了看头上的艳阳,似是自言自语:“我这辈子,没法再爱上什么别的人了。”
几年前她坐上离开A市的火车上偶遇到回家为父母扫墓的程棋,她告诉他自己已经抛下一切要开始流浪了。于是,他把她带到了这里,一个世外桃源。
这里,没有浮华奢靡、没有尔虞我诈。人们临海而生、靠海而活,不求荣华盼望的亦只是一份安宁,这才是林楚想要的生活。
由于这批客人以年轻男女为主,精力尤其旺盛,她组织清点了一天,回到自己的小屋子时,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本想着在沙发上小坐之后洗漱着才睡。可是刚躺下困意就大片袭来,她蜷缩成一团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忽然,“碰”的一声,一米多高的白色小木门被撞开。林楚惊醒着坐起身来,眼看着面前久违的面孔。
他身后跟着两人,脸色冷冽,露出她熟悉的危险笑容说:“林楚,你还想往哪儿跑?”
“你,你怎么……”她不觉哆嗦着往沙发后面移动,惶恐和惊讶让她整个脑子都懵了。
“你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他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靠近她,“这次,看我不折了你的腿。”说着拿出一支精巧的手枪就对准了她的腿关节。
“不要啊!”
猛然睁开眼睛,她左右看着周围。一切如旧,没有闯入者,没有被撞开的小门,只有她自己紧抓着沙发,一身冷汗。
长长舒一口气,她抚着额头。心想着,可能是太累了,只是太累了吧。
起身打开水龙头,一捧捧清凉的水扑在脸上,顿时清醒了不少。几年了,从前的事,她总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去想就没事儿了。人们不是说吗,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药。
所以,来到这里的她总是那么知足地活着,可那是白天。只有自己知道多少个数不清的夜晚她是怎样被噩梦困扰无法入眠的。
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就像今晚梦到的是那个人来报复,昨天梦到的却是那天那个人一脸哀求地说:“林楚,我在流血,我在流血你没看到吗?”
她曾拜托过程棋不要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一个曾经熟识的人,所以即使程棋一直在宋竹的手下工作,但是她至今仍然藏得好好的。又或者其实程棋早已把自己的安身之处报告给了宋竹,只是她也懒得理自己。她从来不像程棋打听关于那个人的事,程棋也不说起。
因此,那天走后那个人的反应她至今都不知道。好奇吗,可是关于他,她真的不敢知道。
第二天上午一个长假团要过来,本来是该自己带。可是因为约好了给院长汇款过去就拜托同事先去接机。院长是她除了程棋之外唯一还有联系的人。当然,也只是简单的问候和汇款。她也怕,怕院长忽然有一天问,你不是和宋先生在一起吗,你怎么到那里去了?现在不问,说不定哪天总要好奇问的吧。
汇完款之后,她急匆匆乘公车去了清点人数的酒店门口接同事。同事有些不满了,把名单和旗子往她怀里一塞,扯着鸭舌帽道:“说好了十点过来,现在才来,我这接孩子都晚了。不跟你交代了,自己看吧。”说完,也没理林楚的反应径自就跑向马路边乘车去了。
也是,有家的女人总是有所牵绊的。她从包里拿出旅行社的红心鸭舌帽,吹起了哨子,随后对着眼前叽里哇啦的十来个人大声说:“好的,现在由我接待各位,祝大家在接下来的几天渡过一个难忘的假期旅行,现在,我开始点名。希望大家安静,喊到,可以吗?”
“张桥”
“到了”
“好的”低头划勾“林晶晶,林晶晶到了吗?”
“这儿呢,这儿呢,我来了!”
林楚一手举着小旗子一手划着勾,在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瞬的失神,只是那两个字,就隐隐觉得不安了。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笑脸,大声叫:“宋远!”
“有!”
抬头只一眼,她瞬间石化。
浑身上下似是通着电流一般,从头到脚得一激灵。她瞪着眼看着那个缓缓走向自己的人,手上的本子和小旗子哗啦掉在了地上。
他只是走到她面前,微笑看着她,语气轻快:“导游,我在呢,差点儿赶不上了。”
林楚微张着嘴,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大叫一声,疯一样转身跑了。
耳边呼呼刮着小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再往哪儿跑,只是希望这仍是个梦,自己跑啊跑就能跑出这个梦。
不知跑了多久,被来行的一辆自行车撞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脑子里乱花花的,回忆着刚才那张脸,与三年前的他无异。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脸孔,不是他又是谁?他为什么要参这个团,难道知道了她的行踪跟过来了?可是不对啊,刚才那副悠然的样子哪是要收拾她的意思?
没来得及多想,手机响了,她一抖拿出一看,是经理,这才接了起来。
还没说话,那边就开始训:“林楚,就算你有程先生护着也不能这么不像话啊,扔下那么多游客自己抽什么疯哪?!”
林楚这才想起还有十来个游客等着自己呢,急忙回话:“不好意思经理,我这就过去,对不起,对不起。”
“赶紧过去,下次再有这事儿,就是有人也不能这么算了。”
林楚坐在地看了看周围,根本没任何人追上来。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这太奇怪了,又或者是自己被昨晚的梦吓到了,产生了幻觉?
反正如果被抓到了也跑不了,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这么想着,她咬咬后牙根,决定回去一搏。
再回来的时候,十来个人哗啦围上她,纷纷讨着说法。林楚谦卑着脸,一个个道歉,不过似乎不大有效。
“你怎么当导游的,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找你?”
“你们是不是‘黑社团’啊,退钱,赶紧退钱!”
就在这一锅粥乱的时候,后边忽然来了一嗓子:“都他妈有完没完了?”
这一声,其他的游客瞬间停了声,都把头转向了身后。
只见一个身着休闲西服的俊逸男子操着与他外形极为不符的口气,破口大骂:“妈的,不就是晚会儿吗,是砍了你爹还是奸了你娘了?谁再废话,不管男女老子废了他(她)!”
这气魄、这狠劲儿,一下让不休抱怨的人噤了声。各个撇撇嘴,敢怒不敢言的。
林楚这下确定那人是宋远没错了,披着白马王子的皮,骨子里住着疯狗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诶,那个导游,还愣着干嘛?晒太阳哪?带我们上车呀。”宋远挑眉看她,一脸嫌弃。
林楚一醒,赶紧调整好笑脸:“真是对不住大家了,以后几天我会做好让大家满意,现在我们先上车。第一个目的地百花林地,希望大家玩得愉快。”说完举着旗子开始引领游客上大巴,只是控制不住时时回头看着宋远的动向,这到底什么状况,他又是耍的什么花招。
宋远从她身边走过,压根没看她一眼,跟随着人群不紧不慢上了车。
林楚小心隔着他老远坐下,小心脏碰碰跳个不停,一次次看他,他却没事儿人似的根本没搭理她的意思。
早摊牌早完事儿,她抻不住了,要杀要剜随他去吧。这么想着,她忽然有了勇气,抬头挺胸直直走过去,挨着他身边的空位坐下。宋远此时看着车窗外面呢,可能是觉得身边多了个人,下意识扭头看了看,上下打量了一眼,语气颇为不善:“诶,我不习惯和别人坐一块儿”他伸手指着最前方的导游专座道:“坐你位子去。”
林楚绷直了身子,转头看向他,怎么要跟她装傻到底?她正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可没心思跟他玩儿策略,直截了当问:“宋远,你来这儿是冲我来的吗?”
宋远一愣,这才开始正眼看她,仔细看着观察着她的脸觉着是认真的之后,才冷哼:“怎么,你们也搞美发店那一套?”
“什么?”林楚是真没反应过来,狐疑看着他。
他单手摩挲着下巴,评估似的看着她一阵道:“模样是挺对我胃口,就是年纪大了。看看脸上那压死人的褶子,先整整再说吧。”
林楚一听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气得脑子里血直往上顶。可那又怎么办,说也说不过,打更是打不过。反正他现在没对自己不利,装不认识她,成啊,她也当做不认识他。这么想着,她白他一眼,起身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了。
一路上林楚的小脑瓜子扑腾了不下二十个想法,莫不是要神不知鬼不觉把她解决了?还是先让她放低警惕再突然袭击?不至于啊,他要是想的话,她林楚又能折腾几下子,这么迂回到底是要怎样。
提着小心脏,林楚时不时警惕地看宋远一眼,还好,他只顾应付着几个同团来的小姑娘,根本没空搭理她。
☆、2
到了站地,林楚带着游客逛了大半个山林,彼时山林葱茏,百花盛放,正是美不胜收之际。所以即使走了几个小时大家仍是意犹未尽,吵吵着要进百花林赏花留念,她估摸着自由活动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抬起腕表看了看,拿起扩音器说:“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可以进百花林参观,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四点十分的就在这个地点集合。”这话一出,几对儿男女迫不及待就跑进林子里去了。
人群纷纷疏散之后,就剩下宋远和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了。其中一个拉着他说:“走啊,一块儿看花儿去,来之前就听说这儿的花开得特别艳。”
宋远有些不耐烦,扯着自己米色外套道:“行行行,赶紧去你们的吧,我烦。”小姑娘被人拒绝了,脸色有点儿难看,杵在原地也不知怎么收场。
林楚赶紧善解人意地上前跟小姑娘说:“他闻不了浓的花香味儿,你们快去吧。”
这么说了,那几人才不太情愿往入口走了。
林楚心想,三年了吧,爱招待姑娘的毛病是一点儿没变。一回头,宋远那双大眼正意味深长紧盯着她看,害她一惊,手里的小旗子又扔到了地上。
宋远缓缓弯腰,拾起她脚边的旗子递过去,似是有些审问的口气:“干吗一看我就跟见了狼似的,我能吃了你?”
林楚不自然皱了皱眉,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说:“两个小时之后来这儿集合,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说着,就转身低头往旁边的一个露天冷饮店走过去了。
围着一个空桌子坐下,一个服务员欢快走过来拍她:“林姐来啦?”
“是啊,小雅快给我来杯冰的,渴得嗓子冒烟儿了。”林楚边说边用手呼扇着想要汲取一丝凉意。
“好嘞,你等等啊。”
林楚笑着看她拿饮料,一回头身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这人除了他还有谁。于是她瞪眼问:“你到底干什么?”
宋远双肘支在桌子上,用嘴努努旁边的小旗子道:“你落下东西了。”
林楚伸手拿下自己的小旗子,垂着眼皮也不说话,就一脸愤懑地喘着粗气。
“不是”宋远移着手肘缓缓靠近他,声音放小跟她说:“我脸上是写着‘流氓’俩字吗?你说总躲着我干吗,再怎么混我也不能荼毒中老年妇女不是?”
林楚咬着嘴唇,粗喘声越来越大,最后拍案而起:“宋远,你别欺人太甚!今儿被你逮着我也无话可说,油炸生煎随你,别跟我打哑谜!”
宋远愣愣看她一会儿,随后满脸疑惑地眯起了眼:“这位导游大姐,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不,应该是认识。诶,我是不是对你始乱终弃过啊。”
林楚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看他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还真是啊。”他乐呵呵看她:“咱们什么时候见过,你去过A市是不是,给我说说咱们怎么认识的?”
林楚挺直了背,还是一脸审视看着他不语。
“应该是这样,要不我以前也没来过这儿啊。那要不我还认识这儿一人,程棋你知道吧,就是你们旅游团的股东。”
他一板一眼说着,根本没有任何调侃的迹象。林楚这时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儿了,这一会儿一变的太突然,她懵得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了。
“你认识程棋吧?”他重复着。
“当然”回答的不是林楚,而是端着饮料过来的小雅,她把一杯冰柠檬水放到林楚面前,抱着托盘跟宋远笑说:“这位可是我们未来的‘程大嫂’呢。”
“哎呦是吗,看不出程棋的口味儿也挺重的啊。”他听完小姑娘的话竟然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林楚看完这一幕才明白宋远是真不认识她了,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长相,难道是电视里说的灵魂出窍了,还是怎么着了?
小雅细细端详了宋远一阵,脸色微红:“先生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宋远还没完全收回笑容,不甚在意地回着:“嗯。”
“那您要点什么饮料,我们这儿有特色乳酪冰球、杨梅甘露,还有……”
“跟她一样。”宋远指着林楚的杯子道。
“好,您稍等。”
林楚一动不动盯着他看,试探着问:“她说我和程棋有关系,你,都不生气?”
“生气?”他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过,我倒是有点儿奇怪。”
“什么”她警惕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闻不了浓香味儿,程棋应该都不知道。”
林楚重重靠在椅背上,失神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究竟她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个人又到底是不是宋远。
随后的行程,她都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各种疑惑和猜想汹涌袭来,她被这些个问题挤得头痛欲裂。
晚上回到家,林楚直奔向抽屉拿出程棋临走时留下的国际电话卡。事到如今她能问的也只有他了。幸好,程棋以防万一每次出国办事儿的时候总留给她留下联系方式。
那边一遍遍提示着信号不通,她就挂断重新拨通,直到十多分钟后,终于接通。
信号实在不好,声音刺啦刺啦的。她没有废话单刀直入:“程棋,我是林楚。你跟我说实话,我走之后宋远到底怎么了?”
那边默默停了一会儿,声音有些紧张:“你忽然问这个干吗?你是不是去 A市了?”
她深吸一口气:“就当是吧,你快告诉我。”
“林楚,这事儿你还不知道的好,对你对大家都好。”
“好不好我自己会掂量,你只要告诉我就行。”
“这个……”
听出他的不情愿,林楚顿了顿正色道:“你不说,我可以去问宋家的人。”
“好好,我说,你别激动。”
“嗯,你说”
“我也是把你送到S市回来之后才知道的,你走的那天,宋远后面又追过去了 。因为开得太快撞在立交桥的柱子上,当时,很危险。”
林楚心一紧,问道:“然后?”
“当时主要是心脏和头部撞得格外严重。他被送到顾峰那儿,请到最好的专家,手术连续进行了两三天,才把人从阎王殿拉了回来。醒是醒了,可意识就停在十几岁那时候了。简单来说,二十岁之后的记忆,包括你已经被他的大脑删除了。”他语调平静地陈述着这些往事,最后时情绪才有了波动:“林楚,不告诉你这些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再掺和到宋远的人生了。宋家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程棋你瞒得可够瓷实的。”她握紧着电话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会回去吗?你会守在宋远的身边吗,宋家的人又会怎么对待再次回来的你?”
她不知是气,还是无奈,长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也顾不得程棋那边说什么径自挂了电话。
蜷缩在沙发上,头深深埋在膝盖之中。被封埋的记忆瞬间瞬间涌出,
“林楚,你怨我恨我,我都理解。可是,我情难自禁、爱你成魔的心,你又可否真的明白?”
这条信息之后,事故是不是就发生了?
把所有记忆藏在内心的人其实不只是她,原来这几年埋得最深可内心记得最清晰的却是这句话,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深重叹了口气,她走向床边的柜子,翻开里面最深层的抽屉——那是一个沉甸甸的信封。这个信封是三年前收拾行李时发现的,她确实那不是属于她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宋远放进去的。那么强烈地想要摆脱过去,所以没有打开,可是每次要扔的时候,却总是犹豫一下又放了回去。
沿着信封边缘摩挲了半天,她抿抿嘴,终于撕开了那个信封。
里面是一张卡,三张日期不同飞机票,一把形状精巧的钥匙和一张写了字的纸。
那张卡上面的字应该不是英文,而飞机票竟然是三张飞往法国的过期票,带着种种疑惑,她最终打开了那张纸。很确定是宋远的笔迹。
林楚,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的逃亡计划失败了。当你找不到任何人救援的时候,就拿着机票先去法国,下了飞机用这张卡取一些钱,密码就是你的生日。然后根据我在下方给你写的地址拿着这把钥匙去那里安身,这是我以备不时之需在法国买的别墅,这里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到了那里只要你打开房门就会有人把一个大型牧场的地址和契约书给你。能出去的话,我一定会过去找你。可是如果最终都没能逃脱命运的束缚,这些东西也应该够你在那里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飞机票订了三张日期不同的,你看准哪一天出去安全再走,剩余的两张一定要撕毁。
孤独把你扔在异乡实属无奈,还有,爱你!
信的最下方是法国里昂市一栋别墅的地址。
她拿着那封信,眼泪一滴滴掉在上面,模糊着上面的字迹,模糊着视线,却清晰了脑海中当年的离别的一幕幕场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宋远是如何为了保住她向家里妥协,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丢下荣华和家人带着她私奔,又是在怎么撕心裂肺却又无助的情况下才说出“林楚,你不知道你真是傻,你怎么就不知道我是多么多么爱你。你都不知道,爱的我都没有自己了,你真傻怎么就不知道?”
☆、3
他宋远发不义之财、手段卑劣这些她知道,可是她不是道德准则、不是法律法规,亦无法做到把他放在那些条条框框中评判是非。现在她知道的是,他确实是爱她的。即使没有同样的爱去回报他,可是丝毫不为所动却也是不可能的。
这一晚,她不知伤心、是感动还是无以为报的遗憾,哭了一夜。
第二天,带队出去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不敢与他对视,用沙哑地声音机械地介绍景观、解决游客的困难。直到他笑盈盈地冲她走过来:“诶,导游大姐,你是叫林楚是吗?”
看他略带戏谑的笑容忽然有些心酸,别过头整理自己的手提包,没有搭理他。
宋远看她转过头,自己也颠儿颠儿绕过去撇头看她:“呦,眼睛肿的跟核桃仁儿似的,这是谁欺负你了?”
林楚吸吸鼻子,抬头用尽量自然的表情说:“大家都去过天行桥,你怎么不去。”
“有什么意思?”他反问,接着说:“你知道程棋什么时候回来吗?”
林楚摇头:“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办完事儿什么时候回来。”
“哦”他简单应了声,索然无味地看着不远桥上熙熙攘攘游乐的人群,又把头转向了她。回头时,才发现她正紧紧盯着他看,眼中流露出一种突兀的伤感。林楚看自己露了馅儿才又赶紧低下了头,神色尴尬。
“你这么怕我做什么,你是程棋的人,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似的。”他的声音带着略略的不满,却还是带着戏谑的笑意。
林楚急忙解释:“不是,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他眨眼似乎想了些什么,接着歪着脑袋看她,声音平稳:“不是他女朋友,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林楚一窒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声音还好是镇定的:“宋先生,你这么跟我说那些个小姑娘不知道要多伤心呢。”好歹也跟他呆过一年,开玩笑是什么样儿她还是熟悉的。
“诶”他挥挥手:“我可没招她们,她们自己围上来的。。”
“招不招也跟我没关系。”她的声音很清淡,而后又不自觉偷偷上下打量着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闲聊:“宋先生经常健身吧,看起来很健康。是很健康吧?”最后几个字还重点顿了顿。
宋远脸上有明显的不解,过了半响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笑:“你不会当真了吧,不过也不奇怪,其实有时对着镜子也会被自己的美色所吸引,真的”
林楚直直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笑起来:“是,还是这么自恋。”
“哦?”
林楚意识到自己失了口,顿了顿道:“程棋跟我说你这个人很自恋,嗯,看来没错。”
“是吗?”宋远蹙眉:“不过,不公平。”
“什么。”
“他只向你提起我,却没向我提起过你。一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导游小姐。”
林楚似有不满看他:“不是导游大姐吗?”
“你还真是较真儿。”他的瞳孔中有个亮点,一闪一闪的,轻快地跳跃着。
还没一会儿林楚的电话响了,她低头看了看,竟然是程棋。
犹豫了下,她背过宋远向不远处一个树荫底走过去,接起了电话:“程棋。”
信号仍旧不好,对面的声音时断时续。林楚听得出来,程棋是扯着嗓子和她说话的:“本来想马上回去,可这儿实在没法子走开。林楚你快离开A市,等我回去了再说。你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儿,一下子真说不清楚。”
林楚捏着电话,一些细密的汗渍挂着额头上,她不甚在意。沉默了一下回道:“对不起,程棋。”
“啊?你说什么吗?这什么狗屁信号,林楚你大点儿声。”
林楚看了看手机,来回走着说:“这样呢,好没好点儿,你听见了吗?喂?程棋?你站高点儿。”
接着就听着电话那头,程棋那边猛然扩大的声音:“啊,我正在车顶上呢。”
林楚不禁哈哈笑出声来:“你小心点儿,别掉下来。”
“喂?林楚,赶紧回S市,一切等我回来再说,知道吗?”
程棋在那边吼吼叫叫了半天,最终还是以信号的干扰声中断。
林楚看着断掉的电话,不禁一声短叹。昨天加上今天,她都没有告诉程棋,她不是去A市里,是宋远因为找他来到了S市里。而他,现在就在她的身边。
一抬起头才看见宋远正往她这边儿看,她下意识整理好笑容走过去,还没开口倒是宋远问了起来:“程棋?”
“嗯”她垂着眼,淡淡回答。
“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啊,还说不是情人。”
林楚没好气瞥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却径自说着:“程棋那儿有事儿耽误了,会尽快回来。”说完,转身就往天行桥边儿走去了。
留在原地的宋远不满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轻哼:“啧,我是不是真抛弃过她啊。”从来没正脸好好跟他说过话,他长得就那么凶神恶煞的?
林楚真是无了奈,宋远的毛病一点儿没变。脸皮厚得能压死一排人,她越是躲着他,他越是颠儿颠儿紧紧跟着。到后来,饮料店的小雅都觉察出不对了,她的语气有点儿埋怨的意思:“林姐,这小地方本就是女多男少,男的还各个歪瓜裂枣,不可远观更没法子亵玩。不幸中的万幸程先生诞生了咱们都跟男神似的奉着,您这干净利落的收入囊中了吧,我们没得说,这好不容易天赐美男子造福我们这帮饥渴难耐的美娇娘,您还要压着抱着不松手,太不人道了吧。”
林楚听着听着,胃里就开始翻腾,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知道当初程棋毫无预兆把她领过来又多加照顾,周围的人在背后是如何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这种事儿你越解释越麻烦,于是她从不多说可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默认了。她就是长了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后来干脆就不搭理了。
如果说与程棋的谣传还是有出处可循,那和宋远的不清不楚就冤枉得可以了。她什么时候不是离宋远三米的距离就跑蹿得跟兔子似的,到头来还成了她死拉着宋远不撒手了?
林楚伸手示意她停止喋喋不休的抱怨,满是认真地跟她说:“且不说我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就说他跟你示好,这样的公子哥儿你傻了还能真怎么样?你还小,不知道……”
“打住!”小雅伸手收了林楚喝了一半儿的饮料杯子半开玩笑:“自由竞争、赴汤蹈火、抛头颅洒热血都是我们自愿的事儿,您别脚踏两只船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就成。”转开身子,踩着小细跟儿,一扭一扭走开了。
这成语用得,我国教育部长听了该多欣慰啊。林楚不由得苦笑,这个小姑娘自己喜欢程棋,羞于表达。可怎么就一口认定她和程棋有情,还成了他的小眼线帮他监视自己似的?
静静走出饮料店,她垂头拎着布包有一搭没一搭提着鞋尖前的石子。没错,她是见了宋远就多得远远的。可是,同样是在远远的地方,她还是不觉偷偷看着他。那年的车祸到底是有多严重,他除了忘了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后遗症。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蓝空里羽毛轻盈似的云,长长叹息一声,耳边响起顾峰的一句话:“或者就算你现在离开他,真的就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很多事情都变了,变得她自己都开始迷茫了。
“哎呦,找被我逮着了,这可往哪儿跑导游小姐。”宋远不期然出现在眼前,带着坏坏的笑意,高大的身子立在她面前,伸着双手挡住她的去路。
林楚这次没跑,绷着的脸瞪着眼愤懑盯着他的笑脸。没过一会儿,泪珠子颗颗就掉了下来。
宋远低头一看她哭了,立马换了脸,心有不忍地跟她道歉:“呦,哭了,你哭什么,我不是逗你玩儿吗,你看你哭什么啊,诶你别哭啊。”说着摸着上下的衣兜,想找个纸巾手绢什么的。
着急麻慌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林楚的泪花却更多了,就那么直直看着他,眼中有怨恨有无奈,而后低头用袖子狠狠蹭着眼睛,呜呜哭出声来。
宋远彻底泄了气,摊开双手:“要不你打我吧,来吧,你随便打吧!平时都是我打别人,这可是第一次让别人打。啊?你可别哭了行不行?”
林楚出其不意的真的伸手就捶他,边哭边不形象叫着:“你干嘛来,过得好好的不就行了?干嘛还来招惹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宋远,你就是个混蛋,你太混了……”
叫声越来越小,哭声却越来越大,宋远瞪眼看着眼前出人意料的林楚撒泼,除了承受着,竟然不知道怎么弄了。
最后,林楚没了力气,只得蹲在地上哭起来。
宋远咽了咽口水,跟着她蹲下,看她哭得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不是开玩笑吗?你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是不是?你看我都没搭理别人,跟你开玩笑是看得起你不是……”
说着说着,林楚哭声更大了。
宋远脑皮一阵发麻,这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可别难为我了,这从来都是别人巴结我,我不会哄人啊。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么一说,林楚竟然真不哭了。
宋远总算松了一口气,等着她说什么。她却沉默了,低着头,蓬乱着头发,一声不响。
这下宋远学聪明了,好赖话先不说了,就等她的反应。
林楚抬起头满眼通红,囊胡着鼻音,却是很坚定的声音:“明天是最后一站,然后你离开这里。一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说完,猛的起身,也不管宋远的反应,迈着大步走来了。
越来越迷惑了,就因为他吓唬她?过了吧。那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他不是跟她开了玩笑,而是强 bao 了她一般。
☆、4
第二天,也就是这波游客接待的最后一天。林楚跟宋远说了希望他在最后的行程之后能尽快离开。可是她也知道宋远这次是寻着程棋来的,没见到本尊,他没理由走。再加上,他若是硬着不肯离开这里,她又能如何。
在大巴上的时候,林楚就压根没敢往宋远那里看,可是仍然感到有道灼灼的几乎就没离开过自己。
下了车,她挥舞着旗子,有气无力道:“这里是这次游程的最后一站,大家看到了我身后的海吗,是我们重点推荐的景点‘天浴断流’。传说这海水从天而降哺育众生,因此人游浴过后必能受其庇佑,福气安康。”
游客们已经开始欢呼雀跃,有几个忍不住已经脱下了外面的大褂露出来前换好的泳衣泳裤,跃跃欲试要往海里跳。
林楚扫过人头,最后一句:“远处危险戒严,希望大家能在近海游,那么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话一说完,人们连跑带跳就往海里钻。她收着贴身及脚踝雪纺纱裙,压压头上的草帽,就随地而坐看着在海上攒动的人头发愣。忽然,身上一阵凉意,她下意识叫出声来。
转头一看,宋远小腿埋在海水里,手心一捧捧水就往她身上泼。林楚急忙站起身来,瞪着眼看了半天,眼看喘着粗气就要爆发,最后竟然一咬牙转身走了。以前就是,宋远特愿意逗她,她越狼狈越生气,他就越乐在其中。人,他忘了,可性子是真没变。
“诶,你走什么?”身后是他不依不饶的声音。
一把年纪了,这人怎么还这么幼稚。
她不想搭理他,闷着头拎着长裙角儿往另一头走。还没几步,就被身后一阵蛮力转过了身。
“你……”她拧眉盯着张口就要骂出来,却在眼看到他□□的胸膛之时,愣住了,张着嘴,就那么直直看着。
他仍是保养的很好,宽阔的肩膀之下,线条隐隐显现的肌肉毫无突兀之感的往下延伸,小腹处的方块块儿即使有些被掩在泳裤之中,却还是有明显的起伏。以前,林楚就知道宋远有一副极好的身材。记得那时他拉着她去海边儿玩儿,他就是像这样的倒三角身形,长胳膊长腿一头扎进水里。游上半个小时,从水里回来后一把抱上坐在沙滩上的她,笑着亲几口,引来旁边侧目嫉妒无数。
“快擦擦你的口水,导游小姐”他低头凑近她,笑得很自豪。
她下意识别过头,心中一动,微微的酸楚从心口化开。
“不好意思了?诶,人非圣贤。你要是实在抑制不住我可以让你摸摸,这个可是别人给钱都不给摸的。”说着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凑。
林楚像触电了一般,快速松手。
她看的哪是他结实的身子,是他胸口那道不协调的凛凛的伤疤。
耳边响起那句:“林楚,记住这道伤口是你留下的。”他明媚的笑容近在咫尺,一切清晰如昨。
“来,摸摸,摸了你负责啊。”
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看样子应该好。起码不会像和她那几年一样,总是受伤,总是醉酒,无休止的争执和谩骂。
这时,她终于彻底明白,即便不是爱,她也无法将他从生命中剔除了。
正是宋远脸上噙着笑步步紧逼,林楚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得近海岸上有人叫:“导游,导游!”林楚一听直觉有事,一把推开宋远跑了过去。
叫喊的是一名女子,她看着林楚跑向自己,一把抓住,哆哆嗦嗦说:“救,救命,救命。”
“怎么了?”林楚回握住她。
“就,就是”女子手指冰凉,指着波浪微微起伏的远海处:“我男朋友,非,非要去远海处游,我拦不住,刚过去一会儿,看不见了,看不见。”说着,她就开始抽泣着哭起来。
林楚一听慌了,就是因为远海处地势与近海处差异十分大,很多人以近海处的水速估摸着向远海处游,结果就是一个浪打到海底根本就上不来了。再加上远海处有一种十分罕见的水草,见了东西就缠,每年不知有多少亡魂被埋于海下,连她这种水性极好的人都不敢轻易尝试,所以她总是一再叮嘱不要越过近海线,可总有这样鲁莽的人。
“别慌,别慌”林楚虽是安慰着她,自己却都有些懵了,深吸了一口气,赶紧给“天浴断流”的急救打电话。可是“嘀嘀嘀”,几秒,十几秒竟然没人接。
“该死!”她急得都要扔了手机,现在是中午时间,那些人一定是成群吃饭了。
抬眼望去,女子所指的人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了,实在耽搁不得了,否则就真是要出人命。
她扔下手机和帽子,伸手就往下扯自己的裙子。
“你干什么?”宋远一把抓住了她脱裙子的手。
“救人啊。”她声音里都是焦急,一把甩开他的手
宋远一震:“你不会是想游过去吧,当自己是唐老鸭?你丫脑子进水了不是?”
林楚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吐出一个字:“滚。”
接着,此时穿着四角打底裤的林楚一闭眼,纵身一跃,已然钻进了反正浪花的水里。
周围人似是被林楚的勇气感染了,一个个紧握双拳加油打气着:“林导游,奋进吧,加油!”
“小心啊,碰见鲨鱼要躲啊!”
“保重林小姐,那么好的身材可别就这么没了!“
总之,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宋远愣愣看着那个黑黑的小脑袋和瘦瘦的两条胳膊一晃一晃义无反顾地向远处缓缓靠近,心底一阵激灵。眼前亮点豁起,脑中一些陌生的片段闪烁:他疯狂地奔驰在道路上,心中焦急万分。一个个红灯在他眼前形同虚设,飞般闯过。为什么呢,要去哪里,这么不顾一切地要去干什么?
“宋总,就在楼顶,局势现在不明。那个老汉精神有问题,所以她现在很危险。”耳机中秘书的报告让他心底一沉。
如果,她出了什么不可挽救的意外,他生又何恋?
是谁,那个‘她’是谁?
宋远双拳紧握,大脑忽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咬住牙冠抱头蹲下身子。周围的人此时当然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继续自己的叫喊,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草他大爷的,都给我闭上嘴!”他猛然站起,威武一嗓子吓倒了一片。
人们顿时噤声,转头看向他。
宋远面带蔑视地瞟了一眼这些看客,不再废话,向前走了几步起身一跳跃入了水中。
后边一个个瞪大了眼,呑着口水似是有点消化不了。
直到一个怯怯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这是,要殉情吗?”
“男的怎么给男的殉情?”
“那谁知道,现在男的喜欢男的也挺常见。”
“哪儿啊,是给林导游殉情呢吧。’
“啧啧啧,可惜了,多好的身材啊,我以为那样的男的在电视上才能看见呢。”
“林导游身材也好啊,看看那两条大长腿,哎哟根本看不出已经三十多岁了。”
……………… ………………
越是往里面游才发现,水流竟是如此急,好几次他差点就被拍到一边儿。那个看起来瘦弱的身子呢,他越想越慌不觉加快了动作。
看到林楚的时候,她正一手挽着一个男子的脖子,一手奋力往岸边游。
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就靠在林楚身上。
看见宋远,林楚显然有点惊讶,呆呆看着他,不动了。宋远也没说话,扯过男子就往回游。
到了岸边,宋远已经是筋疲力尽。喘着粗气,看林楚在众人的帮助下放平昏迷的男子给他做人工呼吸。
待男子一口吐出水,剧烈地咳嗽时,林楚才明显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瘫坐在地上。
这时,不知哪位好心人呼叫的救护车到了,人们纷纷帮衬着把溺水的男子送上车。
宋远蹲下身子,尽是挖苦的语气对林楚说:“就那男的起码130斤,林楚,你是个女的吗?你丫身子里住着一个汉子吧。”
林楚看他的眼神有点儿涣散,勉强扯出一个笑说:“宋远,我脑子好像真的进水了,好沉。”说完,身子往后一仰,重重倒下。
☆、5
打听了好久,宋远才从这里最好的粥铺里拎了份儿肉松蛋皮芹菜粥,据说好吃又营养。
可是到了病房才发现,林楚人竟然不在。他拉着护士问:“这个病人呢?”
“好像在后边的花园儿里。”
宋远放下盛着粥的保温瓶,一路问着,来到医院的花园。远远的就看见,林楚散着长发穿着病服坐在木椅上,抬头静静看着夕阳。
他走过去,顺着她身边坐下。
林楚转头看他,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宋远问:“你好了吗,就出来。”声音里有小小的不安和责备。
林楚的脸又转向天空,火红的晚霞在空中肆意铺排,整个天际都因此显得艳丽而魅惑。那一片片投在地上、花丛中或是人们脸上的红,热情而奔放却带着一种“只是尽黄昏”的哀怨。
没有接他的话,林楚只是淡淡的说:“我刚才做了个很长的梦,又长又让人心酸。”
“哦?什么梦?”
她眨眨眼,低下了头,声音也显得低沉:“就是一些以前的事儿,这几年总会梦到。但以前只是片段,这一次所有的片段都连到一块儿,其实挺让人接受不了的。”说着说着,声音里就有类似哽咽的东西。
宋远侧头看了看她,反而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说你胆小吧,那么危险的地方都敢游过去。说你勇敢吧,可怎么一见着我就哭。还是我长得就这么可怕,嗯?”他的声音很放松,甚至有些调笑的意味。
林楚抿抿嘴,抬头却仍是不看他,兀自说着:“宋远,你真的是个特别讨人厌的人,真的,浑身上下,连指甲盖儿都泛着让人生厌的光。”说完,一大颗泪就掉了下来,直接滴在了手背上。
“怎么又这样,你对我是多大的恨呢”他有些不平:“你看,你晕了也只我来看你。诶,你家人呢?”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是个孤儿。”
“哦”他听完有点儿尴尬,随口问着:“也没爱人是吧?”
她这次转头看他了,表情淡然:“我离婚了。”
“离婚?”他很是诧异,音量不觉放大,引来不少人侧目。
“嗯”林楚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回着。
“为什么?”
“因为外遇”
他一怔,吐出一口气:“外遇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早放手了也好,省得整日想法子对付那些小三小四。”
她笑了:“有外遇的是我。”
宋远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有掩不住的讶异:“你不像这么有出息的人啊。真看不出来”
林楚“噗嗤”笑了:“你看不出来的事儿还多呢。”
“那你那个‘外遇’呢,他在哪儿?你离了婚,他就不管你了?”
林楚收住了笑,长长叹气:“是啊,他在哪儿,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呢。”看得出来是不想讨论那个人。
“你这么怂的人,都肯离了婚,一定很爱他”宋远的声音很笃定。
林楚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着怎么说,随后开口“他,是个让我很难定义的人。他没有抛弃我,而我,也说不上抛弃了他。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呢,从头到尾都想的是如何修正这个错误,最后修正了,却也有点迷茫了。或许,他真的是这个世界最爱我的人。但是,我终究是要负他的。是愤恨、厌恶又或者带了那么点儿感动和怜悯,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话说到这儿,宋远是问不下去了。她有秘密,有很多很多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也无法完全烂在心里。
“你呢?”林楚调整好笑容问他:“那么远的游程拖着我们两个人,肯定累着了。”
他甩甩胳膊,若有其事地说:“你说对了,我还真有点儿撑不住了。可是你当时都那么猛了,我要是当时说不行那多丢面子。我这人就好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宋远夸张的动作和哀怨的表情一下逗乐了林楚,两人一扫不快哈哈笑起来。
最后林楚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看来你是没什么事儿,我还怕你出事故的旧伤会反复呢。“
宋远的笑脸僵住,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出过事故?”
“啊”林楚生吞口水,心口一阵狂跳,呼了半天气,终于编出了个理由:“因为,因为,你游水的时候我看见你胸口有个旧疤痕,看着应该是出过什么事。”
“哦”他下意识摸摸胸口,想了想凑近林楚说:“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跟你说个秘密好不好?”
“嗯?”
宋远双臂伸展靠在长木椅上,似是在追忆一件很久的事:“其实我也不知道。”
林楚深吸一口气,听他接着说:“三年前,我经历了一场很重大的车祸,醒来时,不记得所有的人。只是人,我认识汉字、英文,看得懂股市排列数,能掌握所有生存技巧,可是不认识所有的人包括我的父母。他们很努力地帮我回忆,我的记忆因此恢复到了成年之前,可是胸口的那道深重的伤疤却是人人忌讳的。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开口问了,我记得我小姑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妈随口说是车祸一起留下的。我不傻,新伤旧伤怎么分不清。可是既然是他们不想提的,想必又是另一件伤心事,不提也罢。”
林楚当然懂得,他们不想提的又何止他胸口上的那道疤,而是她这个人。那是他们的忌讳,最好也是至此永远的尘封。
“你说我要不要自己查查看,其实,还是很好奇,一定是发生了特别的事。”他的样子很认真,俊逸的脸庞正正摆在眼前。
那是一个令林楚心酸的表情,心酸中带着不忍。
她摇摇头:“不开心的事干吗记得,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他若有所思盯了她许久,不紧不慢地说:“我想亲你”
林楚兀然一震,身子不觉往后仰,面色难看极了:“你,你别开玩笑。”
“我想亲你,行吗?”
“不行”林楚断然拒绝
宋远一点点靠近她:“就一下,亲一下行吗?“
“不行!”
“亲一下,行吗?”
这样偏执的他,那能灼伤人的目光,那种似是询问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与林楚的记忆中毫无二异。
这样连续着问了六七次,林楚已经身无可退,只能站起身来。可是不等她起身就被一道大力狠狠拉住,下一秒她被桎梏在他的怀里。
他紧紧搂着她,眼睛划过她的眼,落在唇上。然后毫无意外地,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点着,舔舐着,像蒲公英擦过嘴唇的感觉。
她撑着双臂用尽力量想要推开他,他却再次抬起脸,脸上闪过一种十分隐晦的脆弱的表情,声音轻盈而沙哑,在她的耳廓边低喃:“我,受过很重很重的伤,当我的药好不好?”
一瞬间,她被蛊惑了,不知是心痛还是他如水般柔情,缓缓放下了抗拒的双臂。
他再次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重重的吻上了她,似是诉说,似是发泄。他的舌头轻舔着她的牙齿,然后进入她的口腔,与她柔软的舌头缠绕在一起。林楚忽然流下泪来,毫无理由和预兆的,流泪,颤抖。
宋远一顿,接着更加紧实地搂住了,原先柔情的吻也变得急躁起来,粗重的呼吸在林楚的耳旁渐渐清晰,她承受着他如同野兽般的啃咬。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稳了呼吸,放缓了她,却还是搂在怀里。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鼻子蹭着她的鼻子:“说说,什么感觉。”
她还有点懵,只是傻傻瞪着眼不说话。
“你们在干什么?!”这厉声一喝,林楚马上恢复了意识,一把推开宋远。
抬头一看,竟然是程棋。
☆、6
程棋紧绷着脸,上前一大步,狠狠一拉林楚,就把她扯到身后。
林楚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差点摔倒。她看着程棋高大笔挺的脊背,心底一阵发虚,愣是没说出话来。
“宋远,你干什么呢?”声音里带着林楚所不熟悉的戾气。
宋远缓缓从木椅上坐起,面无表情看他:“你回来了?”
“你别跟我废话,我问你呢,你在干什么?”程棋的嗓门再次提高,完全一副随时就要干一架的仗势。
林楚这时才领略到,程棋平时指挥下属时那种说一不二的狠绝性子果然名不虚传。
宋远也急了,上前捏着林楚的肩膀就又把她拉到了两人中间,似是压抑着怒火对着程棋道:“你自己问问,林楚喜欢你吗?人就把你当普通朋友,我还就告儿你,甭顺肝杆子爬。我就喜欢这姑娘怎么了?!”
“喜欢?”程棋脸色一震,声音冷得都让人打个颤:“宋远,你干什么的你不知道?你说你喜欢她?”
这一声质问,宋远似乎心领神会了什么,气势一下就蔫儿了,手紧紧握着林楚却也不说话。
“怎么”程棋冷笑:“要我现在就跟林楚说说你真面目吗?”
林楚被他俩拉来拉去,晕乎乎的脑子现在才有点儿明白过来。她挤在两人中间试图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你们都先别急,程棋,这件事,你也别急。我知道特别突兀,其实我自己也特别乱,我……”
“你知道什么就乱乱乱的。林楚你刚从火坑里逃出来,还要跑一圈儿再跳回去?”程棋似是根本没心情听她说完,一句火急火燎地话就顶了回去。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指着宋远说:“在这儿说还是咱们私下说,你自己选。”
宋远面色难看,对林楚说:“你先回病房,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林楚坐在病床上,捏着被子回顾这几天的种种,怎么就绕进去了?就像程棋说的,自己拼了命往外逃,现在逃了,宋远也忘了自己了,怎么就又回去了?
过了好久好久,天都已经漆黑了,林楚的病房门才被打开。
进来的是程棋,他满脸疲惫,抬着眼皮看她,有点不耐烦。林楚这才想起来,程棋明明说那里走不开,怎么这么快……
程棋不动声色呼出一口气,走到她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声不吭看着她,似是无奈又有点发愁。
林楚被盯得难受,于是开了口:“不是回不来吗。怎么。”
程棋给她拉好被子,道:“给你打电话你不回,给小雅打过去,她说你住院了。”
“就因为这个?那,你什么时候到的,都不说一声。”
“昨天凌晨的飞机,下午刚到的机场。”
林楚一听更觉得内疚了:“谢谢你,真是太难堪了,你这么赶过来,却这样。”
“你吃饭了吗,等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没吃。”程棋没接她的话,只是关切地问着。
“吃了”她指着桌上的保温瓶:“不少宋远给送来的粥。”说完,又惊觉提到了痛处,于是不再做声。
程棋的火气现在似乎已经消了,也不说话只是把头扭向窗外。
林楚其实想问他宋远哪儿去了,可是现在这个状况下,她实在没勇气再提关于他的什么。当初是自己要程棋帮自己离开的,现在自己又和宋远在他面前做出这种事,总归是有一种背叛感吧。
“程棋,你是不是特生气了,我这么出尔反尔的人?”林楚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来。
程棋扭过头再次看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他问:“林楚,你是爱上他了?”
此时,他浓浓的眉毛此时稍稍上扬,有点训问的意思。
林楚也不想瞒他,想了想措辞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一开始我看见他的时候其实特别害怕,怕他又来找我。可是听见你说当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心里忽然就不那么恨他了。你不是也说过吗,他对我好,我不时的也在想,他当初虽然逼迫我,可是真的对我很好,什么都依着我,就觉得他是活该那样,却也为他那种本该顺风顺水的人因为我这样可惜。几年前,他为了从楼顶上救下我差点儿没了命。现在不记得我了,却还是能不顾自己地把我从海里救出来,我真的很感动,很感动。”
“你爱上他了?”他仍是那句话。
“不知道,很混乱,就混乱。”
“那就是在动摇。”
林楚低头不语。
程棋眉头紧锁,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一脸担忧“林楚,宋远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要选择跟他走下去你有什么信心,你们才认识几天,你不怕他只是一时兴起吗?你知道跟在他屁股后边儿的女人有多少,扔下去都能把黄浦江填平了。如果这次是他抛弃你,你承受得了吗?还有就算他是真要和你好一辈子,你觉得宋家还会袖手旁观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确实让林楚心头一震,先不说两人的心意是否真的确定下来,就是宋家那边儿,看到她指不定就给灭口了。
“林楚收手吧,这对你对他都好,你们俩本就不该在一起。你、包括他都会为一时的情迷意乱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
“他怎么说的。”
“他已经离开了,现在估计正在去A市的飞机上。”
林楚一下懵了,抓起他就问:“走了?他,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程棋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来,脸跟冰块儿似的:“是,走了。你好好养着,其他的别胡思乱想。”说完,起身离开了。
林楚坐在床上,一下缓不过来,怎么真的不说一声就走了?心里沉了个缺口似的,难道真如程棋所说,宋远对她就是一时兴起?
之后,宋远果然就没再出现,程棋也没再说过关于宋远的任何事。林楚甚至都会怀疑想,难道那几天与宋远的重逢只是她的幻觉,就像往常梦一般?
直到一天下午晚上,她洗漱好之后正要入睡。电话响了,她顺手接起,对面没有任何声音。
她疑惑:“喂?哪位?”
还是没有声音。
“有人吗?不说话我挂了。”
死一般的沉寂。
林楚狐疑看了看手机,明明是接通的怎么没人说话,顿了顿还是挂了。
但是紧接着,电话又响了,仍然是那个号码。
她本不想再接,可是电话响个不停,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再接一次,不行就关机,她下定决心。
于是再次接通电话,这次她主动说话:“如果您有事就说,没有的话,请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那边这次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是粗重的呼吸声,似是压抑着什么,越来越急促的带着微微颤抖的呼吸声,让林楚有点心慌。待她想再次开口,那边却“嘭”的挂断了电话。
林楚吓得一哆嗦,愣愣看着电话,不觉吐出:“神经病吧?”
可是就在躺在床上之后,大脑开始急速运转,那个号码太诡异了。骚扰电话也不该是那样,而且两次之后就真的没打来。她鬼使神差地再次爬起身来,查询那个号码的归属地。结果是,A市,
这次,彻底无法入睡了。
她盯着那个号码,好几次都要忍不住要拨回去,却再次收了回来。到底什么意思,程棋什么意思,宋远什么意思,这个电话,到底什么意思?
第二天下午,最终没忍住,她拨通了那个号码。可是最终没勇气用自己的手机拨通,而是用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想过几声后,她听到接通的声音。
“喂?”声音随意却又带着些许的疲惫,是她熟悉的那个声音。
“是谁?”他显得有点儿不耐烦,并传来唰唰翻纸张的声音。林楚双手握着电话,几次暗地清清嗓子,却还是觉得喉咙里似是堵着什么堵着的,说不出话来。
那边纸张翻动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他的声音很谨慎却透露出一丝丝的喜悦:“是你吗?”
这话说得好隐晦,指的是哪个“你”。她忽然想起程棋说过的宋远屁股后边的那一群群各色的女人,难道这是他的惯用伎俩,让对方先报出姓名然后对号入座?她就是他要对号入座中的一个?又或许,对她,他忘得差不多了,连对号入座都办不到了。
想到这儿,她惴惴挂了电话。出了电话亭,林楚仰望着天空,忽然觉得胸口很闷。这样也好,何必再把对方搅进原本各自平静的生活,是她自找没趣了。
☆、7
回去的时候,发现程棋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林楚眼睛扫过地上被捻灭的五六个烟头,看着脸色并不太好的程棋说:“进来坐吧。”
程棋也答应着,跟她进了屋子。林楚的屋子不大,却总是收拾的干净舒适,程棋看着也觉得温馨,衷心说道:“能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林楚给他倒了杯温水,在他入座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说:“就因为你说话没顾忌,才让那些个多舌的人说些有的没的。”
程棋接过她递来的水,听着她说完,顿了顿放下了杯子,忽然说:“那你真嫁给我不就好了?”
林楚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这么一说,她都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就是直直看着他。
程棋面色坦然:“其实宋姐这些年已经不做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了,她一步步把组织内部洗白,为的就是让大家光明正大的有口饭吃。所以,我的职业你可以放心很干净,而且……”
“等等”林楚终于明白他是认真的之后,忍不住打断:“程棋,你别这样,咱们是朋友”
“你一句话,也可以不是。”
林楚沉默了许久,忖度着怎么跟他说。毕竟,这太令人意外了,也根本不像程棋的作风。
终于,她开口:“程棋,我跟你说过吧,我不会再爱上谁了。”抿抿嘴唇,她低下头:“那个人,他很厉害,我现在果然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别的感情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是钟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而后,程棋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双手放在脸上狠狠搓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就这样了,也挺好,一辈子简简单单、踏踏实实。”她淡然说着。
“林楚”他再次对上她的眼睛:“有一个疼爱你的丈夫,乖巧的孩子,一家人到了晚上吃饭,说笑。这种生活你不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你可以得到却要把它丢弃,而选择孤独终老呢?”
程棋是个可以舒心说话的人,因为他永远都知道你想什么,也知道怎么在一语中的直达你的心底。
她真的,真的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了。孤儿院的生活让她饱尝了世事的艰辛,“家”这个字温暖始终是她无法抹去向往。
程棋接着说:“宋远走了之后,你就开始魂不守舍。可是你应该知道你们之间是多么不可能。而且,你一直都知道他给你的那种爱永远带着束缚的牢笼,你能想象你们在一起的生活吗?可是,林楚这种生活我可以给你。我向你保证即使无法让你予取予求但绝对给你真实的幸福,一个永远完整的家。”最后这个字重重打在林楚心上。
漂泊了那么久,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多想找个可以停靠的港湾。而且,就像他说的,宋远带给她的混乱实在是让她不堪重负。如果,可以嫁给程棋,是不是一举两得。
程棋看到她的反应,微微露出一丝舒心,起身说:“你先考虑着,林楚,主动权在你,这几天我还是要出去一趟,不会联系你回来之后我希望你可以我你的回答。”
林楚看看他,点头没有再说话。
可是,就在程棋走后的第二天,林楚就接到了来自A市的电话。很久很久之后,林楚回忆起起这件事就在想,如果没有当初的那通电话,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电话是孤儿院的生活主任打来的,大致意思是院长脑溢血病发,现在情况非常危险,希望见她一面。
林楚心中一惊,连忙答应着。当晚,就向旅游社请了长期假,坐上火车直奔着A市去了。走之前,她犹豫着要给程棋打个电话,最后开开合合半天,还是挂上了。
离开A市也就三年,可是变化让她下了车就开始瞠目。本就被高楼林立的大城市,现在每隔几米就能看见几乎耸入云端的大型建筑。原先的中型建筑被一个个“拆”字圈住,总带着些美人迟暮的哀怨。
公路和车行道改了很多,林楚连打听呆绕冤枉路,折腾了一个上午才找到院长住院的地方。
那是一个不大却安静的小型医院,院长和这里的负责人认识,以前他们生病的时候都来这里。一方面是便捷,另一方面,就是省钱。
林楚踩着轻却急的步子进入院长病房时,刘主任在她床前坐着,看样子正在走神。见林楚来了,急忙静悄悄地递给她一张椅子,椅子的背椅上黄漆层层剥落,林楚接过来的时候弄了一手细小的漆皮。
她不甚在意地轻轻拍了拍手心,坐在刘主任旁边,看着昏睡中的院长问:“院长怎么样了?”
刘主任叹了口气:“现在就是睡会儿醒会儿。医生的意思早点儿转到医疗设备齐全的医院。”
林楚垂下眼皮,心里琢磨着回去就把卡里的钱取出来,然后打听医院去。
刘主任看着院长,一脸酸楚:“院长为了那些孩子苦了一辈子,最后还要落得这个下场,老天真不长眼。”
“院长身体不是一向不错吗,怎么突然这样了?”
刘主任擦擦眼泪,对林楚说:“哪儿好啊,你想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好才怪了。她其实一直血压高的厉害,还特别爱头疼,一疼起来就拿脑袋撞墙。她是怕你担心,才一直报喜不报忧。”
林楚心疼地拉起了院长的手,这位现在面目安详、沧桑的老人用自己几十年的坚持和努力帮助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年老了竟然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
“其实,这次的突发病,是因为出了件事儿。”
林楚轻放下院长的手,看向刘主任:“什么事儿?“
“其实,我也打算跟你商量怎么办呢。前几年孤儿院启动了个收养计划,孩子们有不少都重新回归到了家庭。本来好好的,可是有一个主要的赞助公司突然在三年前开始一步步撤资,跟着这个链子就有些接不上了。前一段时间,因为资金不够,这个计划就彻底停了下来。那些小的赞助人就找到孤儿院来,说院长黑了心吞了他们的钱。闹了好几天,院长最终连气带累倒下了。你说说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院长怎么可能要那些钱,她自己把一生都奉献给孤儿院了。”
收养计划?难道是三年前宋远前给她的“礼物”?
“那个赞助公司叫什么?”
“这个啊”刘主任挠头,仔细回忆着:“我想想。啧,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是负责后勤的。”
“那赞助公司的老总,你知道吗?“
“我好像听院长打电话时,说什么宋先生什么的。“
没错了,果然是他。
林楚苦笑着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他们就那么有“缘分”吗?既然有缘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伤害和隔阂。
最后,她拍拍刘主任;“你这几天好好照顾院长,我去找找那个‘宋先生’?”
刘主任一下乐开了花:“你认识他?”
“算是吧。”
☆、8
话是这么答应着可真要去了,她还是却步了。大家花了那么多心思才走到今天这种看起来最好的情况,现在她再次踏进他的生活,后果又是怎样,谁又知道?
况且,会不会抛开一切的首先不是他,而是她呢?现在的她,鄙视又害怕那样的自己。。
所以,到了宋远的公司门口她又退了出来,直奔孤儿院。到了那里
见到财会才知道宋远的赞助公司已经半年多没往孤儿院打过一分钱了。孤儿院好几次去协调,可是那里的财务总监直说这事儿他们管不了一直是宋远定期指示的,而现在宋远似乎有点甩手不管的意思。本想直接找宋远协商,可是连人都见不到,宋远的秘书一听说是孤儿院找赞助的,每次都毫无二话的说宋远没时间。
出了孤儿院,她走进一个小胡同,周围很安静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打扰。她心脏“碰碰”地要跳出来,咬了咬牙最后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没响几下就通了,“喂?林楚?”故意放小的声音中仍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林楚听他这么直接叫出她的名字,有点不知所措,答应了一声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这么沉默着,那头传来说话的声音:“我们部门这个季度的目标,是拿下南火车站的广告权……”
“你在忙吗?”林楚听得出,有人在汇报工作。
“在开会。”
“那我过会儿再打过去。”
“没事儿,没事儿。你说的比他好听多了,我下来看报告就行了。”
“宋远,我其实找你也是有公事。”
“哦?”他似是有点讶异的顿了顿,此后小声笑出声来:“对,你的事儿比公事还公事。”
“我是认真的,现在就在A市,想跟你谈谈。”
“你在A市?”他嗓音提高,而后是起身的声音:“你等等。”
过了不会儿,他声音放大:“你真的来A市了。”
“我现在离世纪广场很近,这儿正好离你公司也不远,你出来一趟,好吗?”
“恩。”他答应着,却没有挂电话,也没有再说话。
林楚这样拿着电话,觉得有点尴尬,道:“那,我就去那里等你了。”
他忽然来了一句不相关的话:“原来你真的在A市呆过。”电话应声而断。
林楚一愣,心中悄悄掀起一片浅浅的涟漪,然后默默收了电话。
她到广场的时候,宋远已经先行到达了,靠着一辆棕褐色的流线型轿车不时抬头张望。他身着藏蓝色的西服,料子和成色尚好的衣服把他挺拔的身材修饰的极好,两条长腿漫不经心在地面有意无意地滑愣着。也不知他有没有注意到,凡是身边经过的异性,不管有没有男伴相随,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又看。
林楚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他。
宋远这时一个转头,看见了她。很快,眼中蓄起了满满的笑意便大步冲她走来,不等说什么就紧紧拥入了怀中。
林楚被猛地抱住,不禁浑身一震,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心底有道墙就那么慢慢的松弛瓦解。然后,她听见他在她的耳旁说:“就在刚才我才知道就几天而已,我这么想你。我竟然这么想你,林楚,我这么想你。”
周围的人不觉停下脚步,不少妙龄女子投射出惊异而羡慕的眼光。林楚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浑身一片暖意,她说:“我知道”而不是,我也想你。
两人来到附近的甜品店,宋远殷勤地点来各种口味的蛋糕和甜品往她眼前送,然后脱下西装外套再把叉子放在盘边,看她。
林楚看了看花花绿绿的各色糕点和饮料,拿起其中一杯颜色最浅的轻啜了一口,抬头看他。然后直奔主题:“宋远,这附近有个‘暖春’的孤儿院,你知道吧?”
“恩?”他似是努力回忆着,最后耸肩:“不知道,怎么了?”
这其实在林楚的意料之中,她正色道:“你们公司一直赞助着这个孤儿院的收养计划,后来停了……”
“这个啊,”他想起来了,接着说:“林楚,这种公益事业还是应该社会大众集体的力量,我是个商人。跟你说实在话,只投出没有回报的事儿,不能做太多。”
他是什么个性,她当然明白,可是心仍有不甘:“但是你们已经资助了两年,第三年是第一期的最重要时刻,这个时候如果中断,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还要孤苦无依。”
宋远面色暗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嘴边叨念着:“是啊,我当初为什么要资助个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孤儿院。”
林楚一时语塞,低头喝起了饮料。
他很快转过神,正正看着她:“那么,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放下高脚饮料杯,回答:“我从小在那个孤儿院长大,对它还有那里的院长都有很深的感情。现在因为你们公司赞助的停止,孩子们没有办法被收养,院长也病倒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呵呵”他的眼神明亮,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煞是迷人。以前就觉得他让人恨但是长得还行,现在看看哪里是还行,是真真的很英俊。
他说:“恩,这么看来情况就不一样了。你放心吧,汇款过几天就打过去。”
“真的,可以吗?”这让所有孤儿院上上下下头疼的事,竟然一句话就解决了。
“当然,那笔形象款子本来是想给大学建图书馆的。可你开了口我怎么能回绝了,就依你。”他伸出手拉住她的,轻柔地捏着。
林楚此时只是高兴了,直直道谢:“太谢谢你了,我替孤儿院的孩子们还有院长,谢谢你。”
“林楚,你笑起来真美,为这个笑,我都恨不得把埃菲尔铁塔买下来哄你笑。”
林楚自知突兀,缓缓抽出手:“我要那个干什么?”
宋远再次强行握住她的手:“你相信上一世吗,我上一世一定被你的笑给迷到了,这一世才怎么都想把这笑放在身边。”
上一世?是啊,他们的三年前竟然就像上一世那么远了。
☆、10
清晨的阳光带着层层暖意从巨大的落地窗户中束束斜落下来,林楚迷蒙的睁开双眼,宋远正单手支着头专心致志地看她。
“干嘛?”她往上拽了拽单子,盖住 guang luo的肩膀。
宋远上前贴住她的脸,像个乖巧的小猫不停蹭着:“想吃了你啊。”
林楚嗔叫着推开他:“哎呀,没刷牙呢。”
宋远笑着咬了咬她的鼻子,才翻过身让她起来。林楚裹着床单开始满地找衣服,昨天两人一进酒店客房的门就被他硬扯着进了卧室,然后三下两除二扒了衣服。林楚当时有点怕,因为他看着她光着的上身时,两眼真的跟放光的饿狼一样。
穿了个大概,她拢着头发嘴里咬着发套想着今天要开始联系医院了,医生一直说院长的病情不乐观。
“林楚,我们应该早遇见的。”
林楚动作一怔,转脸看着仍躺在床上裸着上半身的宋远不语。
他似是叹息:“我总觉得我们遇到的有点儿晚了,是不是?”
她几下梳好头发,坐在他身边:“别想太多,过去未来的事儿谁又把握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话,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中午,林楚去了趟孤儿院,收养计划的汇款已经到位,随时开始启动。刘主任一边惊喜地跟林楚说着这个消息,一边有些狐疑打量着她,最后还是开了口:“林楚啊,你和那个宋总是什么关系,那么大一笔钱你一开口他就让人打过来了?”
林楚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回答:“嗯,算是有泛泛之交,宋先生其实还是很关心孤儿院的,只是最近事务繁忙忽略了,我去那儿稍微提了提,也没成想就成了。”
“哦”刘主任似是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说:“我说也是林楚也不是那样的人。其实也不是怀疑你,就是啊,咱们院长昨天突然让我给你说媒。”
“给我?”林楚愕然。
“是啊,说你离婚好几年了总要找个伴儿。其实院长说的对,女人早晚是要回归家庭。所以我才要先问了你和宋先生的关系才能放手给你找人不是?”
林楚没再接下去,匆匆告了别。踩着高跟鞋,她静静走过孤儿院阴暗的过道,阳光在前方就是一个小亮点而已,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就像她不敢面对的很多事情。
快到傍晚的时候,宋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非要送她东西。林楚坐在车里,看着车缓缓驶进的方向,心底隐隐知道他要去哪里了。
那是他们俩曾经住了一年的地方,那一年她每次出来都要恨恨咒骂着这个像牢笼的别墅,它的样子自然记得十分清晰。
一切都没有变化,三年了,这里的布局、桌椅甚至是灶具都没有任何变化,这让林楚有点儿吃惊。
她看向宋远,没有说什么,可是一副“这是要干什么”的表情清清楚楚挂在脸上。
宋远上前抱住她,轻轻摇晃着,就像是抱着个足月的婴儿般小心而宠溺着。然后他低头抵着她的头说:“喜不喜欢这里?”
林楚推开他:“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喜欢就搬进来住,不喜欢可以改造成你喜欢的样式再搬进来。”他答得坦然。
林楚松开手,细细看着这里的摆设道:“这是你住的地方?”
“也不算,我不仅这一处地方。是以前买的,没怎么住过。怎么样搬进来吧。”
“我有住的地方。”
“就那个出租小屋子?又旧又破,我不许,听话,搬进来。”他拉过她的手把一串钥匙放在她的手心。
林楚盯了那串钥匙许久,忽然觉得很沉重,如果真的搬进来,那么很多事情就会和现在的状态有质一样的区别。
她挤出一个笑容:“还是先不要了,我过几天还有回S市处理一些事情,再说吧。”
宋远听了,还是在笑,可是已经有点僵硬:“不用了,我已经帮你把那边的工作辞了,你直接搬过来就好。”
“辞了?”她惊异:“你凭什么帮我辞了工作。那是我的工作!”林楚不禁放大了声音,“我的”这两个字尤其放重了声响。
宋远脸色平静,淡淡地说:“你对孤儿院的事不是很担心吗?那就留在这儿帮忙孤儿院的事吧,你放心,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是在问,你凭什么辞了我的工作?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林楚看见他一副淡然的样子,忽然恼火了。
“问问你?”宋远的脸冷了下来:“我用问吗?”
林楚质疑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早就打算回去的,是不是。”一语中的。
林楚听了,别过头不说话。
“怎么让我猜中了?林楚你看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怎么就把跟男人上床的事儿这么儿戏?哼,也是,要不你是怎么离的婚?”这一声冷冷的谴责,让林楚心中一痛,她想都没想,一巴掌就狠狠扇在宋远脸上。
宋远被扇的偏过了头,面色也愈加难看了,他大声冲她叫着:“怎么,心虚了?我没有说错是不是,你根本就把我们的关系当做露水姻缘,用到我给孤儿院捐钱了,百依百顺,现在我刚把钱打过去你就原形毕露了?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吗,林楚我从不把你跟那些可以玩玩的女人放在一堆儿,你他妈凭什么就把我看成上一夜就了事儿的金主。”
林楚直直看着他,紧闭着嘴,因为她说不出一句话,她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没错,她是这么打算的。就这几天先不声不响回S市,如果大家能互不干扰就此相忘更是好。可是,她真的不是把他当做可以利用的金主,只是这样没有未来的他们又怎么能纠缠着不放呢?
“为什么不说话了?”他双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不停摇晃着:“为什么不反驳我,为什么不骂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什么不说我这是龌龊的想法?!你反驳啊,你骂我啊!”
林楚无力地垂着眼,对他的声声谴责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她被拉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那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勒在她的后背,让人窒息。
他的声音很是颓败:“林楚,抱歉。我不该这样,可是,你总是让我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每次想到这些不确定我就心烦意乱我就无法理智。”
“非要住进来吗,我还没有想好,你让我想想好吗?”她的语气也不禁跟着软了下来。
他缓缓靠近她的耳根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想要把一个人紧紧锁在身边,林楚,我想我爱你,我爱你。”
☆、11
林楚最终没有禁得住宋远的软磨硬泡,第二天就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提了过来。其实,不安和害怕的应该是她才对。他不了解情况,他不知道他们要面临的是什么,她知道。可是怎么还是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行李不多,她心情有些沉重打开,还没收拾完就接到了程棋的电话。简直是鞭尸,她瘫坐在地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响个不停也不能不接,早晚要面对的。
“林楚,你在哪儿,为什么辞了工作。”程棋似是很着急,上来直接就质问起来。
林楚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她沉声说:“程棋,我在A市。”
“你去A市做什么?林楚,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这么拧?”程棋的声音明显火了。
“对不起程棋,你的好意我辜负了。以后的事儿我不想那么多。”说完,她轻轻挂断了电话。程棋是潘晓东之外唯一让她有安全感的人,可是那种安全感却仍然无法抵御住内心对另一个人的惦念,只是她承认这种惦念也许不够深,并且摇摆不定。
还没来得及把东西归置清楚,她就接到刘主任的电话。她很是着急,宋远公司打过来的款子太大,银行那边儿需要开个证明,必须宋远本人的亲自签名。第二天这款子就要上计划,现在他们却怎么也联系不到宋远本人。林楚随口答应着,自己会处理。电话打过去,才发现宋远已经关机了,没办法只好亲自跑一趟。
走到电梯口才想到根本不知道宋远在几楼,是不是该找人问问,她忖度着。这时,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走进电梯礼貌问:“小姐,几楼?”
她顿了顿,同样客气回着:“请问,您知道宋远总经理是几楼吗?”
“你找宋远?”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讶异,上下打量着她:“宋远是吗?”
林楚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舒服,没回答他的问题,仍是说:“请问您知道吗?”
那人领会了她不想多说的意思,点头微笑:“是,我正好也找他,我们可以一起上去。”
林楚听罢微微一愣,也没在说什么。心里却想到,这人认识宋远?看样子还是挺熟,他是谁,按年龄来说应该是长辈,不是他的父亲,难道是叔舅之类?
还没分析明白,电梯发出“叮”一声,楼层到了。
那人绅士的伸出手:“请吧。”
这人礼貌谦逊得吓人,林楚想到。
林楚跟在那人身后直直走向秘书处,办公桌内,李佳站起身来恭敬地冲着中年男子职业地微笑。
小姑娘越来越漂亮了,林楚暗想,也不知她是否还认识自己?
“陆先生,您好。”她说得恭敬。
男子道:“宋远在吗?”
“真是不巧,今天上午有个重大的工程交接仪式,宋总估计下午才能回来。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吗?”
“这样啊。”男子不甚在意道:“ 那就算了,跟他说我来过就成。”
“好的,我明白。”
“不过,我身边这位小姐好像也要找宋远,真是不凑巧了。”他笑眯眯看着林楚。
林楚一愣,立刻上前跟李佳打招呼:“你好。”
不料,李佳的脸瞬间就僵了,呆呆看了她半天,才不可思议似的问:“你,你是林楚,林小姐。”
“是”这样的李佳让她有些尴尬,她的笑容勉强挂在嘴角,继续道:“宋远不在吗?”
“不是,你,你怎么来了?”李佳神色有些焦灼,边问着边四面探头看着。
“我……”
还不等林楚说什么,身后忽然传出爽朗的女声:“舅舅,您也在?”
林楚和中年男子同时回头,迎面走来一位干练大气的女子,炯炯的大眼端正的摆在高高的鼻子上,十分精神,一身柠檬黄的职业套装穿在她身上不显婀娜,却带着常人少有的英气,此时,她踩着七寸高的同色系的尖头皮鞋神气满满地冲中年男子走来。
中年男子笑得十分亲切:“媛媛,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站定,手上的亮边纸袋随手放在秘书桌上:“一大摊子事儿,这不刚回来。”
“你爸还好吧,让他节哀,老人家驾鹤西去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女子脸色微微暗淡道,轻叹:“您说的是,可是爷爷跟我爸毕竟父子情深,难免伤感。不过,现在也好多了。让您挂记了。”
“都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到是宋远,身为孙婿也没帮你分担,我这个做舅舅的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
“舅舅,您别这么说,爷爷葬礼大小事务都是宋远一手安排的,虽然临时有事没等结束但其中心意各位叔伯也都了然。”
中年男子安慰点头:“娶了你,可真是宋远的福气啊!”
如果说一开始,林楚还在雾里看花,那么最后这一句话无疑豁然明了。
她惊异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从容自信的女子,忽然想起三年前顾峰口中的那个齐媛媛,脑子轰然眩晕空白。
再次回过神之后,就是齐媛媛在眼前,狐疑地看着她不语。
此时,宋远的舅舅已经离开,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林楚想,是不是可以有个地缝钻进去。
“宋太太,这是我们公司捐助的孤儿院负责人,林小姐,来找宋总谈细节。”李佳干脆利落的声音真是雪中送炭,一下化解了两人的尴尬。
“是吗,你好。”齐媛媛露出得体的笑容,接着说:“你负责一个孤儿院的慈善捐助吗?”
林楚根本没听进去她说什么,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就是机械点点头。
“我很佩服你们这些爱心人士,一直想着加入,看来应该实际行动了,是吗?”
林楚深吸一口气,退后半步,却仍止不住发抖的身体,真想逃离,逃离。
李佳适时问道:“您是来找宋总的吗?他出去了今天上午回不来。”
“哦”齐媛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好几天都见不到人了,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最近公司事务是特别繁杂,总经理连午休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李佳答得自然。
是吗,林楚想,抽不出时间会每天好几个电话问她在哪里、要吃什么、下班后去逛街买东西还是去会馆、还有夜夜的缠绵?没有时间,这些都是谁在为她做?
她知道自己的脸都红得发紫了,怎么定义现在自己的位置,不言而喻。
“那再说吧”齐媛媛叹口气,把那个亮边的纸袋递给李佳:“这个帮我转交给他,还有,回来给我通电话。”
“好,您慢走。”
“嗯”她又转头看林楚,收拾起自己的失落微笑:“再见。”
林楚急忙点头道别:“再,再见。”
看着那个高挑的影子渐渐远离视线,林楚才松下一口气,就听见身边李佳的声音:“林小姐如您所见,宋总已经结婚了,一年前。”
☆、12
为什么没有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就被这么一些小小的甜头套牢了呢?林楚一边重新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恨恨地想,她活该,三年前自己是被强迫的,现在竟然自投罗网,狠狠栽了这个跟头,真是活该。
东西收拾到一半儿,卧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宋远发梢凌乱,气喘吁吁站在她面前。林楚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偷偷下雪山差点冻死,宋远也是这种表情出现在她住的旅馆里。
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她看着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低头收拾自己的衣服。
“你去哪儿?”他缓缓靠近,试探着问。
“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要不然呢?”仍然没有抬头,生硬的压制着自己的火气,确实很难受。
“抱歉。”他的声音有些无力,却也够坦白。
林楚愣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外套,猛然站起身来,说道:“抱歉?你要抱歉什么?是抱歉我今天像个白痴一样站在你太太面前,还是抱歉没有瞒下你已经结婚?宋远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啊!”
“所有。”他别过眼,不再看她。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什么也不解释,直接承认。林楚忽然委屈地哭起来:“宋远,你把我当什么?你轻轻一勾指头就乖乖爬上你床然后轻易甩掉的女人,还是永远只能默默站在你身后的情妇?”
还是说出来了,她不想说得如此不堪,可是事实如此,血淋淋地如此,她觉得自己很不值,为这样一个男人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对于林楚的指责宋远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鬼吼鬼叫地回击,只是站着不说话,脸色十分难看,从兜里掏出烟放在嘴上,却也没有点燃。
林楚看见宋远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更加气急,抱起随身的衣服毫无顾忌地向宋远抛去:“你混蛋!宋远你就是骗子,混蛋!”宋远被一件件衣服、鞋子还有行李壳砸得十分狼狈,却也没有任何反应,像刚开始那样站着,仍旧不说话。
林楚坐在地板上抬头看他,双眼通红:“难道你就没有想到我会发现,宋远你真的以为你能瞒得住?”
“没有”他终于开了口:“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发现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她紧紧盯着他,等着回答。
“没有打算。”
当一个男人连谎都懒得跟你撒的时候,就是一个女人该彻底放手的时候。林楚想,她终究太高估自己了,他们这次重逢才几天竟要奢望他对自己一心一意?
她深重叹一口气,从地上坐起边垂着眼重新收拾自己的东西边说:“就当我瞎了眼,以后我们各走各路。”
宋远叼在嘴里的烟悄然落在地上,他转身直直看着她说:“如果你是这么希望的话,我无话可说。”
林楚看着失笑,无话可说?那她也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也不知行李里的衣物有多乱,她提起就往外走。没几步却又被拉住了。
她气急,头也不回,尽量克制地说:“松手。”
宋远的表情有点儿狼狈,他转过她的肩膀,眼睛看着她,看起来却不知如何开口似的:“你不是,林楚,不是那种位置。”
林楚狠狠推开他,吼着:“宋远,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让我成为婚姻中那个被谴责的人?!”
“每次?”他愕然。
气糊涂了,竟然口不择言。她这才冷静下来,重新收回自己的衣物,最后起身对他说:“没那么重要,我们的露水姻缘真没那么重要。”
程棋是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过来,却还是没能拦住林楚前往宋远公司的脚步。他看着懊恼的林楚说:“也好,也好,现在还不算太晚,跟我回S市吧。”
林楚顿了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审视看着他:“早就知道他已婚了,所以千方百计阻止我们,所以向我求婚?”
程棋似是无奈看她:“我承认确实怕你受伤才阻止你们走近,可是你觉得我会拿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去阻止吗?林楚,这么多年为宋家卖命是我为报恩不得不做的事情,而跟你在一起却是我想为自己做的事。”
林楚退后,摇头:“程棋,从前我们就不可能。现在,更加不可能。你和宋家的人,我永远都不想再有任何联系。”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程棋愣愣看着她的背影,吐出:“也好,宋远这摊浑水你离得越远越好。”
临时租了个屋子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接到了刘主任的电话,那笔款子顺利拿下了,还说,是宋远特别关照的。
林楚坐在有些潮湿的窗台上,失神地看着印着片片云层的夜空,心想,是不是像卖的?
林楚本是想早点儿回S市,可院长突然倒下很多事儿没有接手扶助工程根本没法儿继续,不得已她决定等一切都稳妥了再走。过后的一段时间,生活甚是繁忙,每天和各个实施部门商议协调,这才知道要弄成一个抚养计划哪里仅仅是款子的问题,根本就是小心谨慎包包子,说不准那块儿它就要露个馅儿,掉个边儿,煞是费心。
不过也好,起码是真的好像要忘了和宋远那档子事儿似的。林楚常常想到“孽缘”这两个字,她和宋远绕来绕去从来都无法正大光明的在一起,难道这就是天意?只是,那个人是否也会偶尔地偶尔地想起她?这么久了,说分开,就真的毫无讯息了。
程棋偶尔过来,只是帮帮忙或者嘘寒问暖,没有再提和她结婚的事,也没提过宋远。
宋远没有再来过孤儿院,刘主任就认定林楚和他确实没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于是就张罗着给她找相亲对象。
林楚哪儿有这个心情,可是禁不住刘主任一再教导再加上病床上院长的催促,她还是同意了。
对方是个踏实的大学老师,离过一次婚,身边有个4岁的小女儿。跟林楚见了两次估计是印象不错,又把她约了出来。前两次那个大学老师穿的很正式,约她在大型酒店或者咖啡馆。
这次却把她约在了一个露天饮料店。他的头发微秃,紧张地时候不自觉用手不断擦着额角的汗水,然后憨着脸冲她笑:“我看这儿风景挺好,你说呢?”
林楚抬头看看,这就临着大马路,各种车子不断在眼前穿梭,偶尔扬起一阵不小的风沙。出于礼貌,她还是应和着:“是,天儿也挺舒服的。”
两人又是相视无语,都尴尬的不断小口啜着手里的果汁。
他清清嗓子,似是鼓起了勇气,声音是他少有的清亮:“其实,林小姐,我是挺喜欢你的。咱们都不小了,也都经历过婚姻,我希望大家能开诚布公谈谈自己的看法。”
看法?是不是职业病,哪儿谈恋爱说自己看法的。
不过,这可比前两次两人沉默大半个上午要好多了,于是林楚看他说:“那从哪个方面说起呢?”
他一愣,然后又咧开嘴笑:“我给你做个示范,你照着我的例子来啊。”
林楚忍住笑意,学他很郑重的坐好。
他说:“说实话,我的情况就这个样。房子是有可是还要还贷款,没办法A市的房子太贵。存款也有点儿,可是有孩子啊。女儿我想带着,她妈不待见她,我不想让她受了委屈。所以,我也不妨跟你直说,我的经济条件并不算怎么好,就像前两次还咬牙跟你去那些贵的地方,这次就只能来这儿了。咱们结了婚以后估计这种地方也没法经常来,养家嘛,我也就是一个老师,挣得都是死工资。你也说说。”
林楚被他这么直白的表达给逗乐了,本来觉得这人除了木讷就没特点了,现在看来还挺有意思。
她这人要的一直都特别简单,就是一个安稳的家。
这人坦白又踏实,虽然有个女儿,可是她也喜欢小孩子,视如己出当成自己的女儿养也不错。
看她这么笑着,那人反而羞红了脸,不停地挠头尴尬地说:“你别笑我,别笑话我。”
林楚摆手:“没有,没笑话你。就是觉得你这人不错。”
那人一听立马就精神了,呵呵说:“是,你问问我同事亲戚朋友,我没什么优点,就是人好。”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是加上他夸张的神情就是特逗。
林楚笑得停不下来,刚要对他的一番自我表扬肯定就听得前面一阵“乒乓”的乱响声。
抬头一看,露天饮料店前面的几排桌椅和遮阳打伞都被一辆失控的车撞散了架,得亏他们坐在中间要不直接就被撞飞了出去。
旁边的大学老师急忙拉着她起来,嘴里叨叨着:“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不小心,多危险啊。”
林楚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店长一看这场景,立马冲着肇事车就跑了过去。狠狠拍着车窗:“你给我下来,下来!”
只听得“咣当”一声,车里的人竟然大力一推车门,把店长摔出一米多,自己利落地下了车。
林楚这才傻了眼,眼前的除了那个狂妄的宋远还能有谁?
☆、13
店长捂着流血的鼻子,起身就要拉住他。宋远戴着墨镜也不知什么表情,欠身一躲,店长又摔倒在地。
店长怒了,张嘴就骂:“哪儿来的狂孙子,看我不找人削你!”
宋远不缓不急地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厚厚一沓儿大红票子甩在他身上:“行了吗?”
店长有点儿蒙,看着地上洒落的票子,反应了几秒立马起身开始捡嘴里还硬着:“算你识相。”
宋远也没再搭理他,懒洋洋地收起钱包就冲着林楚走来。
林楚心说不好,只要跟他沾上边儿必定得不了什么好。拉着那个大学老师就要走,就听着后边儿他不小的声音:“你,给我走个试试!”
林楚下意识停了下来,身边的老师拽了拽她的袖子:“他这是冲咱们呢,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快走吧!”林楚拉着他闷头就往前走。
宋远一下就急了,三两步就追了上去,挡在两人身前冲着林楚面色不悦地说:“还真给我走?”
林楚觉得特别膈应,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这么招人心烦。
宋远摘下墨镜,垂着眼皮轻蔑地打量着林楚身边的相亲对象,道:“林楚,你就这眼光?”
“诶?你们还真认识啊。”那位也大度地没在意宋远说什么,朗声说:“你是林楚的同事吗?我是她的,她的新认识的朋友。”他似是忖度了一下,才挑选出“朋友”这个词。
“朋友?”宋远摩挲着墨镜框,似是问着那人,却看着林楚说:“什么朋友,聊聊天,还是上上床?”
那大学老师这时才意识到宋远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可他接触的都是学校的那些人,哪儿对付过这等泼皮无赖,“你,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憋得满脸通红也就说出这么一句。
宋远也懒得理他,直接问林楚:“你怎么个意思?”
林楚一下就火大了,咬牙看着他一阵,反怒为笑:“你没出来吗,我在相亲呢。张老师人挺好。”
“啧啧啧,林楚你不简单哪,前两天还说我床上功夫挺好,这马上又觉得别人不错,还是这样的人”他瞥了一眼那位微微发福的大学老师,拐着强调:“口味挺重的啊。”
这被人刺儿的,这张老师当时脸就绿了,眼前这位怎么看怎么是个他们沾不上的高富帅,怎么跟林楚扯上了。还说出那种不堪入耳的话,难道林楚私下里是“特殊职业”?
于是忍不住问:“林楚,你们怎么回事儿?”
宋远眼睛盯着林楚的胸口说:“林楚,是你跟他说咱们的关系,还是我说。”
都欺负到头上,张老师怎么都挂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冲宋远嚷:“你干什么呢,大马路上耍流氓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宋远冷笑:“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王法。”说完就开始挽袖口扯领带。
他要干嘛林楚当然知道,几年前孟浩就是被他这无赖在大街上打得满脸是血,她现在毫不怀疑他绝对再敢来一次。
对待林楚身边的男人,宋远从来都只是用暴力的方式。
潘晓东、孟浩,现在这个张老师估计也不例外。
意识到这点,林楚挺身站在了张老师面前,气势汹汹地对宋远说:“宋远你是来找我的吧,有什么就跟我说。你要是动他,今后一个字儿也别想跟我说。”
宋远看了她一阵,怏怏系好袖口:“那让他先滚蛋,我看着糟心。”
林楚撇他一眼,回头对张老师说:“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
此时的张老师已经懵了,傻乎乎点头,转身就走,出去的还是还撞倒了几把椅子却浑然不知。
林楚长叹一口气,心想,不用说肯定是黄了。
“林楚,就算没了我,你也用不着这么自暴自弃找个怂包吧。”
林楚转身坐下,白他:“在你眼里谁不是怂包?”
只剩两人了,宋远反而蔫儿了,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林楚。
“人让你吓走了,说吧,你想怎么着。”林楚拿起自己的茶茶饮料似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是接着嘲笑作弄我一番,还是甩给我一张支票让我当你小老婆?”
宋远缓缓走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手塞了一张纸在她手里。
林楚低头看看,果然是支票。她抬头看他,不禁失笑。
宋远神情忽的暗淡了,他说:“这个,是我想重新给孤儿院建宿舍的钱。不是给你的,可别贪污了。”说完了,他一刻都没逗留,扭身就进了车里风一般离开了。
林楚攥着手里的支票,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是塞给她给孤儿院建楼的钱,没有提要求,甚至没有提关于他们的任何事。她攥着攥着就开始流泪,他真是够混蛋的,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解释,都不请求她原谅。明明是他的错啊,为什么一句请求挽回的话都没有?
三年前,是她放弃了。三年后,放弃的是他,也算是公平。
两个星期了,宋远没有再出现。
可林楚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安宁,怎么也不会想到顾峰会找到她新租的房子前。
他跟三年前比没什么变化,还是看似温儒的花花公子一个。
他倒是挺热情:“‘仙女儿姐姐’好久不见哪,该说什么,nice to meet you.”
林楚一愣,下意识回:“啊?”
“其实并不太高兴。”
顾峰摆正了身子,一本正经:“你说你还真是宋远的克星,忘都忘了怎么又绕回来了。”
“你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他那死出样儿,跟三年前还真像,我说林楚,你是老天派下来整治他的吗?”
“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不会有关系了,会跟三年前一样断的干净。”林楚心有不悦,说完就要走。
“等等,我怎么觉得不一样。听宋远的意思,这次你还是挺愿意的。”
林楚心一震,停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顾峰重新走到她面前,仔细看着她说:“被他感动了?后悔了自己当初的选择?”
林楚别过头,沉着脸仍是不说话。
“那也不可能了,你们错过了。三年前错过了,现在就更不可能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宋远阴差阳错又爱上了你,你们也根本不可能。齐媛媛他们家多大势力我跟你说过吧,齐媛媛多喜欢宋远你也知道吧,我还要告诉你,齐媛媛是齐老爷子的独女,她要是哪儿不舒服了,整个宋家都要可能跟着不舒服,你倒是明白吗?简单来说,林楚,你们根本没可能也没资格在一起。宋远不仅是他自己的,也是宋家的。”
林楚咬了咬唇,无畏地听着顾峰的义正言辞回道:“不用你告诉我,我是怎样的无力,我攀上宋远这个高枝儿是多么遥不可及,我有自知之明,也有尊严,自讨没趣的事儿我不会做。”说完,推开顾峰疾步就跑上了楼。
气喘吁吁关上矮小的门,她才敢让眼泪流出来,憋的好难受她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至于这样吗?这么直白地告诉她,她是多么卑微,她和那个齐媛媛比起来是多么的渺小可怜,她是动摇了,可是他们扯在一起又不全是她的责任。她也是被骗了,她被骗得毫无回击之力、遍体鳞伤谁曾安慰她,谁曾想过她的感受,为什么她要面对程棋的批评指责,面对顾峰的无理威胁。就是因为她是孤儿吗,她是孤儿没有家人,他们就可以这么欺负她?
她抱着腿坐到地上哭得更厉害了,她就是想要一个家,就是一个家,怎么这么难?
☆、14
深夜降临,林楚睡意全无。她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过往和顾峰的警告。说实话,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些人纷纷谴责。
当初是宋远巧取豪夺,他们让她离开,她听从了。他们让她不要回来,她也照办,如果不是宋远去了S市他们估计今生都不会再见。现今,是宋远瞒着她已婚的事情,他们不去管他反而来警告她,这是什么世道。
越想越气愤,越清醒,干脆坐起身来。
这时手机响起,她疑惑,这么晚了,谁呢。
“宋远”这个名字在漆黑的屋子里闪闪发光,林楚现下恨不得撕了他,狠狠一按,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在床上,躺下蒙头准备接着睡。
谁知电话那头还真是耐心,铃声无休止地响个不停。
她怒不可遏本来想着拔了电池,后来实在气不过,她为什么要躲着,错的是他,她的气还没地儿撒呢。
“喂!宋远你又怎么了,吃饱了没事撑的吧?我告诉你……”不待林楚说完,那边却不是宋远的声音:“喂?林小姐,是我,我是李佳,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
林楚一听骂错了人,立刻红了脸:“哦,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我还以为……”
“您没弄错,我现在和宋总在一起,在您楼下呢。”
“啊?我搬出来了,你知道我住哪儿?”
“当然,您住哪儿还是我亲自帮宋总查的,宋总他一直知道您住在这里呢。”
“查我做什么?”
听出来林楚有点怒气,李佳赶忙解释:“林小姐,您别误会,宋总只是怕您没有地方可安身,查到后,这是第一次过来。您能不能下来一趟,宋总现在不太好。”
“不好?生病了吗,生病了就去医院。”她很坚决。
那边停顿一阵,接着说:“林小姐,您看要不是实在劝不了我也不回大半夜把您叫下来,您不下来我也没法交差啊。那就当您是帮我个忙下来一趟,我就在旁边,宋总不会太出格的,行吗?”
李佳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林楚心想这秘书请的真高招,行了,都说到这儿了不下去还真不行了。她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就匆匆下了楼。
远远看见一辆银色的轿车,李佳站在旁边跟她摆着手。
林楚低头看看车里,问李佳:“怎么回事儿?”
“今天有个酒场,也没什么人劝酒,宋总却跟喝白开水的硬灌下好几瓶。出来的时候脚根本着不了地,本来我是打算送他回家。可是他一路上一直嚷嚷着要见您,还跟我抢方向盘,我实在没办法了。”
林楚为难地看着李佳和车子道:“那我没办法啊,给他买醒酒的药好了。”
还不等李佳回答什么,车门就猛地打开了。
宋远大红着脸,眼睛迷蒙,看来是睡醒一觉了。
出了车门就奔着林楚走过去了,晃着脑袋叫:“李佳,你来这儿干嘛?”
李佳无奈道:“宋总,是您要来的。”
宋远眯着眼想了半天,打出一个酒嗝,自语道:“我要来的,我要来的?”翻了翻眼睛跟李佳说:“哦,那你去车里等着我吧。”
李佳冲林楚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就坐回了车里。
夜微凉,宋远吹了会儿风,脸上的红色退了不少,看来已经微微清醒了。
他盯着林楚问:“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林楚双手抱胸不耐烦道:“耍酒疯。”
宋远点头:“是,我喝了很多酒,特别多,能淹死一头水牛。”
林楚微微讶异看着他,这样的比喻也只有宋远想得出来。
“能说话就醒的差不多了,那请回吧。”
还没等转身就被宋远狠狠拉住,他呛声:“走什么走,每次都不等我说完就走,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林楚狠狠甩开她,转身大喊:“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听你说,听别人说,我受够了!为什么没人听我说说,我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到头来我要听你们的谆谆告诫,还跟我说为大家好,其实都是为了自己,谁曾为我想过?!”
宋远一愣,呵呵笑起来,摇晃着身子说:“我现在不正听你说着?林楚你也就敢欺负欺负我,这些话你还跟谁说。我呢,有话跟谁说。“声音颇为落寞。
林楚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宋远会这么说。心底不免有点儿慌,随口说着:“那是因为,这都是你引起的,你就顾着自己,把所有人玩儿的团团转。宋远,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要别人听你说。”
“我没资格,我是没资格!”宋远忽然怒不可遏地吼起来:“可你问过我原因吗?你想过要解释吗?你没有!!”声音大得都能听见回音,林楚有点儿被镇住了,缩着身子不语。
李佳赶忙从车里下来,要劝阻,宋远一个甩手:“李佳,你现在马上给我回车里坐着!”
这大老板对她不错,她偶尔也敢开个玩笑,可要是真怒了,她就只剩发抖的份儿了。
待李佳再次坐到车里,林楚却慌了,这可怎么办,他要干什么?
宋远咬着牙,扯下松开的领带,双手叉腰,冲她叫:“好啊,话都说到这里不妨说开啊。我骗你,我骗我老婆,我骗所有的人,对,都是我的错,我欠你们的!可是,有没有人听我说过话?!”
林楚一怔,往后缩着身子看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他失笑:“是我要问你们要干什么?几年前我出车祸醒来,身子不能动差点撞成傻子。第一眼看到的就齐媛媛,在知道我可能终身残废的时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然后所有的人都跟我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她为我做掉过孩子,她对我们宋家的未来有多大的影响力。不是劝我,是告诉我必须娶她,我要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做?我就是想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听我说说,有没有人知道我想干什么,我是不是想娶她?!”
林楚讶异地看着,他几乎歇斯底里的发泄不语。
他红着眼,拍着自己的胸口:“我身为宋家的孩子,我表面风光无限,我美女在怀,高高在上,春风得意。我都快成仙儿了我,可我一个人孤独的时候,我周旋于那些阴险的权贵身心俱惫的时候,我想要抱着爱的安慰入眠的时候,他妈的谁看得到,谁又想要问过?!”
林楚看着这样的宋远,微微动容,不觉轻叫:“宋远。”
“是,我是骗了你。可是我并不知道会遇见你啊,我在结婚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的心会为谁狂跳到不能自己,我也不知道我会为思念谁夜不能寐,如果我知道,我才不会去结那该死的婚,我才不会。林楚,你就是最虚伪的人,你呆在我身边却时时刻刻想着离开我,可知道我不能给你名分的时候又说我欺骗你,你才是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他妈骗走了我的心,又跟我装无辜。”
林楚缓缓低头叹息,面对他的质问,她竟然无从反驳。
宋远笑了,笑得颇为凄凉:“你说人人都在指责你,可是我呢,呵呵,我不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我不能说出我的不满,我甚至不能找回自己忘掉的事情。我跟谁说,跟我年迈守在我病床前的父母说?和陪我走过人生最灰暗时的齐媛媛说?说我不爱她,说我的婚姻像个牢笼?哈哈哈,宋远,你就是个可怜虫,你这个可怜虫。”
林楚不知怎么,听着听着就哭了,她看着他。不可一世的宋远此时不顾形象的嘶吼,双目通红,笔直的背都因为喊叫的力道弯了不少。
这些话,他到底藏了多久,藏了多深。
她想说,即便如此,即便你很心里很苦,即便你不得不勉强笑着面对自己不满的生活,可是我们仍是不可以的。
还不等这些开口,宋远喘了几口粗气,忽然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15
李佳赶忙从车里下来,俯身看看躺在地上的宋远,半天才抬起脸说:“看来是醉过去了,林小姐可以帮忙我送宋总回去吗?我开着车没法顾忌宋总,您就帮看着可以吗?”
林楚看着他即使睡着仍是紧锁的眉头,长叹一声,微微点头。
宋远侧躺在林楚的肩膀上,偶尔嘟囔两句。林楚试探着拍拍他的肩膀,宋远就温顺得蹭着她肩膀呜咽,跟个可爱的小婴儿无异。
“宋总这个人还真是多面,是吧林小姐。”李佳便在前面开车边问着。
林楚这才想到她通过后视镜能看到后面的一举一动,急忙收回了手。
李佳不甚在意的笑笑,没再说话。
林楚沉思了一阵,若有所思地问李佳:“他这几年过得好吗。”
“在别人看来应该不错吧,意外事故之后自强自立事业婚姻双丰收。至于他自己,宋总刚才不是跟您说了吗?”
“你听到了?”
“宋总的声音那么大,想不听到都难。”
林楚轻叹一声,接着问:“那个齐媛媛,嗯,他现在的太太不是很爱他吗?”
李佳轻轻打了一个转弯,回答道:“这个如人饮水吧,沉重的爱有时是一种负担,您不是深有感受吗?”
“李佳,你真是一个透亮的秘书。”
李佳笑笑:“您这是挖苦我呢吧。”
林楚也跟着笑了:“不是,真心夸你,贴心。”
“那是因为跟着宋总久了,宋总这人很多人说心狠、阴险,可我不觉得,那是他在商言商,可是对待家人就总是无条件服从,就像他失忆家人不希望他找回记忆他就装得真的不在乎一样。”
“他没有试图去寻找吗?”
“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没有。从他重新进公司前几个月开始,宋家就不时来人叮嘱,关于过去那几年所有您的一切都不许提及。宋家什么势力,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谁也不敢露半点儿马脚。后来,宋总就和齐小姐订婚,结了婚。大家都说他们恩爱,可是我觉得不是,宋总对她很好,可是不是爱人之间的,客气得别扭。我想宋总和她结婚应该是家人的意思,还有,他自己可能也是感激她。我以为会一直这样呢,没想到您又回来了,我说宋总这段时间总是神采奕奕的呢,这三年他都没露出过这么多笑,一定是您的作用。”
林楚没有再接话,就是再次把手放在了他的头发上一遍遍抚摸。心里沉甸甸的,真想嘱咐李佳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是多余的。
到了宋远的房子前,林楚帮着把他扶下车就要走。
李佳扶着宋远问她:“您不上去了?”
“不了,万一碰见齐小姐,我是说宋太太总是太尴尬。”说完就要走。
李佳叫住了她:“林小姐,我没有觉得您是婚姻的破坏者。”
林楚回头,轻笑:“有些事,你还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可我知道,宋总从一开始爱上的就是您,这么长时间了从来都没变过。还有,他只有在您身边时,才会露出真正幸福的笑容。”
林楚眨眨眼,看着宋远回答:“我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他硬拉着我进去,可是我终究没办法融入。反倒是长痛不如短痛,趁着还没有不可自拔重新各规格位,不一定会有完满的结果,却应该是对大家最好的结果。还有谢谢你,李佳。跟我说了这么多。”
李佳没有再说什么,点头说再见。
宋远无法言表自己对家人决定的不满,而现在,她自己决定了两人的结果,他知道真相后又会如何呢?不想了,林楚摇摇头,也许真相一辈子就会被众人隐瞒着。
所有的人都知道宋远曾经是怎样撕心裂肺地爱着那个叫林楚的女人,唯独,他自己已然不知。
第二天,林楚以宋远的名义把钱交给孤儿院之后。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楚看了一阵手机上的名字,还是接了。
“喂,林楚”很轻,似是无力。
“嗯,是我。”
“昨天,我失礼了,抱歉。”
“没事儿,你只是喝醉了。”
“对,我,喝得很多,酒后失言,抱歉。”
林楚想起那个浑身散发着酒味,嘶声力竭抒发自己痛苦的宋远,心里忽然痛痛的:“不要再跟我说抱歉了。”
“应该的,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林楚,不会再找你,不会给你打电话,不会骚扰你,不会探听你的消息,什么都不会做。”他的声音开始沙哑。
林楚捂着嘴,不觉流泪:“嗯。”
“你会离开A市吗?”
“嗯。”
“去哪儿,S市吗?”
“不一定”
“那,你可不可以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离开的话,去一个我找不到你的地方。让我即使用尽所有的力量也找不到你,探听不到你的任何消息。”
林楚知道自己哽咽的声音已经无法掩饰,只能要要紧牙根,一个字也不说。
宋远接着说:“嗯,就是这个。我其实不敢肯定,我会害怕,我怕我后悔。后悔了去找你,可是又无法给你未来,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你知道吧。”
林楚放远电话,使劲吸吸鼻子,然后把电话凑近尽量平静地说:“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好好照顾自己,即使无法改变周围的环境也要学着让自己过得开心,不要钻牛角尖,困死自己。”
那边久久的没有回话,林楚就拿着电话,默默流泪跟着一言不发。
“其实不想说,可是怕没有机会了。”他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着、压抑着。
“嗯。”
“不知道失忆的那几年,可是有记忆以来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那样的时光也许不会再有了,所以,我会一直记着的。”
“嗯。”
“那么,再见吧。”
“好。”
林楚默然挂了电话,她想,还好三年后的宋远已经成熟,已经知道人不能只为爱活着或者去死。真好,他们都能心平气和地说分手,这在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真好。
这次相亲的失败并没有让刘主任气馁,也庆幸那个张老师人好,没有提及宋远,只是说两人不合适。
她就要跟林楚再次提到相亲时,林楚这时即使叫停了:“刘主任,还是不要了,我可能不久后就要离开A市了。”
“诶?怎么没听你说过,院长知道吗?”主任甚至惊讶。
“我还没和院长说,不过已经和S市的一个医院联系好了,忙完手里这些事,我就带院长一起走。”
“不回来了吗?”
“没什么事的话,就不回来了。”
“你在这儿长大,都不留恋啊,说走就走。”
林楚点头:“留恋啊,留恋很多,也不舍。可是为了让它永远在记忆里美好,我没得选。”
刘主任看她去意已决,轻拍拍她的肩膀也没说什么。
林楚勉强笑笑,出了办公室,走几步后,拿出手机若有所思踟蹰了一阵后,删掉了一个电话号码,就像几年前掰掉了那张电话卡。
☆、16
在孤儿院宿舍楼动工仪式的前三天,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本市赫赫有名的“翱翔”电子竟然要捐个七位数。几个负责人兴奋得直蹦。
林楚看着那一长串的零,心里有点儿毛,会不会打错了?那些钱还能该几个教室,教室的屋顶几年前就开始裂缝,下雨的时候孩子们只能边接着水边上课。
这种惴惴不安一直持续到下午,孤儿院迎来一位派头十足的中年男子。他衣着得体,从门口到接待室一路上不论尊卑一致彬彬有礼。
然后,他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地说,他就是那个要捐出七位数字的人。
大家一下子就来了劲,恨不得把他供起来,恭维还是感激被围得严严实实。
那人摆摆手,微微一笑道:“你们这儿有个叫林楚的吧,也算是我认识的人,是不是方便见个面。”
当然方便,几个人答应着就直奔向正和刘主任整理财务的林楚,二话不说一路就把人拎了过去。
林楚云里雾里地被拉了过去,看见坐在椅子上看她微笑的人,就觉得看着眼熟,可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不好意思地冲那人回笑:“您好。”
那人十分客气地说:“林小姐,我们在宋远的公司见过,我是他的舅舅,陆淮。”
林楚恍然大悟,这等修养的人本确实是让人过目难忘,可是那天发生了太尴尬的事,她就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现在知道他确实好心地要为孤儿院捐那么多钱,忍不住上前道谢:“我知道知道,真是谢谢您了,我代替孤儿院所有的孩子谢谢您。”
陆淮摆摆手:“诶,你这礼行得大了。我那天见到你就一直想着为小孩子们做点儿什么,听说你们需要盖楼,也是尽绵薄之力。”
老天,动动手指头几百万就打了过来,还绵薄之力。旁边几个人,小心肝儿微微一颤,大企业果然是不一样,人腰杆子硬啊。
林楚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保证着:“您放心,这里的每一分钱绝对都用在孩子们身上,还是,真的谢谢你。希望动工仪式那天您能来,亲自监督我们。”
陆淮舒了口气,微微皱眉:“这个,我也很想来,可是今天下午就要飞香港谈个项目。这样我找个人代替我来,也聊表心意。”
“那也好,也好。只要是您能信得过的。”
“当然,你也见过的,宋远的太太。说实话,这钱里有一部分是她出的,自从那天见了你总嘟囔着要做些善事,这次就她代替我来吧。正好,宋远不是也过来吗,他们夫妻俩应该还是第一次一起出席公益事业,挺好,哈哈哈。”
陆淮笑得十分爽朗,林楚却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嘴角勉强扯出个弧度,也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微笑。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话一转。
这一转,大家的心立马蹦到嗓子眼儿,可别出什么差错,几百万啊,眼看要入账的,于是全安静地眼巴巴看着陆淮。
陆淮淡然一笑道:“我希望林小姐也能去动工仪式,并且在动工仪式之后给我做出一个详细的账目。怎么样?”
这可让众人舒了口气,不待林楚回答,都纷纷乐呵呵答应了。
林楚暗自沉默了,动工仪式她知道宋远必定要去,已经推过去了,而且打算动工仪式完后的第二天就离开A市了,如果按照陆淮的意思,她起码要延后一到两周才能离开,这里,对她来说毕竟是个是非之地。
“林小姐为难吗?我是希望钱能用在实处,也觉得可以相信你。”林楚木着,旁边的人又是使眼色又是捅咕她,急都急死了,她这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点头。
因为她丢了几百万的资助,这么大的责任她可负不起。
反正那天人很多,主任和副院长肯定要亲自接待宋远和他太太,她只要坚持负责后勤,应该就没有机会和宋远碰面,那么也未尝不可。
欢欢喜喜送走了这位“财神爷”,整个孤儿院都沸腾了。孤儿院成立这么久了,从来没像今年这般一下子募捐到这么多款项。
林楚看着这些为孤儿院四处奔走的同事,也不自觉大笑起来。是啊,真好,碰到了这么多慷慨善良的人。
陆淮出了孤儿院径自坐到一辆车里,前面的助理回头:“陆总,齐媛媛小姐说,如果是您的拜托她还是愿意代您来动工仪式的。”
陆淮脸色平静,却思量了一阵问:“确定宋远会出席吗?”
“已经查过了,他的日程里确实有这么一项。”
“陆总”说话的是,“翱翔”的财务总监姚斐然,也是陆淮的心腹:“您这样大费周章让他们夫妇共同出席不是让林楚更死心了吗?”
陆淮掸掸袖口,露出一个冷笑:“那可不一定,三个人碰到一起总会出点儿什么状况,齐媛媛这么聪明必定能看出些端倪。而且就算是没猜到,也让老情人见见面,自己恶心一阵或是做出丢人现眼的事儿,不管是什么状况都会让他们先自乱阵脚,这就是好事儿。”
“陆总真是高明,不过您怎么知道这个林楚当初就是让宋远逃婚的人?”
“前几天贞贞不是说了吗?几年前让宋远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的人就是叫林楚,按时间推算宋远忘记的人应该就是她,还真是造化弄人啊,啧啧啧。”
“对对对,是老天给的好机会。”姚斐然殷勤地递过一支烟要给陆淮点上。
陆淮接过烟,紧咬压根,单手狠狠掐断烟蒂:“我就说,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哼,宋远让我等了这么久,还是等着了。”他摩挲着散落出来的烟叶,似是不放心地问:“让你找的人呢?”
前面的助理回报:“林楚的前夫潘晓东现居于海外,无法联系。另外一个当事人,李方舟,从国外培养回来后辞职去了其兄成立的新公司,近一段时间和我集团有少量的业务联系。”
“嗯”陆淮拍掉身上的烟丝,对姚斐然说:“跟他们好好布排布排,这下,咱们来个借刀杀人怎么样?”
☆、17
动工仪式这天场面很大,市里都来了电视台,上层领导也来了不少,他们坐在上面互相寒暄,笑成一片。
林楚眯着眼望去,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动工仪式花了孤儿院不少资金,而这些钱大部分都花在布置领导和捐赠人的座位、演讲台或是杂七杂八的无关事务上。为捐赠人做这些倒是没什么可说,可这些领导人呢,他们孤儿院的人一趟又一趟往市政府跑,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政府资金也很紧张,你们要理解。
可林楚明明白白看着他们坐着国家配给的高级轿车,看着他们请吃请喝,看着他们小费动则几百。
这时,他们累死累活地筹到了款子,发言的时候竟然还要先感谢那些平时根本不屑于见他们的领导,什么世道。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林楚始终在后台负责点数桌椅、茶杯这些琐碎的事。早上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十点多钟,会场终于布置得差不多了,市领导和捐赠代表开始渐渐入席。
她故意躲到嘉宾台侧面的一个角落,从这个角落,嘉宾台上的人看不到她,上面的动向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林楚非常紧张,紧张得昨晚基本上没怎么睡觉。
这么多天没见,宋远现在怎么样呢?也许她没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就是想看看,哪怕再看一眼。
她躲在幕布后面,在人群中搜索着,找到他其实并不难。他个子很高,模样也好,在那些秃顶大肚的中年男人中十分扎眼。
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西服,同色系的条纹领带板板整整地系洁白的衣领下,头发像她想象的那样一样梳得一丝不苟。
他搀扶着身边紫色套装盘发的女子,应该就是她那天见到的齐媛媛了。两人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对着身边前来问候地人礼貌地回答着什么。偶尔的,宋远会捏捏妻子的手,妻子也会擦擦他的额头。
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再合适不过的一对儿了。
林楚转头看着对面玻璃里自己的影子,稍显凌乱的头发,廉价的牛仔裤和因繁忙好几天未换下的外套,不禁再次缩了缩身子,不用别人在说什么,她自己都觉得跟他们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看着他们入席,宋远脸色淡然地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领导眉飞色舞地感谢政府感谢人民的发言,然后鼓掌、微笑,没有丝毫的违和。然后,齐媛媛不知笑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也跟着轻笑了一下,动静不大,样子却很迷人。
宋远本来有个致辞,被他本人推了。于是整场他就坐在那里也不说什么话,眼睛一直盯着台上换上换下的人。他是真的在听,还是早就飞舞了思绪呢?林楚不得而知,她只是知道他笑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露出那颗可爱的虎牙,就在里面,明明只要笑意稍稍加深就会显现。
偶尔他会抬头环视着周围,似是在寻找什么。一无所获后,也没有任何失落的表情。
林楚转过身不忍再看,她只是觉得那个人看起来是完美的,只是空洞得没有灵魂一般。
深深吐出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张张宣传册。那是她和几个老师连夜在一个小印刷厂子里连夜赶印出来的,钱还是他们自己掏的。现在,它们被台上那些“积极支持慈善公益”的人士轻易地随手扔在地上,林楚觉得心疼,捡起来有空的时候可以发出去,再不济也可以卖些钱。
一趟趟拿过去,小册子靠在墙边竟然攒了一米多高。林楚拍拍它们,准备再去找些,就在这时近处传来脚步声。
她身处仓库之后,现在这时怎么会有人来这儿,难道是偷东西?
她慌忙藏到门后,观察着来人。
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缘分,来人竟是宋远。林楚下意识收了收身子,本来可以绕过后门出去,可是她就是没忍住,想着,再看一眼而已。
宋远环视了周围一圈儿,确定没人之后,从兜里拿出一颗烟,缓缓点燃。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吞云吐雾的姿势很优雅,一点儿都不像在她面前犯浑的宋远。可是,他的眼神却不复明亮,迷茫也混沌。
脸朝着天空,偶尔吐出一个朦胧的眼圈儿,把自己层层包住,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
这就是他说的一个人孤独的悲伤吗?林楚暗想着,因为是宋家和陆家的独子所以要永远神采飞扬,要举止得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他不能出错,他一丁点儿的失误会被别人放大十倍一百倍,永远那么端着那么算计着,应该是很累的。
所以当夜深人静,心力交瘁,想要卸下面具的时候,有没有人抚平他额间的褶皱,抚慰他疲惫的心房,甚至擦去总是掩人的泪水呢,如果没有他又去哪里寻找安慰呢?
一个人,若是在成功中寻找不到快乐,那么他所得的钱财也仅是一个数字,他得到的赞扬只是他终生的枷锁。
所以,她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困死自己。
这时,远处传来响亮的笑声:“呦,宋总,您怎么自己在这儿,大家都忙着找你呢。”
宋远掐灭了烟,随手扔在垃圾箱里,上前道:“好,马上来。”
他又要戴上面具了,林楚擦擦泪,所以,就让他们各规格位回到自己也许并不快乐可是合适的位子上去不去吧。
宋远回到座位上的之后,神色更加不安,也不禁频频转头看着周围。
齐媛媛看他有点儿异样不禁问:“怎么了,有熟人?”
“没有,有点儿累了。”
“那咱们早点儿回去吧,我的店里一个供货商说新近的一批咖啡豆有点发霉了,我要过去处理一下。”
“嗯,你先走吧,小姑说他在附近正好要找我说点事儿。我就不送你了。”
齐媛媛的唇在他脸上轻点一下:“知道了,我先走了,今晚回家吗?”
“再看吧。”
“又是再看,不太忙的话还是回去吧,嗯?”
“好吧,尽量。”
两个关键人物走了,后边跟着走了不少人,场子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宋远走出门口,按着宋竹所说的附近的一个茶庄前停下。
恰逢,李方舟从对面“翱翔”分公司办事处走出来。
远远看见宋远就连颠儿带跑凑过去:“宋总,好久不见。”
宋远转身看了看李方舟,沉思一阵问:“你是?”
李方舟眼见宋远不认识自己,到没有不好意思:“我在您的公司工作过啊,还是小组长呢,呵呵,俗话说贵人多忘事也不怪你,我从国外培训回来直接去了我大哥的公司,能再碰见还真是缘分哪,哈哈。”
宋远的确对这人没什么印象,看着他极尽讨好之意,更是没什么好感,于是应付着:“嗯,也许吧。”
若是常人,早臊着脸溜人了。可李方舟不是常人啊,他觉得当年帮助宋远抢了个女人也算是一功,不能这么轻易被抹了,再说现在和陆家的企业合作着,跟宋远套套近乎绝对没什么坏处。
于是,他有笑着问:“宋总和您那位小姐还好着吗?”
宋远和齐媛媛一年前的婚礼轰动全城,他李方舟不可能不知道,“那位小姐”也着实问得暧昧。
“嗯?”宋远疑惑。
李方舟看宋远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装的,不得不进一步点透:“就是,就是那个您的部下潘晓东的老婆啊,四年前有幸当了次红娘,也算是我的幸运。”
“潘晓东老婆?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方舟纳闷了,宋远的忘性也不至于这么大啊,于是直接问:“您不是抱得美人归了吗?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看您的样子当时她虽是别人的老婆,您还是挺上心的。”
宋远被绕得云里雾里,也有点不耐烦了:“谁抱得谁归了,还别人的老婆,你认错人了吧,说的是谁啊?”
李方舟憋着脸就是想不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嘴里叨叨着:“哎呀,潘晓东老婆,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就在嘴边。”
宋远不想搭理他,眼看着宋竹不远处就要过来了,于是起身想走。
就听得李方舟,一拍大腿叫到:“我想到了!那个潘晓东的老婆,就是四年前跟您在一起的那位,我想到她的名字了!”
宋远微微好奇,回头:“什么?”
☆、18
李方舟只顾着自己乐,也没羞没臊地继续堵在宋远面前大叫:“潘晓东的老婆嘛,姓林,叫……”
“你!”宋竹从不远处大眼一瞪,单手指着李方舟:“你什么玩意儿?”
李方舟一半儿话卡在嗓子里,回头看着一身怒气的宋竹,有些怯,食指指着自己:“您,您叫我?”
“就是你。”快速两步已经到了李方舟跟前,不知是不是因为走得疾,呼吸有些微微紊乱。此时,她侧头撇着李方舟,手向后方招呼。没几秒钟,两个身着全黑西服的大汉就毕恭毕敬走到几人旁边。
宋竹眼睛紧紧盯着李方舟道:“给我结结实实伺候着。”
李方舟还张着嘴震惊呢,就被两个大汉腾空架到一边儿了。接着,就是一阵喊爹喊娘的鬼哭狼嚎。
“小姑,你这唱的是哪出?”
“啊?”宋竹拍拍手,笑:“就是看他不顺眼,揍一顿痛快。”
宋竹这人虽然总是依性子办事,但总是有理有由的,送李方舟一顿胖揍到不是什么事儿,可有点儿异常。
显然,宋竹是不想再为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再说什么,宋远也就不纠结了。
于是问道:“专门找出来有事儿吗?”
宋远没看到的是,宋竹在背地里小小地松了口气,乖乖,再晚来一步就要出大事儿,现今之计只能先堵住那人的嘴,剩下的以后再查。
宋竹胡乱想了不大会儿,转脸对宋远说:“直说了吧,关于你那个隔三差五就使坏的舅舅,我说小四儿,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当你是傻子还是当咱们老宋家的人都是傻子?”
宋远眼神回避,面露尴尬:“小姑,您把我叫出来为这?”
宋竹没好气看他一眼,语气也不怎么好:“前一段时间,他利用你外公的‘翱翔’洗黑钱,几个亿就这么不明不白流进他的口袋,要不是里面牵扯进去我的人,还神不知鬼不觉呢。”
“我知道。”宋远淡淡道。
“你知道?”宋竹转过脸上下打量着宋远:“那是你外公家里几代人的基业,你知道你不管?”
“我查过了,没什么大纰漏,而且,我也警告过了。他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小姑,您就别揪着不放了,怎么说都是陆家的事儿。”
宋竹一听不乐意了:“感情是我狗拿耗子了?宋远你就这么纵着你舅舅吧,他拿你当软柿子捏呢,不是我说,你在圈子里不都是以着又狠又绝出得名吗?现在怎么跟个猪大肠似的?”
宋远听了不怒反笑:“瞧您说的,那对付外人和自己人能一样吗?”
“你拿他当自己人,他可是想尽了法子折腾你。你不是让我查那个几个闹事儿钉子户和举报你非法施工的后台吗?告诉你,才不是表面上那些个提不上场面同行,就是陆淮。”
宋远已经尽力压制了,可是小小的叹息还是从鼻息中流出来,他微抵着头,若有所思想了一阵,最后颇为郑重地对宋竹说:“小姑,这事儿我自己能挡着,您就别往外传了。”
宋竹没好气啐他一口:“宋远,你就心慈手软吧,早晚被他亏死。”似是气不过,她转身就走,当然没忘让人提着已经满脸青紫的李方舟。
若是知道这句话一语成谶,牵害了那么多人,宋远当时绝不会一时心软留下后患。
该安置的林楚连赶带凑都弄得差不多了,这才敢定下回S市的机票。本来是打算坐火车,省钱,可是这次要带着院长一起走,她不忍心让院长受跋涉之苦,咬咬牙,花了好几千大洋定了机票。
正在出租屋里打着包,就接到主任的电话,说是几个赞助商吆喝着一起吃饭,让她过去。林楚皱眉:“刘主任,我一向不太会酒桌上的规矩,就别让我作陪了。”
“哎呦,你这几天忙着走,我也不想打扰。可是有个方总给咱们捐了不少钱,指名道姓要你去,你看,万一以后孤儿院还要求着人家,现在真没法拒绝,你也理解理解大家的难处。”
话都说这份儿上了,林楚再不去就真是矫情了。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洗了个澡,简单花了个淡妆就赶到了刘主任说的酒店。
也不是故意晚去,只是他们喝到半途一时兴起把林楚叫了过去。所以,她到的时候,一多半人都喝大了
林楚堆着笑走了进去,赶紧先赔了不是:“我来的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刘主任被灌的话都说不直流,红着脸,上前扶着林楚的双肩含含糊糊说:“赶紧,过去,和那个,那个,方老板喝一个。”
林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之间一个大腹便便,一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正眯眼看她,眼中不乏猥琐的光亮。
饶是不愿意,都忍了这么久,最后一哆嗦决不能掉链子,林楚心里想着就冲那个方总走了过去。
客客气气说:“您好,方总。”
那个方总仍是半眯着眼,嗪着笑,拍拍身边的空位子道:“来,小林,坐我这儿,专门给你留的。”
林楚咬着牙,一步步靠近那坨横肉,看了看椅子,坐了个边儿欠着身子往外靠。
方总似乎看了出来,语气不大好:“呦,嫌弃我这一身酒气?”
“哪儿啊,您想多了”于是,又把身子正了过去。
“这才对。”
☆、19
林楚还没来得及伪装出什么笑容,就看见一个盛满酒的玻璃杯横在了眼前。她抬眼瞧瞧,那个方总的眼珠子泛着亮光,盯着她看。
林楚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顿了顿还是接了过去:“这个,就当是我来得晚,自罚一杯。”说完,仰头就喝了下去。林楚平时不碰酒,猛地一灌就觉得喉咙里一阵烫热,然后就是灼灼地烧,这酒度数不小啊。
压着喉,硬憋着脸才没有失态地咳嗽出来,只是用手紧紧捏着嘴,好一会儿才转好了一些。本以为能缓缓没想到那个方总的第二杯酒都没间断就端了上来,笑呵呵道:“自罚都是三杯,林小姐可不能坏了规矩。”
林楚看着那杯酒都有点发晕,她想向刘主任求救,哪成想一转头就看见刘主任已经喝得不醒人事了,此时正被后勤的小陈拉着往外走,估计是顶不住了。
林楚咽着口水,心一横转身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这一杯下去之后,没过一会儿大脑就开始罢工,跟不转了似的。她迷迷糊糊听那个方总笑得跟下蛋的母鸡似的:“咯咯,呵呵,爽快,爽快人!我就喜欢林小姐这样的爽快人。”然后一杯盛满的酒又端了过来:“这可是第三杯哪。”林楚心说不妙啊,虽一眼就看出他不怀好意,可上来就把自己往死里灌,现在又是自己比想象的危险。于是晕着脑袋伸手挡住:“方总,我是真不成了,要不咱们以茶代酒,有个心意行吗?”
“那怎么行?”一只肥油油的手就扒上了她的手:“林小姐不能这么不给面子。”
论是平时,她肯定大喊流氓用脚踢他。可非常时期,俗话说,拿人手短,她不能发作。
只得猛地站起来,略微歉笑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也不等
他说什么,径自就跑出门去。
本来还没什么,一到了洗手间还就真没忍住,哇哇吐了个彻底。林楚想明明就是慈善事业,怎么跟陪酒小姐似的,从一开始弄这个项目她就不断纳闷,这是个什么世界,怎么连帮助小孩子这么纯洁的事情都弄得如此不堪。
她起身到水龙头边,捧着喝了几口水漱口。不禁怀疑院长平时受了多少苦头,这次一定要好好医治,奔波了大半辈子,总该享享福。
出了洗手间门,她深吸一口气,先打完这一仗再说。可是刚走了两步,抬头就看见了冤家——宋远面色微红地站在几米开外,正看着她。
林楚不禁打了个酒嗝,扶着身后的墙回望他不说话。两人僵持了不多会儿,宋远迈着步子缓缓走来。林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咚咚跳出来,这是两人在他醉酒之后第一次直接碰面。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俊逸的脸庞离她那么近,似乎下一刻就要贴上她的。
忽然,他笑了,送来阵阵酒气:“你挺有雅兴?”
林楚一愣,现在的宋远不似那晚的积愤难平,不似给她打电话和仪式上的抑郁冷淡,脸上慢慢的讽刺,还有不屑。
“喝酒庆祝?哼,恭喜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他让开一步从她身边绕过离开。
林楚心头一窒,转身追上,挡在他面前,声音洪亮:“我没有错,宋远,我没有做错什么?”
“哦?”他失笑,饶有兴趣看着她。
“那晚你喝醉了,可能不记得,我再说一次,我没有错。你结婚我不知道,你瞒着我和我交往这是你的不负责,我只想要一个正常的婚姻家庭,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是我的错。你不要一副我欠了你大多情债的样子,那是你的自私和贪婪造成的!”俗话说,酒装人胆,还真没错。想清醒的时候,她绝对只会撒腿就跑,现在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他,忽然觉得痛快。
“嗯。”他半天之后,就给出了这样的反应。
这让林楚有点郁闷,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然后呢?”他侧头问她。
“然后?然后”林楚真是喝的有点儿高了,还多想一会儿道:“然后我这几天就离开,你不许找我,咱们今后谁也不见谁。”
“是吗?”他冷笑:“你计划的不错,就这么办。”说完,又转身走了。
林楚呆在原地,琢磨了半天,这样看来好像还是她缠着他似的。晃晃脑袋,算了算了现在应付好那个方总才是关键。
进了包房才傻了眼,本来闹闹哄哄的人全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个方总还在原位置上坐着。
她走过去问:“方总,人呢?”
“都走了。”
“走了?”林楚挺纳闷,不过正好,散了赶紧回道:“那方总我也先回去了。再会”
“诶,你等等。”他三两步拦在她面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说走就走,再待会儿嘛。”
林楚下意识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方总,我这还有点儿事,下次吧。”
“啧,你看看林小姐你怎么好像怕我似的?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别紧张啊。”说完伸手就要搂住林楚。
林楚喝得多了,脚步一个不稳没躲开就被他抱在了怀里,这是兽性大发啊,她急得一边推他一边叫喊:“方总,你干什么?放手啊。”
那人顾不得那么多抱着她就要亲上去:“哎呦哟,美女别那么小气,就亲一个。”
她急得大喊:“救命啊,救命!!”
“别慌,来,美人儿,我救你啊。”他调笑着。
林楚猛地一推他,就要往外跑,可是步子不稳一下就崴到了脚,这下真真不能动了,冲着那人喊:“你离我远点儿,别乱来,救命!”可有什么用,还是被人抱在了怀里。
就当林楚要被一个肥厚的大嘴亲到脸上时,门猛地被踹开了。
两人一惊,下意识盯着门口的来人。
是宋远,林楚像看见了救星叫着:“快点儿救我,宋远,快……”
不想,宋远愣了一下后,竟然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楚当时就觉得完了,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就算是她刚才说两不相见,按着以前他也喜欢过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见死不救?
好了,这下要任人宰割了。
林楚绝望地推着不断凑近自己的人,死的心都有了。
忽然听得那人大叫一声“啊”,自己身上的束缚就消失了。她一抬头,老天爷,宋远竟然手里甩着个一米多长的落地灯往那人身上砸。
刚才还风光无限的方总现在缩成一团被宋远砸得满脸是血,哭爷爷叫奶奶求饶呢。
林楚看着阴郁的宋远,他的脸上溅了几道血,却眼都不眨死命用手的灯砸向跪在地上的人。
林楚一看,这是要出人命。赶紧一瘸一拐上前拉他:“宋远,你别啊,你会打死他的,你松手。”
宋远绷着脸侧手有砸了几下他的腿,才扔下那个高高的灯,指着地上已经瘫成一团的人道:“说,刚才哪只手碰的她?”
地上的人吓哭了,哆哆嗦嗦说:“没,没怎么动,就是,没有。”
“不说是吧?”他到他眼前,单脚就踩在了他的右手上,那人发出猪嚎的叫声。
“不说,就两只一块儿废!”说着,再次拿起地上的落地灯就要压上去。
“哎呦,大爷,大侠,老祖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放了我吧,”显然已经被吓蒙了,边哭边求饶。
林楚这次死死拉住他的衣袖说:“宋远,就当我求你了,他怎么说也给我们孤儿院捐过钱,就当将功补过了,而且我也没事儿了,别给孤儿院添麻烦了,行吗,啊?”
宋远沉着脸,看了哀求的林楚一眼,这才缓缓松了脚,俯视着他说:“再让我看见你,就没这么简单了,滚!”
说完,那人就满脸是血的千恩万谢爬了出去。
林楚这才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就感到了脚上的疼痛,一下就栽在了地上。
宋远上前小心脱下她的鞋,用手轻轻摩挲着道:“肿了。”
林楚自己看看脚踝的红肿道:“没事,抹点儿药就好了,今天谢谢你了,你先回……”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远横抱了起来,她一个不平衡差点摔下去赶紧圈住了他的脖子。
“不用这样,不太好。”
宋远也不等林楚说什么,迈着大步往外走,酒店的过道人不少,纷纷侧目。
宋远跟没看到似的,眼睛盯着前方直直走出去。走到楼道口就听得两个服务员道:“怎么左拐角的落地灯不见了?”
“不会啊,我刚才还看见了,你再找找。那可是从国外进口的,好几十斤呢,谁还能偷走不成。”
☆、20
林楚这下不挣扎了,赶紧往宋远怀里钻,心想跟着宋远在一起总是这么惊心动魄的。此时,她完全忽略了脚上的疼痛一心一意躺在他的怀里,深深体会到这个男人给自己带来的震撼。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那种被包裹着,可以全身心依靠的感觉就在大脑中尽情蔓延。几年前,他从楼顶把她抱下来的时候也是现在这个样子,踏实得让她不敢相信。
酒店不远处就是一家颇高档的私人诊所,医生仔细捏了捏她的脚又问了问疼痛程度,最终诊断没大碍,抹些创伤药两三天后就没有问题了。林楚道了声谢谢,起身就要走。宋远一把拦下病床上的她,对医生说:“再来些吃的药,她最近要出门,劳累过度可能留下后遗症。”
林楚一怔,不再说话,他原来也猜得到她离开的日期也就这几天。拿好了用精品带包的处方药,林楚再次试着下床,却又被宋远拦下了。这次,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把又把她横抱起来。
林楚捏着袋子,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他们今后相见可能遥遥无期了。她任由他抱着,心里温暖又微微失落。
她说:“你知道我这几天要走了?”
“猜的。”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具体什么时候?”
“周六”她回答:“我带着院长一起离开这里。”
“嗯,多保重。不要再被人欺负,即使看不到,想到了也会觉得不舒服。”他这话说的没有起伏,林楚却听着酸楚,不知怎么回答他,只能随口叨着:“笨蛋。”
李方舟的嘴跟漏斗似的,还没开始逼供就突突突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了。程棋在身边听着,心不禁一紧,沉着脸不敢轻易说话。
宋竹坐在宽大的绸布沙发上,端着一杯尚好的茶水,若有所思。程棋余光微微观察,然后弯身问:“宋姐,你看怎么办?”
宋竹挥挥手:“把他扔出去吧。”
李方舟一听得到大赦,立马跟奴才似的千恩万谢,随后就被人拉了出去。
宋竹神态游离,双手紧握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随后问程棋:“你怎么看?”
程棋神色如常回道:“陆淮盯着宋远又不是一两天了,想利用李方舟刺激宋远贼心不死。”
宋竹皱眉,打断:“不对不对,这三年前的事情,他怎么现在忽然想起要揭小四儿的伤疤,嘶”她费解地深吸一口气:“蹊跷”
“那老狐狸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谁也猜不准。”
宋竹想了一阵,忽然转身打量程棋起来,那狐疑地眼神直直刺着人。
程棋弯着身子,面不改色,也不说话。
“程棋,当初林楚的下落是你找的吧,你确定她是离开A市了?”
“没错,她是坐着火车去了一个小镇,随后又搬了几次,不知去向。”
“所以”宋竹怀疑地拖着尾音:“她现在确定没有在A市?”
“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没有?!”宋竹忽然一个甩手扔掉了手里的茶杯,整间房子瞬间跟凝了冰一般渗人。
“对不起,宋姐,我会尽快查清楚。”
“先去查查陆淮是不是已经找到林楚,千万不能让他抓到宋远的软骨。软骨,哎,小四儿千万不能再跟她有任何接触。程棋,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可是这个非同小可,办不好就别来见我了知道吗?”宋竹冷着脸,可这其中隐隐的担忧和焦灼,市黑道赫赫有名的“铁娘子”估计也就是会为这件事心神不宁了。
出了门,程棋才敢喘一口气。
把林楚藏了这么久,难道这是要暴露了?
他急匆匆坐到车里,看了看周围,才敢拨通一个号码:“你确定这几天离开?”
“是,周六。”
“那万事小心,尽量少出来。”
“怎么了?”
“还是跟你说了吧,宋姐已经开始怀疑你在A市了,必须尽快离开。”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程棋没一点儿安心,可以的话,他真是想用尽一切办法阻止林楚来A市,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希望这次她走得顺利吧。
林楚那边儿也开始忐忑,程棋的语气不太乐观。她按着自己的脚伤,真是希望能尽快好。
许是她的暗自祈祷起了作用,脚在第三天就没什么问题了。她一点儿不停歇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就要最后整理离开A市了。
此时的宋远正在公司大发脾气,李佳早已是泪水连连,不仅如此,几个部门经理被骂得差点跪在他面前了。
骂了这么多人,可宋远还是堵得慌,这几天开始他不安就没有停止过,即使喝了酒,即使被所有人赞美着,伺候着,可是他还是觉得难受,喘不过气来。
最后,大手一甩,起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现在的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情绪,只想安静地呆着。那栋房子,本来规划好那么多的甜蜜,可是居然没有住一天。
他坐在书房中,拼命地灌酒就是觉得心口疼,疼得这么清晰,这么,这么熟悉。
他推倒了椅子,晃着身子胳膊一扫,桌上的台灯文件夹稀稀拉拉掉了一地。似乎还不解气,他的腿脚在空中胡乱划着,像个精神病人。
忽然,书桌侧面一个隐蔽的抽屉被他带了出去,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的绒盒子从里面滑落。宋远眯着眼瞧了一阵,没有见过,是什么东西。
他凑过去,弯下身子捡起那个绒盒子,然后,轻轻打开。
二十分钟后,这所房子中传出野兽嘶吼般的声音,彻骨的,受伤的,愤恨的,淹没了沉睡已久的平静,淹没了人们拼命想埋住的不堪往事。那是对背叛和伤害的控诉,也是苏醒后归来的宣誓.
☆、21
眼看就要晌午,林楚一件件清点着包装箱,其实自己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可是院长如果到S市去就要备着不少。大早晨起来,叫搬家公司,打包东西,到现在总算能喝上一口水。她也顾不得自己胡乱扎上的头发和没有清洁的脸,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喘着粗气看着一个个打好包的纸箱盘算着着自己有没有少买什么东西,旅行社那边儿是不去了了,回去也要再搬一趟家,应该搬去清静的地方院长养病才方便。
门声骤响,声音很大而且跟雹子似的,一点儿间歇也没有。她怕吵到邻居,赶紧起身去开门。
“宋远?”她惊讶得狠。
宋远冷冷盯着她看,眼中的专注和肆无忌惮有点儿渗人。她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请我进去?”他收回自己的眼光,只是淡淡冲着她笑。
“请进,进来。”她打开门请他入室。
他径直走到出租屋里,打量着这间不大的房子,收拾得彻底,只在墙角堆了码好的纸箱。
林楚尴尬地不觉掌心搓着裤边道:“是有些乱了,没办法地方小。”
宋远转头,看了看她,又看向门口道:“门没有关上。”
林楚急忙回头才发现刚才心不在焉根本没关上门,随手带上道:“你来得突然,说实话我有点儿吓一跳,怎么有事吗?”
宋远没有回答她,只是冷笑:“跟我呆在一个屋子里还要开着门,怎么怕门一关上我会非礼你?”
按说本是句不真不假的玩笑话,可林楚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毕竟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就是在屋里她关上门后(参见第一部)。
看出林楚面露难色,宋远才收起了冷笑,缓缓走向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着,头发、脸颊、脖颈、肩膀……他细细看着一处也不放过。
林楚被看得有点儿发毛,虽说宋远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可今天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嗯,我赶时间收拾东西,你看也没拾掇自己呢。”她不好意思摸摸有些凌乱的头发。宋远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眼睛仍是按着自己的节奏在她身上游走,林楚觉得难受极了,他像一只饿极的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这种眼神并不陌生,三年前的宋远经常这么盯着她看。
“宋远!”林楚忍不住打断:“你到来有什么事。”
他这才慢慢收起自己的视线,问她:“你明天走?”
“是,订好了机票。”
“我没什么事儿,就觉得大家老相识你要走了我怎么也要送送。”他微笑着一步步靠近她,林楚本就挨着墙边,这被他一步步靠近,直接贴到了墙上。
强大的压迫感让她透不过气,她别着头急忙推他:“宋远,宋远,你压到我了。”
宋远把她桎梏在自己和墙的中间,探身吸取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叹道:“我觉得你走了,我会想你,你呢,会不会想我?一年两年,或者是,三年。”他加重语气:“你会不会想我。”
林楚抬头碰上他灼灼的目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脑中升腾,她直觉危险,尽量躲着他的面庞说:“宋远,有什么你先放开好吗。你这样我没法说话。”
宋远到是没多做强求,缓缓放开了她。林楚一得空隙马上站到了侧边,喘了喘道:“大家毕竟相识,也算缘分。”
宋远笑了,却更像是自嘲:“缘分?也对,露水姻缘是不是?”
林楚转头不语。
“啧,不必弄得这么难堪,其实我只是想来送你个离别的小礼物。”
说完,他从兜里开始往外掏东西。
林楚不甚在意地往纸箱边走,她有些懊恼,宋远今天真是过了,跟耍流氓没两样,也跟当初他那个痞痞的样子没两样。
“那么来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林楚一回头,瞬间僵硬。
那是一个打开的蓝色绒盒,里面躺着一条血红挂坠项链,此刻那条项链显得如此娇艳却,狰狞。
林楚不可置信看着宋远:“你,你”哆嗦了半天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
宋远走向她,脸色平静:“见过吗?它叫‘沁血’。”
林楚紧紧盯着那条链子,往事汩汩从脑中冒出。挣扎的,痛绝的,愤恨的,统统冒了出来。
“怎么,傻了?我亲爱的楚楚?”他在她耳边轻语。
她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为什么有这条链子,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有这条链子,现在摆在她眼前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昨天在书房发现的,我想应该是想要送给一个女人的。看着很熟悉,你是不是觉得我看到这个会想起什么?”他走到她面前,端详着此时哑口无言的她问。
“其实没有,一个链子我又能想起什么?不过,最有趣的是这里,你看清楚。”
说着,他缓缓翻过那个挂坠,银色的镶底上竟然紧贴着一个小小的存储卡。
他拿起那个存储卡,问她:“这里面只有一段视频,林楚,你有什么视频在我手里?”
难道?难道?她惊异地看着他。
“没错,就是几年前我用来威胁你的视频。你不是一直想找到吗?它其实一直就藏在这里,从这条链子放在我的书里房开始,从来没有移动过。”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你在跟我的一年中有一次去动这条链子,你就会发现它。更甚至,如果三年前你离开时答应我的请求带走它,你也会发现。可是,你没有,一年之内一次也不曾打开,走得时候又决绝得不肯留下任何余地,就像你对我的心。所以,是你的狠心和天意让我找回了自己丢失的记忆。”
“天意?”林楚失神地看着那条链子。
“林楚,你还记不记得‘沁血’的寓意,是对爱人的忠诚,还有,对背叛者血腥的惩罚。”
林楚浑身一颤,他果然记起来了,果然记起来了,现在的宋远已经恢复了他丢失的记忆,他再次像个王者一般站在了她的面前。
☆、22
“宝贝儿,被吓到了?”宋远脸上微带戏谑,缓缓伸出手轻拍着林楚的脸。
林楚又惊又慌,她看着宋远似是一派轻松的脸,心,沉甸甸地跳动着。他居然想起来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与他毫无瓜葛了,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状况。他现在在想什么,怨她?蔑视她?或是别的,总之,她乱了阵脚。
宋远看着僵直的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自己的手。敛起笑容,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垂眼问她:“林楚,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过去,现在都是把我当傻子。”
“我,我……”她含含糊糊着,因为焦急反而说不上来。
宋远紧紧抿了抿嘴,随后咬着牙根从嘴里吐出一个个怨恨的字:“三年前,你像扔一只狗一样,转身就走,就算我苦苦哀求,放下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甚至舍弃了我自己的命。”他狠狠戳着自己的胸口控诉着:“你都能头也不回的就走,你真行,林楚,你他妈可以啊!”
“我不知道你出事了,没有人跟我说。”
“知道我出车祸你会留下吗?你会吗?!”
这种质问的语气让林楚一下就泄了气,她低头窝着身子,只是哭:“我,我也不想,你对我真的挺好,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你那么逼着我,我不走,早晚也会出事。”
“那现在呢?你明知道我们以前的事,还敢爬上我的床,你就不怕我知道了一枪崩了你?林楚你真他妈的有种!”
林楚知道宋远真发了火,心中又是带着几分纠结,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对不起,对不起”的说着。
宋远提一口气,眯眼看了她一阵,冷笑:“贱人!”
林楚猛听到这两个字,浑身冰凉,也顾不上擦泪抬头看他:“在你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还和你纠缠不清。”她闭上眼,两三颗大滴的泪水瞬间滑落:“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是,你瞒着我结婚的事,是不是也称不上道德。我们……”
“闭嘴!”他伸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俯视着她道:“对待贱人,就不能给她甜头,就要拴着,锁着。不值得一丁点儿疼爱。”
说完林楚就被一个猛力拉进宋远的怀抱里,她被搂得生疼,抬起脸来想要说话反抗就被堵了回去。宋远如啃咬一般□□着她的嘴唇,先前的小心温柔荡然无存,这哪是接吻简直是生生要把她的唇一口口啃下来。
林楚痛得直叫,连带着用力推着他。
可他的力量她怎么可能抵御得了,越是挣扎越是被他锁得紧。嘴唇已经疼得有些麻了,他竟然还用舌头舔舐着她的牙齿,想要伸进去,林楚怎么肯从,紧要着牙不松口。
宋远毫不犹豫得单手狠狠扯住她的头发,林楚疼得下意识张嘴叫,这一下就给了他机会,宋远伸进舌头卷住她的缠绕,正当林楚慌着怎么把他的舌头退出去时,宋远的双手cha进她的长发,轻微用力,她就被迫扬起头承受着他肆虐般的啃噬和舔吻。他的头紧紧压着她的,粗重的呼吸声绕过她的鼻尖,她已经被挤得变形的脸颊。
林楚痛苦得往后撤着身子,摇头想要摆脱,哪知这更惹怒了眼前人,宋远张嘴就咬住了她的舌头。
腥甜的味道瞬间在两个的嘴里散开,林楚满是两人唾液和血的嘴此时怎么也动不了了。直到血腥的味道在宋远的吮吸中散去,他才缓缓放开了他。他的双手还紧紧禁锢着她的头,看着他,凛着脸说;“是不是,你这样多老实?林楚,我当初是让脑子短路了才会想把心给你。”
林楚舌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喘着气看他。
宋远淡然放开她,转身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项链,扣出背面的存储卡,晃在她眼前说:“这个,我留着。”然后扯起项链的两端来到林楚的身后,为她带上。接着,用手摩挲着她光luo的脖颈轻笑着在她耳边说:“这个,给你。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承诺,是栓狗的链子。林楚,欢迎回来,像个宠物狗一样乖乖被它栓着。”
说完,一寸寸点点轻吻了她颤抖的后颈,发出一阵满意的喟叹:“果然,你的味道还是不错的。”林楚任他吻着,动也不敢动。而后,他拍拍她的脸走到她面前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说:“乖乖给我呆着,别想再耍什么猫腻,宝贝儿,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让你牵着鼻子走的傻小子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听话,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会考虑轻点儿惩罚你,你也少受点儿罪。”
林楚那么傻傻站在原地看他走向门口,再狠狠甩门离开,她随着房子的震动一个激灵。她僵硬地移动着身子,想走向桌边的椅子上,却因为脚软差点摔倒。
扶着桌子,她脑子一片混乱,刚才他说什么,惩罚?没错,宋远这人一向有仇必报,不是,是睚眦必报,现在他发了这么大的火,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她现在绝对是比鱼肉还鱼肉,难道只能等着他鱼肉?
冷静了一阵,她开始琢磨,不能干等死。她应该想方设法联系上宋竹或是宋远的妈妈,宋远一向是听家里人的话。可是转念一想程棋说过,宋家人知道她再次招惹宋远一定不会饶了她。那,现在要厚脸皮得去求程棋吗?她叹息,真不能这么厚颜无耻了。
没什么办法,她最后一狠心,决定先跑了再说。
躲个几年,也许不用她再纠结,宋家人就摆平宋远了。这么想着她也不犹豫,拿起简单的必须品就冲到了火车站。
林楚这次没敢往S市跑,直奔大西北。料想,宋远再强也不至于把触角伸到这里。来到这儿,人不生地不熟,气候干冷,林楚刚呆了五天就开始各种不适应,再加上每天担惊受怕,整个人都脱了相。最痛苦的是晚上,她窝在小旅馆中,不敢出去,就觉得特别孤单。犹豫再三,她开了手机。心砰砰跳个不停,想着会不会有宋远的警告或者威胁短信要把她挫骨扬灰什么的。
等了好几分钟,居然没有,觉得煞是稀奇。刚要庆幸,电话来了,她心一紧,还好,是孤儿院的电话。
对了,她说接院长的,这一怕彻底忘了。刘主任应该是急死了。
于是她接通道:“主任,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院长您先……”
“呵呵,多急,一声招呼都不打。”
林楚一怔,差点把电话扔出去,手机里宋远冷冷的笑声,跟黑白无常没什么区别。
“说说,什么事儿?”
林楚咽了咽口水,给自己打了个气再次拿起电话说:“宋远,你干什么?”
“也没什么,替你尽尽孝心给院长找了个好医院好生伺候着。然后就给你打个电话汇报汇报。”
林楚一听,立马火大了:“宋远,有什么冲我来,别动院长,要不我千刀万剐了你!”
“呦,看你说的,院长现在好好的,要不,你‘忙’完了,过来看看?”宋远不轻不重的打趣似的。
实在是斗不过,林楚急得眼泪直刷刷就掉下来了:“宋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一阵沉默,而后是沉静儿严肃的声音:“你回来,你现在回来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林楚,你现在立马给我回来。”
“要是,不呢?”
“不?你自己不吭声跑了还想和我扛?好,两天之内你他妈不脱干净趴床上等我,我就把孤儿院所有的人撒上盐刷上酱做成腊肉挂起来卖,林楚,你看我敢不敢?!”
接着,“哐当”一声,电话断了。
林楚听着“嘟嘟”的断线声,脑子有点儿晕,耳朵里嗡嗡似是虫子在飞。半天,她缓过神儿来,哆哆嗦嗦收了电话。她此时也顾及不到害怕了。就想着要在宋远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和刘主任他们“撒盐”之前回去。
☆、23
什么叫丧家之犬,林楚这时觉得这个词特别适合自己。那个西北的小山村很偏僻,她住的是那里唯一的旅馆,据说是平时接待上级领导的。可是那种地方有哪个领导愿意去,即便是被迫“视察”一趟,也尽量当天去当天就赶回省城。就这样,村里人“割肉钱”盖的“豪宅”就这么搁置着了。时间长了,要不要人清理,要不要送水送电这都是耗派费,这都是钱,可又不能卖更不能拆。最后村长一拍大腿,决定平时当旅馆用。
林楚是第一个顾客,进去的时候,带着蓝头巾的中年大婶特别热情,一路领着她到了房间,又是倒水又是递毛巾。林楚看着那条发灰的毛巾又看看大婶皲裂通红的手,微笑着接过来擦擦脸道:“谢谢大婶。”
大婶笑得更开了,露出参差不齐地一排黄得有些发黑的牙齿:“没事儿,闺女,有啥子事儿跟我说,服务不周到也跟我说。”
林楚打量着朴实的大婶,问道:“怎么您这么大年纪还做服务员。”
“你看我像服务员?”大婶的眼睛忽然亮了:“那就亏不得大家推我当这个服务员了,做这么清闲的活儿,看来是及格咧。”
林楚听得出大婶的蹩脚的普通话是要着劲儿说出来的,顺着问道:“怎么是推出来的。”
于是大婶就坦诚地把这个旅馆的来历告诉了林楚,林楚这才回想到,虽然有走廊,可是这个旅馆也就三个房间,而且很小,也不是很亮。
“领导可以去县城住,大家也不是很富裕,干嘛掏这个钱。”
大婶叹一口气:“唉,原先想着让领导多住一天就能多看看这儿的环境,看看这儿的娃儿们,娃儿们没有暖气的教室,看看娃儿们就这样还那么渴望学习科学知识。”
林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大婶看林楚脸色不太好,立即转了话题:“闺女,你看需要啥子,跟我说。你走的时候还能专车送咧,一条龙服务。”
林楚被大婶逗乐了,这种久违的淳朴是她那些个大城市一直想念的,心情顿时豁然了不少。
这时要走了,她真是有些舍不得。大婶自带干粮在这儿守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来一个客人,得来的那点儿钱还要全都上交。于是临走,林楚除付了房钱又从旅行袋里拿出两千块钱递给大婶:“我的一点儿心意,您别嫌少。”
大婶急忙往林楚怀里送,也是她的力气大,林楚实在推不过赶忙说:“又不是给你的,给那些孩子,买个衣服买个书本什么的。”大婶一下就顿住了,眼里都溢出泪了:“谢谢你,闺女,这钱我一定交给村长。”
林楚笑笑,没再说什么。
不过会儿,大婶口中的“专车”就到了是砖头的“砖”。师傅开着拖拉机似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
大婶见了他乐得开了花:“大胜子,这个好闺女多给了钱,你可好好给人家送过去。”
“是啊,谢谢姑娘。快上来。”他笑着,笑声很大,听着却不刺耳反倒是很舒畅。
林楚在大婶的搀扶下,上了拖拉机后面的一个木凳子上。在“突突突”的响声中,林楚回头缓缓向大婶挥手告别。这次回去要面临的是什么,她很清楚,可是看到久久站在那里不肯离去的大婶,她忽然觉得很伤感。
她想,如果她有妈妈应该也是那个样子,有宽厚温暖的手,有憨厚亲切的笑容,让人恨不得赖在她的怀里不起来,她一直一直追寻的那种安全而温暖的感觉。
车子一路颠簸,林楚紧紧抓住弯曲不平的铁栏杆,却还是禁不住跟着车体扭着身子左右摇摆。司机扯着嗓子喊:“姑娘对不住了,这儿路不好,你抓紧了。”
林楚不甚在意大声回应着:“没事儿,您开着,不用管我。”即使这样,拖拉机发动机的的响声还是把她的声音埋了不少。
林楚紧紧抓着栏杆,生怕一个没注意车体把自己甩出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都是水泥的碎屑,再抬头看看司机的后背和后脑勺上也沾了厚厚一层粉末。林楚才想到,这个司机可能是在干活,硬被叫过来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大声道:“师傅,您正忙呢吧,不好意思还要送我。”
“没,没!”他的声音浑厚:“不差我这一趟,还有两辆车帮着送土料呢,村长家的拖拉机才好用呢。”
“您送土料干什么?”林楚凑到司机身边,一手攥着栏杆,一手放在嘴边喊着:“盖房子吗?”
“不是。修路,你看!”司机向西转头,伸手指着高高不远处。
林楚眯着眼看,只见一群人露着膀子呼呼啦啦的,搬水泥袋子,铺路。
司机接着说:“我们修路,富了村子,让孩子们读书!”
林楚心中一动:“这要多少人啊!”
“说不清多少,大家做完农活就过来,谁做完谁过来,男的女的能搭上手的都过来。”
林楚终于明白大婶所说的“清闲的活儿”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大家都在背水泥留着汗铺路,她接着问:“那怎么算钱。”
“不要钱!大家自愿的,修了路,卖粮食,给孩子建暖气,建操场。呵呵,快修好了。”
林楚眼泪止不住就哗啦啦留下来,她使劲儿用手抹着,却再也不想说什么。
到了县城车站,天色有点儿黑了。林楚想请司机吃个饭,司机挥挥手:“不吃了,我还在天黑前回去呢。那我就走了,姑娘。”
林楚看着司机扭动方向盘摆着大大的车尾准备掉头,一咬牙跑了上去挡在车前。
司机一愣急忙拉闸,差点儿撞她身上。
还没等司机说话,林楚走到司机面前,面色沉静道:“你等等。”
然后低头从行李包下方掏出厚厚一扎长的红票子,然后从里面数了十来张,把剩下的全部递给司机:“拿着吧,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了。”除了另外一只手里回去的飞机票钱,那确实是她全部的家当了。来时害怕取钱就会被宋远查到行踪,把卡里所有的钱都提前取了出来。
司机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结结巴巴说:“姑娘,我,我没有 ,这,不用。”
路上的行人也都跟着蒙了,盯着他俩看,只听说拦路抢劫的,真没听说过拦路送钱的,新鲜。
林楚往他怀里送钱:“不知道够不够教室的供暖,只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儿心意。”
司机眨巴眨巴眼,盯着那钱看了半天憋出句话:“要不给你打个欠条,当时我们村欠的。”
林楚强行把钱送到他手里:“这就是我送的,什么还不还的,你快走吧,一会儿天黑透了。”
“可你的钱都给我了,你不用啊?”
林楚拍拍他:“我要真是在乎这点儿,还会全给你啊,快走吧。”
司机重重点头:“姑娘,实在谢谢你,我代表村子,孩子们使劲儿谢谢你,你看,要是能,要不我给你磕个头,我就给爹娘磕过。”说完就要下车。
林楚拦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说什么呢,快走吧,一定把钱给孩子们用。”
司机用袖子蹭眼,咽声道:“一定,我回去就给村长,给孩子们送暖气。”
林楚笑笑:“快走吧。”
看着司机离去的背影,林楚看看手里的钱,她真是一穷二白了。那也不怕,她回去干嘛的?找金主去,宋远那个禽兽,没脸不讲理,可就是有钱,就钱多。她回去那就是掉钱窝里去了,还在乎那点儿钱?她自嘲地想,回去挨打挨抽还是把她挂起来卖都不会让她饿着吧。她这就回去“卖肉”去!
☆、24
一路颠簸着灰溜溜地又回来了,她在飞机上就想好了,不能硬碰硬,宋远这个人就不怕硬的,她越跟他拧麻花他就越着歪点子四两拨千斤对付她。反而她服软的时候,他就有求必应。
也对,他都说了,打那天起她就是他的小哈巴狗,而且现在全部家当也就241.3块钱,不巴着金主,这是要作死的节奏。
这么安慰着自己反而不那么难受了,林楚时常觉得自己变得厉害。当初有很多人也赞她说淡雅,处变不惊之类的。可自从碰到了宋远她所有的理智和淡定都被他搅和稀了,她动不动就彪脏话,动不动就勃然大怒,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回头想想,真跟疯子似的。
下了飞机,她还想着是先打个电话,还是按着他的吩咐脱光了去床上趴着时,迎面就走过来两个将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直直冲着她走过来。林楚停下脚步看他们,心里明白个七八分,这是找人押她回去呢。
两人只是走到她面前点了点头,接着一边一个架起她的胳膊就往飞机场外走。林楚一路被架得胳膊生疼,有些懊恼得叫:“两位能不能轻点儿。”
其中一个人把她塞到车后座后,面无表情地说:“宋总说了,对您不用太客气。”
林楚被送到了他们以前住的公寓,两个人放下她,二话不说就走了。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怔,就任命地提着东西走到了门口。刚想着没钥匙怎么办,门就打开了。
不是宋远,而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和气的中年女人,她裹着围裙一脸笑呵呵对着林楚说:“是林小姐吧,等您好久了。”
“您是?”
“您先进来歇息。”
进了门,中年女子说:“我是宋先生雇来负责您起居的,我姓李。”
林楚心想没什么事干嘛请佣人,果然是少爷做派,可是转念一想没必要为他省钱断了眼前人的财路。
“您好,李姐,宋远呢?”
“宋先生有事,不能回来。让您先休息吃点儿东西。我不知您爱吃什么随便做了点儿,以后您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说。”
“谢谢李姐,我不挑食。”
李姐摘下围裙:“宋先生说,您来了我就可以离开,也省的打扰您了。热水刚放好了,您快去洗洗,我这就走了。”
林楚谢过送走李姐,总算剩下自己了,这才重重叹下一口气。
泡在浴缸里,她全身都觉得放松了。可是思维却异常活跃起来,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其实,她这次走并不是因为宋远让她无法忍受,经过这么多事,她对他虽然不能说爱,但感激和偶尔的喜欢是有的。可是,她的地位很尴尬,她竟然要变成二奶破坏别人的家庭。“家”这个字对她来说何其珍贵,现在要她打破别人的珍贵,心里上怎么都过不去。宋远怎么想的呢?这么养着她,圈着她?两边跑?想着想着,就觉得大脑疼得发麻,也没心思泡澡了。
刚下楼去了餐厅准备吃点儿东西,门铃声就噼里啪啦不停响了起来。林楚心想,这还真符合宋远,他这人就是有暴力倾向。
不慌不忙开了门,不想却是顾峰。
林楚还没说什么,顾峰就自顾自闯进了屋子,见了沙发就大大咧咧坐下。
林楚白他一眼,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你别是找我兴师问罪,我本来已经离开这儿了,是他把我弄回来的。”
顾峰轻呼一口气,无奈笑起来:“我兴师问罪?我敢吗我?别人不找我问罪就不错了。”
“这是什么话?”
顾峰翘起了二郎腿,唏嘘道:“林楚啊林楚,你要不就老老实实在宋远身边呆着得了,我绝不掺和了,我可算知道了,这代价。”他晃着脑袋,有点沉痛:“大呀!”
“他打你了?”
“他打我到好了,我也不值什么钱。那个混小子,来我家什么也不说,绷着脸就往我储藏室闯,我刚跟到后边儿他就抱着我收藏的名表出来了。”他严肃地看着林楚:“你知道哪些表多少钱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才搜集到的吗,我也就这点儿爱好。他搂在怀里就要往鱼缸里扔,我心想还好,这表大部分质量还过得去,防水,能救回一部分。谁知他这人就能那么孙子,看了看鱼缸又绕回来了。往地下一扔,抄起我的名酒就往上面浇”他顿了顿,哀嚎:“一把火就给烧了,整整两小时,连个表带儿都没给我剩下,跟火烧圆明园的没什么差别,都他妈的是土匪。”
林楚听了不禁哈哈乐了:“那你就傻看着,不知道劝他。”
顾峰说得十分委屈:“我哪儿敢啊,你没看见他当时脸多难看,我一点儿都不怀疑我要是多说一句,他就毫不犹豫把我扔火里边儿去。”
林楚听完,垂着眼皮也不说话。
顾峰侧头看了看她,说:“他气什么我知道,家里人瞒着他你们的种种,他只当是为他好,不便说什么。可是他觉得我应该理解他。”
“对啊,你们狐朋狗友,臭味相投的。”
顾峰没理会她的嘲讽,接着说:“我就是因为理解他,才想让你们断得干净。我在感情那儿栽了大跟头,不想让我兄弟也因为这个翻不了身。”
“所以呢,你现在又来劝我别粘着他?”
顾峰的坐直身子,他的眼中有无奈也有坚定:“本来也许会,但现在不会了。他烧完我的表,连带着下面地毯也跟着烧的毛都没了,要不是家里备着灭火器,估计房子都能点了。我想他总得说点儿什么吧,他倒是说了。”他停住了,看着林楚不语,似乎在等她发问。
林楚别过头不说话,意为,他说什么关我什么事。
看林楚不甚在意,顾峰轻叹一下,道:“他只说,他什么都记起来了,也包括去机场找你的时候那场车祸,是他自己撞到柱子上去的。因为当时即使能把你找回来,你们也会因为家里的压力而分开。他在赌,赌赢了你会回来他的父母会默许。赌输了,就真的是把命赔进去了。”
林楚是真的震惊,他知道宋远对她是执着的,可是没想到是用生命在做赌注。
“你说我听了这些还能说什么,我还能劝你走吗?”
林楚觉得心底很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顾峰接着说:“我是来拜托你的,你们的事儿,你使不上力。可是别拖后腿,反正宋远是不肯放你的。”
她垂下头,静默了一阵。
房间里静的只能听见挂表滴滴答答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楚再次抬起头,声音清淡:“我是我自己的,不管他为我付出什么,不管他可以让我多感动多震惊,他有一点始终不明白,我是我自己的,我想有自己的想法,按着自己的想法活,我只是这么想着。”
现在她的想法,就是不要去做那个第三者。
顾峰最后不知是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而感到沮丧,还是为着他明白林楚心里的顾忌,总之什么也没再接就走了。
天色渐暗,宋远仍然没有回来。
期间也有好几个人敲门,都是送快递的。
林楚从打开第一个包裹就不禁开始咽口水,是情趣皮鞭。
第二个包裹没一会儿又到了,是皮制手铐。
第三个包裹是造型怪异的鲜红蜡烛。
第四个包裹最让她瞠目结舌,竟然是仿造的男性sheng zhi器。
她拿在手里差点儿扔在地上,看着恶心,伸手拿起就要扔了不想却碰到开关。结果它在她手里伴随着嗡嗡的声音竟然动起来,林楚尖叫着就扔到了地上。
蹲在地上,她想起宋远那张蛮横的脸,从头到脚都觉得冰凉了。
他这是所谓的“惩罚”吗?
☆、25
林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被宋远这么撂下了?五天了,她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没看见,电话短信也一个没有。
莫不是要牟足了劲儿好好整治她?林楚抱着胳膊狠狠打了个冷战。
就在她回来的第六天早晨,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宋远穿的人模狗样的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她一惊,一轱辘爬起来,下意识用毛毯围着自己,然后毫不示弱地与宋远对视。
宋远也似乎从沉思中惊醒似的,缓缓站起来,开口:“让你脱干净趴趴床上等着,你还真听话。”
声音里没有林楚想象中的暴戾和愤恨,她犹豫了一下,又想,不对宋远这人贼着呢,这一秒冲她笑,下一秒说不定就露出尖牙冲上来把她撕碎。
于是她警惕着看他道:“宋远,你冷静啊,那个违法乱纪的事儿不能做。”
“你是指那些情趣道具吗,买这个东西可是合法的。我还没试过,正好来你这儿感受感受,是不是?”他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笑得没心没肺。
“你强加给别人就是违法乱纪,我告诉你我可有证据,那些东西都是证据。”
“那些东西不是都被你扔了吗?”
当然要扔了,林楚就算再逆来顺受,没心没肺也不会把那种东西留在宋远能摸得着的地方,自己找折磨,先推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过”宋远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那种东西多的是,而且如果我想让你用,不管是不是强加都不会变成违法乱纪,这个你应该早知道了吧?”说完,还伸手轻轻抚摸她僵硬的脸颊,说得一派轻松。
林楚彻底没了话,绷着嘴,泪珠子都快憋出来了。
“好了,看把我的宝贝儿吓得。”他收回自己的手:“扔了就扔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想用了。可是,下次你再跑我一激动说不定又会想用了,是不是,所以,好好呆着。”
他说完话,转身就去取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
林楚狐疑看着他,试探问:“你这是,要走?”
“嗯,好几天没去公司了,有些事儿总要处理。”宋远说完,穿上西装。
“那你还让我脱干净了趴……”林楚一个不留神,不小心把疑虑说出来了
“怎么,舍不得了。”宋远看侧头看她,嬉笑着就要解衣扣:“那我可以考虑留下,林楚,其实没有那些道具,我也可以让你印象深刻的,要不要试试。”
林楚嫌恶地推他:“哎呀,滚!”
宋远哈哈大笑起来,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道:“我只是让你脱干净趴床上,又没说把你怎么着。林楚,你怎么这么邪恶?”两手一摊,他的表情十分无辜。
林楚顿觉浑身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集体冒了出来,宋远是真让人无语啊,脸皮永远都这么厚。
然后,她就听着他肆无忌惮地笑声出了房门,无名之火慢慢窜升,明摆着耍了她。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她现在还记得自己跑去西北前宋远的模样,真的是要把她五马分尸,现在,这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吧。
还有,他说这几天没去公司。也没来找她,那他又在哪里?
简单洗了个澡,她披着浴袍下楼,李姐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林楚没让人这么伺候过,多多少少有点不习惯,赶忙自己归置好食物坐下。
李姐看了她一会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林楚吃着三明治看她,说:“李姐,有什么事吗?”
“就是,我孩子现在上大学,想让他吃好,能不能中午放我一个小时假,我回去给孩子做顿饭。就一个小时,您也知道高考可不是小事。”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脖子也点点后缩,底气明显不足。本来也是,只是做饭打扫屋子却是平时家政服务人员好几倍的工资,她现在提出的这个要求自己都知道有点得寸进尺。
不想,林楚利利索索点了头:“嗯,一个小时哪里够,你看着孩子吃好了再过来就行,没多长时间就要高考了吧。你多做点儿好吃的给孩子补补。”她想了想接着说:“我昨天看见冰箱里有条鱼你做个汤给他,最是补脑了呢。”
李姐真的受宠若惊,赶忙连声谢着:“不用了,这点儿规矩我还是懂的,先生出钱买的食材,我绝对不私拿。这已经是感谢您了。”
林楚挥挥手,满不在乎:“他有钱不在乎这点儿,分享给别人就当是给自己积德。”
李姐听她这么说,颇为惊讶,直直看着她,竟然不知怎么接了。
“哦,没事,我随口这么一说。”林楚解释道:“你别见怪。”
“也不是见怪。”李姐露出笑容:“就是奇怪。宋先生这么爱您,我也看得出来您是好人,怎么这么说宋先生。”
“谁说的,他这人只爱自己。”
“我自己看到的。”李姐一边帮林楚递上一碗粥一边说:“这份工作这么高要来的人好多,宋先生是一个一个亲自面试的。还有,我来之前宋先生一次次检查生活用品少不少,食物够不够新鲜。就说前两天吧,买了几只活的龙虾,还请了师傅要来做,说您去了偏远的地方,这几天估计都没吃好,要给您改善改善。可是后来又说您最讨厌奢侈浪费了,就把龙虾退了回去,嘱咐我给您炖好汤,用热温煲着。说您除了芒果不太喜欢吃甜的,特别是肉和才一定不要带甜口。林小姐,其实像宋先生这样的人,我觉得平时应该都是别人捧着他的,这样对您,肯定是百分百放在心上。”
林楚用勺子搅拌着瓷碗里的勺子,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干脆放下说:“我就是他手里的一只小雀,他想怎样就怎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李姐皱皱眉,停顿了一下说:“算是我多管闲事跟您说吧,今天因为是第一天上班,我拿这么多工资紧张生怕干不好就一晚上没睡好,早晨天不亮就过来了。进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双男士的皮鞋,心里挺不安的。因为宋先生说他昨晚不回来,我顾虑是什么人,各个屋子看。到您的卧室,您的门半掩着,我顺着看。就发现宋先生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就看着您,您那时正睡得好,可能不知道,可是我看得清楚。一个男人能用那样的眼神去看一个女人一定好用情很深。我不忍心打扰,就下来了,不想宋先生就在里面那么呆着那么久。我想想啊,我来的时候也就早上四五点钟,而他坐在看您的时候一定是之前了。”
林楚看看表快8点了,她早上估计也就是7点多钟吧。那几个小时,他就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吗?什么也没有做,更没有拿那些让她惊恐的用具折磨她,那他坐在那里干什么呢?又会,想什么呢?
最后,她抬头给李姐一个微笑:“我们俩经历的事情很多,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谢谢您了。”
随后几天,宋远也就是来了就走,没有一点动她的意思。林楚也乐得清闲,唯一开心的就是再次见到了院长。
她真的被安置在了一家专业医院的特等病房,虽然病情时好时坏,人也清醒会儿睡会儿,但是总算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林楚坐在宋远的车里,看着驾驶座上一言不发的他,忽然有点想谢谢他。却不知从何下口,回来之后,他给她最好的生活,却是有些冷淡。
“在想用什么感谢我吗?”他忽然冒出了一句话。林楚被看出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只是默默点头。
“那就和我去个地方,吃个饭。”
吃饭?这当然好说。不过还真不像他的风格,他这个人凡是为别人做点事儿总会要回来更多。林楚想着转过头看挡风玻璃外的风景,忽然想起顾峰说的三年前宋远去机场找她那会儿,真的是他自己制造的车祸吗?这个人当时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还有,他身上那道为她留下的伤痕,她还没有好好看过。
车子平稳地开了一会儿才到,林楚跟着下车抬头看看眼前,是一个高档会所,就是那种一张纸巾跟一张毛爷爷同价的烧钱的地方。林楚无奈笑笑,暂时跟着宋远,这种地方自然是免不了去的。
宋远也没说什么,停好了车,就上前拉住他的手往里走。艳丽的前台服务员笑颜如花:“先生,您有预定吗?”
宋远点头:“宋竹生日席。”
林楚一听,身上不禁一抖,惊讶地看着她,道:“宋远你是不是疯了?”
宋远一手拉着她,一手摸摸她的头顶,满不在乎地微笑:“林楚,你只要乖乖的,要什么我都肯的,包括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林楚才不管他发什么疯退着身子就要往外走,宋远毫不费力地又把她扯了回来。
就在这两人一推一扯间,一道凌厉地声音传了过来:“宋远,你现在这是干什么?!”
林楚此时窝着身子正往门外挪动,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回头,这一回头又被吓到了。宋竹挺直着腰板就在她的眼前,眉眼凛然,死死盯着正要把林楚拉回怀里的宋远。
林楚觉得自己都快瘫了,也不知道反抗了,就被宋远微微用力拉到了怀里。
“我问你,你现在在做什么?”宋竹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的。作为一个帮派的头把交椅,威凛之气不言而喻。
“给小姑拜寿 。”宋远仍是微笑着,随着扯着林楚在她耳边道:“乖,跟小姑说生日快乐。”
宋竹双手紧握成拳,脸色僵硬,冷冷说:“宋远,不要把小姑的纵容当做你可以为所欲为的挡箭牌,就算是亲侄子,我收拾起来也绝不会手软。”
“宋姐,您先冷静冷静。”
林楚这才看到程棋竟也在旁边,顿时就觉得有种血液倒流的感觉,咽咽口水,好了,她现在反而不恐慌了,反正最不想见到的人都见了,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再鞭尸也应该没什么感觉了。
程棋缓缓走向他们,只是不重不轻地看了林楚一眼,然后对宋远说:“宋远,你别怪宋姐生气。这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吗?哪年宋姐过生气齐媛媛小姐不过来的,她现在就在包间等着你呢。”
这话明明是说给宋远听的啊,可是不偏不巧程棋这时候竟然把目光对准了林楚,林楚恨不得立刻死过去,原来还有更糟的情况,她要被“鞭尸”了,还是被烫的半死不活的时候。
☆、26
林楚这个人,会时不时被人称作“小矫情”。为什么呢?她总是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弄得像琼瑶女主角似的,正义凛然又楚楚可怜,偏偏男人们又爱极了这样的女人,所以总是招来不少是非。不过,见得多了也就应付自如了,当然,宋远除外。
林楚这个“小矫情”脾气是好得狠,可是自认为光明磊落,在谁面前从不露怯,即使多多忍让,也绝不会任人欺负。
可是现在,她觉得齐媛媛就算指着她的鼻子骂“狐狸精”“千年老妖”或者更加不堪入耳的话,她都不敢还嘴。因为她在正牌夫人面前实在磊落正义不起来。
她觉得发生了这件事绝对是宋远的阴谋,他故意让她以“情人”的身份出现在齐媛媛面前,她抬不起头,成为众矢之的。这就报复了她,而他宋远这几天能如此平静待她也就说得通了。
林楚想跑想逃,奈何力气不比宋远,被他圈在怀里,急得直跺脚。宋远也就是搂着她一声不出,似是在对峙。
程棋淡淡看了眼林楚,接着对宋远说:“宋远,你不要意气用事。你这样不是在帮林楚,却是会害了她。”
宋远这才把目光对准了程棋,不轻不重地说:“我倒是想知道,你对她的称呼什么时候从‘林小姐’变成‘林楚’了。也是,朝夕相处了三年,总会亲近了不少。”
程棋没成想,现在这个时候宋远竟然还想着这笔账,一时语塞,为难地回头看宋竹。
宋竹冷冷看了会儿林楚,又把目光移到宋远身上,一脸嘲讽地失笑,对着他说:“小四儿,用这么不上道儿的法子逼我,你也真是能想得到。”随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媛媛是我。我大哥身体突然有点儿不舒服,我要赶紧回去一趟。你帮我招呼招呼客人。什么?和我一起去看看?这样啊”宋竹再次抬头盯着宋远说:“也好,宋远这么个白眼儿狼,也指不上他,让侄媳妇多费心了。那你直接下电梯去停车场等我吧。”
接着,宋竹再次拿起电话拨通:“大嫂,我大哥呢?练太极?别练了,有宋远这个小混蛋再练也活不长。你把他拖床上装病吧。为什么?还不是您那宝贝儿子给我扔下的烂摊子?先让大哥躺床上糊弄了媛媛我回头给你解释。嗯,脸上要不涂点儿东西什么的,看起来跟白刷刷的,最好跟病入膏肓一样。好了,不说了赶紧的啊。”
宋竹收了电话,走到两人面前说:“宋远,你制得了我,我没了脾气又能怎么样?你弄得了齐长青吗,就你那点儿小动作,连人家根毛儿都伤不了。”然后回头对程棋说:“你回去和那帮兄弟说,今天玩得尽兴了,最后的账记到我那儿。”
交代完,她才又看了看宋远怀里的林楚,半天道:“至于你,我实在无话可说。”
虽说无话可说,可林楚看得出她眼里的不屑,似是在说:“看看你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给我们平添了多少是非。”
待宋竹走出了视线,林楚才稍稍吐了一口气。真厉害,这么僵持的场面,她两个电话就解决了,林楚确实自愧不如。
不过,她刚才和宋远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制她宋竹的?
难道,宋远这次不是为了刺激齐媛媛而是意在向宋竹表明态度的?真贼啊,宋远是摸准了宋竹不会让她和齐媛媛碰上,说是带她进包间也只是说说其实就是告诉宋竹,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谁也别好过。
林楚抬头看此时的宋远,好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真嘚瑟,讨人厌。
宋远此时也低头看她,捏捏她的脸道:“看看我们林楚吓得,我还能让你任他人鱼肉啊?”他略略想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我除外,除了我谁都不能鱼肉你。”说完,竟然轻快地笑起来。
林楚这时才觉得,宋远是真真和三年前不一样了。以前他想要什么都会说出来,她起码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是让你害怕也总会让人有个准备。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说,似乎也特别喜欢杀个措手不及,悄然无声地,耍坏心眼儿。
他拍拍林楚:“去车里等我吧,你答应了的,陪我吃个午饭。我和程棋说句话。”
林楚巴不得开溜了,他说完,她点着头就出去了。
一本正经地坐在车里,心想,宋远一肚子究竟装了什么坏水水儿啊。他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底想干什么。她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万一他其实已经心理变态了,她再有什么动作,那才是自找死路。
宋远很快就跟了上来,坐在驾驶座上准备开车,看了一眼林楚道:“怎么又不系安全带。”说着,侧身拉着林楚身边的安全带给她扣上。他的呼吸洒在林楚的脸颊上,林楚的呼吸一窒,动也不动,僵硬挺着。
宋远似有不悦:“这么讨厌我碰你?”
林楚赶紧瑶瑶头,和精神病不能一般见识。
宋远也没再说什么,自己系上安全带,缓缓发动了车子。开出了几米远,他忽然开了口:“你就不想问问我刚才和程棋说了什么?”
“啊?”林楚有点反应不过来:“说了什么。”
我说:“朋友妻,不可戏。”
林楚重重咽了口水:“可是,我是你的妻吗?”
“谁是我的妻,我说了算。”
好吧,真的没得聊了,林楚暗暗想。
☆、27
晚上,顾峰一个电话好说歹说把宋远和林楚叫了出来。让林楚有点小惊讶的是他竟然把柳青芜也一起带了过来。
让林楚欣慰的是,柳青芜是唯一一个见了林楚露出真心笑容的人:“林楚,总算再见到你了。这几年顾峰总是叮嘱我不能提你,这下可好了,宋太太归位。你不知道,齐媛媛和宋远在一起有多别扭,就像在搞同性恋。还是你们看着舒服。”林楚一脸受宠若惊地接受着柳青芜,心想,鱼配鱼,虾配虾,奇葩配奇葩。柳青芜和顾峰还真是绝配。
菜品丰富精致,可是大家似乎都有心事,没怎么动筷子。
顾峰忽然问林楚:“林楚,宋远的舅舅上次答应给你们捐的七位数到账了吗?”
林楚想了想,谨慎地说:“目前只进了五分之一的账,不过捐款者很多也都不是一次打进来。我相信陆先生不会食言。”
顾峰没接她的话,转向了宋远:“你让我查的事儿,就是这么个意思。林楚所在的孤儿院只是其中之一,最近这段时间,你外公公司的慈善金额超过了以往所有的总额,而且账目上全部是一次性打过去。可是你看看,我找人费花了不少力气才撬开中间人的嘴,才打听到。像林楚这家收到的还算多的。当然这些小猫腻也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是他最近批的几个项目,说白了都是空中楼阁,只见出不见进。”
宋远迟疑地点点头,不说话。
林楚就算不懂生意公司的事儿也听明白了,陆淮在挪用公司公款,天哪,不是吧。陆淮看起来真的一脸正气平易近人啊。不过,她倒是相信顾峰不会对宋远说假话。看来,陆淮这人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所以。”顾峰接着说:“你如果现在要接手你外公的公司,现在又很多棘手的事要处理,亏空这个就不好摆平。”
宋远要接手“翱翔”?不是吧,陆贞不是说宋远对那份巨大的家业不感兴趣吗?他现在要接手,那不是明摆着和陆淮对立吗?
“这个,我会看着办。那些账目你没外传吧?”宋远问。
顾峰颇为不满:“宋远,你他妈犯的哪门子傻。这时候还姑息养奸,不是给自己找绊子吗?你以为你跟他说将来会把公司给他,他就相信?他要是相信你对公司没兴趣,这么多年还会一次次背后给你捅刀子。”
“顾峰,你这话说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
顾峰挥挥手:“我就知道你这副德行,我跟你说,你现在还能收拾他,要是错过机会了,有你悔得肠子青的时候。”
谁又会知道,这话竟然会在不久后一语成谶。
顾峰这边儿的话林楚费劲巴力地没消化明白,柳青芜又开了口:“宋远,你舅舅的事儿,你不想提我和顾峰点到为止。可你这两天的‘动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柳青芜说这话的时候,美丽的大眼瞟着宋远,大有一副非要今天弄个明白的意思。柳青芜毕竟从小就经历过大场面,凡是也知道个“难得糊涂”,所以除了顾峰外边儿的小三儿小四儿,什么都是差不多就过。这副架势,林楚就觉得宋远看来又做了什么不小的事儿。就跟着柳青芜和顾峰一起盯着宋远看。
宋远从酒盅里缓缓抬头,才看见仨人六个眼珠子正一心一意盯着自己看。不觉皱眉:“这是要审我怎么着?”
顾峰吧嗒吧嗒嘴,拍拍宋远:“没错,兄弟,今儿我们专程把你俩叫出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哎呦,至于吗?是不是还备着辣椒水儿,尖竹签子呢。”
“不至于?”柳青芜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愤懑:“不至于值得我姐夫亲自来我家里问啊?我挑明白了吧,你去见那个张委员长纯就是扔钱给自己找不痛快,他什么型号儿的,你不知道我和我姐从小就听我爸叨叨。就是吃完被告吃原告的主儿,过后还可能来个过河拆桥,给你扣个屎盆子,说理都没地儿。”
“呵呵”宋远皮笑肉不笑似的说:“我知道,所以他也就配当个垫脚石,是我放出去的引子,我老丈人那边儿应该有风声了。”
老丈人?齐媛媛的父亲?宋远引他干什么,不是为了挣钱连齐媛媛的父亲都坑吧。
顾峰和柳青芜看似也有点儿吃惊,倒吸一口气。半天,顾峰继续开口:“所以,背地里边儿又和他的对头A城的洪书记通气?宋远,你丫脑子不是被门挤了,是被车碾傻了吧。洪书记要是能整下去张委员长他至于这么多年受那么多不痛快也吭一声?这后边儿牵扯着多少人,你心里应该明白啊,怎么犯了糊涂。”
“是”宋远郑重其事说:“我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曲折和复杂绝不是一时半会儿我能料理清的。官场上的,还有商场上的,他们官官相护,尔虞我诈,利益链儿撑起了大半个中国。可是,洪书记那儿不是一直使着力吗?虽然现在是下风,但是韬光养晦而已,这个,连齐长青和张委员长都知道。”
“是倒是这个理儿,可他这么多年都没法蹦跶出个转折,你又能做什么。宋远,你以为利用洪书记再加上你外公的公司的夹击,齐长青就能被你斗下去?”
林楚这才明白了大半,宋远竟然为了打垮自己的岳父联合了他的政敌,接手了外公的公司?
顾峰接着说:“你前两天和齐媛媛提离婚,他爸那边儿已经有消息了,再加上张委员长,现在是织好了大网等你。就算捕不了你,自我防卫还是绝对没问题的。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身为兄弟我有必要告诉你,悬崖勒马!”顾峰说完最后一句,狠狠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再将酒杯重重扔在了桌子上。
本来好好的气氛有些僵,大家各有各心事,却是同样的不发一声。
良久的沉默,林楚终于开了口:“宋远,你跟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想知道。”
宋远握握她的手,看她说:“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儿,我能摆平。”而后对顾峰说:“我知道就算用尽三十六计凭着自己的力量也不太可能,可这不是有你们,有我爸呢吗?”
“你丫倒霉蛋吃定我们会帮你?”
宋远不置可否:“嗯。”
顾峰低声咒骂:“shit!”随后郑重问:“那你爸他会帮你吗?他怎么可能看着你冒险?”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什么方法,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顾峰半天泄气了,冲着林楚乐:“诶,知道什么叫烽火戏诸侯,千金买得倾城笑吗?我真是感谢你,林楚你丫让我看到现世的成语故事了。”
林楚不敢想顾峰那两个成语背后的深意,只是觉得浑身都是阵阵凉意。她现在疑惑极了?宋远之前说的报复和对她的虐待什么都没有,甚至不肯碰她,却是做这些,这么危险的事情。
可能是话题太沉重,随后几人都不太说话了,宋远和顾峰只顾着闷头灌酒,没一会儿两人就醉了。摇头晃脑地开始唱歌儿,声音很大很刺耳。
唱了一会儿,林楚和柳青芜就合计着赶紧回家省得又闹事。不想,柳青芜刚起身就被宋远拉住了,一口一个林楚叫得特别欢实。这时候总算知道了跟喝醉的人讲理有多么天真,宋远逮着柳青芜不放,一个劲儿地跑着调儿给她唱光良“童话”。顾峰那端笑得跟老母鸡下蛋似的,眼看着就要抽过去,接过林楚送上的一杯水还没来得及灌就捂着嘴往洗手间跑。
这个包间有个很大的独立的卫生间,还好离得不远,没几秒钟就听得顾峰在里面大吐特吐。
柳青芜想要去看看,奈何宋远抓着她不放,闭着眼晃着头唱着:“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林楚瞥了宋远一眼,道:“柳姐,你别动了,我去看看。”
林楚进去的时候,顾峰正闷头在地上坐着呢。林楚上前给他接了一杯水:“快漱漱口。”顾峰推开杯子,还是闷着头。
林楚弯着头看了他半天,才发现他在那儿自言自语呢。
忍不住凑上去听,只听得他喃喃自语着:“林乐,如果我当初像宋远一样勇敢,我们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是不是,是不是会不一样?”
☆、28
费了好半天的力气,两个女人才把他们归置到车上。走之前,柳青芜叫住了林楚:“对宋远好点儿,就算他曾经对不起你,可是那份儿苦心却是真的。”
宋远醉得厉害,林楚只能陪他坐在后座,叫了代驾,这才开动了车子。
她轻轻打开宋远那边儿的窗户,凉风习习,夜晚的静谧一点点靠近,宋远就这么安静地靠在林楚身上,很舒服的样子。林楚长叹一口气,摸摸宋远英俊的脸庞,她看着他,心里想着,真是帅气的小伙子。
过了不大会儿,宋远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林楚一会儿才认出来模糊地问:“酒场散了?顾峰呢?”
“顾峰也喝多了,他们回去了。”
说起顾峰,林楚想起了林乐,她推推宋远:“诶,诶,你先别睡。这几年林乐呢,在哪儿?”
宋远叨叨着:“林乐,林乐?哦,林乐啊,林乐当然是离婚了,她怎么还能有脸不离呢?离了,就自己去了南方,现在应该过得还凑乎吧。”
“哦”林楚若有所思,脑子里始终是顾峰那句:“是不是会不一样。”
“诶”宋远忽然起身靠在林楚耳朵前小声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啊,你可不能和别人说,特别是柳青芜。”
“嗯,你说。”
“就是那个,那个。顾峰每隔一段时间会去偷偷看林乐呢,就是假借出差的名义去找林乐。嗯……也称不上找,就是偷偷看,在背后看。他还背地里帮她找工作,林乐买房的时候自己贴钱,都不让林乐知道。你看,他妈的他多傻啊。喜欢嘛,就像我一样直接抓过来不就成了吗?真他妈的没出息,太他妈的没出息了。”
林楚听了后,沉思了一阵说:“顾峰那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他自己都很痛苦呢,一定非常痛苦。”
她以为宋远会反驳什么的,半天没动静,她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低头一看,他竟然睁着大眼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林楚轻笑着摇摇头,坐好不说话了。
到了家已经是大半夜了,李姐早回了家。林楚叫代驾帮忙好不容易才把宋远拉到了床上。
待她坐在他身边的时候,宋远闭着眼一动不动。
林楚猜着他这时是真睡了,拿来毛巾一点点擦着他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宋远的眼睛猛地睁开,伸手拉过林楚的脖子就吻了上去。林楚吓了一跳,他离她那么近,呼吸那么清晰,他的吻那么深沉而又热烈。她僵直着愣在那里,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竟然会觉得不知所措。任由他吸取着她口中的空气,任由他舔舐轻咬着她的唇和舌尖。
然后,他轻轻放开她,躺回到床上,单臂压着眼睛,声音小而沙哑。
“顾峰的原因是,他无法原谅林乐。他全部的付出是狠狠的背叛,他没法说服自己原谅。我也是,所以我绝不会原谅你,林楚,我不会原谅你。”
林楚缓缓点头应和着:“对,不要原谅我。”
“嗯,我才不原谅你,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原谅你,你竟然还想着跑,我才不原谅你。”他的声音就像个执拗的孩子。
林楚心里酸酸的,长叹一口气,同样回应着:“是,不要原谅。”
给他盖好被子,起身要走,却被他伸出的左手拉住了。林楚回身,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的右臂压着大半个脸,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只是说:“林楚,为什么不解释,不请我原谅。从回来到现在,我每天每天都在等你给我道歉,在等你的解释。哪怕是骗我,是借口也好,你知道,我会相信的,我会让自己相信,我会原谅你的。可是你都不说,为什么,是不屑于,还是因为太讨厌我而根本不想。”
林楚知道心里的提防自从再次遇见他后一点点瓦解,现在她更是觉得无力招架,她想,对啊,因为不想被你原谅。我们总是在不对的时机遇见,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就不希望被你原谅。
宋远停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林楚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一定是苦涩的。
“林楚”他忽然又开了口:“我们来做个选择题。提问,为什么从回来到现在都不碰你?”
林楚一愣,她其实是好奇的。
“选择A是因为我恨你,从心底里没法接受你,所以无法碰你。B是因为,等你回来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不一样了,是三年了,你也老了,现在的漂亮的又想跟着我的女的那么多,我碰都不想碰你。D是,是因为”他顿了顿:“因为怕你讨厌我,你讨厌我的触碰,又跑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林楚,你说ABCD答案是什么?”
☆、29
林楚久久地站在原地,直至听见宋远熟睡的呼吸声。她没有给出她的回答,只是静静走到他身边,缓缓靠近他的怀里,心里充实却也空虚得厉害。
她搂住他的腰身说,淡淡地说:“宋远,我想要的你从始至终无法给。反而是这些我没有能力承受的,你大把大把抛给我。那么一个‘是‘或者‘否’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高枕无忧了吗?”
早上,林楚起来的时候宋远已经离开了。她漫不经心地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的脸,没有什么不同,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和所有的地球人一样。她想起昨晚的宋远,是的,心底仍然在抗拒着介意着第三者二奶这些个称呼,可是真的有那么一刹那,不,好几次,她确实想紧紧抱住他,甚至,她想主动亲吻他,安慰他,就在他说我在等着你的解释,哪怕只是骗我,我会相信的时候,就在他说林楚,ABCD你选什么的时候。
她和宋远的感情从头到尾都一直往死胡同里走,若不是他苦苦抓住任何可行的机会,他们早已是劳燕分飞。
她重重叹息,抹去镜子上氤氲的水汽,可是,她的脸没有因此反而越来越能模糊了。对的,她变得越来越模糊,自己都这么觉得。她开始动摇,她甚至有时候开始忍不住想,为什么不可以给两个人一次机会。毕竟,宋远当初是被骗了才会结婚,什么破坏家庭,什么狐狸精全部统统抛开,只遵从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人,他们就求得这样一个机会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那么多的包袱和责任要推给他们,告诉他们要怎样怎样,而不是问他们究竟需要什么,这样的他们自己争取一次又错在哪里了?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多,她终究会把它们再压下去,可是,能撑得了多久谁又会知道。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林楚低头一看,是程棋。
“林楚,你还好吗?”
“嗯,还行。”
程棋有些不大信的语气:“真的好?宋远那个脾气,他没,欺负你?”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选择了“欺负”这个词。
“没有,是真的,我没骗你程棋。”
“哦,那就好。”
林楚的心砰砰跳着,她有些问题想问,可是紧张,最后还是开了口:“程棋,就你所知,宋远,他现在做了什么。”
“啧,他直接提离婚了。结果你可想而知吧。”
“然后呢,他会怎么办?造成什么后果?”
“嗯,他舅舅那边儿,岳父那边儿,甚至他父母那儿都很麻烦。至于他会怎么做,还没人知道。只是,你要劝着他别操之过急,那些他要斗的人都是老江湖,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摆平的。”
“他?”林楚回答:“他哪里肯听我的,反倒是让我听话。”
“呵呵,也是。不过,宋远的能耐也真不能小看。只是,我怕他毁在自己人手里。”
“你说的是他舅舅?”
“嗯,算是,还有,常在斌,你知道吧?”
常在斌,林楚对他的印象就只有他人老实、并且喜欢齐媛媛。这一想,有点惊到了,连常在斌都卷入其中了。
林楚心里忽然沉沉的:“所以,宋远现在是四面楚歌了吗?”
程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何止?简直是被团团包围了。而且,都是他最亲的人。”
“那我不顺着他岂不是成千古罪人了?”
“那到不是。”程棋顿了顿说:“顺不顺着他是表面,你心里要不要接受他才是关键。如果他为你走到了今天,你只是假意顺从,却还像当年一样背后给他一刀,才是真真致命。”
“程棋。”林楚忍不住呜咽:“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怎么办?我看到这样的宋远,我每天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我其实并不想他因为我而伤痕累累,众叛亲离。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因为我根本还不确定我是不是爱他,为了他可以抛弃我的原则和理念,所以我没有办法。”
“好好,我知道你不要哭。你听我说,我很了解他,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就不会再回头。所以,他这次肯定不是大获全胜就是一败涂地,无论他对别人如何,林楚他对你终究深情一片。所以我现在希望你能够陪着他,不要让他困死在自己编的局里。之后的,之后再说。”
“我明白”林楚吸吸鼻子:“我不会再捣乱了,谢谢你程棋。”
“嗯,先这样吧,有什么异样的情况你再想办法联系我。”
“好的,我明白。”
程棋那头挂断了电话,抬头看看面前的一脸严肃的宋竹:“宋姐,我这么说可以吗?”
宋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略有不满地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宋姐这次多此一举,林楚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联合宋远的对手做什么。”
“呵呵”宋竹冷笑:“她三年前可以联合我演一出戏,我今时今日就没法相信她不会做同样的事情。而且程棋”她拿起身边的里凉润的瓷质茶杯送到嘴边,抬眼看他:“你私自藏林楚三年的事我还没有算账,你现在却要和我讲条件了?”
“宋姐,这我真的不敢。”程棋谦卑地低着头:“程棋是宋姐一手培养起来的,栽培之恩我没齿难忘,为宋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只是,觉得林楚在这件事上其实很被动,没有必要迁怒于她。”
宋竹不动声色走到他身边长长舒一口气:“程棋,这么多年我对你也是视如己出。可是你知道宋家的人是我的底线,任何触及到宋家安危的事,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次,我给你这个面子,只要她林楚不在背后搞小动作,我最后必定保她个万全。可是我也要提醒你,她就算最后跟不了宋远,跟你也绝对没那个缘分。程棋,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利,我绝对支持。可是,只有她,你想都别想!”宋竹说完这话,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塞在了程棋手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程棋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半天动弹不得,最后凄然一笑,我怎么敢有那样的奢望?
林楚那边挂了电话,心情稍稍平复。可是紧接着来的一个电话就又让她的心调到了嗓子眼儿。
正牌夫人齐媛媛也不知如何查到她的电话,干脆明了就约她出来“喝咖啡”,林楚晕晕乎乎地想,哪儿“喝咖啡”啊?赤luo luo的“鸿门宴”
☆、30 齐媛媛番外
我一直喜欢宋远,所有的人都知道,除了他本人。
大院里优秀的男孩子很多,可是我就是无法不爱上他。他是特别的,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我这么觉得。
他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流里流气的,可是他骨子里是个特别认真而且有情有义的人,我这么觉得。
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觉得的?有一次我和他们四个瞒着家里人去郊区水库玩儿,就看见别的军区的一帮混混在欺负我们院里的一个男孩。那时,有七八个人吧,都是出了名的凶,又是打那个男孩儿的脸又是把他往水里按。
然后,我看见了他们四个的反应。刘仲一转头,压根没打算管;常在斌看着顾峰和宋远问怎么办?顾峰意味深长地说,咱们一定要想个策略,以少胜多。宋远白眼一撇,滚你丫的,策略个屁,都给我伦圆了胳膊腿儿上。说完他风风火火地抄起地上一块儿砖头就往其中领头的人身上砸,接着一群混战,小子们身上个个都挂了彩,只有我没有,因为宋远在扔转头前说:“齐媛媛大老爷们儿的事儿你要是管,我咒你以后嫁不出去!”
宋远他们四个虽然都受了伤,可是显然对方更惨。因为他们说,打架就是怕不要命的,宋远每次打架都跟没打算活着回去一样。
看他们从局子里被领出来的时候,我爸对我说,媛媛,这四个小伙子还挺出息,你要不从里边儿挑一个?
我没搭理他,可是我知道,我的心里已经住下了一个人。
宋远越长越帅气,也越招人待见,许多小姑娘就往他怀里靠。我爸又和我说,你妈死得早,将来我去了可要找个疼你的人,宋远这样的就不行,花得不着边儿。
我真不想和我爸说那么多,他没有看他打架得时候多投入,他想帮那个被欺负的孩子的时候又是多么拼命,这样的专注人一旦爱上了,又怎么不会全身心投入呢?他们不懂,我懂。
可是我也知道他根本没把我当成女人看,即使我再怎样讨好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他都不会多看我一眼,那种被爱人忽略感觉很难受。
我知道顾峰把喝晕乎的宋远扔到我屋里的时候,只是打算恶作剧。可是,我就是没忍住把自己给了他。即使知道当时一时混沌的他只把我当成过往中的普通女人,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知道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碰我。
后来,我怀孕了,没敢告诉他。可即使是这样他仍旧孬种地开始躲我。直到我被强行送出国也再没出现。
堕胎的事情被我爸发现,我因为不想嫁给一头热的常在斌供出了宋远,我心底是暗暗庆幸的,也许我可以拥有他了。
没和他在过一起,就不知道他有多让人割舍不下。
可是就在这时,我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真的爱上了别人,并如我所料,不可自拔地,忘乎所以地爱上了。我当时在想,如果他可以为别人如此不顾一切,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人?
于是我顺从了自己的心,我想,宋远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所以我一定可以给你比那个女人更多的幸福。
直至现在我还是很遗憾没有见过宋远那个心心念念的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可以把他迷惑到命都不要。
宋远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除了呼吸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期间无数张病危通知单摆在我的面前,我默默把它们撕碎,也从来没有哭过,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就这样离我而去,因为,他是我一直以来膜拜和爱慕的宋远。
现在回想起来,那三个月反而是我最安心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雕刻般英俊的脸庞就在我眼前,我看着看着就可以伸手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抚摸,甚至轻点他湿润的嘴唇。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哪怕是就这样一生,我也值了。
宋远,何苦要为一个连看你一眼都不屑的人寻死觅活?忘了她吧,转身看看我。
后来,竟真如我所愿,他醒了,忘了她,只看着我。
我喂他吃饭,我扶他走路,我看着他一天天恢复成那个我心中的宋远。
然后,我说,宋远,我爱你。
只因,我不想,也没有时间再错过他。
他看着我,眼神惊慌而讶异。
没错,就是这样的眼神,那天早晨看着浑身赤-裸的我躺在他身边,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原来,即使没有了记忆,他的感觉依旧不会变。
我知道很多人,不,所有的人都成了我的说客。
最后,他郑重其事和我说,齐媛媛,我不知道自己过去发生了什么,也许我的车祸中是有蹊跷的,我也隐隐地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被蒙了起来,所以,我的心智是不全的。
我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他说,那么,即使我不爱你,我将来对你好也只是亲情和友情也可以吗?
我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后来,我结婚了,不,应该说我联合了大家骗婚。
其实,不是真的没关系,而是我不在乎。
他对我很好,就像婚前承诺的,他对我好,真的很好。
可是,我知道我们终究是缺了什么,就像每晚的温存更像是应付差事,直至这温存越来越少。
这是我早预料到的,也是我愿意的,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婚姻,愿意为他成为一个全新的齐媛媛。
我蓄起了长发,我穿起来了套装,我踩着以前认为很奇怪的高跟鞋,我想,他喜欢这样的女子,我就可以变成这样的女子。
时至今日,他不顾任何反对和我提出离婚,我只能说咎由自取,没有人强迫我做过什么,我嫁给他只因为我爱他,我不离婚也是因为即使他不爱我,我还是爱着他。
就像他恶狠狠回头对我说:“齐媛媛大老爷们儿的事儿你要是管,我咒你以后嫁不出去!”时一样爱他。
只是,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很多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是我一生的悲哀。
☆、32
林楚渐渐学会了和宋远的相处之道,她知道有些问题既然无解,那么就先不要想着解开。所以,她不再一遍遍质问宋远,她算什么,她和他怎么办,他的妻怎么办,甚至是宋远的家人怎么办?很明显,适当地避开一些问题让他们的生活轻松了不少。
林楚平时带一些画画的学生,闲了就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做饭等着宋远回来。她的厨艺一向不错,最近一段时间更是灵感大发创制了许多新的菜式,连李姐都自愧不如。李姐说:“林楚,你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以前最喜欢对她说这个词的人是潘晓东,他总是说,林楚,你是个一等一的贤妻良母。她笑,你啊,只能说“贤妻”,“良母”要以后我们的孩子评价。他接着回,他敢说你不是良母,我揍他。潘晓东,他现在如何了?据说在国外,那应该不错吧,他那么能干,又肯干。
她一个深呼吸,不觉微笑,都已是过往了,何苦想那么多。
其实做那么多菜,宋远不一定都回来。可是她就是想等着他,有时李姐回家了她还在等,有时,夜深了,她仍在等。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他吃一顿热热乎乎的饭。他不来,她也安然处之。不会想他去了哪里,又在哪里,和谁,睡在一起。
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了。
她看着那一桌菜,最后起身把它们打包放在冰箱里。然后,打开电视,房子有时安静得可怕,她有时最怕的是寂寞,这可能是孤儿的通病。
主持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荡的屋子里:“由于股市的震荡,‘翱翔’电子现执行总裁宋远不得不考虑,分散出售股权,以减少被彻底吞并的风险。‘翱翔’现在面临创始以来最大危机,如若事态继续恶化,股票崩盘和被收购的可能极大。据猜测,这可能与‘翱翔’执行长的内部争斗关系匪浅,另据悉,这与宋远貌合神离的夫人齐媛媛不无关系。关于齐媛媛……”
林楚没有开灯,荧光屏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一闪一闪,她盯着屏幕,听得格外认真。执行长内部斗争是不是宋远的舅舅?又或者齐媛媛真的开始行动了。原来大家都看得出来啊,她随手关了电视。
一边刷着牙脑子里环绕着电视中主持人的声音‘翱翔’创始以来最大的危机、崩盘、被收购。
几代人的基业,宋远到底在干什么?他是真的有信心、不怕输吗?
林楚睡得迷迷糊糊,觉着脸上湿润润的,一睁开就看见宋远那张脸正贴着她。她推开:“吓人一跳。”
宋远笑:“又不是第一天看见了,有什么可吓到的?”然后,伸手宠溺的揉揉她的长发。
林楚揉揉眼睛,坐起来看他:“怎么现在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过了好半天。
林楚盯着他发红的眼睛说:“宋远,是不是很辛苦?”
宋远伸手楼她入怀,单手轻拍着她的背说:“我们的林楚长大懂事了,都知道关心我了呢,呵呵。”
林楚的下巴偎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是老了,人老了,心总会软。宋远,我现在已经老了,你将来会遇到更年轻,更漂亮的。”
宋远拉回她的肩膀,对视着她的眼睛,双手抚着她的脸说:“对啊,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可是,再年轻漂亮,她们都不是林楚。乖,你老了有我呢,我陪着你一起老。”
林楚鼻子很酸,她知道此刻宋远面临的压力是她无法感同身受的,所以,她不应该再苦哈哈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她点点头,泪珠子断断续续从下巴掉落,只是说着:“我知道,我知道。”
宋远边给她擦着眼泪边说:“好好的,哭什么。你啊,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别再哭了。不要胡思乱想,在我身边要想的只是怎么挥霍钱,怎么玩儿啊乐啊的。也是,林楚你真怪,不爱名包,不爱首饰,明天我让人给你定做个祖母绿的项链,一定很漂亮。”
“才不”她拨开他的手:“挂脖子上多沉啊,还有万一被人盯上了才恐怖呢。相当于在脖子上栓了个定时炸弹。” 她煞有其事地说。
宋远哈哈笑起来:“也就是你,谁还会把祖母绿的项链比作炸弹?”
林楚也跟着笑起来,心想,你也是宋远,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帅。
宋远只呆了一个小时又要走,说忙。
林楚什么也没说,点头要他注意身体,看他离开了。
天一亮,林楚没磨蹭,随便收拾了一下直奔超市。她推着小车,细细挑着眼前摆放一片的干贝、小参,似乎都不太新鲜。她看了看最终放下,决定去专门干货市场,那里的东西应该比较好些。
刚出超市门,就遇见了熟人。
上一次见常在斌还是他和宋远打架的时候,现在看到林楚,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林楚不会自讨没趣,侧身想走,却被他拦下。
常在斌看看她手里的紫砂锅,语气颇为不善:“呦,是给你补呢,还是宋远呢?”
林楚转头,不搭理他。
他接着说:“也是,该和宋远补补了,够他受的。大名鼎鼎的‘翱翔’说不定就要冠他人之姓了。”
林楚一听,忍不住一激灵,这才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呵”常在斌冷笑:“是啊,你应该着急,他没钱了,你要另谋金主了。”
“我问你什么意思?”她的嗓音不由提高。
“意思就是他以为自己和一个书记和几个小人物搞搞小动作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异想天开了,齐叔叔是什么角色他宋远昏了头脑还是怎么了,这几下就像对抗?做他的百日梦吧,还有替我转达宋远,如果他不回头是岸,那我就亲手把他按死在海里。”
原来是真的,常在斌也在帮着齐媛媛对抗宋远。宋远果真处在所有人的包围之中,可是,林楚现在忽然充满了力量和斗志。
她昂头看着常在斌:“那请问你以什么身份让我转达呢?”
常在斌显然没有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林楚会摆出这么一句话。
林楚正色道:“或者,你是什么立场?宋远往日手足之情的好哥们儿,还是,一个对他妻子抱有非分之想的小人。其实,如果你坦荡荡说自己想要得到自己的真爱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现在是什么?齐媛媛会接受你的感情,还是别人会对你的义举由衷佩服,我看都不是吧。在大家看来你只是个敢爱不敢说的孬种,又或者你自欺欺人地以为齐媛媛会因此感动?还有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什么,让他们夫妻重归于好?你看不出来宋远根本就不爱齐媛媛吗?她当事者迷,你一个外人跟着瞎起哄做什么。他们夫妻如若真的和好你又算什么?真不知道最后要做个里外不是人到底是个什么思想。这么看来也怪不得齐媛媛看不上你。”
林楚说完,同样回个不屑的眼神,转身就走。
走出好几米,估计常在斌才反过神,冲着她背后喊:“我管不了那么许多,我知道媛媛想要的,我就努力给她,谁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我,你和宋远等着吧,你们等着!”
又是一个痴情种,林楚有一丝丝的怜悯之心,他比宋远和顾峰还傻,还固执,估计就算是撞到南墙也不知回头了。
可是心里不知怎么,还有微微的畅快,那样痛快地骂了和宋远对着干的人,她觉得,很爽呢。
还有,他说,你和宋远等着吧,你们等着吧。
她和宋远?看来她又暴露了自己现在和宋远一起坚持的想法,不过,感觉还不错。
然而,这种小小的喜悦刚刚充实她几天来阴郁的心情,一个噩耗便传来了——院长病危。
☆、33
林楚急急忙忙赶到疗养院的时候,主治医师没有废话,直接拉住她说院长这是撑着一口气,她有什么心愿你好生安慰着,让她安心地走。
林楚抹着眼泪,来到院长的病床前。
她看着院长灰白的脸,禁不住泪涌,这个为失亲儿童奉献一生,最后终身未嫁,没有分文的老人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颤动着嘴唇,拉着院长的手,轻叫:“院长,院长。”
院长费力地睁开眼皮,看了她一会儿无力地说:“哦,是我们的小林楚啊。”
她点头:“嗯,是我。”
“我啊”她慢慢扯出一个笑容:“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你小时候。你,还有晓东,你们和孩子们,给我唱歌、跳舞,你们笑得真是好啊,林楚,你们笑的时候我也很开心,特别开心。”
“嗯,院长,我们也是,看到您开心才高兴。您要好好的,啊。”
“唉,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林楚,我能力有限,总是想给你们好的,让你们吃好喝好能上学,可是我真是不行。你们总是吃不饱,一个个那么瘦,脸灰青灰青,你不知道啊,林楚我每次看了心里那个疼啊,恨不得,真是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割下来让你们吃。”她说着,滚圆的泪水就从褶皱的眼角滑落下来。
林楚哽咽着:“院长,您真傻,您也是人,可是心里只有我们从不心疼自个儿。是我们反而一直让您操心,您别想了,今后好好的啊,好好养身体,您还没好好看这个世界呢,您病好了,我带您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我们不想其他人,就开开心心玩儿,院长您还没为自己活过一天呢,您要好好的……”说着,林楚已经泣不成声了。
院长伸手握住林楚,闭着眼摇头,一直摇头,嘴里叨念着:“林楚啊,我的傻林楚,是院长对不起你,院长骗了你。”
“院长……”
院长睁开眼睛,道:“院长什么都知道,你和那个宋远,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委曲求全,我都知道,只是你一直以为这是我不知道的事。从你们第一次来孤儿院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你那么委屈地跟着他,我看着你长大,我早就看出来了。”
林楚显然蒙了,盯着院长说不出话来。
院长颤着声说:“是的,我看出来了。他用孤儿院威胁你,可是我为了让他能够继续支持孤儿院支持给那些孩子赞助,就装傻什么都没说。林楚,现在想起来我就觉得自己在作孽啊,我亲手,亲手把你奉给了那个姓宋的。我毁了你的一生用去换那些孩子的栖身之所。对不起,林楚你那么相信我,我却害了你。这是我一生中最见不得光的事,林楚,我给了那些孩子家,可是在你面前我是罪人。”院长声泪俱下,双手拉着她,因为悲伤和愧疚浑身都在颤抖。
林楚擦擦泪,摸索着老人的手说:“院长,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一直在想我们的院长的手为什么一直是裂着口子的,为什么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可是慢慢长大终于知道,院长的手是因为我们变糙变皲的,我们的院长用这双粗糙却温暖的手四处奔波为的是让我们吃上一口饭,读上书。后来,有一次我和您一起去采购院里孩子们的学习用品,看见了曾经院里您最疼爱的一个哥哥。我记得那时候他是先天性肾衰竭,您到处筹钱说破了嘴皮子,给他做了手术还帮助他上完了学。可是,那天在街上,他看了您一眼,那眼神明明就是认了出来,却还是扭过了头起身就走。我当时看见您受伤的神情,真的和您一样痛。”
“林楚……”院长的声音浑浊:“我不怨他,我没……”
“我知道,可是我心疼您啊,我心疼”林楚把她的手放在脸上轻抚着:“我当时想,我长大了一定孝顺院长一定帮她完成所有的心愿。因为在我的心里,您就是我的妈妈,让原本已经被抛弃的我又重新拥有了爱,拥有了可以幸福的资本。作为女儿,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说母亲怎样,请相信我,在我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感激。”
院长重重叹下一口气,转脸看向阔亮的窗外:“林楚,我本想把这个肮脏的想法带到地底下,这样对你来说伤害起码没有那么深,因为我明白你是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我想,我不说,你的心里就会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可是,我刚才梦见你小时候,你小小的个子跑向我的怀里”她再度哽咽:“你说,院长妈妈,我爱您!我醒过来,才恍悟,你其实是我的女儿啊,而我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我对不起你这一声妈妈。所以我现在还自私自利地利用你就真的合不上眼了。林楚,孤儿院不是你的责任,你做的够多了,放手吧。”
“院长。”
“是的,你有自己的人生,是我一直以来把孤儿院捆绑给你,现在,我这个负担终于可以卸下了,我希望,不,我请求你,自由地,为自己活着吧。”
“院长,您和孤儿院怎么可能是我的负担呢?”
院长无力挥挥手打断:“林楚,自由地,自由地活着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离开那个人的桎梏,自由地,自由地活着把。”
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测压仪传出滴滴的声音,林楚抬头一看,已经是一条直线,她放声大哭:“院长,院长,您别睡啊,怎么您也要离开我呢?您知道我总是害怕,您知道我多么渴望亲人的陪伴,您都不能走了,您不担心我孤单吗?!‘医生护士闻声过来纷纷拉过林楚,经过简单的检测,宣布死亡。
林楚重重倒在地上,耳边回响着院长那句:“林楚,离开那个人的桎梏,请自由地,自由地活着吧。”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眼前是宋远焦灼的脸。他见她醒了,有些惊喜:“林楚,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林楚缓缓摇头,轻声问:“院长,走了吗?”说着,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宋远沉默地点头,随后抚着她额前的发说:“林楚,她走得很安详,不要太难过。”
“院长走得时候,我在身边,安详不安详,我心中有数。”
宋远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是不是说什么了?”
林楚拨下他的手说:“院长已经知晓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宋远起身,背对着她,开始呼吸有些不稳地掏烟。
“呵呵,看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林楚自嘲地笑:“一直以来,只有我在演着独角戏,我最傻。”
宋远从烟盒里掏出一颗细长的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你知道院长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林楚,离开那个人的桎梏,自由都地活着吧。”
宋远一窒,嘴里的烟轻巧地掉在地上,弹了一个圈儿又落在了他的脚边。
☆、34
林楚坐在床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问:“宋远,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好吗,所谓桎梏,难道只是我吗?你呢,有没有觉得累了。”
宋远的肩膀微微起伏,但是停了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随后大力甩门离开。林楚愣愣看着半敞开的白色木门,缓缓用手抚住额头,叹息,别人的生活、爱情也都是这样进退维谷吗?
院长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可是来的人却挤满了整个房间。都是院长曾经资助过的孤儿,他们面色沉静,在院长遗像面前缓缓鞠躬。林楚曾经是一个不会挑别人不是的人,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难过了。
其实院长在生病的时候,也是需要那些她奉献一生的孩子们的温暖和爱的,可是他们没有看过她一眼,没有拥抱过她一次,只是偶尔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院长默默付出着,却终究只是他人生活的垫脚石和陪衬,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他们甚至是她自己会想起这个一无所有的老人,可是谁又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疼爱呢?
这就是生活的现实吗?我们感谢尊重那些舍己为人的人,可是转眼就会忘记,而他们的下场往往真的是流血又流了泪。
所以,在这个时代,他们能从中得到的可能也真的只是心灵上的满足和安宁。
对了,那场葬礼上宋远送了一个花篮过来,而儿时在街上曾经遇见的那个被资助的大哥哥,仍然没有过来,林楚记得自己是亲自打电话通知的,因为她想,院长其实很想他的。
之后几天,宋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又不见了。林楚不甚在意,他们总是这样吵吵合合。
直到从电视的财经新闻上,知道“翱翔”出了大问题,宋远也面临着被拘检的危险。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给他打电话,可是他的电话始终处于占线状态。
她捏着电话,心里焦急万分,却没了主意,难道如报道上所说,宋远这次真是摊上大事儿了吗?
她不由站起身来,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最后一咬牙给顾峰打了电话。一接通,林楚不禁急切地问:“顾峰,宋远那边儿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要拘检?他难道犯法了?他不是挺能干的吗?”
“得得,也让我得空儿歇会儿。跑了一天屁股还没坐热,您这一串儿问题就跟枪炮似的突突冲我……”
“顾峰,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实际上林楚真的很着急。
顾峰咽了咽唾沫星子,喘口气回:“没那么严重,可这次确实没那么容易摆平。”
“那宋远现在被抓了吗?他还好吗?”
“呵呵,不容易啊,您这铁石心肠的也知道关心起他来了。”他反讽了一句接着说:“主要是‘翱翔’现在被怀疑来涉嫌非法集资。”
“非法集资?!”这个词林楚只在电视上见到过,一直以来她觉得这个词离她是那么遥远:“他怎么会非法集资?”
“他当然不会,我不现在正在查吗?我怀疑是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舅舅背后下的黑手,他以公司名义非法集资,正遇上宋远是执行董事直接把屎盆子扣宋远头上了。”
“那宋远岂不是很危险?”
“本来宋远没做过,而且以他们家的关系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关键是,我和宋远都怀疑,宋远的舅舅早就和齐媛媛的父亲齐长青暗度陈仓了。齐长青这个位置,他说要查,也不可能一点儿用不管。”
乖乖,林楚感叹,一个宋远竟然让这么些人算计。她以前也听宋远说过,不管是商场还是官场,墙倒众人推,这才是常态。如果按他这么说,那么接下来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顾峰,帮帮他,你是他一直信任的人。”林楚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力,而现在的宋远又多么需要强有力的后盾。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啊,林楚,你可别折腾宋远了。不管你信不信这些本来不该有的麻烦都是因为宋远,他实在太把你的感受放在心上了。”顾峰不觉轻叹了一声,随后道:“行,挂了吧,我一会儿还要给他四少爷擦屁股呢。”
林楚愣愣地看着电话,耳边响起宋远那句,林楚,你只要乖乖的,要什么我都肯的,包括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到了晚上,宋远那边儿电话依然打不通,只给林楚回了一条短信:“安好,勿念。”
他真的安好吗?她又如何能心安?
已是深夜,她忽的坐起来,心里乱糟糟的,就想知道宋远现在怎么样了?
于是再次拨了顾峰的电话,无人接听。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程棋的号码。
电话很久才接通,程棋的声音有点儿沙哑:“喂?”
“程棋,你知不知道宋远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找不到他。”
“他现在,在医院。”
林楚一个激灵,禁不住叫起来:“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他出过车祸,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会出事了?到底在哪家医院?!”
“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程棋清了清嗓子说:“是宋远的外公突发脑溢血,宋远和他的母亲都在医院守着,宋姐也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林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那现在呢,他外公怎样样了?”随后顿了顿问:“是不是和‘翱翔’的危机有关。”
“嗯”程棋小声道:“我换个地方和你说话。”
林楚听见电话那头沙沙的脚步声,心也跟着咚咚跳着。
“确实有关系”程棋的声音放大了一些:“宋远的舅舅不仅非法集资害了公司,还偷了宋远外公保险箱里的公章,买通了几个重要董事,想要瞒天过海掏走‘翱翔’将近一半儿的资产,在外另立门户。上边儿一直在查‘翱翔’,他舅舅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出这种事儿,老爷子一下受不了打击就病发了。”
林楚静默了几分钟,轻声问:“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刚刚抢救过来,不过还没醒过来处于危险期,医生说能过了明天中午才算是暂时保住了命。”
“嗯,那,你们在哪家医院,能不能告诉我。”
“林楚”程棋顿了顿,似是有些为难:“你现在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
☆、35
“哦,是这样。”林楚说着话,却夹杂着叹息:“是这样。”
其实程棋话里的深意,她又怎么不明白,那里的人多么的讨厌她。到了那里,只会让场面更失控吧。
只是………
“我就是问问,自己会掌握分寸,你能不能告诉我。”
程棋沉默了一下,对她说:“嗯,我相信你个聪明又明白事理的人,告诉你也无妨。”
林楚用笔记下程棋说出的地址,道了谢挂掉电话。
她看着便签上那一行简单的铅笔字,忽然觉得这几个字就像是长了刺一般,能生生扎人。犹豫颇久,她还是站起身来,提上了包出门。
那是个高级的私人医院,据说仅是每天病床费顶她一个月的工资,这还是不加看护什么的。
由于价位偏高,门前其实没有什么车辆来往。林楚站在门口,拿着手机摸索着,看看又合上,再打开再合上。
直到一条短信发来,是宋远的:想你。
仅是这两个字,引得林楚鼻子一阵酸楚,她毫不犹豫回复:那就出来见我,我就在医院门口。
看着短信发出去,林楚才感唐突,如果宋远这时候很忙走不开呢?如果他的短信被他的母亲或者姑姑看见呢?脑子里还徘徊着种种的懊恼,就直觉被猛地拉进一个怀抱,她一惊,才发觉已经被宋远拥进怀里。
林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着宋远在她耳根说:“你是天使吗,怎么我想你的时候就能降临?”
林楚微笑着拍着他的背,轻声回着:“我不是天使,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总知道你在想什么。”
“才不。”他用下巴磨蹭着她的肩膀,声音很低很低:“林楚,你总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医院花园的走廊被繁茂的紫藤盖住了顶,来往的人寥寥无几。
林楚就坐在走廊的石凳上,宋远把头靠在她的腿上静静躺着。
“你,你外公怎么样了?”林楚问得小心。
“还不明了,今天早上醒过一次,当时只有我在。”
“哦”林楚摸着他鬓间碎碎的黑发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宋远自言自语着,而后道:“他说难受吗,还是担心公司?”
林楚看得出来宋远很伤心,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里不再有往日的嬉笑和霸道,不住的哀叹声从他的嘴边散开。
“外公他说到了我舅舅。”
林楚明白老人家的伤心,自己用血汗拼下的帝国大厦竟然被养子在一夜之间掏空大半,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如何能够承受。
“他毕竟是你的舅舅,宋远,你不要太恨他。”
“他毕竟是我的舅舅?对啊,是我的舅舅,是外公的儿子,即使领养的,也是儿子。为什么要对‘翱翔’下手,我说过的,我向他保证过,只要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把‘翱翔’双手奉上,并会劝服外公把所有实权给他。”
“他,只是没有安全感,他太缺少安全感了。”这是没有父母人的通病,林楚自然明白。
“外公也这么说,外公今天早上醒过来,只有我在。他没有问公司,没有骂我,也没有骂舅舅。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四儿啊,我们一家好好的就什么都不重要,我们是一家人。”宋远的泪珠顺着高高的鼻子横淌下来,流到林楚的腿上“他说其实一开始没打算把公司给我,可是舅舅私底下的那些动作太让他痛心了,一直以来,舅舅做过什么,外公其实都知道,他只是怕舅舅把公司毁了才想到给我。”
林楚也不觉跟着流泪,她点头:“你外公是一个心地很好的老人家呢。”
“这个老人家一生打拼的事业就要毁在我的手上了。可是拉着我说,以前总想做得更大更好,可是这会子忽然想明白了,不要紧,让我做自己想做的,只要我觉得这么做值了,这么做会开心就不算毁了,那些钱财抵不过家人的快乐。他说,小四儿,别恨你舅舅,我要是走了,你别跟他过不去,帮帮他。毕竟,他当了我几十年的儿子。林楚,我外公跟我说舅舅是他儿子的时候哭得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林楚,你说这些我舅舅能明白吗?”
“会的,会的。你这个局外人都能明白,他身为儿子早晚都会明白。”
“是吗?”宋远擦着眼角的泪水,做起身子看着林楚说:“那么,外公不会因为我和舅舅的错误而离开我们是吗?”
“当然不会。”林楚双手抱住他,轻轻说:“宋远,你说的,我是天使,我被天神派下来告诉你,你们的错误都会被原谅,真的。”
宋远破涕为笑:“林楚,你在哄小孩儿吗?我都三十了。”
“对啊,对啊,三十的小孩儿。”
宋远的外公总是醒会儿睡会儿,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迷糊,宋远说,有一次他醒过来,拉着宋远的母亲叫毓禾,毓禾是宋远外婆的名字。宋远的外婆在宋远母亲四岁多的时候就病逝了。当时,外公并没有流多少泪,只是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家里的宾客,抚慰着外婆的家人。许多人看了都觉得,肯定是对外婆也没多少留念了,外公人才模样权势又这么一等一。没多久就一波一波漂亮的有家世的姑娘往他身边靠,这是宋远的母亲后来听家里的佣人说的,可是外公一律拒之门外,除了做事业就是回家。人说寡妇易守,鳏夫难熬,可是外公竟然就真的没有再娶。有一天夜里,宋远的母亲看见外公拿着妻子的遗像久久看着,他对着那张黑白照片说,毓禾,人心只长了一颗,给了一个人哪能再给别人。
那天拉着宋远的母亲,他说,毓禾,我想你了。
宋远接着说:“我妈跟我说,这就说明你外公快不行了。林楚,你知道么,我不希望在外公离开的时候,眼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被内讧的子孙糟蹋了,我一定会赢回‘翱翔’。”
☆、36
林楚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情沉重,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开口了:“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宋远打断她:“‘翱翔’和你我都要。”
林楚泪水不禁滑落,微笑看着他:“我相信。”
宋远再次拥她入怀,望着青白的天说:“林楚,只需一个霹雳,这天就是另一幅光景。”
“什么?”林楚抬头看看天“要下雨吗?”
宋远拍拍她,起身拉住她的手:“是啊,要有大暴风雨了。走吧,该我们出场了。”
随后,林楚被他拉着出了医院,不禁问:“这是去哪儿?”
宋远拉她进车里,安抚似的轻拍着她的脸说:“一会儿遇见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在,就什么都不需要怕。”
林楚这就懵了,怕?宋远到底又拉着她干什么?他说的对,一直以来他宋远在想什么,林楚一点儿也琢磨不透。
林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宋远把车开进了“火坑”——宋远的家。
他二话不说,扯下她的安全带直奔房里。
林楚整个人都傻了,脑子一片空白,任他在前面拉着晃晃颠颠就这么再次进入了宋家大门。
结果是什么,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二老气得差点儿就直接把两人扔出去。
宋母急得泪水直流,生生指着宋远就开始骂:“宋远,但凡你有点儿良心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这个狐狸精领回来,你气我们还不够,是要你外公的命才是甘心了?!”
林楚的手心儿满满全是汗,颤抖着就像把手从宋远的掌心中退出来,奈何那人竟越攥越紧,她除了羞愧地低头,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宋远的母亲说的真的没错,就算他爱她再心切都不该在这个时候给这个家添乱了。
“爸妈,对不起,我知道身为儿子……”
“滚蛋!”宋远的父亲气得浑身直抖:“宋远,你现在就从老子跟前消失,从现在开始,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畜生!”
宋母看宋父是真气得不轻,立刻上前给他顺气:“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可不能气坏了身子,有什么话好说好说。”
“好说?”宋父指着宋远道:“就他那副德行还让我好说个屁!算我做了孽养出这么个喂不熟的东西,他不是想婚姻爱情自由,家人朋友都不要了吗?那他就别当我宋德正的儿子,有多远滚多远!”
宋母一边拉着宋父一边沉痛斥责着宋远:“小四儿,你太我失望了!你因为这个女人就要身败名裂了,家里现在一团糟,你外公又生死不明躺在医院里,你怎么就能在这个时候把她带回家,你是要逼死我们是不是?”
林楚看此情景也跟着急得拉着宋远说:“宋远,咱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宋远面色平静,看着她说:“早晚要摊牌的,是不是?我说了,别怕有我在。”
而后,他松开林楚的手,上前一步,镇静地说:“爸妈,是儿子不孝,惹你们这么生气。外公的公司是我的失误,全部都是我的错。可是,即使是现在,即使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没办法放弃这个女人。你们要知道她对我多么重要吗?我告诉你们。”
说完,他回身,拿起一直放在果篮旁边的水果刀,拔掉刀鞘。冷冷的刀光映在宋远脸上,十分渗人。
宋父一愣定定神道:“你,你想干什么?还想弑父不成?!”
“当然不敢,我的命就是您给你的,既然您见不得它了,也不见得留着好。”
就在大家还混沌之际,宋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左手撑开放桌上,接着,右手的刀直直扎在左手的手背上,浓稠的血瞬间汩汩冒出。
林楚整个人都,呆呆看着那只被扎了一个血窟窿的手,惊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着就是宋母奔到宋远面前抓着他不断流血的手,发出尖叫和哭喊声:“小四儿啊,你干什么?!张嫂,快来打电话,快打电话送医院。”
宋远咬着牙,抽回自己的手,鬓角凝聚的汗珠随着他的下巴掉落下来。
他说:“爸,我知道我贪心,我不能失去林楚,可是我也不想失去外公的公司和你们,所以,如果无法得到其中任何一样,这条命我也没法再续下去。请您帮我。”
宋母哭得已经发颤了,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这么傻呀,孩子,你好好说呀,妈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别这样,你要是有什么意外,可让我怎么活呀,你这孩子……”她赶紧拿起手边干净的毛巾捏着宋远还在冒血的伤口,哭叫着:“张嫂,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快点儿啊,咱们自己备车去医院!”
“妈,我今天既然这样了,就没打算没有结果就这么回去,好歹让爸给我个话。”
“混账!竟然拿自己的命威胁我们!你,你,你太不孝了,身体发肤……”宋父虽然嘴里骂着,可是声音里已是布满了心痛:“太混账了,混账。”
“答应,什么都答应,小四儿啊,爸妈什么都答应你”宋母拉着他道:“你倒是跟着去医院啊,再不去你的手就要废了。”
宋远仍是一动不动,盯着宋父看。
宋父垂着头,重重一拍桌子:“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医院拿,真废了,就真别当老子的儿子了。”
“好了,好了,四儿咱们去医院。”宋母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毛巾很大一片已经被染得血红,血哩哩啦啦掉落着,宋远的脸已经开始发白了,声音也虚了不少:“妈,您别管了,在家歇着吧,林楚会照顾好我的是吧。”他看向林楚,面色柔和。
林楚此时扶着宋远,急忙冲着宋母点头:“是,是,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可是,四儿,我不放心,咱们去吧。”
宋远停下脚步,看着母亲道:“妈,我想让林楚陪我去。”
家里的车已经停在门外,宋母明白宋远的深意,急忙回道:“好好,林楚啊,你可好好看着四儿啊,记得到医院给我打电话啊,快去,快去吧。”
宋远这才在林楚的搀扶下坐进了车里,宋母还在后面喊着:“林楚,一定要照顾好宋远啊。”
车子刚一发动,宋远直接摊到在林楚身上,林楚扶着他慌张问:“宋远,宋远,你挺得住吗,你别这样,你别吓我。”
宋远半眯着眼,声音微弱:“我说了有我在别怕,我说了,我能做得到。”
林楚看着两人沾满鲜血的手,泪水就怎么也停不住,心像插了把刀子一样,很疼,很疼,可是,宋远一定更疼,更疼。
☆、37
宋远被拉进医院之后,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有点昏迷,然后直接拉进手术室。
这时候林楚的手机响起,是宋竹。
“宋远怎么样了?”听得出来宋竹非常着急,声音有些尖锐。
“您知道了。”
“我大哥和大嫂不知道你的号码,只能打到我这儿,宋远呢?”
“他”林楚迟疑地看了看手术室的门,然后说:“他没大碍,现在在缝合伤口,只要静心休养,不会产生影响。”
“真的?”宋竹何其精明。
林楚这个时候也毫不含糊:“真的,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可是身子有点儿虚,我想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如果您非要他听电话,那我可以把电话给他。”
“算了,算了。听了我也烦,我现在真是没法儿听他说话。”
“抱歉了,宋姐。”林楚忽然向他道歉。
宋竹停了好一会儿,接着对她说:“林楚,我现在有些后悔三年前轻易放你一条生路。”
林楚轻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也能那么做,但就是不可以那么做。我所有的‘不可以’都是源自宋远,你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却可以安然无恙也是因为宋远。所以,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会让你,哭都没地儿哭。”说完,重重放下电话。
林楚这边儿被“哐当”的挂断生惊得一震,安了安心,才放下了电话。
没多久宋远就被推了出来,还好真的没大碍。但是他的左手显然在接下来几个月中都要包着绷带了,而且会留些一个明显的疤痕,这是医生说的。
宋远坐在病床上,腿还一晃一晃的,先前英勇就义、大义凛然的模样荡然无存。
林楚没好气地坐在他身边,戳着他打绷带的左胳膊道:“这么频繁出入医院好玩儿吗?你该办个会员卡,真是实惠极了。”
宋远现在嘴还隐隐发白,对着她没心没肺地笑:“那你要是在这儿当护士我会员卡都不办了,直接天天吃睡都在这儿。”
“胡说什么,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宋远,你不许再胡闹了,我真的会很生气。”
宋远收起笑容,看了她一会儿道:“林楚你这个没心肝儿的姑娘,都要害死我了,你知道吗?”
林楚长叹一口气,缓缓抚摸着宋远的绷带道:“宋远,我也发现了。你和我在一起总是受伤,不是这儿就是那儿,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儿好肉了。”宋远右手反握住她的手道:“所以,乖乖的,别再让我受伤了。”
林楚默默点头,而后问:“疼吗,一定很疼。”
“当然疼,可是疼得有价值。”
“能有什么价值,你差点儿废了一只手。”
“我说值,就是值,一举多得。”
宋家那边儿,宋母满目愁色挂下电话,看着同样忧心忡忡的宋父说:“宋竹说没什么事儿,静养就能恢复。”
宋父松下一口气,但随后就开始嚷嚷:“你说说你那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敢和老子讲条件?你问问有几个人敢和老子讲条件的?”
“什么叫我的儿子?”宋母也不甘示弱:“好像儿子是我自己的,怎么,我心疼你就不疼?再说了,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神气威武,说到讲条件,当年要不是咱们向齐长青妥协,儿子能被逼到这步?他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凭什么把自己都赔了进去,还不都是因为你,现在了,你却都不管他”宋母说着说着呜呜哭起来“我替儿子委屈,咱们欠他的,你欠他的……”
“得得得,你别哭了行不行,我现在已经被那个不孝子搅得心烦意乱了,你又瞎掺和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不管!”宋母带着哭腔:“我告诉你宋德正,你让我儿子活不下去,就是不给我活路,我能活就活,不活我就死给你看!”
“哎呀,你,你,你说你还真是没完了。”宋父十分不耐烦地起身就要走。
“你还走?你现在要是撂挑子我就真死给你看,不信你就试试!”
宋父无奈停住看她:“我说你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行不行?我说过不管吗?”
“那你倒是管啊,别光说。”
“我这现在不就是要求爷爷告奶奶给你儿子收拾烂摊子去吗?”
宋母一听,立刻不哭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啊,这样啊,那你快去吧。晚上我给你留门。”
宋父一边走一边嘟囔:“一把年纪了我跟谁低过头,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求了你们这母子俩。”
医院这边儿,林楚给宋远喂好了半杯水,听着宋远接着说:“你以为几年前我爸吃了齐长青的暗亏之后,还会坐以待毙吗?他这几年根本没闲着,为了不受齐长青的掣肘,一直暗地里找着人搜集着东西呢。可是,我知道我爸的个性不到万全之时一定是按兵不动,现在确实还没到最佳时机,可是我等不了了。我必须让我爸把这些人脉和东西吐出来,不用点儿非常手段根本不行。”
“那你拉着我去干嘛?怪吓人的。”
“呵呵,趁着他们心疼的时候我才能多要好处啊,顺便让他们把你给认了,林楚,除了你没人可以做宋家的媳妇。”
宋远的语气坚定,林楚沉默不语,也不敢看他。一直以来,他给她的爱,实在太过沉重。
到了天渐黑的时候,宋远就吵着要出院了。林楚问了医生,医生说最好再观察一晚,有可能伤口会引起发烧。
可是宋远执拗着,非要晚上回家睡,说有什么情况再过来。林楚一向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扶着他回了家。
到了家,林楚把他安顿到卧室就开始忙乎,又是烧热水又是准备绷带药水,以防他发烧,想着不行就马上送医院绝对不能耽误。
忙了好一阵她又给宋远的家人打了电话报了平安,才敢松下一口气。而后端着一杯热牛奶给卧室的宋远送去。
到了卧室才发现床上只有宋远刚才盖的薄被,人却不见了踪影。她急忙开始找,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在这儿,林楚我在书房。”
林楚有些懊恼,踩着重重的步子进了书房,把牛奶放在他的手边道:“都半残疾了,怎么还不老实。”
宋远看了看桌边还微晃的牛奶,没接他的话,只是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林楚坐下。
林楚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接着说:“别乱跑了,都找不到你。”
宋远拉着她的手说:“是啊,找不到人的感觉很难受,我知道的。林楚这么久了,我总是怕一睁开眼你又不见了。”
林楚的气一下没了,她抿着嘴,说不出话。
“林楚,自从院长死后我就在想没有潘晓东,没有院长,那么我还能用什么要挟你留在我身边,我怎么都想不到了,真的是穷途末路了。而且,我也累了,真的,林楚这种你逃我追的方式,我也受够了。我也想向其他人一样和你平平淡淡的守一辈子,你能了解我的心吗?”
林楚看着他严肃的脸庞,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宋远接着说:“所以,我想赌一把,林楚今天我不仅做给我的父母看,我也给你看,想让你看到我爱你的心有多么急切。我想让你知道。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在逼着你留在我身边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不为所动呢?”
“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是林楚,所以我必须这么试试。还有”他伸出手掌,里面躺着一个储存卡,他轻巧地扔进牛奶中,牛奶溅起一圈小小的波纹。
“林楚,从此之后,我不再威胁你,而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平等的机会。”
林楚看着那杯牛奶,苦笑:“宋远,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生意人。一箭三雕,你太狠了,我比不上你,我投降了。”
☆、38
宋远笑笑轻啄上林楚的嘴,偶尔坏坏的咬着她的唇,引得林楚不禁嗔叫:“宋远,你能不能稍离我远点儿。”
“不能”他右手扳过她的脖子,让她的脸紧挨着他的呼吸:“林楚,你跑不掉的,就乖乖呆在离我最近的地方。”说完,拉进她的头,深深吻上她的唇,那是他迷恋也永远也无法舍弃的味道。
才短短一个星期局势竟然发生了逆转,财经报纸和新闻上纷纷报道着‘翱翔’新任执行总裁力挽狂澜,追回被窃走资金,并以迅速吸纳零散股份形成一个庞大□□的‘翱翔’中央集团,现在看来仍然以龙头老大的姿态傲然挺立于A市电子技术之中。
宋远也跟着心情十分好,只要忙完工作没有应酬就粘着林楚。跟她在屁股后边挑菜,或是在她打扫屋子时引吭高歌,彼时整个房间都是宋远略带嘶哑惨不忍睹的嚎声。有一次连李姐都看不过去了,直说:“宋先生,其实我觉得您说话比唱歌好听多了,要不你还是说话吧。”
宋远不以为然:“我这是唱给林楚听的,她没烦我就继续唱。”说完他一把抱住正在切水果的林楚的腰,像乖顺的小猫一样用脸蹭着她的后背。
林楚边削着火龙果边说:“没什么李姐,我去孤儿院参加义工的时候,那里的孩子哭起来的声音和他一个样,我都习惯了,没事儿。”李姐不禁笑了一笑,回着:“你们俩还真是相配呢,宋先生现在真像个小媳妇呢。呵呵”说完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林楚也跟着笑,顺手把插好牙签的火龙果果实递给宋远,宋远做痛苦状抬抬抱着绷带的左手。林楚无奈,左手受了伤右手又不是不能动,每天晚上一只手还掐得她淤青,现在倒是柔弱了。想着想着,林楚赶忙摇摇头,真是进墨者黑,每天和宋远呆在一起,脑子里就剩下床上那点儿事了。
宋远伸着脖子,张着嘴直直看着林楚。
别说,就他那俊模样,要是不考虑本质还真是“楚楚可怜”。林楚没好气把一块儿果子放他嘴里。
宋远喜滋滋吃着,乐着,然后满脸委屈地说:“林楚,你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小媳妇娶回家啊?”
林楚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说:“自己长手自己吃。”
“诶,可是我受伤了。”
林楚呼出一口气,重新坐下:“宋远,以后别瞎说话。”
“我没瞎说。”宋远正眼看她:“我和齐媛媛的婚很快就可以离,那时候我可是要直接登记进教堂的,你可别说没做好准备。”
虽说宋远联合自己的家人和顾峰暂时保住了‘翱翔’,可是齐长青那棵大树还在,离婚,谈何容易?所以一直以来,林楚都在回避这个问题,现在宋远提出来了,林楚自己都说不出什么味儿。
中午吃完饭,宋远就匆匆去见了宋竹。宋竹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挖出了齐长青在瑞士的银行账户和在英国和法国的几处房产,虽然无法直接作为证据,可是事实在那儿,证据,总是能弄出来的。
宋竹的意思是,先别急着挖掉齐长青,毕竟他在官场混迹多年,背后有什么人撑着也不一定全摸透了。如果操之过急,不仅不能拔掉他,估计他们自己都要搭进去。
宋远捏着烟嘴,沉思了一阵之后,把烟头狠狠捏碎在水晶的烟灰缸里。声音不大,却十分决绝:“不等了,小姑,我晚上联系洪书记,他那边儿还能挖出点儿东西。而且我爸刚从齐长青前秘书手里买回的那个账本,里边儿的东西也不少。他这次就是长了翅膀,也要给他剁了。”
宋竹用眼撇他:“宋远,他毕竟是你岳父,把女儿交给你了。你倒是眼睛都不眨,把他就活埋了?”
“哼哼”宋远冷哼:“他当年拉我爸下马时,倒是眨眼了吗?小姑,我一直当你是没那些个妇人之仁呢。”
“滚”宋竹推他:“少编排我,我可是为你着想。你也不小了,别被那些个小情小爱毁了一辈子。”
“我有分寸。小姑放心。”
“放心?自从那个林楚出现之后,我的心啊”宋竹拍拍胸口:“就没往肚子里放过。”
“呵呵,小姑您说笑了不是,放在肚子里的那是胃。”
宋竹哭笑不得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最后一拍腿丢下句:“你就是个没长熟的小混蛋,等着吃亏吧。”说完,拉门走人了。
程棋紧随着要离开,就被宋远拦下了,他看着程棋,表情冷峻:“以后,就不要和林楚联系了。”
程棋垂着眼皮想了几秒钟,道:“我和林楚真的没什么,如果真想有什么也不会等到今天。”
“她倒是确实没想有什么,你,我可就不敢保证了,你自己敢保证吗?”
程棋绷着脸,看他,却不语。
“你是小姑的心腹,咱们又是一起长大的,我把你看做我的半个亲人所以,到现在了你做了那么多小动作,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六亲不认,你知道的,林楚的事情上,我没有理智。”他说得残忍也坦然。
程棋冷笑:“林楚还和我说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只想着捆着她,圈着她的宋远了。看来也就是表面文章。宋远,林楚和那些个你曾经遇到的女人不一样,你不可能这么一直这么困着她。”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那些个女人。那你知道差别吗?”
“什么。”
宋远的脸色阴郁:“别的女人,她受不了随便,离开好了。可是林楚,她必须紧紧在我身边,眼里除了我不能放下任何人。如果她想离开”他盯着程棋,眼神决然而冰冷:“我就是扯下她的手脚,她都只能在我怀里。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程棋明白了,从以前到现在,宋远对林楚近乎变态似的执拗从来没缓解,甚至更加严重了。他既然肯为她走到这一步,那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紧紧束缚林楚的决心了。
半晌,程棋面色难看的缓缓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39
宋远的外公病情逐渐好转,可是经过这次之后元气大伤,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且也总是吵吵着要回家。医生的意思还是在医院静养的好,毕竟他现在的身子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经受不起了。
宋远的母亲也这么想,自己经常往医院跑着,照顾父亲,另外也省的再去想让她憋了一肚子气的宋远和林楚。
奈何这个年纪的老人总是和小孩子似的,得不着什么就又叫又闹的。最后不得不向他妥协,带了一个专业护士回了家。
大家都不提陆淮,一是不知从何说起,二是不想再刺激老人家。
林楚安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现在已经尽量不看财经或是政治事务的报纸。她生活在宋远为她编织的温馨小窝里,舒适又温暖。只是偶尔的,宋远总会抑制不住自己的醋劲儿,她和同行的男老师教课回来只是多说几句,或是笑笑,宋远就会埋怨她怎么能对着陌生人这么多笑。说得轻了,林楚一笑置之,说得重了,林楚也会不高兴,这时宋远就会像小宠物一般跟她撒娇认错。总之,他还是改变了很多,起码曾经的暴力,他不再用在林楚身上。
而在林楚所不知道的世界,血雨腥风山雨欲来。任谁都看得出,齐长青的臂膀正一个个被卸掉,眼看着他们前几分钟还在政绩表彰大会上侃侃而谈经济发展,政治大局,两袖清风云云,下台就被拷上了。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竟然拿下了四个**级以上干部。下面的人大多隔岸观火,看着会不会再来个颠倒乾坤,而平时与齐长青偶尔相近的人马上见风使舵向洪书记靠拢,至于那些心腹早就吓得草木皆兵,不是到处托关系,就是开始准备退路了。
直到几天之后,和齐长青一条船上的张委员长被拉去“谈话”。所有的人都明白齐长青和张委员长大势已去,立马转了脸争相“补上一脚”,有意无意地把“腐化”两个字时时与两人沾边儿。
宋远这厢就那么不冷不热呆着,远远地看着这出好戏。另外,‘翱翔’再次被评为了“A市先进模范”之类的称号,他每次也都欣然接受然而后领奖发表获奖感言。林楚有时在电视上偶尔看到,会想起那个曾经在孤儿院捐赠仪式上寂寞又伤感的背影,这些日子的他,神采奕奕、自信满满,但是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同样卸下武装,只留给自己一身的疲惫和落寞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楚现在和柳青芜的关系愈发的近了,越相处就越可以发现她这个人并不似看起来那么高不可攀。时常的,她也会飚一句脏话,也会夸哪个男明星性感,说哪个女明星不要脸。但是,她一般不会说到顾峰。
林楚觉得在柳青芜心里,顾峰更像是一个她可以倚赖的伙伴,他们同样高高在上,同样有着别人看不到的真挚。偶尔的林楚也会觉得好奇,柳青芜曾经爱上过哪个人吗?是不是也会向顾峰对林乐那样执着过。
顾峰坐在客厅与宋远聊着天,时不时发出一阵笑骂声,一副弹冠相庆的样子。
林楚端着菜放在桌子上,看着顾峰说:“顾峰好像这段时间是瘦得挺厉害,多吃点儿。”
“是。”柳青芜跟着附和:“宋远现在倒是风光,顾峰这几天脚后跟就没着过地,累得一直发烧呢。”
“呦”宋远跟着笑:“这是嫂子心疼呢。那我罪过可大了。”
柳青芜知道他这是寒碜自己,坐直了身子,没搭理他自顾自夹着菜往嘴里送。
林楚赶紧对顾峰说:“那你一会儿可要多喝点儿我炖的人参鸡汤,很补的。”
“诶,别说,林楚你还就这点儿最可取。”顾峰由衷地说:“跟你过日子回家能安安心心吃顿热乎饭。”
柳青芜撇他,一放筷子:“你这夸林楚呢,还是讽刺我呢?”
“我说姑奶奶,刚说您心疼我,这又挑我话的毛病不是?那可取又不代表我喜欢,快吃饭,别辜负了人家请客的一番好意。”
这才让几人和和乐乐吃了一顿饭。
后来宋远告诉林楚,其实刚结婚那会儿,柳青芜也尝试着做饭来着。当然并不是因为讨顾峰开心,而是她那股子谁都不服的劲儿作祟。结果,顾峰勉强吃了两天,实在忍不了就连哄带劝,总算是逃过每天试菜那一劫。宋远本意是取笑柳青芜,林楚听了却觉得柳青芜实在可爱了。
一切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宋远是这么觉得,直到他的外公再次被送进了急救室。
宋远外公的病情其实一直被控制的很好,但是有一天陆淮忽然闯了进来,把护士和佣人都轰了出去,说是和自己的父亲有话说。
被轰出去的人不敢惹陆淮却也担心老人家的病,知道他不能受刺激,赶紧给宋远的母亲打电话。
可是,等到宋母赶到的时候,外公已经倒地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而陆淮不见了踪影。
据守在门外的人说,听着里面很大的争吵声,陆淮似乎在和外公要‘翱翔’的经营权,并且指责他对自己这些年的不公。他还说,就算是毁了‘翱翔’也不会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这次,幸运之神没有再次眷顾这个垂暮的老人,他最终还是离开了人世。
宋远的母亲陷入了极大的悲伤和痛心之中,自己的弟弟逼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作为一个女儿,同时又是一个姐姐该去恨谁,又该如何面对陆淮。
没有把陆淮当做是一家人的自始至终一直是他自己,宋母和外公用尽力量去感化温暖他,终究落得个被反咬一口的下场。
宋远知道这件事和自己不可能脱得了关系,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他如果不想着利用‘翱翔’达到自己的目的,今天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对于把家人看得如此重要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下刺中了心口,所有的痛楚和自责席卷而逃,让他无处可躲。
然而,就在此时,林楚再次失踪了。
没有人找得到她,包括宋竹和程棋。
难道,又是一次蓄谋已久的逃跑?
宋远双手死死捏着桌角,脸色青白,心里呐喊着,林楚,你究竟还要我怎么爱你?
☆、40
外公出殡在即,陆淮失踪,林楚又联络不到。宋远陷入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之中,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够果断、够谋略、够狠,命运什么的都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些越是年老越是相信“命定”的理论,只觉满身疲惫,无力回天。
还好有顾峰和柳青芜帮忙着悉数打点,而另一个曾经掏心挖肺的好友常在斌却因为他和齐媛媛的撕破脸而断绝了来往。
可是就在一天下午,却打来了电话。常在斌说话吞吞吐吐,一会儿问宋远的外公葬礼怎么办,一会儿又说节哀顺变,完全没有提起齐媛媛。可是,这左顾而言他的语气直让人觉得不对劲儿。宋远心里隐隐有了底沉默了一阵,道:“常在斌,你丫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那边是长久的静默。
宋远死死捏着手机,故作镇定问:“林楚在哪儿你是不是知道?”
“宋远”常在斌有些紧张:“我打电话来,就是不想瞒你。是你把媛媛逼得太紧了,齐伯伯好歹也是她的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你他妈的混蛋!”宋远不禁破口大骂:“你们有什么怨念有本事冲我来,跟她有半毛钱关系。我告儿你常在斌,她要是少跟头发丝儿,你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宋远,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自从林楚再次出现你做了太多出格的事儿,别再执迷不悟了,媛媛她还在等着你回头,你要是现在收手放她父亲一条生路,也许我还能劝她放过林楚,要不然……”
“要不然?要不然你还打算怎么着,切手指,毁容还是直接杀人分尸?”
常在斌没想到宋远直接蹦出了这么血腥的词语,一时也语塞:“你看你,我要是想这么做就不会给你打电话。我就是希望大家能把这件事和平解决了,媛媛也有她的苦。”
“你甭给我废话,常在斌,趁我现在还能控得住自己,把人,给我完完整整送回来,否则,你是知道我的秉性的,别人伤我一刀,我不砍下他一条腿绝不罢休。所以,我再说一遍,不要再和我谈条件,马上把人送回来。”
常在斌听得出,宋远现在绝对是咬着牙克制着说出这些话的。然而,从小和宋远一起长大的他怎会不明白,这已经跨越了他的底线。其实从内心来说,对于宋远这种能豁的出去不要命的人,他还是有些怵的于是镇定了一下说:“话我就说到这儿,我也实话告诉你,媛媛是没打算让林楚活着回去,但是我作为你们的朋友我觉得有义务把这件事的伤害降到最低,所以,这样你放过齐长青,我劝媛媛把人放出来,就这样。你想通了再联系我。”
听着那边“嘟嘟“的挂断声,宋远秉着呼吸,手里就捏着手机,好一会儿没反过来劲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半天,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吃力地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宋竹的电话:“小姑。”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小四儿,你怎么了?”
“小姑,是他们逼我的。”
“小四儿,你到底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宋远那头只是喘着粗气,似是在压抑着,却不说话。
“宋远!你快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儿有我们宋家顶着!”
“小姑,如果林楚有什么意外,我要他们所有的人陪葬。”
宋竹在那端心里听着一颤一颤的,宋远这话声音不大,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她猜的没错林楚是因为宋远被牵连了。毕竟,这段时间宋远的动作太大,恨他入骨的人狗急了跳墙也很有可能。
但是听到宋远本人没事,还是松了一口气,安慰着他道:“宋远,你先别激动,既然他们知会你,目前就不会对林楚怎么样。你说是谁,我顺着线索找,一个星期吧,我把人给你找回来。”
“三天,小姑,我的极限就是三天。就是把A市掘地三尺,我也要把林楚给挖出来。找不到人,我就把齐长青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我看她齐媛媛是不是要跟我比狠。”
说完,宋远那边就挂了电话。
宋竹心里那个火啊,不只是大嫂实在无法接受林楚,她都不能。宋远原先什么时候跟家里人说过一个“不”字儿,永远都是恭着敬着,可是自从他遇见了那个女人,就从来没安分过,和他们对着干也成了家常便饭。这次,她甚至私心希望那个林楚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给人做了得了。可是,现在……
再说,齐媛媛怎么就这么傻,这个时候去动林楚。也不看什么时候,齐长青现在进不进去就是宋远一句话的事儿,如果以前还可以念旧情,现在就是逼的他“大开杀戒”了。
宋远说出这番话的意思,她这个做姑姑的当然明白。
她不耐烦地伸手拨打座机:“程棋,给我盯紧齐媛媛,三天之内,一定把林楚从她手里弄回来。”
程棋那端还有点儿蒙,急切问道:“您是说林楚,现在被齐媛媛绑架了?那她是不是有危险。”
宋竹那厢本来就一肚子火,程棋这么关切地一问,她瞬间就炸了张嘴就开始骂:“程棋,你再敢给我有那些个小花花肠子试试!一个宋远已经够了,你是要造反了?!”
程棋语塞,顿了顿说:“宋姐,是我多嘴了。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办好。”
宋竹冷哼:“这我倒是相信,我看她林楚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一个要掘地三,一个抓心挠肝的。”
程棋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是越抹越黑,而且现在确实想要快点儿找到身处危险的林楚,于是不打算纠结宋竹的冷讽,简单回道:“嗯,请宋姐放心。”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宋竹再次听着挂断电话的声音,只觉着怒火往脑瓜顶子窜。
林楚,果真是个祸水。
☆、41
林楚在意识稍稍清楚之后,就知道自己被劫持了。她的眼睛被蒙着,双手被绑在身后,丝毫动弹不得。嘴里想要呼喊,却因为塞了东西,而只能呜呜的模糊声。
恐惧、慌乱翻涌而至,她除了不安地拼命扭动着被绑着的身子,别无他法。
“醒了?”这话从头顶传来,接着眼前的遮蔽物被拿开了,她不适应地眯起眼睛,这才迷迷糊糊看见了人影。
“要不要喝水,还是吃点儿东西。”
林楚缩着身子,心里虽然还是抑制不住地恐惧着,却因为眼前人而安定了不少,她尝试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你。常在斌,为什么?”
常在斌没有说话,把身边的矿泉水地给她。
林楚环顾着周围,是一个破旧的类似废弃厂房的地方。为什么要绑架她?常在斌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要绑架她?
“你到底喝不喝?”常在斌拿着矿泉水也有些不耐烦。
林楚瞪眼看他,嘴里仍“呜呜”怪叫着。
“真麻烦”他弯下腰看她:“不能叫,叫了附近也没人知道吗?”
林楚诚惶诚恐点点头。
直到嘴里的东西被拿了出来,林楚才通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常在斌:“你想干什么?”
常在斌冷笑:“别以为全世界都跟宋远似的围着你转,我对你本人没什么兴趣。”然后他拿着矿泉水在她眼前晃:“还喝不喝?”
林楚大气都不敢出,仍是心有余悸:“你先说你绑我来做什么?要不我也不敢喝,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放什么东西。”
“爱喝不喝。”常在斌有些气恼,随手把水扔在了一边,嘴里嘟囔着:“让宋远惯的,我可没那个耐心。”
林楚眼巴巴看着他扔了那一瓶满满的水,舔舔干裂的唇,小声问:“你和宋远朋友吗?你为什么,你……”
“不是了”常在斌指着林楚:“就在他为了你什么都不要的时候就不是了。你也别拿他压我了,没用。”
林楚努力让自己平复,低头想了想问:“那,是和谁,我还是不相信你会这么做。是陆淮吗?”她看着常在斌的脸,然后缓缓到:“或者齐媛媛?”
看着常在斌的脸一下紧绷起来,林楚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她说:“我明白了。”
“你,你明白什么。你别胡说,我告诉你,就是我自己。”常在斌这人老实,总是禁不住别人套的,一下慌了神色。
他这一慌,林楚反而平静不少,她说:“常在斌,齐媛媛为他父亲慌不择路我理解,你怎么也犯傻了。宋远,他怎么肯让他人威胁?”
常在斌面露难色,似是被人踩到了短处,他上下打量了林楚一阵,不再言语。
林楚一看,这话管用,急忙接着说:“你也知道,宋远他最恨受人威胁,先不说你能不能成功,就算成了,他之后会怎么对待你们。你不能逞一时英雄,毁了你们俩个是不是?”她边说着边观察常在斌,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丝动摇,令她欣喜的是,动摇越来越明显。
然而,常在斌忽然打断了了她:“行了,林楚,你别给我灌迷魂汤了。宋远我还不了解吗?别的我不管说,可是把你往这儿一绑,就是火坑宋远也一准儿往里跳。至于之后,那是之后的事儿,之后再说。”
林楚瞬间泄了气,她觉得其实常在斌有一颗简单却坚定的心。一旦决定做什么了,即使知道是错的,即使早就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也绝不会回头。
就像他一往无前地爱着齐媛媛,静默无痕,却生生不息。
因此最后,林楚只能被绑着缩在角落里,等死或者等宋远往这个坑里跳。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就是齐媛媛拿着大锤子往她眼前晃。林楚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齐媛媛可不像常在斌那么好对付,首先,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爱宋远成痴的女人,再次,齐媛媛这人利落干脆估计根本不会听林楚的“苦口婆心”所以,林楚现下就只能上牙打下牙——发抖了。
齐媛媛盯着林楚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已经好几天了,你说宋远着急吗?”
林楚看着她,不敢说话。
齐媛媛把大锤头放下,单手支着上面的木棍,眼中带着不屑说:“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哪儿值得人连命都不要护着的。”
林楚看着这架势,终于明白了顾峰口中齐媛媛身体里住着一个男人是什么意思了。哆哆嗦嗦还是没敢说话。
齐媛媛微微翘了翘嘴角,反手一伦,大锤子直直砸在了林楚旁边的三角木板上,盘子大小的窟窿赫然摆在了林楚面前。
她终于不得不说话了:“齐媛媛,你冷静,冷静些。”
“冷静?”齐媛媛冷笑着:“我要是不冷静,这窟窿这会子估计就在你头上了。”
林楚其实想说,你要是有恨你找宋远啊,你把锤子往他头上抡啊,你把他头砸个窟窿啊,你找我过来也算不得英雄好汉呀。林楚现在不说话,其实心脏早就挤到嗓子眼儿了。
齐媛媛忽然又释然似的舒了一口气,随后甩掉了锤头,拍拍手,蹲下看着她说:“我这样儿挺变态的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甚至就在昨天,我看着你,我真想给你一刀子,了结了。真的,特别想。”
林楚还处在深深的恐惧中,压根儿没听进去齐媛媛昨天还这么想,就意味着今天已经改变了意思。只是咬着牙,假装镇定地说:“齐媛媛,即使,即使,你杀了我。也无法如你愿的,宋远他这个人不会随便如了别人愿的。”
“哦?”她歪着头看着紧张直发抖的林楚问:“如果,我说我可以放一马,但是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见宋远,即使他要见你,你也要终生躲着他,抛弃他,你愿意吗?”
“可以。”她喘着粗气。
齐媛媛顿了顿,表情严肃:“那么,我要你帮我一起演出戏骗他,让他乖乖就范,你也愿意?”
林楚使劲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想着,先稳定了她再找机会跑。现在就随着她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齐媛媛缓缓地下了头,半天没有动静。林楚试探地低头看她,发现她目光呆滞,竟然没了魂儿似的。
忽然,齐媛媛仰头大笑起来,笑得坐到了地上,笑得满面泪水:“哈哈哈哈哈哈,宋远,你也不过如此,你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林楚听着耳熟,想了想才察觉当年杨沛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齐媛媛起身擦擦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大笑:“这就是你的报应,你忘恩负义的报应!你他妈该,你他妈的该!有人治你,你早晚毁在这个女人手上。哈哈哈。”
林楚直直看着她,心想,不是疯了吧。
齐媛媛笑着笑着,渐渐收了声,竟然小声抽泣起来:“呵呵呵,可是我呢,我呢。我爱了你那么多年,我为你改变自己,为你做一个贤妻良母,为你挡去所有的阻碍。我这么多年,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爱你。可是我现在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还害了我爸。我这算什么,算什么?”说着说着,她竟让抱着膝盖哭起来,旁若无人地痛哭。
☆、42
然后,她满脸泪水,抬头看林楚:“我付出了所有,可是还抵不过你随便钩钩手指头,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林楚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齐媛媛落得这样的下场,心里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她其实和宋远都一样,是为了爱情死心眼儿的人。
“我们过的是生活,不全是爱情,除了爱情,有朋友,有同事,你们还有更可贵的亲人,他们比爱情更珍贵呢。又何必只为爱情放弃所有呢,多傻啊,真傻。”
齐媛媛听后,瞬间恼怒,站起身来甩手就给林楚重重一个耳光:“够了,不要再对我说教了,你们真的够了。我爸爸,常在斌,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不停地不停地说大道理,滚他的大道理。我告儿你,林楚,走到这一步我是没办法回头了,能活我就活,活不了我就死,我拉着你们一起死!”说着就高高抡起了锤头,一脸凶煞地盯着林楚。
林楚吓得闭眼大叫,齐媛媛这个时候失去理智了,绝对是什么事都做的出。
就在这时,常在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步上前紧紧拉住了齐媛媛,一边扯着她一边大叫:“媛媛,你别冲动,你这样帮不了叔叔的,她是咱们用来救叔叔的砝码,你清醒清醒啊!”
齐媛媛恍惚怔住,呆呆看了看林楚,又看看常在斌喃喃自语:“是,我爸还没救出来呢,我不能。”
锤头“咣当”一声落地,齐媛媛忽然抱住常在斌嚎啕大哭 :“我都没办法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害了我爸,常在斌,我爸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什么都依着我,我现在害了他。他那么大的年纪还要接受调查,都是我太贪心了。我爸他说过的,让我别吊死在宋远那儿,我不听,遭报应了,都是我。”
常在斌轻拍着她:“媛媛,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我们总有办法把他救出来的。”
就在齐媛媛逐渐开始平静之后,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忽然被“咣当”推开。大片强烈的阳光直直打进来,林楚不适应地扭头眯了眯眼,隐约看见跑过来一个身材壮硕的人,神色慌张。
他急匆匆地奔向常在斌和齐媛媛,喘着气道:“有人往里硬闯呢,都不是好对付的,怎么办?”
齐媛媛一听也不哭了,抬头看着那人问:“多少人?”
“五十来个,可都是高手,我们兄弟马上就顶不住了。还是赶紧撤吧。”
接着,外边就传来阵阵惨叫声和乒乓摔东西的声音。
常在斌拉住齐媛媛:“肯定是宋远了,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你赶紧拉着她走,有她在你手里,宋远不会轻举妄动。”
林楚迷糊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个“她”就是自己。宋远是来救自己了,天哪,她这时候多想宋远啊,立马忍不住大叫:“宋远!我在这儿,来救我啊!”常在斌和齐媛媛一下慌了,蹲下身子就要捂她的嘴,林楚终于明白人的潜能有多大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双手就那么被绑在身后,硬是撞开了两人,起身边喊边想跑:“宋远,她要拿锤子砸我,你救救我!”哪成想,还没抬腿就被那个壮硕的男子一把摁下,伸手就给她几个嘴巴子,骂骂咧咧着:“妈的,臭biao子,还敢跑?老子抽死你。”林楚一个弱女子哪儿禁得住她这么打呀,没几下脸就肿的跟塞了小笼包子似的。最后一下,男子狠狠一甩手,林楚翻身就撞在铁柱子上,额头也跟着起了包,还隐隐冒着血。
常在斌一看,急急忙忙跑上前拉起林楚仔细看着:“她可是救命稻草,你弄死她,肯定活不了,快走,咱们快走!”
话音刚落,就听着前方不远处响亮的声音:“走?今儿每个交代谁都别想出去。”
除了宋远还能是谁。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斜排扣的羊毛薄衫,里面套着一件白色高领棉质衬衣,远远走来。渐渐靠近才发现,那件白色衬衣上鲜艳的几道血红,十分刺眼。宋远就是带着这样一身的血腥和戾气疾走着逼近几人。
男子不认得宋远,直觉是敌非友,掏出一把军刀就向宋远扑过去。却还没近到宋远的身,就被他抬身一拳一脚扔在了角落,他打架的功夫可是自己老爷子和几个战友贴身指导的,这样一个小喽喽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宋远也没有继续厮打那个男子,直直走向侧趴在地上的林楚。扶起她,晃眼看了看,脸色立马就青了。伸手捡起地上刚才那个小喽喽掉落的刀,割断绑着林楚的绳子,抱她在怀里,轻声问:“林楚,还能听见我说话吗,知道我是谁吗?”
林楚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点点头,说:“宋远,我知道,你来救我了。”
宋远抱紧了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是,我来救你了。林楚,你现在安全了,别怕,乖。”
“我没事儿,这时候能看见你,真好。”她竟然扯着肿肿的脸,微微笑了。
这时,外边的几十个人都冲了进来,各个身上挂着彩。
为首的是程棋,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躺在宋远怀里的林楚,神色有些紧,问着:“还好吧?”
宋远垂着眼对程棋说:“先帮我扶着她。”程棋两三步并跑过来,接住已经浑身瘫软的林楚,继续问宋远:“她还好吧。”
宋远也没回答程棋,起身冷冷看着已经躲在一旁的齐媛媛和常在斌,还有那个坐在地上的男子,指着林楚问:“她的伤谁弄的。”
周围鸦雀无声,任谁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大声出气。
“不说?”宋远冷笑一声,转身抽出程棋腰间的枪,照着那个小喽喽的手 “砰砰砰”三声。顿时男子猪嚎一般的叫声就响彻在整个工厂,汩汩的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流下。
宋远踩着稳定的步子走过去,低头问:“还要跟我打吗?”
男子连哭带喊地磕头:“我错了,大爷,您就是我爷爷,我祖宗,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您饶了我一条贱命。”
宋远长舒一口气,面色平静地踩在了男子的满是血的手指上,然后狠狠碾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男子只是哭着叫着求饶,却不敢动弹。
直到,男子手指血肉模糊着,骨头都要露出来,宋远才缓缓收回了脚。对着身边一个手下说:“打断他的腿,随便扔到什么地方。”
接着低头阴沉着脸对已经哭成一团的男子说:“我就饶一条狗命。”
男子的嚎叫声渐渐远去,宋远这才回头看了眼已经傻了的常在斌和齐媛媛,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把林楚重新从程棋手里拉过来,一把横抱住。
他双手托着林楚,以这样的姿势直面着两人。
沉声道:“你们俩,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是,出了这个门,我宋远就不会再顾忌任何情谊和恩惠。你们,要提告十二分的警惕,不要落在我手里。”说完,头也不回抱着林楚直直向门外走去。
身后,几十个黑衣人神色肃穆,紧紧随着宋远大步出门。
留下常在斌和齐媛媛瞬间瘫软倒地。
林楚睁开眼睛,艰难开口:“宋远,他们俩没有打我。”
宋远摸摸她被头发粘着的额头,柔声道:“我知道,没事了。没人敢欺负你,林楚,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有人再动你一分一毫。乖,先睡会儿,我送你去看医生。”
林楚的头紧紧靠在宋远的胸膛上,觉得好舒服,好温暖。
☆、43
被绑架的事眼看着似乎是过去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着宋远外公出殡的事儿。林楚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参与太多,可是看着忙碌而黯然的宋远,她总是想说,其实,你可以偶尔停止忙碌,停止自责。
宋远的母亲没有再找过林楚,对于她的存在仿佛是默许,可是大家都知道,那是无可奈何。宋母只是那么宠溺着儿子,那么不愿意看到他伤神,可是越是这样,作为母亲,她就更讨厌林楚,那个让他儿子找不到自我的人。
宋远的外公在A市可谓是人尽皆知的成功商人,他曾经叱咤商场的事迹直到现在也是不少人称颂的佳话。人们总是用那么多繁复的词形容一个成功的人,可是到头来再成功,再风光,华丽落幕后不也就是一掊土、几寸之地的事儿吗?
这样的落寞之情,如果不是因着身边的亲人去世,是不会体会到的。
就像宋远,人前仍旧那么自信、那么镇静,办起事来有条不紊。可是那些背后的感伤,林楚感受得到。
那是一天午后,宋远在阳台上的藤椅上睡着了。大把的阳光熨帖着他的脸,金灿灿地发着光一般。
林楚走过去,挡住光的那一刹那,宋远醒了。
他的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抬头看她,意识似乎不大清醒。
林楚问:“这就醒了?”
宋远一把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严严实实搂着说:“嗯,睡得不太踏实。”
“屋子里那么多床,干嘛在这里睡?”
“我外公最后的一段时间,总是在躺椅上,睁着眼也不睡,一躺就是一天。我也躺着试试能看到什么?”
林楚看他问:“那你看到什么了?”
他的声音似是叹息:“就看见不太蓝的天,很深,有点儿像海。看着看着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成语‘驾鹤西去’。林楚,你说我外公最后是不是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不久了。”
林楚静静看着宋远那张平静的脸,她知道他是悲伤的,一时的疏忽,留下了不可挽回的遗憾,宋远是那么敬佩、爱戴着他的外公。
她摸他的脸道:“也许是的,也或许是他想你的外婆了。那个叫‘毓禾’的女子带着笑在那边”林楚指着高高的天说:“在那边招手说,想我了,就过来,我们还做夫妻。他最后也许也不太留恋人世间了。你想,爱的人离开人间那么久,他的心也许早跟着过去了呢。”
宋远的头靠在林楚的怀里,呵呵笑起来:“你当是讲童话故事呢。”
“切,你又不是你外公,怎么知道我说的不对。”
“嗯,我是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最后是不瞑目的,他的儿子最后留给他的是恶毒的眼神,他即使不留恋,也一定遗憾。”
林楚这次真的接不上了,她只是叹息着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希望让他可以放下平日里的戒备和冷静,人,总是需要给自己一些时候软弱的。
林楚清醒地认识到以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出现在当天是不合适的,所以在出殡的前一天,她看着宋远勉强咽下几口饭之后,告诉他自己实在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并且自己也会受不了人们的指指点点。宋远只是垂着眸,顿了顿,最后点点头 ,算是同意了。其实两人心里怎么想彼此都知道。
这样看来,出殡之前所有的事算是解决了,大家应该松一口气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灵堂的肃穆和平静。
陆贞拎着行李,不请自来。
所谓不请自来,首先是没人通知她的。因为,所有的人包括,宋远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外公的过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虽和她无关,可她毕竟是陆淮的亲生女儿。而陆贞也是在国外的报纸上看到了爷爷过世的消息才赶紧回国,至于死因,她也是执意要回来时才被告知的。
大家看着有些突兀地站在那里的陆贞,忽然都不知所措了,傻傻站着,秉着呼吸,似是等着看陆贞要说什么。
陆贞神情严肃,紧紧绷着脸,一声不说,扔下行李,直直奔向爷爷的遗像前,“扑通”跪下,接着磕了三个掷地有声的响头,再次抬起头时,额角高高肿着青紫色的包。
她跪在那里声音沉重:“爷爷,这三个是我作为您的孙女敬您的,您最后的时刻我都没在身边陪伴,我有愧。”接着,不等众人说什么,又是“碰碰碰”三声,这时抬起头额角已经开始往外殷血:“这三个是我爸没尽到儿子的责任,不披麻,不守孝。”刚说完,又窝下身子,这次是“咚咚”把头往地上撞,不想,这一声声竟然不停了。眼看着人地上斑斑血迹,宋母实在看不过气,急忙上前拉起:“贞贞,你干什么?快起来,要磕坏的。”
陆贞不顾头上顺留下来的血滴,不肯起来,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姑姑,我爸做的事,我就算撞死在这儿也应该了。”
宋母一听更心疼了,边吩咐着人拿来绷带和止血药水边用力拉她起来:“你快别这样,你爸他做错的事儿与你何干?你还年轻,别冲动。”
陆贞推着她还是不肯起来:“姑姑,人说父债子还。我爸欠爷爷的,欠你和哥的,我能力劝他还,我自己还!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陆家的,随你们怎么处置,但是可不可以放我爸一条生路,他那么大了,也是一时糊涂。”说着,抱着宋母的胳膊呜呜哭起来。
宋母一下就心软了:“贞贞,怎么乱说话,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有处置不处置一说的。你爸他这次是真做错了,可是我们也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后,又失去另一个亲人。如果他可以改过自新,我们实际可以考虑……”
陆贞急忙抬起头,一脸泪水,边哭边说:“姑姑,我求求您,放过我爸吧。他再怎么错也是爷爷的儿子,只要知道错了,爷爷大人有大量在下面会原谅他的,而且,他那么大年纪了……求求您了,只要你们肯原谅他,我马上带他去荷兰,再也不回来了,求求您了”
她抱着宋母在失声痛哭,看着着实也挺让人心疼,毕竟她没有错,可是他的父亲犯下那么混账的罪,谁人也不敢轻易承诺着什么,大家都直直看着宋远。
宋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哭在一起的两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宋母已是沉不住气了,转头冲着宋远说:“宋远,你倒是说句话,就这么看着贞贞哭死吗?”
☆、44
林楚看着宋远,他仍旧是那样,冷静的要命,看不出一点儿情绪,可是她知道,他肯定是也跟着纠结着,无奈着。
于是,她从背后扯扯他的衣角,与他四目相对,抿嘴浅浅点头。她不知道那知否让他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他应该释然。
宋远最终开口了,他看着哭在一起的陆贞和母亲,开口:“我不知道现在地下有知的外公怎么想,可是你们说的对,我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了,他毕竟是我舅舅。我希望他明白,他是我舅舅,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可是他对着这个家有罪。”
陆贞急忙点头:“会的,会的,他其实很孝顺爷爷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们这么宽容他,他会知道的,他会迷途知返。谢谢哥,谢谢大家,谢谢。”说着,她窝着身子仍旧跪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
第二天,正式出殡。虽然大家没有说,可是林楚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盼着陆淮能够回来。像宋远说的,老人家一定不想受着儿子的怨恨离开,这样隆重的吹吹打打,哪里抵得上陆淮一句我错了,您走好。
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回来。
陆贞站在静默的亲属面前,最后义愤填膺似的说:“我一定把我爸找出来,让他给爷爷磕头谢罪!”
宋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这个人啊,越处得久了,就越明白他对亲人是多包容,林楚想,其实她看得出来,他已经无心追究了。
然而,对待惹了他的外人,绝对是毫不手软。
因为仅仅几天之后,齐媛媛和常在斌被“捉奸在床”的新闻就被搬上了报纸,各种标题不堪入目,什么豪门dang 妇、yin乱奢靡、不伦孽恋劈头盖脸涌向人们的视线。紧接着,又爆出两人在“通奸”的时候被一个认识的服务生认出,常在斌为隐瞒jian情,竟然想要杀人灭口,服务生命大跑得快逃过一劫,向公安机关报了案,这才让两人的“不齿”之事大白于天下。
林楚盯着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正规报刊,有些发蒙,这什么跟什么,根本不可能。就算是常在斌对齐媛媛情有独钟,可是齐媛媛显然只是利用他救老父出来,压根儿就没打算过献身。而且,一对儿发生关系的男女根本不可能是林楚那天所见到的样子。常在斌除了安慰齐媛媛没有任何越距的行为,这也符合常在斌的个性,他绝对是可以心甘情愿只远远看着保护着齐媛媛的人。
再者,让常在斌那样的人“杀人未遂”?下辈子吧,他那么看不了林楚,还一点儿都不肯伤害她,更何况杀一个人。
太明显,这是有人操作。林楚抬头看看对面正在喝咖啡的宋远,他拿着同一份报纸,面色平静,看过那个版面的时候,也只是扫了几眼,而后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气愤?这太不正常了,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早就预知会有这样的消息出来,甚至参与其中。
林楚想到这儿,不由得一哆嗦,手里的报纸缓缓飘落在了地毯上。宋远抬头看她:“怎么了?”
“没有”林楚深吸一口气,弯身捡起报纸放在一边,面前扯出一个微笑:“吃饭吧,吃吧。”
只有她自己知道,看到那张沉静的脸时,觉得有多陌生,多心惊。
☆、45
齐媛媛和常在斌所谓的“jian情”被曝光审查后,紧接着两人协同齐长青收受贿赂,利用公共关系非法私下收买“翱翔”零散股东,引起“翱翔”险些崩盘的行为也被揭露出来。
一时被人们看做高高在上的齐家和常家成了众矢之的,被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其实明白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换血”。
宋远彻底大翻身,也被誉为“最扼腕的钻石男”,英俊潇洒、低调神秘,这时候又成了受害者。因为有个“yin dang ”且贪心的妻子与自己的朋友通 jian ,自己的家底险些套进去,然而,他至今未作回应。全A市的已婚未婚女性都在为他的隐忍和沉稳唏嘘,这么优秀的男人让被白白糟蹋了,真亏的慌。
因此,这个时候离婚,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非议。
宋远不久后就把离婚证拿给林楚看,那时候一直以来阴沉的他露出了孩子般真心的笑容:“宝贝儿,现在可以把我娶回去了吧。”
林楚也跟着笑,回抱着他,却没有给出自己确切的回答。宋远可能光顾着高兴了,竟也没有察觉。
其实,林楚后来偷偷去看了一次常在斌。毕竟,在绑架的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救过自己。
他坐在探视间的另一端,样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只是面色疲惫,说话的时候也很无力,耷拉着脑袋似乎一直出于一种游离的状态。
林楚拿出自己从外面带来的生活用品递给旁边的看管检查,然后对他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需要,在里面可能总是不太方便的吧。”
常在斌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他说:“你自己偷偷来的吧,宋远今晚可能就会知道,会有人告诉他。”
“知道就知道,只是来看看你,又能怎么样。我,还是来谢谢你,你权齐媛媛不要杀我。”
“也没什么,其实你才最无辜,被我们卷进来。你也别想太多,绑架你之前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宋远的性格,没有牵连我家人,只判我个七八年算是客气了。”
林楚低着头嘟囔:“看你说的,好像他跟魔鬼似的。”
“也没”常在斌伸手推了推有些花的眼镜:“他是个最真的人,什么都是凭着感觉。就像他那么多年一直不肯接纳‘翱翔’,纵容他舅舅一样。他凭着感觉,反而能掌控一切。你,可能是他最大的意外。齐媛媛说的没错,他的报应就是你。而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合适,你们俩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土里钻,哪儿哪儿都不可能靠在一起。我说的对吧?”说完,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楚脸色不悦站起身来,淡淡说:“我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看守所。
可是她走着走着,脑子里却还是常在斌似笑非笑的眼神。
合适?合适?他们合不合适,她哪里说了算?
他和她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
现在所有的人似乎都在为他们让道,齐媛媛不用说了,宋母干脆完全不搭理他们,陆贞呢,除了找寻自己失踪的父亲,就是整日陪着宋母。生怕惹着林楚,让宋远改变了主意找他们父女的麻烦,平日里也是能躲就躲。
他们,这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吧。
每天都告诉自己一遍,没错,宋远很爱她,宋远出事她也担心,这就算是爱吧,应该可以这么过一辈子。可是,一想起来嗓子里就像堵了似的,就是憋得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甚至,她庆幸,因为宋远的外公刚去世不久,他们不宜大张旗鼓摆宴,否则,她毫不怀疑宋会远直接拉着她登记结婚。
那种焦虑的感觉一直无处发泄,直到再次看到了顾峰。听柳青芜说,宋远扳倒齐长青,顾峰忙前忙后,也经常跟着整日整夜不停歇,身子都要搞垮了。
是消瘦了不少,面色蜡黄。
林楚是去帮宋远拿伤口的药时遇见他的,脸色虽然不好,可是仍是十分热情地和林楚打招呼。
林楚笑:“你是干了多少体力活儿,把自己累瘦成这副模样,也不怕柳姐甩了你?”
“还说,还不是你们家那个白眼狼宋远,自己的兄弟都坑,我是没法子了。真,说不准哪天就把我给卖了,我跟你说他典型的见色忘友型,真做的出来。”
“你不可能。”林楚认真地说:“他一直都说,你是他的‘真爱’呢。”
“是吧,是吧”顾峰一副困扰的模样:“我说这小子对我总是那么腻腻歪歪,感情对我是觊觎已久。可是林楚你也不要灰心,这也是情理之中,虽说你是女的,可你比比咱俩这模样,这身材,那你可要自愧不如了。”
林楚笑出声来:“是是是,哪天他要是恍然大悟,暮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的人是你,我一定让出,成人之美。”
顾峰挥挥手:“切,那就让他暗恋我吧,我还是喜欢大胸大屁股的,嗯,摸着有感觉。”
林楚看他说得有模有样,只是白她,也懒得回。
拿好了药,顾峰亲自送她出来,林楚知道他忙,急忙推他回去。顾峰开了口:“我也是有事和你说。”
到了门口,指着公园的长凳说:“咱们说说话吧。”然后,点燃一根烟,表情严肃。
林楚坐着,忽然觉得不安,他觉得顾峰的眼神能看透人似的。
果然他问:“你不会又想着推开那傻小子吧?”
林楚心里一紧,接着低头不再说话。她知道骗也是骗不过他,而且,她知道今天的谈话,宋远也不会知道。
“唉”顾峰吸一口烟,咳咳两声,又扔到了身边的垃圾桶里:“抽个烟都卡嗓子。”
“我没想着离开他。”林楚开了口。
顾峰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看了一会儿林楚,道:“啧,林楚,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拿出那股子‘仙女‘劲儿,说实在的有点儿假。”
☆、46
顾峰就着刚才被烟叶卡住的嗓子,又跟着咳嗽两声,有些沙哑地说:“你总顶着这样委曲求全的脸,有劲吗?你不告诉宋远你想什么,就是这么半推半就地接受,宋远他那么精明能看不出来?怕你有压力罢了。”
她自嘲地笑了:“我自己其实都是蒙的。不过,既然答应了就试试,说不准哪天我真的会对他死心塌地呢?总之,我根本不奢求什么真爱了。“
“真爱?”顾峰仰着脖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就是游离了好久,默默蹦出一句:“我他妈的早忘了它长什么样儿了,扁的,圆的,还是方的。”
林楚看着他,心想不知牵动他哪根神经了,他还是念着林乐吗,这些日子会不会又去偷偷看她?
这些她是莫名好奇的,当然不能直接问顾峰,于是到了晚上,她似是不经意地问宋远。
宋远边给她夹着菜,边漫不经心说:“应该是好久没去看她了,不过好像是挺惦念林乐的。”
“这话怎么说。”
宋远吸一口气,停下筷子,似是回忆着说:“顾峰自从被林乐伤了,可能是不想被揭疼处吧,从不提她。我偶尔说起来,他脸色都不大好。不过,最近挺奇怪,他自己就会说,自己以前和林乐去哪儿哪儿玩儿的时候,他怎么安排行程,林乐有一次被蛇咬了,是毒蛇,他真去吸林乐腿上的蛇毒了,结果和电视里不一样,嘴没肿,就是人整个昏过去了。谁知道呢,他可能犯神经呢。”他说完耸耸肩,不甚在意。
林楚眼撇他:“那你都不知道问问他,关心关心。”
“诶”宋远有点儿气不打一处使了:“他整天的美女环绕的,还用我关心,我那不是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吗,你倒是让我放个心,腾出空来关心他呀。”
林楚怕他又引到结婚的话题上,急忙住了嘴。
第二天下午,宋远刚拎着一大袋食物回家,外套都没来得及脱,手机急促的铃声就从他的衣兜里扩散出来。宋远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一直拎到了厨房,林楚那时正在做慕斯蛋糕,满手面粉指着他的口袋说:“你快先接了,听着好烦。”
宋远也跟着有些不悦,把食物往琉璃台子上一扔,漫不经心地接起来了电话:“张嫂,您别叨叨了,我知道,我多回家,我……”
林楚转头对他说:“别那么不耐烦。”就这时,宋远的脸色忽然变了,紧张又严肃,他说:“在哪儿?”
林楚知道一定是出了事儿,立马跟着安静了。她慌忙去洗手台把手上的东西弄干净,就走向宋远。不想,他还一边接着电话,就冲出了厨房,向屋外跑去。
林楚站在原地一愣,没多想跟着宋远就跑了出来,喊着:“怎么了?宋远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宋远也没回头,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快速把车从车库了开出来。林楚心想铁定是有麻烦了,眼疾手快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慌张坐上去,跟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林楚一眼,爽快地答应着:“好咧!”
一路上,宋远的车快得跟飞起来似的,“嗖嗖”超车。那司机当时脸就绿了边开着边说:“我说姑娘,您可得给我加钱,前面那位把自个儿当杨利伟了,开火箭呢是吧。”
林楚一边紧张地看着前面不远宋远的车,一边随口答应着:“是,是,我加,您一定跟紧了。”
司机再次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林楚,换挡超车,不紧不慢地说:“其实,像您这样的我也见了,要我说,姑娘您也别追了。那能开得起那样车的人肯定就是二奶、小三儿,四姑娘全包得起了,您今天逮了这个,就保证时时能跟紧呐。再看看前面这位兄弟开车这架势,彻底地尼玛‘归心似箭”,你去还有什么意思?听我一句劝,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林楚心里着急地厉害,也顾不得他说什么,只是嘴里答应着:“好,好,您再快点儿,别丢了。”在林楚看来,宋远是那种特别冷静的人,即使遇上再大的事儿,他都能处变不惊的相处应对。这次,他居然如此慌乱,肯定是大麻烦了。
宋远的车子开到了一处偏僻的建筑楼上,猛然刹车,司机也是一惊,猛地踩住刹车才没撞上宋远的车尾,嘴里不禁喃喃:“乖乖,这要是蹭个尾,我妈的这个月的活儿就白跑了,我说姑娘……”司机一回头,还要说什么,林楚拿出两张红票票递给他,嘴里匆匆回着:“谢谢师傅。”就转头开门下了车,脸憋得通红。
司机看了一会儿忽然冲着窗口大喊:“姑娘!家和万事兴,男人脱了裤子一个样儿,别犯傻啊!”
林楚这时早跑远了,不快点儿根本追不上宋远,他那两条大长腿撒开了跑,和螳螂似的。
楼体还在施工,电梯也是建筑专用,宋远往电梯口一站,好几个人涌了过来叽叽喳喳在他乱成了一团。
“操!他大爷的,都给我闭嘴!”颇为粗鲁的叫声,瞬间镇住了杂乱的声音,他随后皱眉瞥眼看了看周围的人说:“今天就当你们都蒙着眼,让我知道谁的舌头嫌长了,我明儿就给丫锯一截。”他这么铁青着脸穿的人五人六却跟流氓似的威胁一下子,把周围这些人吓得个个噤若寒蝉。
“李佳。”
“诶,宋总。”李佳从后面挤过来,似是刚才维护秩序费了不少力,头发沾着汗水,湿成一缕缕的。做了这么多年宋远的秘书,此时她当然看得出来大老板是真急了,立马低眉顺眼地:“宋总,您说。”
宋远不耐烦地指着周围僵在原地的人道:“把这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赶紧爱分哪儿分哪儿,五分钟之内,给我清理干净。五分钟之后谁在这儿我拆了谁的骨头,明白?”说完,头也不回得就上电梯。常人可能看来,他只是发怒,可林楚总觉得不一样,似是,还有略略的不安。
宋远这号人物都这么吩咐了,谁还敢多呆一会儿,不等李佳说什么,纷纷就往外走,可嘴里都没停,乱哄哄的,似是讨论什么大新闻一般。
林楚想也不多想就往电梯那儿走,还没上去就被李佳拉住了:“林小姐。”
林楚看她,心里有些着急:“李佳,我就上去看看。”
“我知道,我不拦你。我就是想告诉你上边的情况。”
林楚转身抓住她,有些紧张问:“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被劫持了,又有人要谈判?”
李佳抿着嘴点头,然后有些为难地说:“只是这次要谈判的人,是宋总的舅舅,陆淮。而,被劫持的人质。”
“谁?”
“宋总的母亲。陆淮把刀架在宋总的母亲脖子上,要和宋总谈判。”
☆、47
林楚正往上走着,听闻李佳的一句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回头深吸一口气,觉得不可思议,A市堂堂陆淮现在竟然挟持自己的姐姐和外甥讲条件,任谁听了都直觉狗血。
“那他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年纪大了。又受到惊吓,反正我下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
真是没想到,在林楚看来如此儒雅、宽宏的陆淮竟然狗急了跳墙竟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怪不得宋远刚才跟疯子一样奔到这儿,林楚知道,宋远不管对别人怎样,可是父母那里是真的孝顺,出了这样的事,他可能是真慌了神。
施工的电梯难免简陋,林楚扶着只有几根钢筋架支起的电梯,颤颤巍巍来到了楼顶。风很大,所有的人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高高吹起。
宋远绷着脸,眼睛死死盯着正一手拿刀劫持着自己母亲的舅舅,一言不发。
林楚半眯着眼睛,缓缓靠近。
陆贞、张嫂、还有几个警卫员围着陆淮和宋母,看来已经对峙一会儿了。
陆贞几乎都要跪下了,哭着求父亲:“爸,您别执迷不悟了。放了姑姑吧,她身体不好,您伤了她可怎么办?”
陆淮却跟疯了似的,边挟持着宋母,边胡乱在空着挥舞着刀大叫:“滚!都给我滚!”
一个警卫员试图上前安抚:“陆先生,您伤了夫人没有任何好处,既然您和夫人是亲姐弟一家人,那什么都好商量,您先……”
“报警了吗?”宋远忽然冷冷抛出一句。
几人回头看着仿佛置身事外的宋远,秉着呼吸不说话。
“我问你们报警了没?”宋远的声音里多了一些按捺不住的怒气。
几人想是知道现在回答可能惹怒了他,都只是发怯地低下了头,张嫂实在担心宋母,尽力配合着宋远,心虚地说:“夫人说,不让张扬。”
“那你是老糊涂了,就看着别人拿刀挂我妈脖子上?”宋远毫不客气地冲张嫂吼了一嗓子,张嫂窝着身子,抿着嘴也不敢回话。
宋远没再说话,从兜里拿出手机,随手拨了几个键冲着手机说:“请问是110报警中心吗?”他打电话的时候,始终直直盯着陆淮,冷冽的眼神能把人戳个冰窟窿。
陆淮彻底慌了手脚,拿着手的刀不停地打着颤,双腿也似乎因为发软在不断往下弯,看出来已经失了主心骨。
宋远仍是抬眼看着陆淮,对着电话说:“是,我要报警。”逆向扑来的风一阵阵灌进薄款长外套中,他直直地站在那里,绝决又镇定。
接着,电话里传出工作人员的声音:“在哪里,什么事件?您听见了吗?喂?喂?”
宋远微微扬头,似是挑衅地转过身直面挟持着母亲的陆淮,对着电话嘴里默念着:“我只数10下,1,2,3……”
陆淮满头大汗,意识似乎都有些恍惚,鼻涕眼泪大把大把留下都感觉不到,就是带着抽泣声似的急促的呼吸着,他东张西望着,耳边是宋远如地狱符的阿拉伯数字。
突然,他右手一个转手使力,刀刃浅浅的侵进了宋母的脖子里,血水顺着刀尖,滑向宋母的颈窝,他哆哆嗦嗦地说:“宋,宋远,你你别逼我,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大不了,大不了我拉着你妈一起,不信,你就试试,警察一来,一来我就拉着你妈跳下去。”
宋远绷着嘴,整个脸都是僵硬的。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电话,狠狠扔在一边,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宋母此时半虚着身子,身体微微后倾,背对着陆淮说:“你是我弟弟,是我和去世爸妈的亲人,你犯了什么错我们都会原谅你,别再为自己作孽了。”
“我作孽?我只想给自己一条活路,你儿子不给我活路!”陆淮站在顺风的端口,声音随着急促的风声,尖锐得直刺人耳。
“不是,不是,爸你误会了,哥已经答应我们了。爸,求您了,我们是一家人,我已经失去妈妈和爷爷,我不想再失去你和姑姑了,爸爸。”陆贞双腿跪在地上,完全不顾及形象地双手拍着地面,哭得要喘不过气来。
“我没那么傻!”陆淮大吼:“他宋远,是什么角色我不知道吗?他从来六亲不认,他以前和我说过绝对不染指‘翱翔’,可是竟然和老头子私下就把执行董事位置抢了过去,他暗度陈仓,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会把‘翱翔’还给我,到手的东西他会给我,狗屁!”
宋远试探性地一步步靠近陆淮,声音缓和:“小舅,我没有骗你,要‘翱翔’的执行长只是权宜之计,我从来没有觊觎过。这样,只要你下来放了我妈,我马上签署权位转移书。”
“你少忽悠我!”陆淮的脸狰狞着,控诉道:“我放了你妈,你立刻就会找人抓我。齐媛媛那么死心塌地对你,你不照样把她弄进监狱了,你老丈人都要进安检了,硬是被你检举抓回来,又判多了个潜逃罪。宋远,你丫的那些狠毒手段,我会不知道,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
他边说着话边拉着宋母步步后退,已经退到楼的护围边上。
众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噤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着了这个已经接近疯狂边缘的人。
“爸!”陆贞站起身大叫一声,然后尽力遏制着情绪,紧张地放缓声音说:“怎么说姑姑你待您从来不薄,您要是只为留自己一条命也没必要拉上姑姑是不是?”
陆淮不再后撤,垂着眼似乎在想什么。
陆贞看到她的话起作用了,于是循循善诱地说:“您要是怕哥不放过您,我过去代替姑姑过去,保证让您安全行吗?您看看姑姑,她平日里对您那么好,怎么能这么伤害她呢?”
陆淮紧张地咽着口水,看看陆贞又看看宋远,不安地眨着眼,忖度着,可是很快否定:“不行,你是我女儿,他们知道我不会伤害你,肯定不会任我走了,你不行。”
“我,你抓我,放了夫人。”张嫂赶紧上前,急切地想要换回宋母。
陆淮轻蔑地看了张嫂一眼,憋着嘴咒骂:“不自量力的老东西,你算那根儿葱?”
“还有我。”
众人寻着声音,才看见了后边的林楚,她迎着风,坚定的一步步走到宋远身边,看着陆淮说:“你觉得宋远会不会不顾我的死活?”
陆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林楚,那种神情是在审视一件商品的价值。宋远侧脸看着她,手靠过来捏住她的,眼睛里蔓延着那么多的不安和无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楚回看着他,淡淡地点头,可能是希望他安心。
他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林楚看见了宋远眼底少有的柔软,可是他的力气加大了,死死捏着她的手,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然后,宋远转头,眼底的那抹温柔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淡定,他说:“还是我吧,我才是能主导你是不是能够离开的人,别人插不上手。”
陆淮听着他的话,沉思了一下,忽然眼睛闪出一丝莫名的欣喜的神色,然后他指着林楚说:“就让她过来,必须是她。”
林楚没再看宋远的表情,她只是断然扯下了他的手,大步迈向陆淮。
走到两人面前,林楚不免紧张,双手摊开给陆淮:“我现在真的是手无寸铁,现在请你放开宋远的母亲。”
“那你再靠近点儿。”他盯着林楚小声说。
林楚依着他的话,让三人的间隔不到半臂之远,然后她说:“现在可以了吧。”
陆淮看了看林楚身后神色紧张的宋远,忽然诡异地笑了,他窃声说:“你知道吗,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好好折磨宋远的办法,我要让他痛苦一辈子,生不如死!”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闪烁着星星快感,面部扭曲到一个骇人的弧度。
还没等林楚反应过来,只听着陆淮大叫:“你推我,啊!”声音刚落下,陆淮拉着宋母竟然一个反转,纵身从楼顶翻了下去。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动作,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去抓住坠落的两人,包括林楚。
她瞪大双眼,呆呆站在原地,耳边是陆贞和张嫂撕心裂肺的尖叫。
林楚忽然觉着耳鸣,她的视力也觉得模糊了,慌张地扶着栏杆往下看。
楼下,两个直挺挺的身体横在路面,即使站得很高离得很远,那不断蔓延的血液还是刺进了林楚的眼中。她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想要下去一看究竟,却发现自己的脚根本动不了。转身缓缓蹲了下去,一回头,楼顶只剩下了她自己,还有,呼呼凛冽的风声。
耳边回响着陆淮那句:“你知道吗,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好好折磨宋远的办法,我要让他痛苦一辈子,生不如死!”
☆、48
不似宋远外公葬礼的风光大办,宋母的葬礼显得冷落而凄然,只是几个最亲近的亲戚朋友,人们身着黑衣,表情肃然,低声安慰着所有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宋家人。
这样简单的葬礼,是大家一致同意的结果。一来,对于因此心理深受重创、身体又一直不太好的宋父来说,声势浩大地宣布自己糊里糊涂地失去了相伴几十年的爱人太过残忍。二来,要怎么宣布宋母的死因?而在这个家族葬礼上是不是要加上陆淮的名字,两个人的葬礼一起办?是不是有些讽刺了。
是不是要在宋母的遗像前深鞠一躬?是不是要光明正大站在所有人面前,向他们展示自己问心无愧?林楚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放弃。那次噩梦似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给宋远打了无数电话,可是他一律拒接;她去公司找他,李佳脸色尴尬地每次都只是说,宋总忙,她几乎失去了和他的联络。难道他不相信她了吗?连解释都不愿意听,那么现在整个宋家应该就认定她是杀人凶手了。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如果大家真的这么想,为什么她还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而不是被抓起来审问,凭借宋家的势力,判她个终身监禁甚至死刑绝对是轻而易举的。
林楚满脑子的疑惑和满腹的委屈,可是在这个时候却根本投奔无门,她像是被抛弃在了这个繁华而喧嚣的城市中,被淹没在忙忙碌碌的人海中,而无人问津。这种感觉,被所有人漠视的而孤单感觉,在孤儿院、在远走S市以及现在这个时候都如影随形。
这样折磨人的生活,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她因为失眠,都是凌晨才能入睡一小会儿。这晚也是,林楚流着泪,想起院长、想起潘晓东,只有他们俩是给她真心真意的爱,却永远不会抛弃她的人。
迷迷糊糊地渐渐入睡,林楚的梦里都是无休止的奔跑和争斗,她已经好几次梦回到那个惊心的楼顶,在梦里及时的抓住了宋远的母亲,可是清醒过来却更加伤感,轻叹一口气,翻过身子,豁然发现宽大的阳台窗户下竟然有个人影,不觉惊叫。
那个人影仍是没动弹,就在窗台下她的床边一动不动盯着她看,林楚壮着胆子伸头看了看才发现那人是宋远。
她松了一口气,伸手打开床头灯,嘴里抱怨着:“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怪吓人的。”
宋远模模糊糊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林楚听着他的声音,不看也知道,喝大了。
她坐起身子,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被子上波浪的花纹,低语:“最近都找不到你,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你都不给我机会。”
“是吗?”他的声音冷冷的,晃着身子缓缓坐到床边,笑得挺渗人接着说:“那你说,想说什么。”
林楚听那语气知道他是带着情绪过来的,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解释的机会,她可不想在错过:“就是,宋远,你要相信我。”她目光灼灼盯着他,样子很诚恳:“我真的没有推你舅舅和你母亲,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么掉下去了,我……”
“够了”他伸手打断:“你就想和我说这些?除了这个呢,没有别的。”
林楚,想了想,摇头。
“呵呵”宋远有些自嘲地笑着:“林楚,你这个没良心的。”
林楚当下就愣了,这是个什么意思,相信她还是不相信,是生气吗?于是她接着解释:“我也没有动机啊,你想想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楚,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宋远猛地站起身来,暴怒地冲林楚喊了这么一句,林楚直接被吓傻了。
宋远是真的急了,手指都在发抖:“林楚,我妈就这么突然去世了,她死得冤,而我一个做儿子的没有尽到孝道,我的心情是什么,是什么,你想过吗?”他用食指狠狠戳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因为自责和痛苦,就快没法子呼吸了,你看看你每天在做什么。一遍遍他妈的向我和所有人解释你在这件事上的委屈,我呢,你有没有问过一句,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需要安慰,是不是能撑得下去。林楚,你问过吗?!”
林楚在此之前做过种种猜想,却万万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可是,他说的对啊,他承受痛苦和压力,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竟然真的没有想过去问一句,思及此,不禁愧疚地低下头。
“还有”他的声音稍稍舒缓,接着说:“我妈的葬礼,你为什么不去?”
“我觉得大家不想看到我,毕竟,当天,我没法脱了关系。”她低沉着声音,想解释什么,却表达不出来,只是继续低喃:“其实,我也很难过。”
“所以呢?”宋远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哀伤:“你,林楚,我向所有人声明我要保护的人,在那一天,在我妈出殡的那天竟然没有出现,没有一句安抚,没有一句吊唁,把我自己扔在那里,那样不堪的、充斥着痛苦和悲伤的环境里。”
“我,我,是怕……”
“怕人们怀疑的目光,怕被人指责?林楚,我可以为你不顾一切,什么都不要,你能做到的只是这些吗?仅仅因为那些你想象的责难就可以把我的尴尬和痛苦放在一边,是不是?林楚,你怎么,怎么可以,我从来不奢求你能做什么,可是,仅仅是一个关心我都求不到。”他的声音渐渐沙哑和哽咽,慢慢说不下去。
林楚羞愧地哭了出来:“对不起,是我懦弱,不够勇敢。”
“不,是我异想天开了。”他端正脸看着她道:“你可以为潘晓东一次次不计后果的忤逆我,甚至命都不要就为去见他最后一面,你不是不够勇敢,是不肯为我勇敢。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我的包容、我的耐心可以感动你,让你爱上我,所以我一次次忽视你的推脱和心不在焉,可是结果呢?你的心里根本完全没有我,所以怎么能奢求你为我考虑什么呢?”
林楚哑口无言,她自己也说不好是不是如宋远所说心里没他,只是,这些天,她确实没怎么想过宋远在失去母亲后承受怎样痛楚,也没有说过一句你不要难过之类安慰的话,这次,是她大大的错了。
而后,她听见宋远几乎叹息的声音:“恭喜你,真正磨光了我的爱情和耐性。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林楚,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我们分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大力的甩们生让还坐在床上的林楚浑身一震,接着从头到脚的麻痹,她愣愣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49
宋远说得决绝,做得也彻底。自从那晚他把她丢在那个黑暗的孤单的夜里,就再也没出现过。林楚一开始只是被动着等待,直到惴惴不安再也坐不住,开始不停地发短信、打电话,可是结果呢?短信一律不回,电话永远都是忙音,她这才意识到宋远把她拉进黑名单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厚着脸皮来找李佳。她进去的时候,李佳正埋在文件堆里,手里拿着一只金色的钢笔急促地写着东西,左手还握着座机电话,不停地道歉:“是,由于宋总刚接手‘翱翔’所以无法□□乏术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个公司上……不,目前不打算合并,嗯,是的,您放心,我”这时,她余光扫到林楚,抬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顿了顿继续对着电话说:“我一定替您转达,嗯,好的,再见。”
她挂了电话,放下手中的钢笔,站起身来向林楚点头致意:“林小姐。”
林楚回笑:“没事没事,你先忙”
李佳赶紧低头简单合上文件,归置了一下接着道:“不好意思,最近公司事务比较多。”
“那,是因为公司要合并到‘翱翔’吗?所以你还有宋远都这么忙”林楚试探问。
“当然不是,您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捕风捉影,这个公司是按着宋总自己规划的模式运转的,‘翱翔’机制太复杂不适合。”
“那,为什么最近很忙。”
“因为”李佳观察着林楚道:“宋总,一直在国外,只下达指示,具体的一些事主要由我和几个主管负责,所以,比较忙。”
“他去国外?干什么?”
“说是休假,毕竟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李佳的声音有些低沉,没再往下说。
“哦”林楚缓缓转开眼,心里也跟着有些沉重,随后摆出一个有些牵强的微笑:“那他回来了,请你告诉我一声,我的号码你有吧,或者,你记一下……”
“林小姐”李佳有些为难地打断:“宋总说,不要再和他提起关于您的任何事情。还有”她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钥匙打开左手边的柜子,里面有个金光闪闪的卡递给林楚:“宋总说,如果您过来让把这个给您,说再加上那所房子是您的补偿。”
林楚秉着呼吸,她觉得自己脸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个大耳刮子。
李佳看着面色难堪,也不接卡,沉默了一阵说:“林小姐,您还是接着吧,虽然宋总没多说什么,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也很难过,这么做也绝不是什么羞辱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够过得富足一些。”
林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头也没敢抬,她觉得屈辱极了,见也不见她还吩咐秘书用钱打发她,这和处理一夜情的情人有什么分别。
“林小姐,您拿着吧,我……”
“知道了”林楚忽然抬起了头,接过卡,面色平静说:“替我谢谢他。”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办公室,迈着步子急促地走着,她甚至能听见耳边穿过的风声。走到一处石凳上,也没注意,狠狠地磕到了腿,这才疼得坐了下来。她捏着卡,死死捏着,她这几年的痛苦、泪水和磨难就换回了这样一张卡,里面一定不是个小数字,宋远出手一向大方,她是不是可以不再为钱发愁了。不少女人陪了那么多男人睡,才换回生活小小的改善,而她才陪了一个就生计无忧了,是不是该庆幸呢?她咬着牙想着一定要撑到没人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屈辱和软弱再哭的可是,最后竟然还是没忍住,泪水不肯乖乖压在眼眶里,即使不断擦拭着,还是阻挡不住。
她哭着,嘴里骂着:“死混蛋宋远,这就是你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就只能做到这里,为什么让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找到依靠了,都是混话,都是骗人的。”说着,说着,趴到石凳上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彼端,李佳犹豫之后敲了敲宋远办公室的门,没有反应,她抿抿嘴,似是鼓了勇气,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进来。”声音淡薄
李佳谨慎地拧开把手,办公室内拉着遮光窗帘,阳光通过窗帘间一道浅浅的缝隙射过来,昏暗的灯光,压抑的空气,李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宋远背对着她,站在窗帘的缝隙之间,通过玻璃往下看,问道:“她收下了?”
“是的,宋总。可是,林小姐看起来很难过。”
宋远用手把最后的缝隙遮上,静静站了一会儿,说:“会很快过去,我们之间如果不是我坚持,根本就没有可能。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李佳缓缓点点头,叹息着说:“那我出去了。”
宋远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挥挥手,重重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林楚,你只知道我这就样放开了你的手,你可知道我用尽了所有的了力气和勇气才说出“分手”两个字,你又是否知道我多怕自己见到你的委屈和泪水会失去理智再次抓住你的手不放。
李佳轻手轻脚退出了办公室,然后禁不住深深叹息一声。随后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她跑过去接通:“顾先生,是,宋总现在不肯出去。嗯,我劝了,不过没有效果。您先别发火,宋总也是太难过了,啊?您上来了”
几分钟之后,顶层总经理办公室就只剩下李佳的劝架声、咒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宋远,你丫个绿毛龟,真他妈没出息!”
“品哩乓啷。”
“诶,顾先生您冷静点儿,宋总他……”
“大爷的,我今天不揍醒你我横着出去!”
“哐当!”
“顾先生,有话好好说,别打啦,您听我说……”
“妈的,宋远你还手?!还敢还手?好啊,看今天谁趴着出去,他妈今天谁留情谁他妈乌龟王八蛋!“
“麒麟乓啷屁啦噼里啪啦”
“□□的,#@¥¥¥¥@@%”
“您两位都冷静,我要叫保安了,宋总,这是您的公司!“
十分钟后,顾峰和宋远平躺在满是玻璃渣和文件夹纸张的地上,大声喘着粗气。五分钟前,忍无可忍的李佳就已经逃到楼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联系好财政部和行政部,明天要重新装修总经理办公室。
顾峰用手背轻轻蹭着淤青的嘴角,发出“嘶”的喘气声“你爷爷的,宋远,你够狠。”
宋远用手无意识地划拉着周遭的碎渣呵呵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顾峰艰难地想要起身,却在刚撑起半个身子后又重重倒在地上:“哎呦,真他娘的疼。”然后反而不动了,盯着天花板半天吐出一句:“真是要老了。”
“鬼扯个屁,你才多大?”宋远这才开了口。
顾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声音弥漫着浓重的落寞:“真的老了,我现在总是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事儿,宋远我老了”他侧头看着宋远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这儿,很早之前就老了,现在都腐烂发臭了。”
宋远挥掉他的手,不以为意地说:“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没错”顾峰再次扭过头,眼睛盯着天花板,似是在想什么,然后说:“我活该,所以不想你也落得这么个下场。”
宋远双手狠狠捏着自己的额头,似是要把自它捏碎,他的痛苦、他的思念、他的无能为力似乎已经把自己逼到了尽头:“你说她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我的脑子里怎么都是她,笑着、哭着,做什么都是她,想得都要爆炸了。你说我是不是只有把脑子摘了才会不想她,明知道不可以,必须结束,可是我放不下,连呼吸都疼了,真是要疯了,疯了。”
☆、50
林楚自认为是坚强的人,如果受到了伤害,就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因为这么多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了委屈、觉得难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没有最亲的家人呵护,不自强又如何存活。
所以在宋远的事情上,她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他的决绝而让自己痛不欲生。于是她拼命把他从自己的脑子里挖除,白天教画画,晚上就去咖啡厅打工,累到躺下就会睡着。只是,偶尔从梦中醒来,枕头上有片片阴湿,她会吸吸鼻子说,坏蛋,坏蛋。她报复似的也把宋远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里,却又忍不住一次次翻开被拦截短信,一次次查陌生号码的归属地。
爱情,是最矛盾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渐渐的,她也终于明白了只是失去了一个人却如同失去整个世界的感觉。
这要怪宋远,林楚觉得,往常的宋远总是希望自己成为她的全部,占有了她所有的视线和时间,因此,在林楚看来现在整个世界的运转都停滞了。
因此,当柳青芜打电话约她喝酒的时候,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答应了。
不似林楚以为的夜店或是酒吧,是一家安静别致的酒馆。
按说是晚上,可是空荡荡的,只有柳青芜自己坐在酒馆中央,单手拿着玻璃酒杯,一口口抿着里面的红酒。
林楚走到了柳青芜桌子面前,坐下:“青姐。”
柳青芜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莞尔一笑,倾国倾城。林楚都忍不住歆羡,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心动呢?
柳青芜转身招呼服务生拿来一个杯子和几个小吃,笑得开怀:“今天好好陪我喝酒。”
林楚不觉微微皱眉:“青姐,这下酒菜貌似是就着啤酒喝才好的。”
“是吗?”柳青芜很认真地看了看一碟碟小吃:“怪不得我点的时候,酒保直看我呢,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呵呵。”
她今天确实有点奇怪,林楚想,气氛也有点不对,她抬头看看周围问道:“这家生意好差,这个时候都没人。”
柳青芜回头对着服务生大叫:“通通换成啤酒!”和她平时高贵优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十几个易拉罐啤酒很快上来,柳青芜摆弄着罐子不甚在意地说:“我包场了,想痛痛快快喝一场,又烦吵。”
林楚此时正吞下一口啤酒,差点吐出来,做有钱人还真是爽。
柳青芜盯着她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青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青芜放下手里的易拉罐,很郑重地看着林楚说:“今天咱们抛开臭男人,好好聊聊,嗯,有问必答,你看怎么样?”
林楚笑了:“那我可够本儿,你想你们这种人身上值钱的秘密肯定比我多。”
“那我问,你真的是不爱宋远,还是有点儿欲擒故纵?”
“我看起来是有点儿欲擒故纵吗?”
“也不算吧,嗯”柳青芜微微蹙眉,想了想说:“就是有时候会让女同胞们不满,宋远要什么有什么,对你还一往情深,不知道你在折腾什么。”
“哦”林楚到不曾想柳青芜也这么想她,也因为她这时的坦白觉得亲近了不少,于是答得也不含糊:“一开始真的不爱,你想啊,他是怎么逼着我离婚的,我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喜欢他。现在,现在”林楚说着说着有点伤感:“不提也罢,反正他现在是不搭理我了。”
柳青芜撇撇嘴,点头随后抬眼笑对她说:“你问我吧。”
林楚犹豫了一下,道:“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林楚正襟危坐,紧紧盯着柳青芜,说:“其实第一次见你我都想问你了,你是不是带着美瞳呢?”
柳青芜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这么一笑两人的距离顿时又拉进不少。她最后捂着笑痛的肚子,擦擦眼角因为笑溢出来的泪道:“林楚你太狡猾了。”
林楚微笑:“那你还没回答我呢。”
柳青芜坐正,往前凑身子靠近林楚,掰开自己的眼皮同样很严肃地说:“如假包换的葡萄大眼。”
林楚看了一阵,道:“真是让人嫉妒呢。”
“我终于知道宋远喜欢你的一个重要原因了。”
“嗯?”冷不丁提到宋远,林楚有些尴尬。
“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像我们这种身不由己的人,最渴望的通常是能够和舒心的人在一起,说说一些可有可无的真心话,千金难买。”
“那又如何,我们还是分开了,他留下我自己了。”
“那好啊,我们是同盟了,顾峰今天跟我说离婚了。”
林楚不禁一震,顾峰提离婚,怎么可能他那么理智的人怎么做出这么头脑发热的事?
柳青芜狠狠灌了一口,说:“惊讶吧,我也是,我以为我和他能‘相敬如宾’的共度一生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我也在想”柳青芜盯着手中的罐子道:“虽然我们的婚姻一直是自欺欺人,可是就这样也可以过下去,为什么忽然要离婚。”
林楚心中隐隐闪出一个名字——林乐。没错,肯定是因为林乐,顾峰前一段时间还和她说爱情什么的,这根本不是他顾峰的作风。难道他豁然开朗要去找林乐了?
当然,林楚不会这时候提林乐倒胃口,于是说:“可能只是说说,你先别在意。”
柳青芜摇头:“他从没说过离婚,因为他知道他自己的原则是什么,我的底线在哪里。既然提了,就没想过回头,他是这样的人。”
林楚忽然觉得有些压抑,说不上来的感觉,柳青芜不像是难过,更像是在送别。
“其实也好,这样承载着他人希望的名存实亡的婚姻早该结束了,我该感谢他,因为我没有勇气结束,但是他做到了。”
林楚久久地沉默着,她不知说什么能劝慰柳青芜,或者说都不知道是不是用劝慰她她,因为她现在的模样似乎是如释重负。
柳青芜仰头咕咚咕咚忽然一口气喝下一整罐,黄橙橙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下,隐隐透出一种愤懑和自嘲。
“呼”柳青芜长长舒一口气:“真是爽,以前看电视上人们这么喝酒觉得夸张,咯”她打了一个酒嗝,接着说:“其实很爽呢。”
“你还是少喝吧,毕竟对身体不好”林楚夺下她又准备拿下的酒罐。
柳青芜也没再抢,她只是垂着眼皮,安静都坐在那里。
林楚忽然觉得难过,这样让人觉得惊艳美丽的女子,竟然把青春葬送在了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里,何其可悲。
“我在想”柳青芜叹着气说:“什么样的感情是长久的。”
“什么?”无端冒出的一句话让林楚摸不到头脑。
“你看,你和宋远一个躲一个追,他倾其所有的爱你,你们却无法在一起。而我呢,和顾峰两个人生活环境一样,又对彼此无所求,可是还是不能长久。”而后,她有些微醺的用双手支着头问:“那什么能长久呢?爱情,真的可以吗?”
爱情,爱情,唉,情……
她接着说:“林楚,你爱你的前夫对吗?”
林楚也不回避,点头。
“嗯,爱情,林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告诉你”她的眼神狡黠,声音压低。
林楚配合地上前凑过耳朵听她小声说:“我也遭遇过爱情,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忘记那个时候自己什么模样了。虽然他从未回应过我,我最终也没得到他,可是我真的是爱过的。”
柳青芜满意地看着林楚惊异地表情,食指身在嘴前道:“嘘,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柳青芜这样的人,也会单恋?这确实让她震惊不小,那么那个人是谁,连她都瞧不上?
林楚看看一脸真诚的柳青芜,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吞了下去。
“看看吓了一跳”她笑了,然后毫无逻辑地竟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你知道为什么你始终瞧不上宋远吗?”
“啊?”林楚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你总是拿着你前夫的好去比宋远的短处,自然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林楚,你错过了一个世上最爱你的人却不自知,真傻。”
“是他不要我的。”
“他怎么会不要你,是你不肯从上一段感情中出来,这才是关键。”
林楚因为这句话陷入了回忆之中,没错,她确实没有从上一段感情中,每当和宋远矛盾的时候,她总是想着如果潘晓东在,她就不会受到冷落和委屈。可是,她从没思量过,宋远为她那些惊天动地的举动,却不会再有其他人肯为她做。
“你知道宋远这次为什么肯狠心放手吗?”
林楚盯着柳青芜,她也是疑惑的。
“他的母亲被送往医院之后还没有马上失去意识,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咬紧牙关说了一句话,才咽气的。她说,宋远,离开那个女人吧,她是你的劫,你命里的劫,很久之前就注定了。那个女人让咱们家破人亡,还不够吗?让我死得瞑目吧。”
林楚不知怎么了,听到眼泪跟着流下来,不是他主动放弃了,而是被逼无奈了。
“我和顾峰听宋远的姑姑说,在几年前宋远的母亲曾经对她说,有个赖头和尚说,宋远其实没命活过周岁是上天垂怜宋父宋母,才勉强给他续命,但是他命里有一个大劫,注定逃不过。宋远的姑姑说,现在想来,可能这个劫可能就是林楚了。宋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看着濒临死亡的母亲和老泪纵横的父亲只能答应了,他是被迫的。”
“我懂,我懂。”眼泪刷刷流下,林楚哭着说:“我明白的。”
柳青芜长长一声叹息:“你懂,真好。最怕的是只有一个人懂,另一个人却不懂。”说完,趴在桌子上醉了过去。
林楚坐在那里好久好久,她回想着两人的过去,忽然也有些认命了。
认命,有时候是最好的解脱方式,如果痛苦太大太快,那么认命会让你觉得生活不那么沉重了。
想着和顾峰正在说离婚的事,林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安置到酒店,等到为她擦洗、盖被离开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她静静走在夜里,回想着今天繁杂的信息,觉得有些头疼,怎么柳青芜说着她的婚姻她的爱情就说到了宋远头上。
忽然,脑子灵光一闪,难道柳青芜心里那个很久之前遭遇的爱情就是宋远?!
☆、51
他们院里的人都是自产自销吗?怎么恋爱结婚就那么两个人。不过,最让林楚不可思议的是柳青芜心里藏的人是宋远,他们在一起那么久竟然都没看出来,不会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隐瞒得住?又或者,她有个更大胆的猜测,其实宋远、甚至是顾峰都明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和平相处。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她的思维忽然大开,也许,顾峰是忽然念起林乐了,又看到宋远和她没戏了,所以提出离婚,想要成全柳青芜和宋远,同时自己也挽回真爱。天哪,真是太吓人了,林楚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她裹了裹薄棉披衫,怨不得她胡思乱想,只是跟着宋远这两年遇到的狗血事件太多了,她觉得其实现实生活比更让人意外。
忽然,她停下脚步,因为意识到后面有一辆车紧紧追随着自己。与此同时车子也停下,静静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定了定心,再快步往前走几步,车子再次缓缓移动。她紧张极了,被绑架过一次的经历,让她现在格外警惕。
于是,猛不丁她回头,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
寂寥的街口,一人一车就这么互相对峙着。
半响,林楚转头,闭上眼睛微微叹息,继续往前走,车子仍是不紧不慢地追随着,直到林楚到了家门口。
定定站在门口,她咬着唇,想移动,可是脚步沉重地她法动弹,走的路上已经是泪水连连。刚才回头的那一眼,她只看见车里一个模糊的剪影,可是她那么熟悉他,怎么会认不出。
车子就在她不远的身后,林楚鼓起勇气擦干净泪水,大声喊:“你出来吧,我不看你,就这么说说话。”
她听见身后车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然后透过路灯,一个高大的影子缓缓靠近,悄然无语。
这样的夜,缠绕着许许相思情,却被世俗繁杂牵绊着、纷扰着,相遇却不相见。
她低头看着他的身影,一如印象中挺拔,只是发梢稍显凌乱。
“你过得好吗?”
地上的身影,迟疑了一下,摇头又缓缓点头。
林楚看着地上,接着问:“还怨我吗?”
摇头
“你知道的,是你舅舅陷害我的对不对?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点头
林楚小声啜泣着,哽咽着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没有动静。
“就这样吧宋远。”
摇头
林楚自嘲地笑笑:“那又能如何,像现在这样死不死活不活吗?”
沉默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我的父母抛弃我,孤儿院的小朋友因为我生病都不理我,潘晓东离开我,院长又离开我。宋远”她的声音在颤抖:“如果不能给我全部的光亮和依靠,那么请不要把你的爱偶尔施舍给我,因为我不想再被抛弃了。这一次,我要主动离开,不再看任何人给我留下的背影。对不起,不要再来找我了。”说完,她利落地抬腿就走,不要留恋,不要被牵绊,她跑到自己的房前,匆匆掏钥匙,却怎么也掏不出来。好酸,鼻子好酸,心也好酸,她蹲在地上忍不住哭起来。
爱情,真是太累人了。
那晚,她把窗帘拉地严严实实,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也严严实实的,生怕看见楼下会出现那个人落寞的身影。
宋远没有再找过她,林楚过着自己平淡的日子,偶尔柳青芜会找她去那个小酒馆喝酒。可是她们不会谈男人或者爱情,只是闲适地聊天,林楚告诉她自己当导游的趣事,柳青芜则半是讽刺半是嘲笑地讲着她那个圈子里各色虚伪可笑的行为。
她依旧面容精致,依旧自信满满,依旧把这个世界踩在脚底下般高昂着下巴。
即使,她是个失婚的女子。
是的,她离婚了。她这样告诉林楚,我和顾峰是太默契的伙伴,他很照顾我。我也能给的就给,包括,他要自由,我给他。
她笑着说出这些话,眼角叠起微微的褶子。
美人迟暮,真实而残酷。
林楚想,其实柳青芜有一点和她很像,那就是她们清楚地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对于她们来说,骄傲地活下去比那些海市蜃楼般天长地久的诺言更加吸引人。
林楚告诉柳青芜她要离开A市了,因为这里对她来说承载了太多的泪水和伤痛,她会去一个可以和往事告别的地方,把过去大把地抛在脑后。
柳青芜沉思了一阵,拍手叫好,她说,嗯,好主意,离开这里,把往事抛在脑后!
然后,她们大口喝酒,大声拍桌子,像青春期的叛逆少女一般。
直接结果,就是第二天,林楚脑袋疼得起不来床。她迷迷糊糊看看手机,决定再睡一觉会儿。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大作。
“喂?程棋。”
程棋的声音有些急:“林楚,你有没有见到宋远?”
林楚一下就清醒了:“没有,他的事以后不要来找我。”
“林楚,宋远不见了,你要是有什么知道的一定告诉我,大局为重,今天是……”
“好了”林楚不耐烦:“他不是小孩子,要去哪儿是他的事,以后有关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和我提起,再见!”说完,重重挂了手机。
她当然知道,如果再有一点和宋远沾上边,她可能还要掉进这个漩涡。想了想,又关了机。
睡是睡不着了,她起身,却觉得心神不宁。打扫屋子,可是一会儿撞到桌子,一会儿用干拖布擦地。她叹气,还是由不得想,他不见了,为什么会不见,又能去哪儿,那么爱喝酒,如果酒后驾驶,出了意外又没人帮忙怎么办?
正是心烦离乱的时候,却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林楚一路小跑过去,丝毫不怀疑再晚些过去,门会被撞破。
刚打开个缝隙,门外的人就迫不及待冲了进来,林楚吓得撤身退了退才看清来人是顾峰。
顾峰开起来非常疲惫,整个人骨瘦嶙峋,神色也凝重得吓人。
不等林楚开口,他倒是粗声粗气地问:“宋远,你知道在哪儿吗?”
林楚知道顾峰又奔宋远的事情来,极为不悦,伸手就要推他:“出去,出去,我不知道。”
顾峰卡在门口,不肯出去,怒气冲冲道:“林楚,今天是宋远父亲出殡的日子,宋远的父亲去世了!”
林楚愣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儿,呆呆望着顾峰。
顾峰站稳了身子道:“宋远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就跟失了主心骨似的,一直有病,前几天,病情恶化,撒手人寰。”
撒手人寰。
林楚泪珠子跟着就掉下来了,又一个亲人离开他了。那个人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他一定是很痛苦很痛苦,才会躲起来。
“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晚,突然不见了。今天一大早宋家已经来了一大帮子人还要宋远招呼,她小姑都快急疯了。”
“可是,他真的没来找我。打电话了吗?”林楚边说边找手机。
顾峰在后面跟着她,回答:“当然,我敲你门之前还在给他打,现在都轮番打电话,打听消息,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
林楚才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拨了宋远的电话,才两声竟然通了。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林楚赶紧对着电话说:“宋远,是你吗?”
“是”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带着疲惫和沙哑。
“宋远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可是大家都在等着你,你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你在哪儿?”
“不能,不能,为什么大家都告诉我,我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我只是很伤心,太伤心了,清静一下为什么不能?”
林楚看看顾峰,他一脸焦急,想接过电话,却犹豫了一下,和林楚小声说:“问他在哪儿直接过去。”
“你在哪儿?”
“在我家啊?”
“你在家里?”
“是啊,家里,也可以从家里随时爬出去。”然后电话断了。
林楚盯着顾峰:“挂了,什么叫家里随时可以爬出去,他会不会想不开啊?”
顾峰紧锁眉头,嘴里念叨着从家里爬出去?而后一拍脑门:“我知道了! ”说着拉着林楚就往外奔。
林楚迷迷糊糊坐上了车,问顾峰:“哪儿啊?”
“坐好了!”说完,一个油门,林楚就开始随着车身晃。
顾峰边飙着车边说:“小时候,宋远家有一个破旧的小库房,宋远因为闯祸经常被关禁闭,他就敲碎窗户玻璃爬到屋顶再逃出来,我想应该就是那里。我们找不到宋远都只当他有多远躲多远,没想到就在家里。”
车子一路左右超车,很快到了宋远家。
房前已是人头攒动,也是,以宋远父亲生前的人脉和声望,这次的丧事规模肯定小不了,儿子如果不出现肯定是不行。
顾峰看了看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拉着林楚就往后院走。左拐右拐,来到一个破旧的小房子前。
顾峰悄悄从窗户探头瞧了瞧,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声对林楚说:“你一会儿好生和他说话,他好歹爱了你一场,死心塌地的。”
林楚问:“你不进去?”
“他只接你的电话,现在就肯定只想见你。我在外面等着,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叫我。别和他硬来知道吗?他现在挺脆弱的。”
林楚狠狠点头,沉了口气,往里走,走到门前回头:“我真的很庆幸,宋远在这个时候有你这么一个哥们儿。”
顾峰微笑着挥挥手,示意她快进去。
林楚缓缓打开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宋远坐在里面的木床板上双手捂着脸,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林楚,又把头埋进了手里。
林楚看见他铺满红血丝的眼睛和肆意冒出的胡渣,一阵心疼。缓缓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说:“宋远。”
宋远没有抬头,也不说话。
林楚站起身来,俯视着他的头顶说:“宋远,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勇敢的人,什么都不怕,也不会认输。”
宋远放下了手,却是垂着头,看着林楚的鞋子发呆。
“你父亲,对他来说,也许没有你母亲太过痛苦了,离开去找她,也许是种解脱。”
半天,他闷声一句:“林楚,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林楚长叹一声,柔声说:“宋远,我真的好累,我们有太多太多的不合适,太多太多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你忘了你母亲的遗言了吗?”
“可是,林楚,爱你。”
林楚的心像被戳了个窟窿一般,她明白宋远这个人爱得傻,爱得痴缠,却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会离开这里,以后你会找到更合适你的人,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我们都不会了。
“爱你。“
“宋远!清醒吧,忘记只是时间问题。”
“爱你。”
“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你失去的还少吗?怎么还能够要呢?”
“爱你。”
“宋远……”
“很爱,很爱你”
林楚闭上双眼,两滴泪水,从脸颊滑过。
“爱你”
“爱你”
“爱你,林楚“
“爱你”
林楚睁开眼睛,再次蹲下,双手抚摸着宋远的脸:“我投降了,我们一起出去面对。”
宋远像个孩子似的笑着,一把把林楚拥在怀里,下巴紧紧贴着她的肩膀,嘴里喃喃道:“爱你,林楚。”
你知道成疯成魔吗,就是把一个人的影子刻在心里,然后心无旁骛。
☆、52
宋远安静了许多,这是林楚重新和他在一起之后发现的,他的意气风发不再满满得写在脸上,内敛和谦和逐渐让他看起来不复往日的攻击性,可以说是更成熟了,但是林楚知道,每一种突如其来的成熟都必定包含着不为人知的痛。
林楚相信她可以凭借自己的抚慰和支持让他这种痛逐渐平复,她开始心疼他发自内心的。
宋远现在更加喜欢林楚做的饭菜和甜品,林楚也乐意做,她会花大半个下午用整只鸡熬成一小碗汤,会不厌其烦的做繁琐的水果羹点心。李姐在旁边打着下手,直说:“林小姐做的东西可真好吃,可以做厨师了。”
两人说笑着,也不知宋远何时就站在了她们身后。
李姐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芒果碎,拍着胸口说:“宋先生回来也不说一声。”
宋远眼神有些呆滞,看了看李姐淡淡回了声:“嗯。”随后,转身去了客厅。他诡异的神色让正在做甜品的林楚和李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林楚想了想还是觉得宋远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的伤痛,他的亲人一个个离去,虽然舅舅是丧心病狂罪有应得,可是他的父母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同时离开,再加上陆贞不告而别远走他乡,对他来说确实太过残忍了。
林楚走到水龙头边,洗着手对李姐说:“李姐你先回去吧,咱们今天就不做了”
李姐看着气氛不对,也没多问,匆匆换了衣服就离开了。
林楚摘下围裙,走到客厅,担忧地看着出神的宋远。她已经开始学习着理解、走近他,理解他的困扰和痛苦,走近他不为人知孤独,这时候她就会觉得想要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怎么了?”现在要管理一大一小两个公司,这个时间段正是忙的时候,这样游神地坐在客厅着实让人怀疑。
宋远轻轻抚着额头:“头疼。”
“头疼?”林楚急忙摸他的额头:“不热啊,疼得厉害吗?咱们去医院。”
“医院?”宋远喃喃道:“我刚从医院回来,顾峰在那里。”
“你去了顾峰的医院?是不是检查出……”林楚攥着他的手,他这样的神色林楚怎么能不怀疑。
“不是我,是顾峰,骨癌。”他淡淡吐出一声。
林楚感觉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头皮,她拉着宋远的手问:“你说什么呢,顾峰啊,你说顾峰得了骨癌?”
“你不相信是不是?”宋远的眼神中又露出了那种难以名状的脆弱:“我也不信,前几天和他妈威武雄壮地和柳青芜闹离婚呢,现在怎么就他妈要进棺材了?”
林楚觉得胸口有什么要被堵了似的,她紧紧把宋远搂在怀里,眼前却闪现着顾峰近段日渐消瘦的身体,和那一次次反常的举动,怎么他做这么多,怎么他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活着,却没人注意到正在走向衰亡的他呢?这么想着,林楚再也忍不住靠在宋远的身上嘤嘤起来。
没有多做耽搁,林楚起身,开始走进厨房边留着眼泪便为他煲汤。顾峰从前对她说过,自己很希望能够回到家里就喝到美味的汤,他总是赞美着邀请林楚去他家里熬汤,可是林楚一次也没有专门为他熬过汤。她想,应该是没有人为他熬过吧。爱人背叛,接受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自暴自弃,他何曾用一种平和的心情喝一碗温暖的汤。
顾峰住的是自己的医院,宋远带着他进去的时候,顾峰正玩着手机,看起来乐呵呵的样子。
林楚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顾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那么小,那么小。
顾峰抬头冲林楚笑了笑,放下了手机,和她打招呼:“呦嘿,仙女儿来了。”
一声叫得林楚泪珠子就掉了下来,连连点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远颤抖着手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着,低着头道:“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聊。”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顾峰扯着脖子大喊:“你丫的医院不许抽烟,这是我的医院你烧坏了东西老子跟你拼命。”
林楚抹抹眼泪,扯出一个微笑,走到病床前的沙发椅上拎着保温壶说:“我给你熬了汤,小排还有党参、枸杞很补的,味道也不错。”
“呦,是吗?”顾峰跃跃欲试:“快给我盛一碗,你不知道柳青芜在外面给我买的味精水有多难喝,丫的我没病死要先饿死了。”
林楚急忙起身打开保温壶,用准备的陶瓷勺子舀汤,边舀边流泪,她来之前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可是事实是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顾峰接过碗大口大口喝起来,边喝边嚷嚷着好喝好喝。
林楚在一旁看着他,又瘦了,比前一段时间更瘦,脸色也更憔悴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气势剪了一大半。
一碗汤很快喝完,顾峰抹着嘴:“这才叫吃的。”
林楚接过碗,看着他的笑脸,说“顾峰不用这样,在我和宋远面前真的不用这样。”
顾峰神色闪了闪,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那怎样?大哭大叫?寻死觅活?”
“现在医学发达,可以治,慢慢治,我们和你一起,一定,一定能治好。”林楚哽咽着。
“治?”顾峰长长舒了一口气:“你忘了我就是医生?我的情况我很清楚。”
“你算什么狗屁医生,每天不务正业,我们找称职的医生总可以治好的。”林楚一听他是要放弃的意思,急得直拍他。
顾峰无奈笑笑,然后面色也变得很沉重起来,他看着窗外新长出来的枝桠,轻声说:“是啊,我这些年不务正业,花天酒地,其实,我也过烦了,恶心死自己了。老天可能是看出来了,这就要给我解脱了吧。”
林楚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要哭出来的声音匆匆跑出去,可是到了门口她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宋远。他低着头,用手掌大把大把抹眼泪。
林楚坐过去伸手抱住他:“先别悲观,我们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肯定能治好他。”
宋远咬着牙不说话,眼泪还是成串得掉了下来。
林楚的头抵着他的,觉得此时的宋远特别像个男子汉,特别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他们知道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顾峰的病房只是加重了他的不安,可是眼下两人实在没有办法去面对那个强颜欢笑、故作坚强的顾峰。
宋远告诉林楚,顾峰的母亲死得早,他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所以在家里一向不受宠,前两年老爷子过世了,他和继母、异母兄弟基本上不怎么来往了。这时候听说他病了,也就是象征性的来看了几次。
林楚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问:“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得病的?”
“我接手‘翱翔’的时候就知道了,一直瞒着所有人。他大爷的,还真能瞒得住。”
林楚回身拉住宋远,盯着他说:“宋远,顾峰总是为我们奔波,这次我们全心全意为他好不好,给他最多的爱和关心。”
宋远双手捧着她的脸:“当然,一定,我已经在瑞士联系好了一个退休的老教授,他治愈过好几例子这种病,明天就过去,你在这儿多照看着他,他一个人挺没依靠的。”
林楚重重点头,她想了想接着问:“那青姐呢,我听顾峰说青姐在照顾他来着。”
“嗯,以前顾峰跟我说柳青芜仗义我还没觉得,现在真是替他可惜。婚都离了,还忙前忙后照顾他。其实,如果顾峰卯足了劲儿追柳青芜也应该能有不错的结果。”
能吗?林楚想,不说柳青芜心里的人是宋远,就算是顾峰,在他的心里能放下林乐吗?
林楚叹息,林乐呢?在远方的她如果知道顾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会来看他吗?
第二天,宋远就起身去了瑞士。林楚从网上好多这个病应该注意的事项,心想在治病之前应该给病人一个好的环境。一大早就起身给他做了些易消化又美味的东西拎过去。
顾峰住的是顶级VIP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过来,出了电梯就听着柳青芜的大嗓门:“滚你丫的,爱吃不吃,不吃喂狗!”
接着是顾峰的:“那你喂狗吧。”
“呀嗬,顾峰你觉得你得了个病就翻身做主人了是吧,今天灌也要给你灌下去。”林楚急忙往病房里跑,就看见柳青芜举着一碗吃的,掐着顾峰的脖子就要往里面塞。
她赶紧上前拉住:“青姐,你干什么,顾峰现在是病人。”
柳青芜这才放下碗,拢拢自己稍显凌乱的发道:“病人才要多吃。”忽然发现林楚拎着吃的过来,斜眼看看,然后漫不经心问:“你带的什么?”
“哦,哦就是我刚做的,应该比较容易消化。”
柳青芜面无表情扯了过去,道:“正好,我没吃饭呢。”说着拎着保温壶放在茶几上,准备打开。
“柳青芜,你有没有点儿眼色,这是给你的吗?我还没吃呢。”顾峰猩红着眼,扯着嗓子问。
柳青芜看着五颜六色的食物,食欲大开,赞叹一声:“so nice !”然后拿起林楚准备的筷子准备上手,顺便抛出一句:“今天的病号饭就在你桌子上,爱吃不吃。”
顾峰还要反驳什么,门忽然打开了。
一身米色素衣的林乐站在门口,盯着坐在病床上的顾峰,一语不发。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楚和柳青芜都直直盯着林乐看了一会儿,然后对视着,咽口水。
☆、53
林乐的回归,让林楚和柳青芜顺理成章的退出了顾峰的病房。林楚偶尔会想到顾峰会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林乐,那些发生过的真实的事件和受到的伤痛真的会因为临终的心愿而抹平吗?
只是她不会再去问顾峰,对于他来说现在任何一次迟疑都是在浪费生命。是的,这是宋远请来的资深老教授在对顾峰进行全面的检查后得出的结论,命不久矣。林楚现在看到顾峰,就觉得他的脸上写着这四个字。
林楚不过多追问林乐,不代表宋远不会。林楚知道,他不希望顾峰在弥留之际发现自己又被利用了,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上黄泉路想必更令人扼腕吧。宋远依着自己的性子直接拉着林乐问,她怎么回来了。
林乐没有任何隐瞒,坦然地告诉宋远,是租给她房子的房东说漏了嘴,她追问之下才知道,接着是自己的工作她也想到了,一个没有依靠的人刚来到这里怎么可能找到这样好的工作,想必都是顾峰出了力。来这里,本来只是来求得原谅,还有道谢,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罪恶感才留下了。
“只是因为罪恶感?没有余情吗?”林楚在听到宋远告诉她时,问了这么一句。
宋远回答:“我也这么问。她说,你真的想知道吗?其实顾峰都不一定想知道呢。然后,我就没再问了。”
林乐变了很多,林楚看着她时,会不自觉想。那时的她来求林楚拿竞标底价,她的眼神是楚楚可怜的,像只惊着了的小兔子。现在,却闪烁着淡然和坚定的光彩。
爱,或者不爱了呢?林楚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林乐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在很努力很认真的去做。
顾峰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已经不太能下床了,东西也基本上吃不了,只是维持着输着营养液。只是精神状态很好,林乐常常推着他去他们曾经呆过的大学,不说话,只是慢行在落满黄叶的小道上,看着那些脸上绽放着阳光笑容的学生们不觉跟着微笑,或是去他们曾经偷偷约会的公园,那时他们应该是对未来充满幻想的一对儿,或许他们在那里牵手、互相碰碰嘴就羞涩兴奋好几天。
顾峰的身体实在太不好了,经常是出去一会儿就要回来。林乐从来不嫌麻烦,来来回回都是一个人,照顾病重的顾峰也不在话下。
林楚在角落看到这样的他们,其实很多次都会不觉想,如果现在能这么相知相惜,当初为什么不选择不离不弃呢?
有一次,林楚看着林乐默默为顾峰做这些不禁道:“谢谢你,林乐,在这最后的时刻,真的谢谢你。”
林乐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又转头看看在病床上睡觉的顾峰,无奈地笑了笑道:“世上有很多很多我们不理解的事情,我也无法理解。爱情,这个东西太让人无法理解。”
正常情况下,林楚应该把这句话的消化成林乐对顾峰的留恋,但是不对,她总觉得不对。林乐的神情实在让她觉得可疑,因为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眼里不是爱意,而是可悲的怜悯的神情。
而这种疑惑在两天之后就解开了,那是一天中午,林楚送来了一些生活日用品后往家里走,刚出了医院门才发现忘带车钥匙了,于是折回去拿。
回到病房林乐却没有在,她决定等林乐回来,毕竟顾峰现在身边不能没有人,可是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她还没有回来。她有些着急,打电话却接不通,难道林乐又走了?这可不行,顾峰现在这么依赖她,她走了病重的顾峰肯定受不了。于是拜托特护照看着,自己出去寻找。下了楼,眼前是还未落完叶子的一片紫藤,里面隐隐约约有个身影。她看不太清,一步步靠近,讲电话的声音:“他还好,你放心吧。”
是林乐的声音,林楚松了一口气,却听她接着对电话讲道:“我无法理解你,真的,这么爱他,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柳青芜你不觉得你很傻吗?”
林楚瞬间怔住,柳青芜,她现在不应该是在巴黎玩乐吗?什么叫这么爱他?
林楚浑身一个激灵,耳边回响着:“嗯,爱情,林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告诉你。”
是不是,他们都错了?
林乐挂了电话,长长一声叹息,然后转身就看见林楚,惊得差点摔倒。
“青姐,她没有去法国?”
林乐有些尴尬,攥着手机问:“你听到了多少。”
“不是很多,可是却发现了很多。”
林乐扶着额头,懊恼地咬了咬唇,没有接话。
林楚上前:“是不是真的,我都听到了是不是真的。”
“没错”林乐放下手,神色坦荡:“就是想的那样,我回来,是因为柳青芜去找我。她告诉我当初我没有被送进大牢,是因为顾峰同意和她结婚,她说,我来这里所有的事务都是顾峰为我操办的。她说,顾峰没有多少时间了,只是不需要耽误我多久。”
“所以……”
林乐自嘲地笑了,脸上却挂着泪水:“所以,我没有办法。她是柳青芜啊,她当初在我们大院里都是用鼻孔看人,竟然那么苦苦哀求我,差点都跪下了,我没有办法拒绝。”
“别的呢,你自己的原因呢?”
林乐失笑:“你想听我说什么?爱吗?林楚,你看看我,看看浑身上下除了疲惫就是落魄的我,我还有什么能力的我,这样的我,还有能力爱人吗?早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在当初决定绑架顾峰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出卖了,灵魂都出卖了,就剩这破烂躯壳了。”
“可是,可是顾峰爱你,他现在都在爱你,为了你把什么都扔了,弥留之际还是想见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他爱的是我吗?”林乐摇头:“一开始我这么认为,可是这段时间才发现不是,你知道他这些天跟我说的是什么吗,不是我们当初如何快乐甜蜜,而是那时候他怎样怎样”
林乐正眼看着林楚道:“他爱的是当初那个没有受到背叛、没有堕落、干净又善良的自己。”
林楚抚着胸口不由得倒退,盯着林乐说不出话来。
“很傻是不是?我们都这么傻,我们这么互相折磨,最后我们除了遍体鳞伤什么都没剩下,很可笑是不是?”林乐双手抹着自己的泪,一脸凄然
“顾峰知道吗,青姐心里一直爱着他。”
林乐默然摇摇头、
林楚呆呆看了林乐一阵,然后晃过神来,问:“青姐还在国内是吗?”
林乐有些疑惑,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然后点头。
林楚也跟着点头,没再说什么,然后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却停下脚步,忍不住转头对林乐说:“你知道吗?我以前多么多么希望你和顾峰能复合,现在才觉得你配不上他。青姐让我觉得你配不上顾峰。”
“林楚,我也遭遇过爱情,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忘记那个时候自己什么模样了。虽然他从未回应过我,我最终也没得到他,可是我真的是爱过的。”
林楚才发现自己多么傻,把所有的人想一圈为什么就没想到柳青芜爱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她帮他报仇、一次次撞破婚外情却不肯离婚,骄傲如她,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她急匆匆走在街上,旁边的礼品店里传出忧郁的歌声
潮声浪声去又来
前事降在我心灵内
留低是琐碎片段
变幻决择无奈
未知道可应该
留住你不必再分开
碰到真情谁愿拒人千里外
不过这刻怕被热爱
也许痴情全是恼人的意外
刚停住它却又来
如可预知到未来
谁又会害怕它变改
留不住的每段情
心中偏不放开
心仍然是怕情不永在
不过也许这就是爱
到底痴情全是恼人的意外
怎能预知道未来
林楚驻足听着听着就开始流泪,这次她不为自己,只为一个为了爱情让自己低到尘埃里的女人。
☆、54
就林楚本身来说,这件事她是迷惑的,太多太多。
她想做的事情很多,告诉顾峰、告诉宋远,告诉所有的人,柳青芜为这段婚姻背负了太多。
可是,她冒出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之后,忽然正视到,她真的想去见见柳青芜,她不需要那么坚强,林楚只想告诉她这个。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居然是柳青芜。
看来林乐应该已经告知了柳青芜,因为她的手机里显示是国内的号码。
“青姐。”
“林楚,不要告诉他。”
“不要告诉谁,告诉什么?”林楚捏着手机,平静地问。
电话那头,久久的没有回复。
林楚就拿着电话,耐心地等着,直到那头传来一声轻叹。
林楚说:“青姐,不试过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温馨’医院吗?就是东环那个要拆的医院。”
“知道。”
“我现在在那里对面的茶居,你过来我在等着你。”
林楚挂了电话,就匆匆赶到了温馨医院。这个医院在十年前是市里非常出名,很多时候,床位都要预定,每天的病员的队伍排得也是长长的。
林楚抬头看着院前斑驳的墙壁,心里叹着,曾几何时,人们赞叹着这里高超的医疗技术和人性化的建筑和服务,曾几何时,这里也是繁华市中心的一个不可忽视景点,可是,看看那些铺在门口厚厚的落叶,那已经穿梭于每个角落的蜘蛛网,谁又能想到过它往日的风光呢?
也就是这几天吧,要拆了,林楚站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有些恍惚。
她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一个朴素的茶居,心想柳青芜应该就在这里。
走到门口,木门前挂着一个牌子“转售停业”,她犹豫地看着周围,应该没有其他茶居了。
于是她走了几步,透过窗户玻璃往里看,柳青芜竟然坐在那里,看见了她,伸手打着招呼示意她进去。
门果然没有锁,她走进去,静悄悄的,没有服务员、没有泡茶的师傅,偌大的茶室竟然只有柳青芜一个人坐在藤椅上。
她走到柳青芜所在的桌边,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她环视着周围接着问:“你不会是撬门悄悄进来的吧。”
“林楚,你真扫兴。”她轻呷了一口茶水。
林楚看她神色自若,想问些什么竟也无从下口,就自己喝着茶水不说话。
柳青芜眼睛直直盯着窗外,忽然飘来一句:“林楚,你见过天使吗,笑起来很好看的那种。”
林楚差点喷出来,他们两个三十岁的女人竟然要讨论的是三岁小孩子的话题。
“青姐,你真的就这样了,不想……”
柳青芜似是没听见她的话,眼神向远方飘着,继续说:“很久以前,我看见一个天使对我笑了,然后我遇见了爱情。”
林楚听着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青姐,你太傻了。”
柳青芜放下手中的青色瓷质茶杯,微微一笑,对林楚:“想听听我的爱情故事吗,我说给你听。”
他和我生活的距离并不远,父母也都半熟不熟的认识。可我的印象里似乎并没有他,我一直很骄傲,是的,年少气盛,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上了最好的大学,一如既往的成绩优异、身兼数职,被所有人称作公主被高高在上仰视,大学四年我没有任何改变,包括我单身。
毕业聚餐上,所有的男生都围了过来,他们抱怨着我用鼻孔看人,他们说我毁了他们的青春,说的半真半假,然后你知道的,被灌酒,男生灌了,女生灌,女生说我也毁了他们的青春。
我觉得好笑,没想太多也没拒绝,来酒不拒。
那天大家喝到半夜,醉醺醺要散场的时候,我却出了问题。肚子疼得像被人拧着肠子一样,一动都不能动,然后哇哇大吐,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后来,我只感觉一大群人,乱哄哄吵着,叫着,我被人抬着。
接着又是白茫茫的,除了疼,什么也感觉不到,看不见。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要上天堂了。
林楚听到这里,不禁抿嘴。
柳青芜瞥她一眼:“你别笑,那时真的小,而且害怕极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一张特别好看的脸,就在我的眼前,露出了笑,没错是我见过的最最温暖,最最好看的笑,他说:“你醒了?”
我看着他,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天堂,他就是天使。
我说:“我到天堂了吗?”我说这话的时候,好像都流着泪,我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怕死呢。
然后他又笑了,说:“怎么会,这么美的女孩儿,上帝还要留你在世间迷惑男子,祸害人间呢。”
那时候,他穿着白色的大褂,我记得上面个两个扣子是解开的,里面的衬衣是天蓝色的,特别清澈的蓝色,和他一样,让我的眼睛离不开。
那天他没有呆多久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得了急性盲肠炎,切了盲肠,他是给我做手术的医生。
我就住了几天院,他再也没有出现,据说只是实习医生,因为那晚医生人手不够,他不顾劝阻第一时间给我进行了手术。
我之于他,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可是,自此之后他那件白大褂的衣角就每天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它变成了他的翅膀,白色的,他挥着翅膀飞到我的面前,说:“柳青芜,玩儿够了就回家吧,来,我带你回家。”
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第一次,我如此地不自信,如此地希望自己的脸皮够厚。我经常去医院门口等他,只为看一眼。后来,等的时间长了,就会进来这里喝茶。每天都喝好多。
柳青芜这么说着,林楚才发现,从柳青芜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是直冲着医院大门口的。
她接着说,中午十二点三十的时候会有很多人从医院出来,可是我一眼就能认出他,真的,茫茫人海中,只是一眼,怦然心动。
有几次,精心修饰自己后壮着胆子从他的面前经过,露出自己在镜子面前试了几百次的笑容说:“中午好。”
他微微点头说:“你好。”
我想,他根本就把我当成一个和他客套的病人,甚至不知道那几次打招呼的是同一个人。
我真的是气馁极了,我给自己打气,我告诉自己柳青芜你明明是最优秀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吗?
于是我决定追他,我打听他的喜好,他的行程,却打听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很爱他的女朋友,整个医院都知道,那个英俊能干谦和的实习医生从来不和任何医生护士暧昧,只是一心宝贝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几天之后,我躲着医院大门后看见了她的女朋友。那个医生露出那么甜蜜的笑容,把她拥在怀里说:“宝贝儿,真想你。”
我看着那个女孩儿的脸,我觉得她真美,而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她,好渺小,好丑陋。林楚,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永远都是被爱情包围的女人。
那天,我躲在医院大门口的角落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人人都说这样完美的我永远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是的,以前我想要什么都能要到。可是就是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独独最想得到的却永远拿不到。
为了让自己忘了他,我开始和不同的人交往。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当他们想要触碰我的时候我总是第一反应就推开他们。我竟然觉得恶心,我想我其实是恶心自己吧。因为我发现那些人都只是在某些方面像他,却都不是完整的他。
那段时间,我真的快要崩溃了,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一个人,为了他和全世界对立的勇气都有。我开始酗酒、抽烟,变成了坏姑娘。我的家人都觉得我疯了,是的,他们觉得我疯了,却束手无策。
直至后来,我听说那个医生的女朋友竟然联合别人绑架了他,他成了家族耻辱。
而那时的我,竟然很高兴,真的,我是雀跃的。我真的像个疯子一样,要和他在一起。我和所有人说我要嫁给他,我必须嫁给他,否则我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懵然不知的家人以为我又在发疯,却不敢阻止生怕我又闹什么乱子就应允了。
林楚,你一定不知道我当时多么兴奋,我以为我可以拥有那个天使,我就可以生活在天堂了。
我买下这家茶居,我精心打扮自己约他出来。我一遍一遍温习着自己早已演练了上百遍的告白。
可是,你知道他坐在这里,就是你坐的这个位置和我说什么吗?他根本不等我开口就说:“既然是长辈的意思,咱们就开门见山。我的情况你应该了解,我这辈子算是完了,以后也不会好了,咱们对外是夫妻,对内,各顾各的吧。”
他说他完了,可是我憧憬的幸福一刻还没来过,怎么就完了?
那时的我太年轻太天真以为可以扭转一切,可是即使我再怎么努力,学着烧饭、做家务、学着小鸟依人,他都没露出过那个温暖的笑容,在他的眼里,我分明看到了像小丑一样的自己。
林楚,我失败了,我用了自己所有的所能,耗尽了青春年华,却只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我真的不明白,林楚,一个女人若不是真的爱一个男人怎么会从头到底改变自己,为他洗衣做饭,为他对付所有他记恨的人,怎么会认为那是一种逞强的表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这些的时候,柳青芜已经无法抑制地拧眉哭泣。
原来她都知道,她知道他一次次利用她,一次次在背地里拿她做笑柄,一次次偷偷去看初恋情人。
“甚至,你为他去求林乐回来?”
柳青芜垂着头,微微颤抖着如蝶翼般的睫毛,缓缓点头:“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他做的。”
她擦擦泪水,接着说:“林楚你不懂他是一个为爱成痴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他放下。可是他放不下,我觉得我可以等,哪怕是有一天我们都白发苍苍,驼背佝偻了,他可以拉着我说,这么些年对不起,他已经爱上我了,我都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林楚一听,鼻子就跟着酸起来,她不觉捏紧柳青芜的手责备着:“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你让他们欢颜笑语,你在这里偷偷哭,你怎么这么傻?!”
“能让他快乐就快乐一会儿吧,我牵扯他这么多年,他为别人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是够了。林楚,其实我在想,如果我能早些明白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让他快乐,他是不是就不会每天郁郁寡欢,也不会得这样的病,我是不是错了,我错了?”
那个平日里高傲地如同女王一样的柳青芜,此时捂着脸痛哭流涕,狼狈不堪。林楚安慰地抱着她:“不是的,柳青芜。这些年的顾峰如果没有你,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从头到尾,你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柳青芜在她的肩膀上呜呜哭着:“是吗?如果这次能救下他这条命,我愿意用下辈子所有的幸福和快乐交换,我永远不再见他,我愿意!”
林楚缓缓闭上眼睛,任泪水直流,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爱情里有一些人是真的不图任何回报的。
最后,无论林楚如何劝说,柳青芜都不肯把自己这些年的爱告诉顾峰。
她说:“这不是面子问题,而是因为他也许已经没有时间去理清这些情债,这对现在顾峰来说毫无利处,徒增压力罢了。”
“那你呢,不会后悔吗?哪怕是挥霍了自己所有的青春、热情,美好年华却一无所有。”
她淡淡摇头摇头:“不会,哪怕是那样。只是,也许会遗憾。遗憾没有给他更多的温暖和关心,没有在他放弃自己的时候拉他一把,那样的话一切可能会不一样。”
“可是,我知道,如果从头再来的话,我还是不会轻易说出‘爱‘这个字,因为这就是我。”
她们最后的对话林楚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是看着柳青芜面色平静地退出茶居,然后给它重重锁了一把锁,转身就走了。
林楚站在那里,看着柳青芜的背影,干净利落、坚定也高傲。她想,这些她是做不到的。
秋天的阳光是十分难得的,这时一抹光束轻轻洒过林楚的双肩,她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茶居的正门,上面的牌子深深的刻着它的名字“等待”,这是一个叫做“等待”的茶居,这是一个叫做“等待”的爱情故事,这是一个永远也没有结果的“等待”。
周身的温暖让林楚不觉产生了幻觉,她睁开眼睛透过那扇玻璃窗,看见柳青芜满目憧憬和兴奋地坐在藤椅上,伸着脖子看着,微笑着,很美很美,那是年轻时候的柳青芜,这样的柳青芜被遗忘在蹉跎的时间中,一去不返。
林楚最后擦净眼角几滴冰凉的泪,也转身走了,她没有再回头,学着柳青芜那样。有些事,还是不要回头的好。
青春是用来怀念的,人,却应该活在当下。
林楚做到了信守承诺,她没有和别人多说一个字,一开始是因为答应了柳青芜。后来,是因为真的不想说了。
林乐一如既往地在医院陪着顾峰,只是他们已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寸步不离,他更多的时候就是把自己放在轮椅中,看着公园的落叶或是天空发呆,一语不发。
林乐和林楚远远站着看,很多时候不太说话,她们都有意识地不提柳青芜或是以前。
但是这天林乐却开了口:“林楚,我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和柳青芜比起来不配爱顾峰呢。”
林楚诧异看着她,不语。
“她过去找我的时候,告诉我顾峰是为了要保我和我的前夫才同意和她结婚的,还说我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就是回报也应该回去看他最后一面,了却心愿。”
“然后你回来了。”
林乐抿着嘴轻轻摇头:“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我是要回来赎罪的。可是后来发现不全是,我觉得我是被柳青芜感动了,身为女人,她所做的我做不到,来这儿,从内心来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为一个女人完成一个心愿。”
“是,顾峰真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从没有正眼看过青姐一眼。”
“不是的,他沉迷的不是爱情,是恨,是怨愤。我前几天终于开口和他说了,对不起,为曾经我的背叛我说对不起,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和他说。”
“他怎么说”
“他流泪了。什么也不说,把自己关在病房,这之后就是你看到的,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解开了那个心结,他现在才是真正自由了,我们的爱,他也终于意识到早就不存在了。”
林楚沉默了一阵问:“那,你觉得他心里有青姐吗?”
“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能飞进他的心里看看。只是,我和柳青芜一样,觉得他此时最需要的不是轰轰烈烈,是内心的平静。”
林楚再次转头看顾峰,他缩在轮椅里,因为连日的病痛,病服显得格外宽大。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内心,最终林楚也只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通宵了两天,林乐满眼布满了血丝,精神不大好。林楚推林乐回去休息,答应自己一定好好照看顾峰。
下午,外面不其然下起了大雨。林楚起身去关窗户,推开纱窗就听着身后顾峰虚弱的声音:“开着吧,我听听雨声。”
林楚答应着,重新回到沙发上。
顾峰一语不发地侧头看着淅淅沥沥地雨,似是在出神。
林楚上前为他盖薄被:“再睡会儿吧,昨晚不是没睡好吗?”
顾峰现在晚上老是犯病,基本上没法睡觉。
“不睡了,睡不好总是做梦。”
林楚坐下身子,饶有兴趣:“做什么梦,说给我听听呗。”
“嗯……”顾峰微微蹙眉,惨白干瘦的脸上有些困惑的表情:“就是我刚实习那会,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那会儿。”
林楚忽然想起林乐说,他早不爱我了,他爱的是当初那个干净的自己。
“有家叫‘温馨’的医院你知不知道?我在那里实习,那时候气盛谁都不服,可是每天都过得特别痛快。”
林楚应和着:“是吗?那可真好!”
“啧,可是挺奇怪,我在那个医院里走着走着,柳青芜忽然蹦出来了,她跟个傻子似的冲我笑。多有意思,那个时候我只是听说大院里有这么个人,还没见过,可是在梦里她竟然对着我笑得那么傻,梦可真是乱。”他不甚在意地说着,却又像轻轻的叹息。
“是吗?在那个叫‘温馨’的医院,你能看见青姐冲着你笑,真好,如果真的发生,那多好,是不是?”林楚问。
顾峰没有接话,就是再次把脸转向窗外,外面的雨依然哩哩啦啦的,没有半点儿停歇的意思,忽然他再次开口:“下雨天,柳青芜的关节炎是要犯的,也不知道她的膝盖会不会疼。”
林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背着顾峰,偷偷抹掉眼泪道:“你傻啊,她现在在巴黎。”
“哦,对,她在巴黎。巴黎,是个好地方,挺好的地方。”
林楚知道她应该什么都不说,可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蹉跎一生,却无法善终,那么临死前有一个真心爱他的人在身边照顾关心难道是过分的要求吗?林乐她算不算的上,不一定,可是柳青芜是绝对够格的。
就在离开人世的时候,柳青芜可以把被病痛折磨的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顾峰搂在怀里说:“别怕,别担心,有我,我一直都在,过去是,现在也是。”这样难道不比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等死要好上千倍万倍吗?
林楚这么想着,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拉住顾峰:“顾峰,我想告诉你……”可是,再一看,他竟然睡着了,像个婴儿一般,安静地躺在那里,浅浅地呼吸。
林楚失笑,再次为他盖上被子,默默走出了病房。
身为局外人,她能做的其实也只有这么多。
就在这天晚上,顾峰悄悄都离开了这个世界,身边是宋远在陪伴。
柳青芜人在德国,她在顾峰死的前一天动身去的德国,她告诉林楚,在那里有一个小镇上,一个医生治好了和顾峰一样病情的病人,她想去找他来试试。
是林楚打电话告诉柳青芜这个消息的,她记得那时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不其然的嚎啕大哭的声音。
林楚拿着电话流泪,为顾峰也为柳青芜,谁人看过柳青芜大哭的样子,谁人又能做到让她这样?
顾峰的离去,对于林楚和宋远来说像是一个时代结束一样,他们和过往似乎划清了界限,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只有彼此了。
顾峰的后世全部是宋远亲自处理,他对林楚说:“我怎么觉得自己一直胳膊掉了呢?”
林楚抱着他流泪:“没事,你有我啊,我会做你的胳膊。”
“嗯,可是这个胳膊连着我这么多年,硬扯下来就是这么疼,真的,特别疼。”
林楚和宋远把顾峰的后事处理得很妥当,这些时顾峰家人做不到的。可是,分财产的时候,他们却想的面面俱到,宋远气得差点上菜刀砍人了。
还好,顾峰早就留了遗嘱,名下公司股份和分红分给家人,一栋别墅给了林乐,医院则留给柳青芜。
宋远愤愤,顾峰弥留之际柳青芜都没来看他一眼,凭什么得到医院。
林楚拉他:“你怎么懂,别人的事你不经历就不会懂,我们要是真尊重他,就按他的意愿办。”
宋远虽是不平,也没再说什么。
头七那天,柳青芜来了,她一身素黑,高盘着发髻,像个高傲的贵妇。
林楚看不见墨镜底下的那双眼睛,她只是记得那天电话中撕心裂肺的哭声。
柳青芜礼貌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宋远还是不怎么搭理她。
可是柳青芜也不甚在意,只是戴着墨镜久久地看着顾峰的墓碑,一眼不发,之后,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世上有那么一种爱是惊天动的,撕心裂肺的,却永远无法见到天日,它生根发芽,恣意盎然,它开花芬芳,迷倒众生,却注定不能结果,它香甜的味道被紧紧裹在没有长大的果子中,在暗地里慢慢发酸发臭,其中的苦涩恐怕只有那朵明知道不会结果的花知道。她用自己的执着成就了一生凄美的爱情,也埋下了永远不可逃脱的悲哀。今天林楚知道了,那朵美丽而高贵的花,叫做柳青芜。是的她是高贵的,即使伤痛已经布满身体和内心,她仍然可以抬头挺胸不为任何人放下自己的骄傲。后来据说她去了国外,或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总之她消失在了林楚的视线里。那样凄然而又美丽的秘密就让它随着顾峰的遗体深埋地下吧。
☆、55
这些日子这么多事,这么多人的离去,林楚终于明白人在浩瀚的宇宙中的渺小意味着什么。
她和宋远的周围变得好安静,好安静。不再有刘仲一脸不正经的调笑,不再有常在斌绷着脸的沉默,不再有顾峰小打小闹的嘲讽,亦不再有宋远父母时不时的叨念。
等失去这些的时候,林楚忽然觉得有些落寞,似是同时被好多人抛弃了,那些回不去的时光,夹杂着欢笑,夹杂着恼怒,夹杂着谩骂或是感动被远远的抛在身后,埋没在岁月的轨道中,一去不返。
可是,林楚却从来不会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因为感切最深的宋远已然陷在寂寞中不可自拔。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说那些让林楚跳脚的蛮横的话,也不再嬉皮笑脸的拉着她到处闲逛。他总是认认真真地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准时回家,不喜欢喝酒,也不大应酬了。
每次到了家里,就是对着电视发呆,直到林楚叹息着走过去,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他才会浅浅一笑,可是那笑容让林楚觉得那样陌生。他不再是那个鼻孔朝天横得找不着北的宋家四少了。
有时,林楚半夜醒来,抬眼就看见宋远站在落地窗台前一动不动站着。林楚静静看着就会忍不住流泪,他连背影都是孤独的。而现在的他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孤单和谨慎的神色,这种神色在林楚面前尤为明显。
他缠着她,时时刻刻。他上班的时候每半个小时给她打一次电话,回到家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盯着林楚发呆,渗人的狠。
连李嫂都说:“先生是不是受刺激了,看着您的样子真吓人。”
林楚无奈笑着摇摇头:“这段时间情绪不好,没什么大事。”可是她心里明白那是别人不知道宋远经历过什么,可是林楚知道,她也经历过什么都没有,见到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想紧紧抓住的感觉。”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潘晓东。
刚落下话,宋远的电话又来了,林楚接起:“怎么了?”
“今天的衣领很干净。”
“嗯,我还特意熨过的。”
“袖口也是,很平整。”
“穿起来很舒服是吗?”
“是,林楚,有你在真好。”
“呵呵,我也这么觉得。你晚上想吃什么?”
“酸汤肥牛,炒鱼片还有肉末橄榄菜。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就在想。”
“好,回来给你做好。”
“林楚,爱你,好想你。”
“知道了,工作吧。”
“好,你先挂。”
“好,我先挂。”
林楚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继续细细撕着白木耳,他中午走的时候非说晚饭前要喝银耳雪梨汤。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她接起:“又怎么了?”
“林楚,你刚才说的是,知道了。为什么不是爱我,想我了?”
林楚那头翻了翻白眼:“是,我爱你,好想你。”
“嗯,那……”
“要好好工作,挂了吧。”
“嗯,要多想我。”
“知道了。”
林楚长长舒一口气,想着晚上应该再加一个素菜,宋远总是喜欢吃荤,不均衡啊。
正想着电话又进来了,林楚有些愤懑了:“你又怎样?”
“亲爱的,既然你那么想我,那我勉为其难,现在就回家吧。唉,有个缠人的女人还真是麻烦呢。”
林楚差点晕倒在橱柜上,智商难道也被刺激得退化了?
孩子气般的白天还好可以忍,可是到了晚上宋远就换了一副骇人的模样。以前林楚就知道宋远在晚上是头狼,现在变本加厉。她常常被他折腾得半悬空着身子求饶,可是他就是瞪着眼睛死死捏着她,半点不肯松手。她常常疼得浑身发抖,甚至有几次忍不哭喊起来:“宋远,停吧,我疼,我真的疼。”泪水连连,要是以前的他,肯定就从了,安慰着她,道歉然后搂着她入睡。
可是现在的他置若罔闻,埋首于她的胸前,奋力的驰骋着,汗水粘腻他的身子和她的身子,他们像藤枝般紧紧交缠在一起。
到了早上,他睁开眼惊异地看着身边的林楚,却又那么不知所措。他沉默着为她清洗,给她涂药,抱着她叹息,却不再说,宝贝,对不起。
林楚忽然觉得他们中间是隔了什么,越来越远,她想进来他的世界,可是他却把门死死锁住了,固执地要把自己困在那里。
然后有一天晚上,林楚跪在床上,以及其屈辱的姿势配合着宋远的兴致。他猛烈地撞击着她,林楚身子不觉向前移动,他就蛮力按住她的肩,禁锢着她。林楚急得回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他下意识手一松,她就爬了起来,还没下了床脚踝就被他拉住,一把又被拉在了床上。他附在她的身上,舔着她的耳朵、胸前还有小腹,时不时咬伤一口,青紫就淤了出来。林楚哭喊起来:“宋远,你这是要弄死我,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一句话,宋远忽然就顿住了。他缓缓起身,披上自己的浴袍,然后终于开口道歉:“对不起。”接着,静静走出卧室,没有再回来。
林楚怎么可能再睡得着,等到天亮,她起身去书房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书房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烟头落成一座小山,烟灰稀稀落落撒在周围。林楚伸手抹去桌上碍眼的烟灰,却觉得感到了冰凉和疼痛。
下午他回到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说宝贝,想你。她沉默着接受他的浅吻,心酸瞬间蔓延整个胸腔。晚上,他穿着自己浅灰色的睡衣,想个犯错的小孩子似的抱着枕头,抿嘴看她说:“我睡书房。”
她拉住他,靠在他的胸口说:“别,你就睡这里。宋远,别推开我,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承担。”
他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声音浅浅哽咽:“林楚,怎么办。我觉得我现在不正常了你知道吗?我总是觉得你要离开我,可是你知道的,你离开了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所以我,我………”他停住了,说不出话来。
林楚轻拍着他:“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接着说:“你不知道的是,我现在好想独占你,让谁也看不到你,谁也别想来和我抢你。有时,甚至,甚至我觉得我们一起去死好了,这样起码我不会有失去你的那一天。林楚,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我会死的,我真的真的会死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次开始亲吻她的脸庞,抚摸她的身体:“让我真切的拥有你,最真切的……”然后他扯开她的睡衣,把她堆到在床上,再一次完全的进入、占有。
心中默默喊着,我的,完完全全是我的,无法属于任何其他的人。
林楚觉得宋远是失去朋友、亲人的打击太大才会如此,所有她觉得只要让他有了安全感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于是她忍着、让着、耐心着,一遍遍告诉他,自己绝不会离开他。
情势也在好转,宋远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微笑,阴郁在慢慢远离他。偶尔他甚至会主动要求做些家务。
无奈,他是真的很没有天分,最后只能做些打下手的,比如把从超市买来的用品和食物归类。
一天,在厨房做饭的李姐忽然大叫起来。林楚和宋远急忙跑过去,就看见整个锅子和灶台上竟然都是泡沫。李嫂举着锅铲大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林楚赶紧关了火,看看一锅的泡沫问李姐:“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李姐边收拾着地面边说:“没有啊,就是和往常一样,米、肉还有碱。”忽然她抬头看着林楚道:“放了碱,就不对了,肯定是今天买的碱有问题。”林楚打开抽屉拿出碱盒子闻了闻,接着翻白眼。
宋远边跟着收拾边说:“哎呀呀,李姐你好顽皮啊,都这么大了做饭的时候还在玩吹泡泡,童心未泯啊,返老还童啊……”
林楚把盒子杵在宋远面前:“宋远买回来的洗衣皂粉和碱是你归置的吧,就算样子分不清,包装袋总有字吧,你不识字吗?”
宋远吧嗒吧嗒嘴:“不要浪费,咱们可以在锅里洗衣服……”
不等林楚怒目反击,李姐忽然再次大声尖叫:“衣服?天哪!洗衣机里的衣服,碱,天哪,要洗坏了!”说着跑出厨房,直奔浴室。
宋远讪笑:“呵呵呵,李姐好顽皮,别滑到了,我去看看”说完转身就走,嘴里还叨念着:“哎呀呀,童心未泯,返老还童……”
林楚再次翻着白眼,叹息一声,拿起抹布动手擦起来,可是擦着擦着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时手机玲玲作响,她右手拿着抹布,右手接起电话:“喂?”
“小楚,是我。”
林楚一愣,手上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56
这声音,曾经魂牵梦绕,痛及肌髓,她怎么认不出。
“小楚,是我,我回来了。”
“嗯?”她的手在发抖,生怕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抖,于是狠狠咬咬下嘴唇才敢接着回:“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边听着林楚平静的声音似乎有些失落,音色也由喜转淡,迟疑着问:“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林楚磕巴着,伸头看了看门外,走过去把厨房的玻璃门拉上,回身接着说:“当然高兴”
“林楚,我订婚了。”
“哦”她之前虽说也想过这几年潘晓东会结识良人,甚至结婚生子,可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底还是不由一惊,只是掩饰得还不错。
“可是,前几天我又退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啊?”
“林楚我说过等你两年,这两年,我从来不敢让手机关机,可是我不敢打给你。因为怕听见你说话,听见你说过得不好我会难过,听见你说过得很幸福,我,也会失落的。这样毫无希望地守到700多天之后,我决定放开了,把手机扔了,我告诉自己从此你我天各一方,永不牵绊,只要你过得好。”
“我过得很好。”她轻轻回着。
“够了,就在我订婚之后,我发现了院长竟然给我发了一封长邮件,是她的遗言。她在邮件里说了一切,她肯定地告诉我,小楚,你是不会背叛我的,就算全世界都把我踩在脚下,可是唯独你不会对我落井下石。”
林楚咬着唇,欲言又止。
“小楚,这对我们不公平。”
“公平?晓东,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造化弄人罢了。”
“所以我退婚了,小楚,我想放弃一切为我们再争取一次机会。”
林楚扶着额头,眼泪顺着眼角蜿蜒流下,深深吐出一口气,道:“晓东,我现在很好,很幸福,不要再来打扰我了。”然后重重挂了电话。
☆、57
“怎么了?”
再次抬起头时,林楚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宋远,他挽着袖子,整个手臂都是湿哒哒的,应该是刚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
“哦”林楚慌张地扯出一个微笑:“没有啊,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就是这个微笑之后,她才意识到一颗泪珠已经滑过嘴角。
宋远几步走近她,垂眼看着林楚,伸手缓缓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不想说,我不勉强你,林楚,我不勉强你。”
林楚抬起头,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她握着他的手,然后轻轻靠在他的怀里说:“谢谢。”她紧紧环着他坚实的背说:“宋远,谢谢”
“傻姑娘”他的下巴蹭着她柔顺的发,发间传来淡淡的香气。
就这样两人抱了许久,林楚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她笑着看他说:“你还是去帮李姐吧,今天有得忙了。”
宋远不置可否,点点头,转身就往厨房门外走。林楚没有看到的是,转头的那一瞬间宋远脸上的微笑就开始瓦解,嘴角由微微上扬慢慢向下收缩,最后竟然变成一个阴冷的弧度。
“宋远。”身后,林楚还是叫住了他,迟疑了一下道:“对不起,我不该隐瞒,刚才是潘晓东给我打电话,他回来了。”
宋远背对着林楚定定站着,手指回拢掌心,死死攥紧。他的下巴是僵硬的,因为牙根咬得太紧,浑身都是紧绷的,他缓缓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林楚当然看不到这些,她接着说:“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宋远,时至今日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今后也不会隐瞒你什么。”她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脸颊轻缓地靠在他的背上:“你不要生气也不要猜忌,好吗?”
宋远再次转过身子时,满面的温暖笑意,他抚摸着她的脸颊道:“就是这个吗?林楚,我当然相信你,当然。”最后两个字,浅浅地没落在他的口中。
林楚如释重负,踮脚在宋远的嘴唇上轻点,乐呵呵道:“我就知道,好了,我去帮李姐了,你还是忙你的吧,家务你实在不在行。”说完雀跃地走出厨房。
她转头离开的瞬间,宋远的脸迅速恢复到阴沉的表情。他急速走出厨房,来到书房,重重关上门。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声问:“林楚的手机,有陌生号码打进去为什么不及时通报?”声音到最后夹杂着隐藏不住的愤怒,他看了看书房的门,停顿了几秒才重新压低声音说:“你不用给我解释,我说过一分价钱一分货,如果你做不好我可以拿这些钱让别人做。给你24小时”他抬眼看看墙上的仿古钟表道:“明天下午2点26分,如果你没有办法查到这个号码的具体位置和拨这个号码人的近两年行踪,就给我滚出A市。”他轻轻仰起头,面色微微狰狞,一字一顿说:“不,是滚到海里,喂鱼。”说完,按下挂断键,重重扔在桌子上。
彼时,阳光正好,大大小小的光束透过窗户撒在地板上,宋远缓缓踱步走进那片暖意中,伸手缭绕着其中恣肆舞动的尘埃,面色沉静。
而后,他闭着眼睛扬起脸,俊逸的五官置于金灿灿的温暖,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进入秋天之后,这时的阳光还真是暖人心脾。
林楚和潘晓东认识了十几年,一个举动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一句话她就明白他的深意。同样的,下午的那番话让林楚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已是夜深,林楚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她转头把手搭在宋远的肩上,然后移动着把头靠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长长叹息。
“怎么了?”头上传来他浑厚低沉的声音。
林楚抬头看他,有些慌乱:“你没睡吗?”
宋远再次把她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是睡了,可是你又是翻身子又是叹气的,就醒了。”
林楚的头蹭着他的胸口,声音模糊了不少:“对不起。”
“林楚你最大的弊病在哪儿知道吗?”
“什么?”
“你的顾虑太多,犹犹豫豫又怎么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我知道。”她的手指顺着他的皮肤无意识地画着圈:“优柔寡断。宋远,我一直都这样,唉。”
“那现在你又在犹豫什么?”
林楚一个小激灵,捏着他的胳膊说:“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别乱想,宋远。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和你安安稳稳过日子。”
宋远轻笑,低头吻她的额头:“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随便一说。乖,睡吧,万事有我呢,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你呢,今后的任务就是挥霍钱财,奢侈糜烂,顺便给我生个小小四儿,继续挥霍钱财,奢侈糜烂。”
“切,宋远你身上永远都有一股子铜臭味儿,不过。”林楚也跟着笑:“我现在还挺喜欢这股子味儿,来,让我好好闻闻。”说着就用鼻子不断轻蹭着他的脖颈。
“这么喜欢,就宠幸我吧。”说着,宋远拉正林楚的身子就开始大口舔?吻,嘴里还叨叨着:“嗯,不用太温柔,我喜欢狂野的。”
他温热的呼吸抚慰着她的身子,粗重的呼吸萦绕耳旁,周身都是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怎么能逃得开?他缓缓进入她的身体,浅啜着她的胸前,手紧紧桎梏着她的腰身贴向自己。猛烈的撞击让她高抬着大腿随着他的身体晃动,随着他的呼吸轻》》喘。
激烈的运动过后,林楚不堪疲惫的睡下了。宋远在黑暗中轻舔着她的耳垂,修长的手指逡巡着她的皮肤,悄声道:“这里是我的,这里也是,还有这里……所有都是我的,不可以被任何人觊觎,想都不可以想,遇神弑神,遇魔诛魔。”
☆、58
自从接到潘晓东的电话,林楚的心就悬在嗓子眼儿里没安稳过,只要一听到手机响就会不觉打激灵。自认为上次已经挺决绝的了,可是以她对潘晓东的了解,如果不当面说清楚,事情不会就这么糊弄过去。
果然,就在一个稍带暖意的午后,林楚的手机上再次显示了那个号码。不能怨她一下就认出来,这几天反反复复看那个号码几十遍了。还好,宋远要到晚上才回来。
她关上卧室门,坐在沙发上,僵直地握着手机道:“喂?”
“小楚。”
林楚心底一沉,似是叹息:“晓东,你这是何苦呢?过去的种种我都忘你都过去了,你为什么就放不开呢?”
“小楚,我打电话来只是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就别再打扰我……”
“对不起,在你已经被他威胁的时候没有发觉”潘晓东兀自说着:“对不起,在你提醒我辞职的时候没有更多地理解你;对不起,连自己都没有保护好,还让你为我牺牲。对不起,竟然荒唐地认为你会为了钱离开我。”他的声音渐渐哽咽:“还有,对不起 ,在你最痛苦的时候离开你。所有的所有,对不起小楚……”
林楚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跟着颤抖,心底长叹一声,没有错,就是他。从来知她、懂她,也最明白说什么最能戳中她心窝的,她爱了十几年的潘晓东。她想着回他什么,却发现嗓子里似是塞满了什么东西根本发不出声音。
“小楚,回来吧。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没有实现的约定,你开自己梦寐以求的画展,我为这个画展策划,我们还要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只要你回来,我门就重新开始,别再错过了,在我们还有力气的时候别再放弃了。和我见一面,明天我们见一面好吗…….”
她其实特别想好好和他寒暄一番,发自内心的。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只顾着工作拖垮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从英国回来了,是事业有成了,还是遭遇挫折了,如果遭遇了挫折是不是很严重……
她有太多想问他的话、想告诉他的话,太多。
可是,林楚最终还是挂上了电话,即便这样又如何,问了那些话又如何?如果他真的是事业失意或相思成疾,她又能如何?
为了见他最后一面,从滑雪场跑到机场,他们擦身而过。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今生已经缘尽于此了。
手机短信提示音作响,林楚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明天下午四点,在我们最后见面的地方,我等着你,等到你来为止。”
之后的林楚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做晚餐的时候,烫到了手背,幸好李姐即使擦药才没起水泡。李姐边给她上着烫伤的药膏边问:“林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向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呐。”
林楚也不在意伤口,若有所思。
“林小姐,林小姐,想什么呢?”
“嗯,没有。”她缓缓神儿,之后说:“李姐,只是想通了点儿东西。你说多可笑,为什么只有被刺激到了,才会明白。”
“啊?”
林楚笑笑:“没有,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晚餐宋远吃得不多,脸色也不太好。林楚偶尔问起说什么,他勉强回一句。
林楚想着,可能是刚接手外公的事业,总有些不顺心,于是也没再多问。晚上给他做了清淡的粥和小菜送进了书房。
宋远并没有处理公务,竟然在对着桌子发呆。林楚把宵夜放在他面前,摸着他的脸说:“喂,总要有公事之外的时间吧。一天没和我没搭理我了,跟我说说话呗。”
宋远坐在椅子上,缓缓抬起头,拉起她的手面色平静说:“林楚,我们结婚吧。”
林楚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么一句,下意识抽出自己的手回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就按你的喜好,简简单单办个婚礼。”
林楚面露难色:“这个时候吗?毕竟你的家人刚……”说着说着发现宋远的脸色有点难看,就转了转话:“还是过段时间吧。”
今晚的宋远让林楚有点不知所措,她本就不善猜人的心思,宋远最近又喜怒不形于色的,让她琢磨不透。
宋远看了看林楚,到没有,或者愤怒的情绪,只是再次揽住她的腰身,笑说:“好,都听你的。”他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随意地撩起她黑亮的发丝,似是不在意地说:“我说完了,你呢,有没有什么和我说的。”
林楚想起下午潘晓东的电话,她垂下了眼皮,睫毛轻颤阴影落在她的眼皮底下,柔美又妩媚。
“嗯?没有吗,还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没有!”她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什么都没有。”
宋远撩着她的发的手就那么僵在空中,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的,话也不说。
“那我先出去了。”林楚起身拿起餐盘就往门外走,更像是夺门而逃。
宋远坐在那儿静静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收回自己在空中的一只手,而另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腿,却也感觉不到疼痛。
有些人,难道把自己的心生生掏出来双手奉上,她也不屑一顾?呵呵,他冷笑一下,是不是,他不早就知道了吗?
☆、59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林楚到了潘晓东约定的地点。那是他们离婚后,最后一次深谈。说是深谈,其实都是林楚在宋远的威胁下的谎言。
潘晓东几乎和她同时到,他推开玻璃门,英俊挺拔,款款而来。林楚很难把上次见面那个满脸疲惫和颓废的人和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联系起来。
他笑着,眼里有掩饰不住地惊喜,边坐下边说:“我以为你不会来,或者不会来太早,所以没有很早出门,小楚,你来很久了吗?”
林楚跟着微笑:“没有。”
潘晓东入座后,点了一杯拿铁咖啡,那是他一贯的口味。
林楚上下打量他一番,心想人说女人外七分内三分,男人外三分内七分,对于男人来说底气何其重要,果然不错,现今的潘晓东站在宋远面前也绝不会被比下去呢。
他先开了口:“以前总是想包场,浪漫地坐在这里和你喝咖啡,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林楚这才环视周围发现,整个咖啡馆里只有他们两人,不禁感叹“看来你应该是事业有成了吧。”
潘晓东面视着林楚,眼波流转、微笑蔓延,仍是禁不住地黯然心动:“小楚,别拿我打趣。”
“没有”林楚后倾靠着椅背看着他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小楚,咱们俩个,你有必要一直和我客套吗?”他忽然觉得林楚说话地方式客气得有些陌生。
林楚有些歉意地低头笑笑,随后抬头道:“也不算客套,为你高兴。奋斗了这么久,吃了很多苦,终于一展抱负。”
“别这么挖苦我,小楚,你一直知道的,我的奋斗和努力是为了什么,你别装傻。”他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也别和我那么阴阳怪气的,我们一直是彼此最亲的人。”
“是吗”林楚晃神,似是叹息:“那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小楚,我查清楚了,宋家的几个律师还有,李方舟。我什么都知道了。宋远他就是个败类,他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不会放过他。”
林楚这时才清醒,抽回自己的手,有些尴尬:“你别这么说,晓东,我们之间你不懂。”
“‘我们’?小楚,你和他不是可以归类在一起的人。”他对于林楚这样的称呼有些惊讶,也带着些失望:“他阴险毒辣,在我的面前一副爱惜部下的嘴脸,私底下却做出这么多龌龊不齿的事情。小楚,他带给你我的伤害,你难道忘了吗?”
“是,他曾经让我痛不欲生、恨之入骨。可是之后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晓东,没有送那么多人离开你不会懂得那种感受。而这些让我们之间了很多他人无法体会的感情,我们相互扶持,相互依赖。所以,曾经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什么了,也希望你放下。”
潘晓东的脸开始僵硬,他盯着林楚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丝的委屈和欺瞒的表神情,可是,没有,她坦然得让他心寒。
“小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宋远、宋远啊,他那种人渣你也容得下?”
林楚听了有些不悦:“好了,既然我决定和他在一起,就不希望从别人嘴里说出他的不是,你也一样。”
潘晓东不可思议嗤笑:“你现在是把我排除在你和他之外吗?小楚,你清醒吧,他专横跋扈、天理难容!活该他死了舅舅又死爸妈,早晚自己也要遭天打雷劈!”
“够了!”林楚“豁”地站起身来,面色十分难看,她俯视着潘晓东道:“潘晓东,即便是你,如果再有下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我也会狠狠赏你一个巴掌!”说完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走人。
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转头说:“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他不是以前的宋远了,没有强迫过我,我们会幸福的。”然后抬头漂亮地转身,继续向门口走去。
“对你好就是找人监视你?监听你的电话?”潘晓东她身后大喊。
林楚的脚悬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再次转头,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潘晓东走到她身边,一把拿过她的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林楚大叫:“你干什么?”
潘晓东不紧不慢,从地上的手机,举在林楚面前说:“看清楚了。”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他弯身捡起手机主板的一个碎片,扣下里面一个黑色的球状金属体。
林楚疑惑地看着那个东西,又看向潘晓东:“你到底在干什么?”
潘晓东抓过林楚的手,那个球状体狠狠塞进林楚的手中:“这个就是他宋远监听你电话的证据,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随便找个手机行家问问,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林楚盯着自己手中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发呆,潘晓东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加上对宋远的了解,到底怎么回事,她已经了然于心。
把东西攥在手心,她神色自若地看着他:“我没那么闲,时至今日,我只知道他才是我后半生要依靠的人,就是这样。”
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林楚一身汗,紧张或是硬撑?她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清醒、必须冷静。看了看手里拿个已经微微发潮的、潘晓东口中的窃听器,她咬了咬牙,直接扔进了垃圾箱。
出来之前,潘晓东呵斥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漠?
她怎么能告诉他,因为她想断了他的念头?他们真的已不再有任何可能?
过去的她可能真的会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不会了。
她只是冷静地回答他:“你说宋远如何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认识的深爱的潘晓东,坦坦荡荡,真诚善良。可是你呢?你还是那个潘晓东吗?”
“你,小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傻了,你又不傻。把宋远查了个底儿朝天,连我手机里有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用了不少不干净的手段吧。还有,为什么这几天总是给我打电话,却现在才约我出来,你不就是想让宋远知道我和你有联系而没有告诉他吗?那么,今天又为什么约我出来,那是因为你想让宋远知道我们私下见面了,却又监听不到,你让他无限遐想,让我和他先自乱阵脚。我说的对不对,潘晓东,先生。”她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潘晓东呆若木鸡,只是看着她,一语不发。
“跟宋远这几年不是白跟的,你这点儿小把戏我都能看得出来,你还想用此而让他上钩,是不是太幼稚了?”
潘晓东的变化想必是受了刺激又沾染了金融圈子的习气所致,他的那些心思让本来心怀愧疚和不安的林楚反而坦然了,只是宋远呢?
这些小打小闹的把戏放在别人身上宋远当然是嗤之以鼻的,可是放在她身上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林楚深深知道,只要与她相关,宋远的大脑就从来只是用来发热而不是用来思考的,再加上他现在情绪这么不稳,潘晓东说不准再怎么刺激他……
林楚想都不敢想,坐在石凳上,泄气地垂下了头。心里忐忑又难过,现在宋远还能承受什么打击呢?他,只有她了。
宋远做出这样的事,她自然是气愤的,是的,非常气愤。同时她又是那样心疼着她。从前的宋远会把自己的愤懑发泄出来,可是现在呢,他竟然会那样默默忍着,以致她都没有发现?一定是太没安全感了。林楚私以为,只要给了宋远足够的安全感,他就会相信她,就会坦然地对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林楚此刻的想法,于是她按着这个想法,做出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60
林楚稳了稳气息,暗暗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她做得够好,一切就会变好。
走到公用电话前,她拨通了宋远的电话:“喂,宋远是我,林楚。”
“嗯。”里面是签字和翻页的声音,他缓缓回着:“怎么是公用电话。”
“因为,因为手机摔坏了。掉在地上,被经过的车碾了,都碎了。”
之后里面翻页的声音没有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宋远声音平稳地问:“那究竟是摔坏了,还是被车碾碎了。”
“应该就是摔坏之后,又被碾碎了吧。”林楚满脑子徘徊的都是怎么和他说接下来重要的事,哪儿想一个不留神在这儿栽了跟头。
“是吗?”宋远也不甚在意地回:“那今天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用,不用,我自己买,反正我现在就在外面。”
“你在外面做什么,逛街吗,还是别的什么事情。”
林楚真的有些厌烦了他那种欲言又止的语气,耐着性子回答:“那你过来找我不就知道了?你过来找我吧,顺便,晚上和一个朋友吃个饭。”
“哦?什么朋友。”宋远饶有兴趣。
“一位故人,来了你就知道了。”然后也懒得和他猜字谜直接报了地址就挂了电话。
匆匆回了咖啡馆,潘晓东果然还没有离开。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有些狼狈,见林楚再次进来,很是讶异。
“小楚,你……”
林楚伸手摆出一个禁止他说话的手势,自己说道:“现在你听我说,晓东,刚才都是气话,是的,我对你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可是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下决心忘记你,我难过,你都想象不到多难过。你去英国的那天,我为了见你最后一面,差点连命都没了。也因为你的离开曾有一段时间夜夜无法入眠,自己掉过的眼泪都能盛满一个浴缸。说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丝毫感情了,那纯属胡扯,我也承认。可是,晓东,比起现在对宋远的那份想要厮守着他的心情,对你可能也只是藏在心底偶尔伤感和想念一下的小情怀吧。而这样的变化,是我在一次次接到你电话、知道你已经回来之后才发现的,原来我没有想象中那么思念你。以上这些话,我发誓,没有任何人强迫或者威胁我说。”
说着这些,宋远竟然已经推门而入了,林楚吓了一跳,他是坐飞机过来的吗?
“原来你就是那位‘故人’。”宋远步履有些匆忙地从门口走向两人的桌边,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轻快。
潘晓东看看对面的两人,他们相视一笑,就在他面前牵起了手。他不觉一阵冷笑,真的是冷笑,林楚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主角到齐了,那么我就直说了吧。”林楚的手捏紧宋远的手,脸上挂着笑:“潘晓东,祝福我们吧,我们要结婚了。”
她这话说完,不仅潘晓东惊得直瞪眼,连宋远都哆嗦了一下,林楚拉着他的时候,感觉到那哆嗦蔓延到了手臂呢,她看着宋远说:“因为宋远家里的特殊情况,我们应该是先订婚,订婚仪式人不会请很多,还是希望你”她把头再次转向潘晓东:“可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
潘晓东冷冷地看着两人相握手,不觉握紧放在桌下的双拳,最后他咬着牙嘴蹦出两个字:“恶心。”
林楚决然想不到潘晓东会用这两个字形容自己,都说男人翻起脸来比女人更决绝,原来真是这样,现在潘晓东的心里肯定把她和宋远骂成奸夫□□了。
宋远倒是没有废话,咖啡连带着白陶瓷的咖啡杯直接扔到了潘晓东的头上:“你他妈什么玩意儿,有你撒野的份儿?”
林楚生怕宋远又武力解决,赶紧上前拉着他:“宋远,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宋远冷笑,半抬着眼皮看潘晓东:“不会,就他?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潘晓东不干了,抬手就掀了桌子,气得脖子青筋都冒了出来,扯着脖子和宋远嚷:“宋远,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潘晓东了,别以为一两句话就能唬住我。”
宋远压根没搭理他,摸摸林楚脸颊道:“外面等着我,放心,我说了不动手,肯定不动手。”
林楚哪肯出去,一出去两人不打起来才怪:“别了,宋远还是走吧。”
“乖乖听话,出去等着我,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
眼看着宋远承诺了,林楚才勉为其难地往门外走。想要劝劝潘晓东,转念一想,这样反而会激怒了宋远,就垂着眸子推开了玻璃门。
潘晓东掀了桌子,领班服务员就过来了,包场又不是砸场子。
服务员十分客气地说:“先生,桌子和器皿损坏您是要赔偿的。”
“赔?”潘晓东瞪着宋远,伸手从内兜中拿出钱包,扯出一沓钱甩了出去,红花花的钞票徐徐飘落落在几人脚边:“不就是几个臭钱,我给得起。”
服务员遇到这样的羞辱也是愤懑,可是又不便发作,愣愣站在原地不作声。
宋远漫不经心弯腰一张张捡起,没过多久厚厚一沓就握在了手里,他伸手递给服务员:“拿着,你应得的,忙去吧。”
服务员憋红着脸,恨恨瞪了潘晓东一眼,才转身离开了。
宋远双手插在裤兜,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林楚吗?”他冷下了脸,向前挪了挪身子道:“因为你不配。潘晓东,我告诉你我他妈就是看不起你,不是因为钱,我告诉你就算今天把我的身家分你一半,用不了你还是会光着屁股被赶出国。”
看着潘晓东气得就要上来动武,宋远站起来退后一步道,轻蔑看着他:“看看,我只不过几句话就能让你自乱阵脚,你凭什么跟我斗,跟我抢?瘪三。”
潘晓东瞪大着眼,意欲反驳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果然他的死穴,宋远看得通透,他的自卑,他的愤恨,宋远只要几句话就能戳中他的痛处,而他竟然无力辩驳。
宋远长长舒一口气,嫌恶地弹弹身上微少的灰尘,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再次转身对服务员说:“哦,对了,差点忘了通知你们,从今天中午一点开始,这家店我已经买下了。这么说来”他再次嘲讽地笑着看着潘晓东说:“你是这里的第一个客人呢”
“不过”他对着几个一脸兴奋的服务员说:“我实在不太欢迎这样的客人。待遇和规矩和以前一样,只加一条,这个瘪三不能进来,这么好的地方,他,根本不配进来。”说完,一派轻松地出门了。
门外,林楚紧张地上前 拉住他:“怎么样,有没有哪里……”
宋远回握住她:“放心,我说了,不会动手。”
林楚看看宋远又瞄了瞄咖啡馆内泄气的潘晓东,才道:“嗯,和为贵,咱们回去吧。”
宋远低头吻了她的脸颊道:“亲爱的,喜欢这里吗?送给你好不好?”
“这里?”她转头讶异地看着那家复古咖啡馆。
“是啊,我知道你想出来工作,也是,我也不打算困你一辈子。既然你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我也不能吝啬,是不是?”
☆、61
回去的路上,林楚看着车窗外匆匆后退的景物,宛若一条打开往事的通道。潘晓东就这样成为过往了呢,其实谁都离得开谁,起码林楚是这样的人,特别是看见如今已经让她有些陌生的潘晓东。事过情迁,人生百态,这世间最强大的果然是时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时间可以让一些感觉变得模糊,时间尘封了往事、感情,等你再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它早已变了质。
少年时,她看张爱玲的《半生缘》,清冷的顾曼桢坐在圆桌前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那时,只觉得曼桢矫情。两人是相爱的,误会又解开了,管它尘世怎样继续相爱不就好?
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可笑,我们就生活在世俗之中,又如何抛得开世俗?
年少轻狂,总以为遇见那个对的人就会圆满了,怎么走也绕不开那个圆,绕不开相逢,就像注定的那样。直到现在了,林楚忽然明白了那半生缘、一生叹会藏在很多人心中的某个角落,落不上灰尘,却也见不得光。
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林楚才恍然从思绪中抽身,她回头冲他笑。宋远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交叉在她的指尖,问:“想什么呢。”
“没,想着怎么好好打理你送我的礼物。”
“订婚你希望在哪里?”宋远难得地变得热络起来,最近的他除了在床上,总是有些冷冷的。
林楚淡淡舒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哪里都好,按你的意思办。”
“好。”他反手把她拉进怀里:“林楚,你不知道自己今天有多美。”
林楚娇嗔着甩掉他的手:“开着车呢,老实点儿。”
到了家里,林楚才道:“手机没了,明天要买一个。”
宋远有一瞬的恍惚,不过很短,他拉着她道:“好。”
林楚拉起他的手放在两人之间,盯着紧握的两只手说:“宋远,你看我们是真实的在一起的,今后,我也会成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可以信任和依赖的。所以,今天我道歉,和潘晓东有联系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可是你看我也很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马上就把你拉过来了。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和他独处了,我把自己的身心完全交给你,请你相信我。”
“好”他拉她入怀,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道:“我相信你。”
林楚靠在他的肩头:“嗯,生活是我们两个人的,不要再让任何人介入。今后有什么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一定诚实告诉你,好不好。”
宋远身体有些僵硬,过了好半天才说:“我明白。”
两个人的婚期提上日程,虽说是要简单办,可是以宋家和陆家在A城的声望,即使硬藏着也藏不住,删删减减,愣是几百人下不来。
这可忙坏了宋竹,自从家里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宋竹的心就始终悬在嗓子眼儿。宋远的性子向来特别能扛事儿,做什么没怯过。可是身为姑姑的她知道,这段时间的事儿太大了。
她那个横五八六的侄子已经被磨平了狂妄和浮躁,可是也把他那股子永远欣欣向上的生气抹得剩不下什么了。
这个时候,和林楚的订婚就像是救命稻草,宋竹自然不遗余力地安排好,决不允许其中出一点叉子。
林楚看她忙前忙后的,除了打打下手,选些仪式上的甜点和花样儿根本帮不了什么,因为这种规格的订婚仪式的必需品对她来说如此陌生:一瓶红酒就要十几万、看起来普通的菜色据说要提前订好空运过来的一小碟子就几百欧元。
她本意可不是这么奢华的订婚,于是和宋远提过:“会不会太奢侈了,这哪儿是吃食物,一口一张红飘飘的人民币啊。”
宋远轻拍她的小脑袋,笑说:“嗯,我一开始也不想着大办的,可是最近家里没什么喜事了,小姑估计也是想办得大点儿,去去晦气,长辈可不都是这个心吗?你体谅体谅,随她去吧。”
林楚想想也是,宋竹膝下无子,宋远就相当于自己的儿子,再加上受兄嫂所托,怎么会草草了事?最后她也落得清闲,干脆交给宋竹全权办理。
“宋姐真是麻烦你了,我们自己的订婚反倒让你操劳。”
此时,往日风光无限的大姐大宋竹正在第12次重选着菜色,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林楚,略有不满:“还叫我宋姐?”
林楚尴尬笑笑,马上改口:“是小姑,辛苦小姑了。”
宋竹挥挥手:“一家人不必客套,这都是应该的。你呢,也是,不用操什么心,有什么负担,一切有我们宋家给你撑着,只一条,好好跟小四儿过日子。”宋竹的话半是安慰,却又半是提醒。
林楚也不傻,自然明白,于是回道:“小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个人只要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也绝对不会三心二意。宋远,您放心交给我。”
宋竹愣愣看了她一会儿,低头笑起来:“别说,你刚才的样子还真有我当年的一些风范呢。”
☆、62
杂事不用两人操心,可是选购、订制礼服,还有来宾名单的斟酌最后还是两人拍板儿,这么折腾下来也是累得够呛。
为了方便,这几天林楚和宋远直接搬进了宋家大院,宋竹因为要和他们商量订婚事宜也时不时过来住,家里时常也被各种宴请菜单、请帖之类的东西占得满满的,这才是订婚就忙成这样,结婚的时候真是要累死的节奏。不过,还好有张嫂帮忙。她现在对林楚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和林楚第一次去宋家时一样殷勤。没错,殷勤,林楚想,爱屋及乌,她们都如此珍视着宋远,而宋远珍视的她也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这张嫂真不是盖的,别看年纪大了,干起活来一个顶仨。她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堆乱糟糟的碎纸废渣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不知疲倦的为全家人准备好一桌子丰盛营养的饭菜,刷完碗筷后,又忙忙乎乎一家子人盖被睡觉,大家全都入睡了,她再开始轻手轻脚地忙自己的事。
晚上,林楚想着想着,就觉得张嫂甚是不容易,忙乎了一辈子,连个孩子都没有,自己每天守着宋家大院该是多寂寞。
她伸手推推睡得熟的宋远:“诶,宋远,我问问你。”
“什么啊,明天再说。”宋远闭着眼迷迷糊糊说,顺手把她捞进怀里,打算继续睡。
林楚不耐烦推开他,嘟囔着:“怎么就知道睡,宋远这两天数你最能睡。”
宋远长叹一声,满是委屈:“我说未来的宋太太,你们可只是忙订婚,我呢,白天大小两个公司一麻袋事儿,晚上回来还要和你们一起再讨论这个那个,都累废了。”
“那也听我说说,就几句”说着她右肘撑起身子,伸手扒他的眼皮:“就几分钟。”
宋远耐着性子,无奈道:“好,好,就几分钟啊。”
“嗯”她靠在床头的软包上道:“张嫂还有什么亲人吗?”
“应该没了吧,我记得小时候她好像去乡下参加过一个表亲的白事儿,回来之后就搂着我哭说:‘小四儿,我就剩你们了。’”宋远有模有样地学着。
“所以我想着,过几个月咱们就别用李姐了。把张嫂接过去和咱们一起过吧。”
这么一说,宋远一下就清醒了,大眼珠子瞪圆了看她:“你说张嫂?”
“是啊,她年纪大了,又无依无靠的,可以跟着咱们,等我们有了孩子还可以帮我忙。”
看着林楚认真的模样,宋远呵呵笑起来。
“你笑什么?”
宋远也起身在她嘴边轻轻一点:“你计划得挺好,可不周全,我小姑呢?”
“啊?”
“其实我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小姑在我之前就想到了,等我们办完了订婚她会把张嫂到她那儿去,两个人也算做个伴。你要真是有心啊,可以经常去看她们。”
“哦,那也行。”
“不过”宋远对上她的脸道:“看你为她们这么上心,很高兴呢,我的楚楚果然是个贤妻呢。”说着,还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
林楚打掉他的手,得意道:“那还用说?”
“还有更高兴的”他坏坏地笑:“‘我们的孩子’这件事,你也提上日程了?”
“切,哪有,那……”憋了一会儿说不出来,直接推开他的脸:“不和你说。”
“行,不说,咱们就‘做’,争取早点做出来啊,来,奋战吧。”说着伸手就把林楚扑倒在床上,紧搂着她的肩膀道:“让小小四儿赶紧出来吧,啊,亲爱的。”
林楚撇着嘴,拍打着正解自己睡衣的宋远:“你不是累了吗,还不睡?”
“都这么累了,还不给点儿福利?”说着单手就抓住了她的胸口揉捏着:“宝贝儿,今天让我种个小种子。”说着,冲着她的柔软一口就咬了下去……
今晚,又睡不好了,林楚心里叹着,
大大小小的事务将近半个月,基本上都办齐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两人的订婚仪式。宋远和林楚总算是落得一身轻松,搬回了自己的小窝。
这期间,潘晓东还不时打来电话,手机号码林楚不接,或者拉黑,他直接就用公用电话打,而且是不同的。直至后来林楚只好不接陌生号码了,她思虑再三,没有告诉宋远。告诉他会怎样,宋远可能去扒了潘晓东的皮。她只希望着,和宋远订完婚以后,潘晓东会死心。
张开胳膊,林楚趴在两人的大床上,感叹:“我的天啊,总算能休息几天,累死了。”
宋远正对着镜子打领带,背对着她飘来一句:“今天可能不行,你要和我参加一个生日晚宴。”
林楚坐起来,满是不情愿:“生日宴?谁的啊,我也要去?”
宋远知道林楚十分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所以能躲的时候都尽量不让林楚寻不自在,这次连询问的语气都没有,直接要她参加,林楚隐隐感到不一般。
宋远这时已经打好了领带,衣装笔挺,俊逸逼人。他回头看着林楚说:“不能推。”
林楚勉强回应着:“哦。”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做宋远的老婆这些应该都是要适应的吧。
接着问:“那要什么风格的,太高的鞋子不太舒服。”
“漂漂亮亮的,艳压群芳的。”宋远笑。
“切,不正经。”说完就准备往试衣间走。
“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是想知道谁的生日会吗?”
“嗯,哪个资本家的?”
“不是资本家,是资本家的女儿。”
“比你还强还恶劣的资本家吗?”
“恶劣的话,那肯定谁也比不上我。”宋远认真地看着林楚,接着说:“但实力来说,还真是不相上下,‘云帆互联网’你知道吧?云帆的千金杜瑜今晚的生日。”
‘云帆’?这只要是个中国人谁能不知道?总部设在英国,五年前打开中国市场,通过并购整合一举成为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互联网业界的龙头老大。
林楚不禁小小震惊,和宋远在一起还真能见世面啊。
“嗯,你见过那个千金吗?她漂亮吗?”林楚好奇。
“见过,以正常人的角度来看,算是极品的吧。”
“那以你的角度呢?”
“我说了极品。”
“你说的是正常人的角度,你又不是正常人。”
宋远被她呛得口水卡在嗓子里,愣是咳了起来。
林楚急忙拍打着他后背:“至于吗,你怎么这么脆弱。”
宋远捏捏嗓子,挺是无语地看着林楚道:“林楚,你和我学坏了。好吧,不管是正常人还是非正常人的角度,她都算是极品。”
“嘶”林楚吸一口气:“还真是不公平,有钱人家的女人为什么能同时很漂亮。”记忆中,陆贞、林乐和柳青芜都算是大大的美女。
“那算什么,还不都是捯饬出来的,下得了血本装饰,女人都不会太丑。”
“去”林楚推他,转念一想又问:“喂,你有没有打过她的主意?”
宋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轮不上我,那位杜家千金有未婚夫,不过前一段好像闹矛盾,未婚夫非要解除婚约。杜家千金寻死觅活的。”
林楚咋舌:“这大傻冒吧,家世又好,长得又极品干嘛解除婚约,那家伙是真傻吧?”
“呵呵”宋远冷笑着:“冷暖自知,我也在想,潘晓东这算不算是犯傻。”
林楚脑子“嗡”一响,他说谁?潘晓东?
“你是说,你说潘晓东?”
“没错,让杜家千金杜瑜念念不忘寻死觅活的就是你的前夫,潘晓东。”
林楚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敢查宋远,怪不得他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宋远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楚,正脸看着她道:“他混得可不是一般的不错,对吧。可是与我们何干呢?林楚打扮得漂亮点儿,我们这就是去参加晚宴。”
☆、63
以前和宋远去过几次这样的场合,林楚都会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权贵淑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宋远丢了面子,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无暇去看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形象,也没心情暗骂一个个奢侈糜烂的资本家。
如果碰到了潘晓东该怎么办,不,是肯定会碰上他。
宋远非把她拉来有什么用意,是还不相信她?那她怎样表现才会让他放心。
她的手挽着宋远的胳膊,对周围的人报以微笑,宋远歪头在她耳侧轻轻说:“林楚,你今晚真美。”
今晚的首饰,发型和露后背的长摆晚礼裙都是宋远亲自选的,一提到潘晓东她不知怎么总有些小小的心虚,所以今晚对于宋远的提议没有一点异议。
“宋远。”迎面走来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体型走样,可是风度不凡,他冲宋远点头示意,又上下打量了林楚一阵才道:“这位佳丽就是你的未婚妻吧。”
宋远轻拍林楚的手背,回着:“没错,订婚仪式还望洪总赏光参加。”
“那是自然,不过今日有幸亲睹我侄儿未婚妻的芳容,果然生得倾城倾国,真是天作之合 。”
一句话说得宋远甚是开心,伸手搂住林楚,嘴里还是谦虚:“您谬赞,谬赞。”
“宋远!”清亮的一声,几人的注意力一下转移到一位妙龄女子身上。她身着藕荷色露肩晚礼服,荷叶式敞领衬托着修长白皙的脖颈,脖子上挂着一朵同色系的蔷薇项链,闪闪发亮,却又不显艳俗,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着甚是明艳动人。
“呦,今天的主角来了。”宋远调笑着和她打招呼。
杜瑜却不太领情,白眼珠子直撇他。她转身对那位洪总说:“洪叔叔,我有笔账要好好向宋远讨,您先回避一下,省得到时溅您一身血。”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啊”洪总伸出食指点着几人笑起来:“好了,你们自己玩吧,杜瑜你爸呢,我跟他聊聊。”
“那边”杜瑜指着不远处:“您快去救救我爸吧,那几个马屁精都灌了我爸好几杯了。”
林楚看着不禁跟着笑了起来:“你好,杜小姐,生日快乐。”然后递过一个精美的方形盒子:“这是小小心意。”
杜瑜仔仔细细扫了林楚全身一遍,才接过盒子,懒懒地说了句:“谢谢。”
宋远看着,不禁说:“给你送礼物还给脸子?”
杜瑜噘了噘嘴,也不示弱:“没揍你就不错了,欺负陆贞我还找你算账呢。”
她认识陆贞?林楚有点站不稳了,她是潘晓东未婚妻,竟然又和陆贞相识,这世界怎么这样小。
“是因为你身边这位吗?听说要订婚了,我告诉你陆贞肯定不会参加的。”
提到陆贞,宋远有些不高兴了:“你还以贞贞姐妹自居,我们家务事儿真不劳你费心。”
“你……”杜瑜气得脸都涨红了:“哼”扭头就走。
林楚看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小声问宋远:“这样好吗?”
“大小姐脾气,不用管。”
哪知杜瑜没走两步,忽然站定羞涩地叫着:“潘晓东。”
林楚脑子里的那根弦立马绷直了,她知道自己全身都在发抖,想直可是根本止不住。
杜瑜上前就拉住了他:“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以为你不来了。”虽是抱怨的语气,还是掩不住满面的娇羞。
潘晓东礼貌地回着:“路上有点些堵,生日快乐。”
杜瑜对于他的冷漠有些失落,却还是很快把手挎在他的胳膊上,拉着就往宋远跟前送:“打个招呼吧,我的前未婚夫。不过,很快会被我追回来的准丈夫。”
“别来无恙啊,潘先生。”
林楚觉得那一句招呼打得要有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潘晓东淡淡看了两人一阵,这才说了一句:“小楚,你该多穿些,明明最怕冷。”然后也不顾旁人转身就走了。
林楚僵直站在原地,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没等想着怎么和杜瑜解释,就听着那儿大小姐惊呼:“你就是‘小楚’?”还好场地的音乐声够大,周围的人热络地聊着天没怎么注意,否则林楚这会儿应该成为焦点了。
“哦?看来潘先生应该和你提到过我的未婚妻了。”宋远倒是先开口了:“我倒是想听听他是如何说的。”
“喂,宋远你到底在想什么,就为了这么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伤害陆贞?”丝毫没顾及林楚的感受,那位大小姐质问着宋远。
宋远微微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你的‘准丈夫’跑了,还不去追?”
杜瑜瞪眼狠狠指着林楚,什么也没说出来,拎起裙尾就往潘晓东离去的方向跑去。
“贪慕虚荣?”宋远冷哼:“潘晓东原来就这么看你。”
真是够了,林楚真的是忍不下去了,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就是故意给她难堪吗?
“宋远你到底想干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是给我找不自在?到底有完没了?”林楚扯出自己的胳膊,面色很难看。
宋远双手忽然紧紧抓住了林楚的肩膀,那力度差点让林楚疼得喊出来,他俯视着她,恨恨说:“林楚你给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宋远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见了什么样的人,你必须记住你是我的人,这就够了!”
林楚忍不住拧眉,道:“宋远,你在发什么疯,想要在这里闹吗?”
宋远这才晃过神,缓缓松了手,轻扯衣领外的领带,语气有些懊恼:“对不起,我去喝点东西。”
☆、64
林楚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觉得特别累,也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表明心迹,宋远也是不肯轻易相信她的,这样的林楚特别丧气。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悲哀,那个“藕荷色大小姐”又跳过来了,气喘吁吁:“诶,你看见我家潘晓东了吗?”
林楚正有气没地方撒呢,直接就回了过去:“你家潘晓东,过来问我干吗?”
估计杜瑜一开始认为她是忍气吞声的那种类型,这一嗓子,让她有点惊讶。随后她重新把林楚打量一番,问:“你真的因为钱和潘晓东离得婚吗?”
“这是我们的事,不方便透露。”
“那就是默认了。宋远看着挺精明,怎么二啦吧唧的,一个为了钱的女人也值得娶?”声音里是满满的蔑视。
林楚气得就要一口血喷出去了,可还没等她回嘴,就被插了话。
一个身着笔挺燕尾服的老者,上来一把抓住杜瑜:“哎呦,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呢,都找你呢没看见吗?该上台致谢了。平时大大咧咧也就算了,这个时候掉链子了?”
“张叔叔,我正忙呢,你等会儿。”
“等什么等,先上去。”说完一把就把杜瑜扯了过去,然后往草坪中央的大舞台推去。
林楚苦着脸,差点哭出来。今晚,是她所有猜测的最坏的一种情况。
好了,都走了好,谁都别理她。
林楚也没搭理台上那位光彩照人的杜小姐说什么,低着头,小心扯着自己的裙角往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走去,边走边骂着:“宋远,你小心眼儿,光想着自己了。把我自己丢这儿,想干嘛。果然是本性未改,臭流氓。”
要不说冤家路窄,她刚想给自己个喘息的空间,迎面就看见潘晓东了。转身就想跑,奈何那双鞋跟能扎死人的高跟鞋,她不栽倒就不错了,哪还跑得起来。
“小楚。”潘晓东直接绕到了他眼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就要往她身上套。这不是找着让宋远发疯吗?林楚想也不想抬腿就往反方向跑,然后,真的栽了。
双手着地,幸好胳膊撑着,不至于太难看。然后很狗血地,昔日情人扶起她,执意把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林楚心里喊着,老天爷啊,这都什么事儿啊?
“晓东,宋远在,杜小姐也在,这样不太好。”说着,就把衣服拿下来塞到了他的手里。
潘晓东倒是没再说什么,接过衣服穿在了身上。
就在林楚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开了口:“小楚,我就是想好好和你说几句话,怎么这么难,我们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吗?你这样总是躲着我,我怎么死心?”
林楚长叹一口气,想想也是。杜瑜是今晚的主角估计一时脱不开身,宋远的气一时半会儿也应该消不了,她想着单独出来和潘晓东说清楚倒不如趁此机会做个了断。
“说吧,有什么想说的,想骂的一次性解决吧。”
“他对你好吗?”
“如果你不来,是挺好的。”
“那我真不平衡,在我为你黯然神伤的时候,你却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过得挺好。”
“你和那个杜小姐不也挺好吗,我看她挺不错的。”林楚坦然地说。
潘晓东抿着嘴,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说:“你都不了解情况。当时我刚被公司派到国外进修实习,带着情伤过去的,每天都拼命工作,真的谁也没我拼命,我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你。那个时候,真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林楚听着有些心软了,哀叹着,却也不知道怎么回。
他接着说:“就是在那个时候,杜瑜也被他的父亲派到我们部门实习,我们就那么认识了。她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儿,虽然有时刁蛮可是心底很善良,很真诚。也不知为什么就爱缠着我,我一开始也是觉得影响不太好,暗示过她几次,可是小姑娘一点儿不气馁,还总是说,我对你好是我的事儿,你管不着。后来,有一次公司聚餐,我喝多了,想起了你,就喝得特别多,蹲在酒店外面吐得昏天暗地。那个大小姐根本竟然不嫌脏也不怕麻烦自己把我弄到了我的出租房。我想在醉酒的时候我说了很多,她都应该听到了。醒来之后,她就问我小楚是谁?”
“你就和她说我是贪慕虚荣为了钱和你离婚?”林楚嗤之以鼻。
潘晓东急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说我没法给你更好的生活。”
“然后你们日久生情,订婚了?”
“嗯,也算不上日久生情。小楚,我那时满脑子是你,根本没想过接受她。可是有一次,我遇到恐怖分子绑架,九死一生,最后幸运地回来了,带了一身伤,都不知道自己能活过来了。是她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这才能活到今天。我和她说,只要过了你和我的两年之约就答应和她在一起。小楚,两年过了,你没有过来。我便想着不能再负了她。”
林楚听着也是心酸:“那个时候我也不好过,也想过找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那里那么苦,等等”她忽然想起什么,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晓东你真不应该和宋远对着干,当年你被恐怖分子绑架,是宋远托他的小姑把你救出来的。”
“小楚,你何必为了宋远编这样的慌?”
看他不信,林楚急了:“你了解我的,这种谎话我编的出来吗?是真的。”
潘晓东低着头沉思了一阵,看着林楚说:“那又怎么样,我不会感谢他,是他欠我们的,他欠你我的太多了。”
林楚知道多帮宋远说好话无益,于是语气平缓下来,说:“晓东,我以前认为凡是都有因果报应,自己坚持的东西也不会变。可是,你看我真的变了。我已经变了,对不起,我想和他在一起了。”
潘晓东被这一句话说得分外狼狈,他尴尬笑笑:“我看得出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也看得出你一次次对我冷漠拒绝并不是出自真心,就是想让我放手而已。只是,我猜不到你变得这样快。”
“那是因为,我们之间,特别是他,根本经不起一点儿折腾了。晓东,你会在我心里永远占有一个位置,那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你是美好的过去,再美好也过去了。他是我将要面临的未来,即使有再多困难,我也要面对的,是不是?”
潘晓东听着,不觉笑了:“小楚,以前都没发现你内心这么强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我退出。”
“谢谢你的理解。”
“这个非之地,也许我根本不该在这儿呢。”潘晓东仰天叹息。
“你要离开吗?”
“嗯”他点头:“也就这几天吧。”
“去哪儿?英国吗?”
“我也不知道。”
“那,想好了说一声。”
“告诉你?”他撇嘴:“告诉你又不能送我,那个宋远可是我见过最大的醋坛子。”
“如果知道你是离开的话,他应该巴不得,还会和我一块儿去送你。嗯,怕你半路折回,会亲自看着你安检。”
说完,两人不禁相视大笑起来。
“林楚,我可不可以抱抱你,最后抱抱你。”
“这……”林楚为难地环视周围,如果这个时候宋远过来,那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放心好了,我过来的时候,好几个老总围着他呢,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林楚哭笑不得,点点头。
潘晓东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叹息:“如果当初我坚持不放手,也许我们还有可能呢。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小楚,你永远都会是我最爱的人!”
说完,放开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往人群中远去了。
又送走一位故人,还是她心底最最看中的故人,这种感觉真的是,很难过,就像心里的一块儿肉被挖走。
可是,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也慢慢走到人群中,看着舞台中央那个灵动的身影,叹着,其实对潘晓东来说,这个姑娘真是不错的选择呢。
忽然身后一个很大的力道拥住了她,林楚吓得轻声叫了起来。
“是我。”宋远的声音。
“舍得回来了?”林楚没什么好气。
宋远从后面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林楚。”
“哪里对不起了?”其实听到道歉,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我知道最近有些反常,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发了脾气又后悔,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刚才找不到你,忽然觉得好害怕,林楚你不知道多难受。”
林楚转过身子,正对着他:“那你要好好珍惜才对,又是考验我,又是折磨我,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知道错了,以后,真的不会了。我刚才就在想,只要找到你,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更会再让你伤心。林楚,别生气了,啊。”
别人一定见识不到商场上以冷酷决绝的宋总裁也有这样柔得能让人心头化成一滩水的一面。
“嗯”林楚假装想了想:“让我考察考察吧。来,先亲一个。”
宋远跟着笑:“我们家楚楚真的和我学坏了,越来越有宋太太的样子了。”
语毕,深情附上她的唇,此时,天空无数烟花漫天飞舞,美得像梦一般。
可是,很快,这个梦被打破了。
一个星期后,在宋远和林楚的订婚仪式上,林楚没有出现。
☆、65
总得来说是这样的,办酒宴的酒店当然是A城最好的,当天整个酒店被宋远包下。宋远和宋竹要先在家里招呼一部分客人,而林楚要提前去酒店的化妆间上妆。所以决定程棋先带着几个保镖护着林楚去酒店。
中午十点十五分,化妆师首先发现本应该在化妆室休息的林楚不见了。她立即告知程棋和几个保镖,程棋当时就有点着急了,下令先不要通知宋远,命令全部手下对整个酒店全面搜索。
中午十点四十分,宋远赶到酒店。林楚不见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了。当时大部分人包括宋远都怀疑是不是仇家找上门了,毕竟林楚被绑架过一次。
然而看了酒店的监控,宋远彻底说不出话了。酒店一楼的监控显示,林楚是自己跑出去的,门口的迎宾说,确实见过林楚。当时她神色慌张,对迎宾说有点闷想出去转转,之后一去不返。
电话早就打爆了,一直无人接听,最后直接是关机状态。
宋远还穿着订婚的礼服,此时领口的领结和扣子早被他不知何时一把扯开了,布料尚好的衣装并未因为他跑上跑下和摔东西泄愤而留有褶皱,但是却写满了两个字——狼狈。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所有的宾客入座,等待这对新人入场。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仍然没有关于林楚的任何消息。
中午十一点四十八分,酒店大厅出现了小小的骚动,A城所有够得上档次的权贵和各大媒体议论纷纷。
中午十二点零六分分,宋远坐在监控室里,看着司仪上台拿着话筒说:“抱歉各位,由于今天的新人身体突然抱恙,订婚仪式取消了。”座席上顿时炸开了锅,媒体一拥而上:“请问是宋先生还是林小姐抱恙?”
“请问这对新人在哪儿,不可能两人同时抱恙,怎么不见出来解释?”
“听说酒店服务员说是林小姐临时逃婚了,请问是这样吗?”
司仪和主婚人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高大的保镖介入把他们拉出来才得以离场。
宋远缓缓攥紧拳头,突然拿起监控室的话筒狠狠砸向了屏幕,紧接着整个监控室被他砸得满地玻璃碎片和塑料片。最后,他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疲惫得无法动弹。
宋竹这时推门进来,眼看着一地的狼藉,不禁怒火中烧,一脚就踹上了宋远坐的皮椅上:“没出息的东西!操,宋家就没这么丢过人!宋远你他妈这次要是再护着那个狐狸精,我扒了你的皮!”
宋远单手杵着脸,仍是一语不发,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却暴露了他的愤怒。
宋竹转念一想,道:“会不会是他那个前夫,今天他压根没出现。”
宋远缓缓放下手,长叹一声回:“应该不会,杜瑜说他昨天就出国了,因为不想来参加典礼。”
“酒店周围的监控搜了吗,知不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没有,酒店就在门口装了监控,她从小通道出去之后就没法子监控到了。”
宋竹两步走到宋远跟前,郑重地看着他:“小四儿,你跟我说实话,这次的订婚是不是你逼她的?”
“可能吗?”宋远忍不住吼起来:“我妈的就差把心挖出来搁她眼前了,怎么舍得逼她?”
宋竹气得直用食指戳他的脑门儿:“宋远,你操蛋地活该栽在她身上!”
这时,程棋敲门进来了,他不禁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残渣碎片,然后淡定地说:“宋姐,已经安排各位贵宾退场,另外,媒体也暂时打发出去了。只是,他们可能门口守着,如果没个交代,也有可能会在宋家蹲点儿。”
“得得得,这都后话,先找到林楚再说。我跟你说就是掘地三尺,不,掘地五尺,她林楚就算掉砖缝儿里都要给我拽上来。”
“宋姐放心,已经安排兄弟们全面搜索了。”
“监控里显示最后见到林楚的人是你”宋远忽然轻飘飘插上来一句:“她跟你说什么了?还有一层的保镖你为什么调走了?”
“我当时确实看见林小姐了,她说太紧张了所以想出去透透气。一层的保镖是因为宋姐忽然打来电话说想起昨晚正冲门口的几个假山水池放的位置不好,让我马上动动,当时他俩正好离得不远,我就让他们下来帮忙。宋远,真的抱歉,我如果知道林楚会因此失踪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出去,我想她可能只是没见过这么大仗势,所以有点害怕了……”
“她怕?你觉得她是那种怕的人吗?她就是太不怕了。”
程棋觉得宋远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冷得都在冒寒气。
“我就不信,她还能跑多远!”说完,摔门而出。
宋竹又气又急,直捏脑盖儿:“这是要作死啊,程棋你赶紧再调人过来,必须尽快把那个祸水给我挖出来。”
程棋面色同样难看,他说:“是,必须找出来,而且是在宋远之前找出来。”
宋竹一愣:“什么意思?”
“在宋远发现林楚和潘晓东在一起之前,把她找出来。”
☆、66
这话一出,宋竹犹如脑瓜顶子挨了一棒槌,直接懵了。
“程棋,让我知道是你合着伙把林楚弄出去,和哪个兔崽子私奔,我绝对会拧下你的脑袋。”宋竹眯着眼,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多狠,可程棋知道,大姐大这时候真没和她夸张。
“宋姐,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和宋家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会背叛您?事情是这样的。”程棋忙不迭解释:“当时我正在周围巡视,林楚忽然从化妆间跑出来了,说潘晓东昨天没走,今天想见他最后一面,还是哀求着我,她说潘晓东已经放弃了,见一面就走。”
说来竟然这样巧,上一次潘晓东离开林楚哭着喊着去机场送他的时候,就是程棋在身边,他无法拒绝。现在,更加拒绝不了。
“我当时也就觉得见几分钟也就回来了,这才同意她下楼。之后,她从先前安排的防媒体骚扰特殊通道出去了,可是,却没有回来。宋姐,我以自己的命和您对我的信任起誓,我绝对不会想到,她一去就不回来了。林楚当时真的表示去去就回,所以,我想,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宋竹听着,感觉肺都要气炸了,顺手从桌上抽出一支烟点上。吞云吐雾了几口。不期然的,手握成拳头带着拳风直接砸在程棋的左脸颊上,还没等程棋反应过来,一脚又被踹出两米远。
程棋肿着脸,趴在地上,疼得喘着粗气,却也不敢回什么。只是撑着地站起身来,等候发落。
“程棋,我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收收那些没用的花花肠子。你自己说为了那个林楚你违逆我多少次了,真当我是瞎了?有宋远在,你连那个祸水的头发丝儿都别想!妈的,以为我凡是都照顾你几分,就把染坊开到我眼巴前儿了?!”
胸口传来阵阵疼痛,程棋不觉捂着,咳嗽几下,垂着头说:“宋姐,这次真的是我的错,听候您的处罚。”
“你滚蛋吧,我这里容不下你了。”宋竹淡淡地说。
程棋诧异:“宋姐?”
宋竹挥挥手:“要是别人早就该滚了,你以前办事儿从没让我没半分不放心,现在我真没法用你了。什么也别说了,赶紧滚蛋。找个大点儿的庙,供奉得起的!”说完,扯下嘴里的烟头,转身就出门了。
下午两点,宋竹手下所有可以调派的下级头目全都聚集到帮会大厅。没废话,发派下林楚和潘晓东的照片,发令先找到这两人的头目,可以暂时取代程棋的位置。
程棋在宋竹手下做了那么久,一向是最最得力的,所以即使不时有妄想取而代之的,也都被宋竹一个大嘴巴子骂回去了。可是,这回不知什么原因,程棋被赶了出去,盼了多少年,这样珍贵的机会,哪个有点小野心的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得令之后,立即一哄而散,各奔各家调集手下,全城搜索。
宋竹坐在木椅上,单手支着头,就觉得脑瓜子“兹兹”电钻似的疼,她紧捏着额头,这群晚辈,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先前程棋来找她,没为自己求半分情,就是要几个人。他说,人是他弄丢的,拼了命也要找回来,给宋家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然后,他“咕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一个硬汉子垂着头说:“宋姐,我在这儿给您赔罪,枉费了您对我的信赖和栽培。往后,不在您身边”他用手背狠狠蹭着眼角:“您多照顾自己,将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您随时吩咐,我当初叫您一声宋姐,您就永远是我程棋的宋姐,是我的恩人。”说完,带着几个人头也不转的冲出去了。
看着人走了,宋竹怎么不难过。程棋是她看着长大的,跟了她十几年。十几年啊,他就是她半个亲人了。她教着他做事,倚重着他,信赖着他,想着将来有一天把大位传给他。
今天就这么把他扫地出门,冲动地随便找个人代替他,真当她心底不难受吗?可是,今天是多大的事儿,对于宋家、对于宋竹、更加对于宋远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程棋难道就掂量不清吗?
看看原先声名显赫的宋家这段日子都成什么样儿了,几乎是家破人亡了。多少人看着笑话,多少人等着它宋家一蹶不振,多少人想着找个机会再来踩一脚。而趁着这个订婚的机会,大办一场,一是让大家瞧瞧他们宋家没垮,还好得很,另一方面请来各大显贵,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看看宋家还是这个圈子上层,趁早断了念头。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宋远。别人看不出来,她是宋远的亲姑姑她明白,宋远不闹不颓废,不就是还撑着劲儿不让自己倒下吗?她时常看着他勉强违心的笑,心就跟让人剐了似的疼。
林楚心里没宋远,就想依着自己的性子省事儿简单办一场。
可是宋竹知道,宋远多想风风光光牵着她的手向世人宣布,这是我的爱人。宋远为了林楚愿意受委屈,糊弄过去,她偏不。宋远已经没了爹妈了,她这个做姑姑的不为他做主,不心疼他,谁还会在意他呢?
靠着承诺和他在一起的林楚吗?如果她心里真的把宋远看得够重,就不会自己跑出去。如果真的是她放心坎儿上,外面不管来了谁,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想到如果今天出什么意外,他宋远会承受什么后果。能说什么呢?归根结底,还是林楚不够爱宋远,而宋远把自己的心掏得太彻底。
她经历丧夫之痛,经历过黑帮厮杀纷争,她以为自己早就宠辱不惊,凡是冷静自制了。可是,今天,这一个个她推心置腹的人让她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看看空荡荡的大厅,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帮孩子,真是累死人了。”默默说完,蜿蜒的泪水,就流到下巴颏儿了。
☆、67
林楚现在在哪儿,她自己也不知道。朦朦胧胧睁开眼,这是在哪儿?!大脑一片混乱,胳膊很疼这才发现手被反绑在背后,怎么也挣不开。
第一反应是,坏菜了,又被绑架了。然后忽然想到今天是她的订婚日子,她竟然没有在订婚现场。这下彻底精神,她顺着墙边儿费劲地站起来。为什么她会被绑在这里?
仔细回忆着之前的事情,林楚彻底泄了气,是潘晓东。
她在化妆间的时候,潘晓东的电话打来。她以为他前一天已经离开中国了,在大洋彼岸,而这个电话是一个普通的祝福电话,没多想就接了。之后,他告诉她,因为想见她最后一面,他没舍得走。
林楚知道这个时候单独出去是不对的,可是宋远现在那么多疑,让他知道她现在要去见“旧情人”一面,他肯定是不同意的。她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林楚,我不打算回来,这可能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我们相识将近二十年,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我吗?我只是看看你,和你说几句话,知道你以后会过得好,也就放心了。这样都不可以吗?”
林楚迟疑着说:“还是不太好,今天不太方便,再说宋远知道会部高兴的。”
“他不高兴?”潘晓东在电话那头苦笑着:“可是林楚,我经历的又何止‘不高兴’,我做错了什么,就这样平白失去你。现在,仅仅是见你最后一面,你就因为他的‘不高兴’而拒绝吗?这不公平。”
潘晓东是了解她的,林楚心里的那份愧,他也清楚得很,所以一旦被潘晓东拿出来说事儿,她就失了方寸了。于是,她按着潘晓东说的那个隐蔽的过道去见他,打算说两句就走。
中间被程棋拦下了,编了各种理由,可是程棋说什么都不让她下去,说这个时候很多双眼睛看着呢,绝对不能出乱子。
她无奈,说出是因为潘晓东,程棋一听更不能让她去了。
“程棋,你忘了上次我就和他擦身而过了吗?那次的擦身而过,让我一直没有办法释怀,所以我觉得是我和宋远欠着他的,现在做一个了断,和他道个别,他就去赶飞机,永远不再回来,那么我心里也算完全放下他了,不管是担忧、愧疚还是不忍,就彻彻底底放弃了。你懂吗?”
林楚对于程棋来说是特别的存在,程棋掩饰不住,不少人都看得出来。平时雷厉风行的程棋,看见柔弱的林楚总是没辙,所以尽管林楚一次次不按照他建议执意妄为,程棋还是愿意一次次给她收拾烂摊子,帮她隐瞒,给她圆谎。这次,也没能例外。
他侧开身子,谨慎地说:“一定尽快上来。今天对宋家来说太重要了,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尽快上来。”林楚坚定点头答道:“我答应你,说几句马上上来。”
程棋重重叹口气,转身去了楼下,顺便把一楼那两个保镖引开,林楚这才从特殊通道离开。她记得,自己托着衬裙,走向潘晓东。潘晓东却跑过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林楚觉得不太合适,准备推开,可是脖子上忽然一阵疼,似是被虫子狠狠咬了一般,接下来,她就没有任何意识了。
回忆起这一切,林楚总算反过劲儿来,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看看窗外的天色,早就过了订婚仪式的时间,她失踪了。宋远要怎么面对那些来宾和大众媒体,他会不会痛心疾首,还有程棋会不会因为她而遭殃。想到这些,林楚急得要哭起来,这是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潘晓东又究竟在哪儿?
这是一间普通的公寓房,走到窗前,几十层高,跳下去必死无疑。她探着身子走出那个房间,没有人,大门就在眼前。她跑过去,背过身子,用绑着的手去拉房门,锁死的。她负气得直用身子撞门,叫喊着:“有没有人,救命!绑架,救命啊!”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却没有一点动静,她真是没了辙。
正准备去房间里看看,有没有电话之类的。就听着有人在开门锁,林楚紧紧盯着大门。进来的,果然是潘晓东。
他手里拎着塑料带,里面是有饭盒和纸袋,看来是去买吃的了。
林楚二话不说,就要往门外跑。可是潘晓东一个大男人,而且林楚又被绑着,拦下她简直易如反掌。
潘晓东似乎预料到了林楚的反应,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抱起她放在了沙发上。
他说:“别折腾了,小楚。”
林楚这下急了,破口大骂:“潘晓东,你混蛋!”
潘晓东也没回什么,转身再次拎起桌上的食物袋,打开袋子,里面一个塑料饭盒。他拿过饭盒递过去:“小楚,你最爱的张记云吞,以前,你一个人能吃两大碗呢,连我的份……”
还不等说完,林楚抬脚一踢,饭盒随着那道力掉在了地上。潘晓东的手也被踢了不轻的一下,手上还沾满了汤汁。
他不甚在意地用手纸擦了擦,坐在林楚面前道:“不想吃?”
林楚又急又气:“潘晓东,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是非法拘禁!”
“非法?”他冷笑:“非法的事,他宋远做了多少?怎么你都忘了?”
林楚愣愣看着她,只觉得惊异,这根本不是潘晓东应有的语气和表情。
“小楚,我也不想绑着你。可是,一松开你就要跑了,先委屈委屈吧。”
“为什么,潘晓东,你为什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我变成这样,还不是拜宋远那个人渣所赐?小楚,他让我明白了只有强者才能抢夺到自己想要的。”
“狗屁!”林楚仰着脖子骂他:“你偷偷摸摸把我绑起来就是强者会做的?”
“当然不是。”他说完,去洗浴间拿过一个脸盆,里面温的水里是毛巾。潘晓东拧干毛巾,缓缓走近林楚。
林楚防备地看着他,潘晓东有些无辜地看着她说:“我只是想用热水给你捂捂胳膊,这样就不会太疼了。”
潘晓东走到她身后,边轻轻捂着边说:“没错,我没宋远强,我即使再怎么努力都没法儿和他抗衡。可是,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当初如果我选择坚持不放手,我们的结局也许就会不一样。现在我要选择不放手,我不会再眼看着你离开我。”
“不一样,这次是我自己的愿望,不一样的。”林楚急哭了。
“你只是被他一时的伎俩迷惑了,我不能看你误入歧途。小楚,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说完,他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她。
“所以,那个生日宴上,你和我说的一切都只是敷衍我的?”
“是,只有让你真的放心,宋远才会跟着不怀疑我。”
林楚现在明白,潘晓东现在做的这一切是早就计划好的,她想了想谨慎问:“那你怎么打算的?凭宋远和他姑姑的势力找到我们并不是难事。”
“只要撑到明天中午就可以了。”潘晓东扳过她的身子说:“我知道坐飞机肯定会被他查到,所以我们坐火车,先去个偏远的地方 ,之后倒轮渡出国。你别想再问我具体去什么地方,我没那么傻。”
林楚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很无力。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她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也不会让眼前这个人清醒,最后她干脆后仰在沙发上了不言语了,宋远现在找她应该急死了吧。
那边,宋竹动用着自己所有的黑道力量,宋远则通过白道的军力对A城进行着全面排查。
宋竹看宋远像疯子般不停歇的寻着林楚的下落,心落不忍,可是这档口说什么安慰都是火上浇油,于是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只派了几个心腹过去,贴身跟着。
半夜,宋竹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那几个心腹问情况。那边也只是回着,现在一无所获,宋远也心急如焚,这不到一天的时间精神就特别不好,而且一直捏额头,看着是急得攻了火,头疼得厉害。
能不疼吗,宋竹寻思着,自己现在脑子都突突疼着呢,更何况他?最后,也只得交代了几句随时联系看着宋远之类的,挂了电话。
宋远这边一边抓着酒店服务员问询情况,一边排查当天可疑车辆。他想,当天两人照片放大了就贴在酒店顶上,林楚就这么出去肯定引人注意,既然没有人发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坐车出去的。别说,顺着这个点,一辆半旧的银色面包车还就真引起了他的注意。
随后,又通过各路口红绿灯摄像头,慢慢摸索出面包车的去向。在市中心的一个交叉路口,车里司机的影像被调了出来。
宋远看到潘晓东的脸定格在监视屏前,怔怔愣了好久,随后没有众人想的雷霆大怒,反而大笑了出来,可是那笑声,让人觉得冷得刺骨。
找到了人,宋远自然不会耽搁,起身就往面包车停靠的小区赶。宋竹派来的其中一个人立马想着先想宋竹报告,宋远回头看见了,抄起手就把手机扔窗户外边儿了,瞪着几人道:“别再背后给我搞小动作,我最恨,别人在背后□□一刀。”最后几个字,他顶着牙根说出来的。几人都有点怕了,没再说什么,只能紧紧跟在身后。
上车之前,宋远打了一个电话:“想不想知道你哪位曾经的未婚夫在哪儿?”
“英国?看来你也被耍了,被耍得团团转呢。想现在看见他么,我请你看场戏,你按照我说的地址去,对,不用坐飞机,马上就能看见。”
☆、68
当宋远带着几个彪悍的男子一脚踹开公寓门的时候,林楚在干嘛?特别狗血,她既没有被绑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也没来得及楚楚可怜地掉眼泪。
她在干嘛?她正坐在潘晓东的身上撕扯他的衣服。
林楚当然不是和潘晓互诉衷肠、旧情复燃或者情难自禁之类的。她只是想逃出去,她骗他说要去厕所,要求潘晓东把绳子解开。
潘晓东说,我可以帮你。
林楚差点一脚又踢他脸上,想得美,给我解开!
潘晓东想了想,说,也行,反正你也跑不出去。
绳子解开,林楚一得自由立马推开潘晓东就往外跑,当然没跑几步就被潘晓东又拽到沙发上了。她肯定是打不过潘晓东的,可是潘晓东不忍伤着她,就被她顺势压在了身底下,林楚当时气得够呛,上来就一顿狂捶。还没发泄够呢,宋远就气势汹汹进来了。
见这一幕,当场的人全愣住了。
也包括,林楚和潘晓东。
他俩就着这个相当“诡异”的姿势,呆呆看着几位生生闯入的人。
最后,宋远身后的杜瑜边嘶喊着:“滚开!”边把林楚从潘晓东身上拉了下来。
宋远就这么冷冷看着林楚,竟然一言不发。
杜瑜上前拉起潘晓东,气得直掉泪珠子:“潘晓东,你不是去英国了吗?你怎么骗我,我这么相信你,我的心都给了你,你怎么骗我。”说完搂着他呜呜哭起来。
林楚也顾不得潘晓东那边你侬我侬了,急忙上前拉住宋远:“宋远,对不起,订婚仪式错过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陷害对的,你相信我……”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也不能指着她现在的解释多流利或者多具合理性了。
宋远转头看了她一眼,是特别轻蔑的一眼,扯下她的手,推向一边道:“这就是你说的要我相信你?你给我闭嘴”
这一句话,让原本脑瓜顶子都在冒火的林楚,一下凉到脚底板。
她怯着声说:“宋远,我……”
“我他妈让你闭嘴,你没听见?!”忽然爆发的吼声,让周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杜瑜都挂着泪珠略有惊吓的盯着她不敢做声了。
宋远长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缓缓走向潘晓东和杜瑜,问杜瑜:“他这副德性,你打算怎么办?”
杜瑜立即意识到宋远要把气撒在潘晓东身上,她挡在潘晓东身前,壮着胆子说:“宋远,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林楚要真是没缝儿的蛋潘晓东也叮不进去,你别想着这个黑锅全让他背了。这样,你先领林楚回去,我,我和潘晓东回去,我会教育他,我……”
“教育?哼”宋远冷笑:“我把你叫来是让你感化这个小罗罗的?”说完,回头冲着身边两个黑衣男子说:“把她给我架起来。”
两个男子不疑有他,上来就把杜大小姐架到了一边,杜瑜心想坏了,宋远出了名的不好惹,潘晓东这回是要遭难了。于是边腾空划愣着腿儿大叫:“宋远,你要干什么?你别动他,你动他我饶不了你!”
宋远二话没说上来一脚,潘晓东就趴地上爬不起来了。宋远也算是个练家子平时打人都知道力度留几分,这次他气得要疯了,哪还管得了什么力度?第二脚第三脚再踢上去的时候,潘晓东已是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宋远喘着气,俯视着趴在地上的潘晓东道:“你MB一大老爷们靠着俩女的求情活到现在,还敢跟我作?还敢MB的碰我的人?”
“宋远,你别打了,你别打了。”林楚看着嘴中缓缓流出血的潘晓东忍不住求情,可是说完,她就后悔了,真应该控制住,以她对宋远的了解现在她这是在火上浇油。
她果然还是了解宋远的,也成功地让宋远气得差点一脚踩死潘晓东。
林楚赶紧闭了嘴,低着头不敢说话。
“心疼了?你们没跑成,难过了?你还能跑到哪儿去,林楚?”宋远转身一把扯高林楚的下巴,让她对视着他。林楚哆嗦着,看着宋远眼中愈烧愈烈的怒火,咬着唇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你别指着他离开我,林楚,你妄想!”
说完,放开了林楚,却一把抡起身边的椅子就往潘晓东的腿上猛砸:“操他妈的,我看你还敢动我女人的心思,老子费了你的腿!”这结结实实的一下下,让潘晓东疼得扯着脖子叫。
杜瑜哭得已是泣不成声:“宋,宋远,你,别,我饶不了你。我和我爸都饶不了你,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绝好过不了。”身为“云帆”创始人的独女,她自然是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的宋远已是打红了眼,哪还顾得上杜瑜说什么?
潘晓东腿上的血水越来越多,小腿的肌肉也因为这重力的打击而外翻,眼看着都要露出骨头了。
林楚明白宋远不是吓唬人,是真打算废了他的腿。
情急之下林楚闭着眼一声尖叫:“宋远!你要是真伤了他,我陪葬!”
就这一声,宋远还真是停下了,他怔怔站了一会儿。神色茫然,他回头,瞳孔似乎都是没有焦距的,扔下手中的金属椅子,他转身走到林楚面前,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你说什么?你陪葬,你为他陪葬?”
“我,我……”
林楚当然不能说我只是吓唬你的,那会害死潘晓东。
宋远的声音沙哑,紧紧拧着眉头,似是很艰难地开口:“林楚,我们一路这样走到今天,你现在说你要为他陪葬?”
宋远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楚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一滴泪瞬间滑落。
林楚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他是如此刚毅的一个人,这样留下眼泪,想必是真的到了痛处。
她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更无措。
宋远咬着牙,不作声仰头擦掉眼角的泪水。背对着所有人说:“杜瑜,我今天就放潘晓东一马。不过,如果他再出现在我和林楚面前,哪怕一次,我就把他绞成肉馅!”
说完拖着林楚就出了门,没错,是拖着,林楚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路上边跑边摔、边摩擦着地面被宋远拽出了楼口。
林楚知道宋远正在气头上,忍着膝盖上和手臂上的痛一个字也不敢说。宋远的脸阴地吓人,看着下一秒就会杀人似的。
他什么也不说,直接把林楚拖到车的副驾驶上。车子发动,那速度,和飘起来一眼。林楚看着眼前眩晕的车玻璃,直想吐,她死死抓着车座,紧张地盯着宋远。
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她怯怯地说:“宋远,你别这样,我可以解释,我不是自愿和他走的……”
“闭嘴”宋远只是开着要飞起来的车,看也没看她,咬着牙说:“我怕我忍不住,掐死你。”
公寓内,杜瑜拨打着120,哭成了泪人。
那些宋竹的手下,也赶紧汇报:“宋姐,我怕宋少爷是完全没有理智了,和,和疯了一样。”说完,心有余悸地吸了口凉气。
☆、69
宋远的车一停,林楚就慌忙推开车门,还没来得及走下去就哇哇大吐起来。刚才那一路的心惊丝毫不逊于坐在海盗船上的感受,而且这惊险还没有生命保障,林楚这被颠簸得即使吐了不少,胃里也翻江倒海一般。
还没往车座上靠呢,就被宋远一把扯了出来。林楚被他钳制着胳膊,一路疼的直叫唤,可是宋远丝毫没有要顾及她的意思。
明明有家门钥匙,宋远想也想伸脚就踹。这个独栋别墅里的东西都是宋远高价弄来的,更何况大门,结实得厉害,他愣是几脚没踹开。
林楚都看呆了,他这一天打来打去,踹来踹去,都不感觉不到疼吗?这时,门倒是开了。
这个时间点,李姐是在家的。她开门伸着脖子往外一瞧就有点紧张了,宋远的眼珠子要瞪出来似的,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就是四个字儿,我要杀人。
林楚逃婚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李姐当然也是知道的,她猜着可能是宋远抓林楚回来了。果不其然,李姐侧身一让,宋远就扯着背后的林楚大步迈进来了。
她小碎步跟紧两人,尽量保持着微笑道:“哎呀,林小姐回来了。你看,都挺累的吧,我正好炖了汤,要不你们先喝点儿,解解乏。”到了两人卧室门口,林楚已经被拖得伤痕累累了。李姐看着她胳膊上和膝盖上的殷殷血渍心里一阵凉,谨慎地劝着宋远:“宋先生,这个,有什么好好说。”
宋远回头冲她吼了一声:“滚!”
李姐当时就吓得差点就魂飞魄散了,哎呦呦,这宋先生平时看着爱笑爱闹的,怎么凶起来和阎王爷似的,于是她就被那么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林楚被宋远像扯牲口一样,一把摔进了卧室。然后,“咣当”一声,大门紧闭。李姐摸摸就要跳出来的心脏,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可别出什么事儿啊。
屋内,林楚趴在地毯上,慢慢撑起身子,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两天不吃不睡想着从潘晓东那儿逃出来,刚才吐得那么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宋远呢,却像个暴徒一样,除了说要掐死她,一句安慰都没有。
宋远单手捏着下巴,紧紧盯着林楚瞧了一阵,把林楚瞧得浑身发毛,眼珠子都不敢和他对视。宋远低咒:“shit!”生生扯下领口的领结,狠狠扔在地上,伸手指着林楚道:“说,你们俩都干什么了?!”
林楚也不示弱,仰着脖子吼回去:“只有脏的人,才会把别人也想得那么脏,宋远,你真龌龊!”
“我龌龊?我龌龊?”宋远指着她的手发着抖:“林楚,谁都能说我龌龊,唯独你,你不能!为了你,”他气得脸部都开始抽搐:“为了你,我陷害我的哥们儿,为了你我把对我不离不弃守在我身边的女人亲手送进了监狱,为了你,我害死我的舅舅,我的父母,我让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孤苦无依,流落他乡,我他妈的甚至现在都不敢联系她。你他妈现在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和别的男人私奔,然后说我龌龊?我妈的养只狗都知道冲我摇摇尾巴,就是块儿石头也该裂口子了。你根本没心,你,这个……你没心。”宋远边说着,眼泪大把大把往下掉,眼泪随着他扭曲的五官蜿蜒留在脖子根儿。
他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般,哭得哽咽不已,一个大男人在林楚面前,流泪流到浑身不住颤抖,他说话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情和悲愤,似是把心肺都压在嗓子根儿,不放出来能压死人,真放出来,五脏六腑都飞出来,也是没法活的。
林楚从不知道一个人能呈现悲痛到这种程度,而且这个人是宋远,永远把别人踩在脚底的宋远,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宋远?”她试探着叫他,此刻的他捂着自己的脸一语不发。
“都是为了你,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什么要害死自己最亲的人,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感情宋远早就把所有人的不幸归咎在她的身上,林楚听他这么说着,忽然觉得莫大的冤枉:“不,宋远,你也没资格这么说我。我本来和潘晓东过得好好的,我从没招惹过你。是你把我拉进你的世界,硬塞给我我不要的,我一直躲着,忍着,可是你按着自己计划一步步走下来,你问过我的感受吗?为什么现在把所有的不幸算在我头上,不公平。”
宋远过滤掉别的信息,脑子里只剩下“我本来和潘晓东过得好好的的”这句话,他忽然抬起头,眼睛猩红:“你和潘晓东过得好好的?那你还打算和他重修旧好是不是?”忽然他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伸手扯着林楚衣服:“你是不是让他碰你了?他碰你哪里了?”
林楚猝不及防被他拉扯住衣服,不禁大叫:“宋远,你放开我!”
“为什么要有别人的痕迹,为什么?”
宋远边说着边扛起林楚就往浴室走,林楚吓得喊起来:“宋远,你干什么?你疯了你?”
宋远也不管她说什么,直接就扔进了浴缸里。然后把温度调到最大,拿起喷头就往林楚身上浇。热气慢慢浮现,温度越来越高,宋远把她压在浴缸里,林楚被烫的生疼,哀求着:“宋远,你快放开我!疼!宋远!啊啊……啊!”
卧室外,李姐哆嗦成了一团。她是过小日子的人,平生没见过什么惊心的场面。现在隔着两道门就能听见林楚的嘶喊声,不,是撕心裂肺的哀叫。李姐从来没听到过那么揪人心肺的惨痛的叫声,似是被人剥皮的哀叫声。
她吓得泪水直流,大力敲着门:“宋先生,宋先生!您收下留情啊,您别伤了林小姐,宋先生,快开门,要出人命的,快开门啊!”
浴室里,宋远的脑子混沌一团,他只摁着不断挣扎的林楚,念叨着:“洗干净,洗干净,不能有别人的痕迹,洗干净!”
等到开始清醒的时候,林楚已经浑身是水泡和蜕皮地昏死在浴缸里了。他整个人都蒙了,他在干什么?扔掉手上的喷头,他伸手抱住林楚,牙齿上下打着颤:“林楚,林楚你怎么了?你别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求你,不要离开我。”说着,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呜咽起来。
☆、70
林楚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李姐急切的眼神。
李姐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林小姐,谢天谢地,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说着就开始低头抹眼泪。
林楚想询问她什么,发现嘴唇干裂得说不出话来,接着就是全身席卷而来的疼痛,她疼得下意识吸了口冷气:“嘶。”
“林小姐,您可别动,您的伤口敷着药呢,医生叮嘱这几天都不能拆呢。”
林楚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整个一木乃伊。这一身的伤痛,她当然记得是谁造成的。
李姐一边用吸管小心给她喂着水一边说:“本来我说都这么严重了,应该送医院。可是宋先生说什么也不肯去,就叫了几个私人医生过来给您诊治。要我说,私人医生哪有正规大医院治得好,真要是医术好怎么能不去大医院……”
林楚这边喝着水,终于能开腔了,声音却还是沙哑得厉害:“医生怎么说。”
李姐看她不喝了道:“我不太懂,说二度烫伤,深度还是轻度什么的,没太听仔细。宋先生不让我进来,只是听他说您没大碍了,我才能进来守着。”说完,垂下了头,声音里都是愧疚:“怨我,应该拦住宋先生,让您遭这么罪。您平时对我那么好,关键时候我都没用,幸好医生说保养得好不会留疤,要不然我睡觉都会睡不好了。”
林楚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宋远呢?”
“宋先生去公司了,说让我好生守着您,有什么情况给他汇报。哎呀!”她猛地一拍脑袋:“我还没给他汇报您醒了呢,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您不知道他都快急疯了,也后悔得不得了,我赶紧给他透个信。”说着就往屋外走了。
林楚静静躺在床上,不禁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绷带,不知道是药还皮肤组织流出的脓,雪白的绷带上星星点点不少大小不一的橘色斑点。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
因为她的“逃婚事件”他一定伤透了心,也要面临着很大的外界压力吧,程棋和她说这场订婚仪式对宋家来说非常重要,那么现在她这次的事情辜负的就不仅仅是宋远,是宋家的名声。这一点,她也是愧疚的,无话可说。
可是,宋远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扛进浴室的恐怖模样,她现在想想都浑身一哆嗦,真的是太可怕了,她也记得自己因为疼痛发出嘶喊声时,他脸上的漠然,那一刻的宋远也让她觉得心底都凉了。
这就是她打算要共度一生的人?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戾气和暴力,还有永远都不肯相信她的一颗心,她该怎么走下去。
宋远没多久就回来了,冷着脸坐在她身边说:“你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医生说了,照顾得好,不会留疤。我当然会照顾好你。”他拉了拉她的手却没有一点温度:“因为发炎这两天有可能会发烧,我去拿药。”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走
“宋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或者要问的吗?”
宋远背对着她,手搭在门上,又放了下来,说:“我不会再和你说什么了,也不想再听你说什么。我,从今以后只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说完,打开房门就走了。
林楚怔怔看着那道没有完全合上的门,完全傻了,他那是什么意思?要和她赌气到底吗?她一身的伤痛,他没有问疼不疼,也不追究她究竟为什么会和潘晓东在一起,就这么,走了?
暮色四合,宋远自从中午走了就没再来看她。林楚就这么傻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中间李姐来了几趟,她问李姐要自己的手机,想通过程棋打听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可是,李姐只是面露难色地说:“林小姐,您的手机宋先生收起来了,还嘱咐我,让您静养,暂时和外界不要联系。”
林楚气得直想蹦起来,可一扯伤口,疼得她差点儿掉到床下去。李姐赶紧上前扶住她:“哎呦,林小姐您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养不好要留不少疤呢。”
自己躺在床上,动都不敢动,挺在那儿,与世隔绝的样子,想着想着就开始掉眼泪,宋远这到底是要干吗。
到了后半夜,果然她开始发烧了,烧到什么地步她不知道,只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有一个身影,为她擦汗,为她冷敷,一遍一遍摸着她的额头,一次次紧紧拉着她的手,她瘫软得闭上眼睛。朦胧中,有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着她干裂的唇,她的眉毛,她的耳朵,她听见一个声音:“我好累,林楚,我也觉得好累。”之后,她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大早晨,环视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昨晚的那个身影就像是梦中出现的。李姐过来送早餐,她问:“我昨晚发烧了吗?”
李姐点头:“嗯,医生说是正常反应,我给您喂了药,您可能都没知觉了。”
“哦”林楚勉强笑笑:“那真是麻烦了,整晚不睡觉照顾我。”
“整晚?”李姐顿了顿:“没有啊,我喂了药,看您眼睛都不想睁开只怕是想睡觉,就没打扰,早早出去了。”
林楚只觉奇怪,想了想问:“宋远回来了吗?”
“我昨晚睡得早,没听到动静,大早起起来给您准备药和吃的也没看见宋先生,应该是整晚没有回来吧。”
林楚也没再问什么,只是点点头。
这一躺就将近一个月,已然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伤口恢复得不错,只是每天浑身痒得厉害。李姐安慰她:“痒好,痒好,正恢复呢。”
宋远不常回来,回来了,也只是象征性地问着伤口的恢复,呆不了多久就走。林楚想,这是跟她冷战吗?
冬天,很冷,她呆在这个宽阔的房子里,觉得像是在坐牢。
那天趁着宋远回来,她再也忍不住,她拉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宋远,你到底有完没完?”
宋远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只是还没有原谅你。”然后猝不及防把她搂在怀里,久久地抱着她却不再说什么。
☆、71
林楚渐渐开始觉得宋远是想把她困死在这个“笼子”里,以此来平息自己的愤怒。可是,以自己现在状况根本没法子反抗,她想着等过几天伤口再好点儿说什么也要冲出这个牢笼。
渐渐的,不仅宋远,连李姐都不怎么和她说话了。林楚主动说起什么,李姐不太搭腔,甚至有点回避林楚的意思。这让林楚大为恼火,在她看来一定是宋远授意李姐这样做的。
这天,李姐照常端着熬的营养粥放在林楚面前:“林小姐,该喝粥了。”
林楚看看李姐回:“为什么每天都要喝,怪腻的。”
“因为,因为医生说您现在免疫力太低,要多吃点营养的。快吃吧。”
林楚知道接下来李姐不会再同她多说什么,于是低着头两口喝了粥。
宋远基本是每天下午回家,见了她也只是例行公事地看她伤口恢复、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喝粥之类。
时间长了,林楚竟然有些习惯了。没人搭理她,她就睡觉,每天能睡十几个小时,连自己都吓一跳。
可是就是觉得奇怪,睡醒了还是浑身无力,脑袋里跟灌了浆糊似的,特别沉。之后,也不想做别的,就是爬在床上,不是呆坐着,就是睡觉。
事情发生得特别突然,在一次昏昏沉沉地醒来后,林楚肚子很难受想要上厕所,却在洗手间门口倒下了。然后,她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了,小腹剧烈地疼痛起来,然后一股股热流就顺着大腿流出来。
林楚一点力气也没有,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了一声,李姐,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那声音那么小,那么小,之后,就晕了过去。
似是幻、似是梦,一群人呼啦啦在她眼前晃,身影是模糊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林楚,林楚,林楚……
心碎的,绝望的……
她仿佛走在黑暗里,摸不到前进的方向,只是顺着这个声音,她渐渐感到了光明,越来越多的光明笼罩在她的身上。
终于,她走出了黑暗。
无力,疲惫,像打过一架似的,虽然是躺在床上,林楚觉得特别累。
还有,她下意识摸摸小腹,当时从身体里流出的是什么?她仔细想想,应该不是月事,说到月事好像是许久没来了,她那时心情不好,只当是内分泌失调了……
忽然,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急忙环视着周围,是医院,她在医院,如果是单纯的来月事怎么会在医院,她又为什么会打吊瓶。
颤抖着手轻抚着小腹,她已经开始掉泪了,不要,千万不要。她哭喊着:“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李姐第一时间从外面冲了进来,眼睛红肿得厉害,看见林楚哭了,心焦地模样:“林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楚双手紧紧扯着李姐:“我为什么会来医院,为什么?!”
李姐缓缓低下头,也跟着流泪:“您怀孕了,可是,孩子没了。”
果然,果然,林楚捂着嘴痛哭起来,她把自己的脸埋入到厚厚的棉被中,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这时巡视的医生走了进来,看了看林楚对李姐说:“跟你说了,她现在虚弱得厉害,情绪需要稳定。”
“这位患者”医生走到林楚面前道:“也别太难过,你将来还是有机会的。”
林楚抬头一把抓住医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医生,我肚子里还是还有得救吗?怎么会流了呢,不会啊,应该还有得救。”
医生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我们也尽力了,可是送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行了,直接给你刮掉了。根据你的化验报告应该是最近情绪不好,孕妇情绪不好对宝宝影响很大。而且,你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人怀孕了都不知道,这怀孕期间乱吃药是要出大事儿的,你不仅吃药还专挑刺激的吃,自己有病就先别要孩子,吃错了药,要是能生下来才怪。好了,快休息吧。”说完,把她扶躺下,盖上被子走了。
林楚迷迷糊糊躺下,脑子里徘徊着医生的话,吃药?她没吃药啊,她没病怎么会吃药呢?
猛地坐起身来,她盯着李姐,忽然紧紧抓住了她:“是不是你?是不是,我明明没有吃药。”
李姐一愣,“扑通”一声跪下了,哭得满脸是泪:“林小姐,你打我吧,骂我吧,是我,都是我。宋先生给我一包药粉吩咐在你每天喝的粥里加点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儿子正好上得是医药专业大学,我拿给他化验才知道是精神类药物,喝多了人就傻了。我当时和宋先生说我不干了,可是他跟我说,要是按着他说的做,就送我儿子出国留学。我鬼迷心窍,我就答应了,不知道就害您这么丢了孩子,都是我的错,您随便怎么处置我吧,我错了。”边说着,李姐边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林楚就觉得心里被猛地插了一根根钢针一般,这么疼,原来人的心可以疼到这种地步,她捂着胸口,想哭,可是那口气压在喉头怎么也出不来,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呜咽声。
这时,门缓缓打开,宋远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他挥挥手:“李姐,你先出去吧。”
李姐抹着眼泪,起身跑着出去了。
宋远关上门,挨着墙壁,却一步也肯再移动,他的声音很低很低:“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林楚死死盯着他,泪珠子连着线往下掉,她恨他恨极了,那是他们的孩子,他亲手杀死了它,就在它还没有意识,还在她肚子里,还是她身体一部分的时候,她恨不得撕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报应。”
宋远缩在墙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攥着拳头,紧紧的。
“都是你的报应!”林楚忽然爆发了,她大吼着:“宋远你恶贯满盈,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你活该!潘晓东说得没错,你就是要遭报应,所以你害死自己的父母、朋友,你害死你身边所有的亲人,这就是你的报应,让你生不如死!!”
喊着喊着,林楚只觉得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就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看见宋远紧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哀鸣。
林楚重重躺在病床上,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她真的不想再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他。这个让她伤痕累累的世界,这个让她身心俱惫的他。
☆、72
如果你感到绝望了,那你的心反而得到安宁了。
林楚就是,她觉得好累,好累。什么也不想做,她需要休息,休息到能重新站起来。
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在房间里走几步,然后就是对着窗外发呆。
无力反抗,她温顺的接受着宋远服侍着她的衣食,经常的,她回想起那个孩子,幻想着如果能生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和宋远之间也许和现在会很不一样吧,他一直希望他们能有个孩子,所以,时间久了,她偶尔也会想到,他也是为那个孩子心痛的吧。他那天痛苦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那时的他就像要把自己缩到地底下,那样撕扯着自己,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宋远为什么要给她下药?让她变成一个废人,真的是他想要的吗,这个人她越来越不明白。
可是,那时说出那样的话,是不是很伤人?她明知道他最愧对的就是自己的亲人,他最大的懊恼和遗憾就是和自己亲人的死脱不了关系。她用那样的话刺激他,无疑是在他的痛穴中踩了又踩,碾了又碾。所以想起来的时候,偶尔也觉得欠妥。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都不知道给她诚诚恳恳道个歉,他做错了,就不能说句对不起吗?
现在宋远只是安静的每天腻在他身边照顾她,给她吃,给她盖被,可是他们是那么陌生,他们怎么会是这样的关系。
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已经渐渐的不那么怨恨他了,他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哄哄她,这以前可是他最擅长的。这样做不到的话,那总可以和她一起缅怀那个孩子吧,然而,他只像个优秀的保姆,把她照顾得十分周到,却不再和她交流,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汇,没有。
死气沉沉的生活,亦如两人死气沉沉的感情。林楚甚至觉得现在的两人只是差其中一人先提出分开,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她不想成为那个说分手的人。
在一起这么久了,她看着他从当初的不可一世变成现在这副少言寡语的样子,没有感触,那真是骗人。
打开巨大的落地窗户,她抬头望着天,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已经是初春了呢,万物开始复苏,一切事物都像长上了希望的翅膀。
窗户外,楼下的小草坪已经换了新鲜的草皮,浅绿的颜色中偶尔几朵深色的小芽特别扎眼,也十分可爱。
像个小婴儿一样呢,林楚想着,刚出生的小婴孩是不是也这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摸一摸,碰一碰?
她往前探着身子,隔空抚摸着那些小嫩芽,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感动。沁凉的风灌入她及脚踝的睡袍中,柔软的长发随着微风荡漾,真的就像要飞了一样。这一刻真的是要忘记所有的哀伤,她不禁缓缓张开双臂,忘记吧,哪怕只有一会儿,让她不再难过,不再压抑,哪怕只有一会儿。
“林楚!”听见有人叫她,林楚回头,就看见宋远一脸惊恐地冲她飞奔过来,林楚下意识往后猛缩了下身子,然而却忘了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然后,身体腾空,就这么从二楼直直掉了下来。
然而,就在几秒之后,另一具身体也掉落了下来。
算上这次,林楚已经是第三次进医院了,每次都到了不同的科室。
林楚自己都可笑,干脆搬来这里算了。
醒来后,陪在身边的人是张嫂。张嫂扶她,靠着枕头坐起来。总的来说,林楚没什么大碍,就是胳膊和膝盖大大小小蹭了不少。
张嫂边给她乘着汤,边说:“年轻人真是不爱惜生命,幸亏刚铺了草皮,又只是在二楼,要不可怎么办?”
林楚接过汤,看了看,油花花的,没什么胃口,端着有些为难。
张嫂道:“别看了,我故意的。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当然要喝补的了。怎么把自己的命这么不当成回事儿。”
“我没有啊。”
“那怎么听小四儿的意思,你有点儿,有点儿想不开呢?孩子,医生也说了以后会有的。”张嫂说的时候,像是在叹息。
宋远以为她要自杀吗?真可笑,她露出一个笑容,安慰张嫂:“怎么可能?真要是自杀那么低掉下来也死不了啊,宋远在想什么?”
“不是就好。小四儿啊,以为你是想不开,你掉下去的时候想拉你,没想到自己也跟着拖下去了。”张嫂撇撇嘴,话里都是心疼。
“宋远?”林楚把手里的汤碗放在手边的桌上,很是慌张:“他掉下来了?有没有事儿?”
“还好,别墅的二楼不高,下面又有东西接着,他就是胳膊脱臼了,比你醒的早。观察几天,没什么事儿就可以出院了。你也要做检查,不是我说,你们这小两口也太能折腾了,我活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能想你们俩这么能折腾的……”
张嫂喋喋不休地说着,林楚早已游离,自己掉下去的时候,宋远其实离窗户边还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抓住她,不像是为了抓住掉下去的她而掉下来的啊。她晃晃头,算了算了,反正就是不小心掉下来了。他们也真是够乌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殉情呢,矫情。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她可以出院了,可是这期间,宋远居然没有来看过她。林楚一开始想着他要是过来探望她,她要酸他一阵,趁着这个机会总要发泄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可是,过了两天了,他仍然没有来的意向。林楚有些按捺不住了,问着前来送饭的张嫂:“宋远好点了吗?”
张嫂的回答却是,他已经没事出院了。
这让林楚大为恼火,他到底什么意思?
出院的那天,是张嫂帮忙拿东西的,他仍然没有过来。张嫂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直说,宋远这几天公司有点事儿,忙。
林楚当着张嫂的面,也不便说什么,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可是即使到了家,仍然是空无一人,一天两天,已经五天了,宋远仍是没有任何讯息。最终她忍不住打电话给李佳,打探公司的情况。
李佳的声音很平静,她说:“不会啊,公司运作一切正常,宋总都是到点儿就走了。嗯,这几天还早退了呢。”
林楚挂了电话就泄气了。照点下班,那之后他去哪儿了,晚上呢,又在哪里?
他会不会?
经历这么多,他是不是也累了,想要放弃了?她猜的没错,他只是在等她开口说结束。
果然,男人的承诺不能相信,他那么信誓旦旦说爱她,永远不会放弃她,结果自己先离开了。
是她弄了一身的伤痛,又失去了一个孩子,他却想要离开了。
她不说,偏不,自己想离开就亲自过来告诉她,可是,现在她就不要说。
也可能,他只是想给自己或是彼此一个喘息的空间,那她愿意给。
那她也愿意等等,想了想总之,她现在就是什么也不做。
宋远不再限制她的自由,这之后,有几个人来看林楚。
第一个是程棋。
林楚向他打听订婚仪式造成的影响,程棋只说不太好,闹得挺大,之后没再多说什么。
林楚看得出来其实比他说的可能要更严重,可是程棋不想多谈,她也没有勉强。
“那宋姐那里有没有难为你,毕竟你放我出去的。”
程棋尴尬笑笑:“我现在已经离开帮会了。”
林楚很是惊讶,而后不禁愧疚不已:“对不起,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他摇摇头道:“不算连累。我现在修修车,跑跑长途,虽然不似以前大把来钱,可是总算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刀口讨生活,其实真的很难。现在,我反而挺满足。”
“那就好,也挺好。”林楚感叹着,接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孩子的事,宋远和我说了。没了,可能是你和这个孩子没缘分,因为这个伤了自己也不能挽回什么,想开才好。”
林楚低着头,久久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第二个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陆贞。
陆贞比几年前看起来成熟多了,也更漂亮了,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她见到林楚,轻轻抱住了她,似是招呼,也似是安慰。
“你哥知道你来了吗?”
“知道,我回来第一个见了他。”
“回来吧,家在这儿,你应该回来住。”
“我没这么想,你和哥的婚事在华人圈儿传得很厉害,我才知道,赶紧就回来瞧瞧,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糟糕。”
“是”林楚感叹着:“闹得很大。”
“林楚,还有信心和我哥走下去吗?”
“什么意思?”她警觉地看着陆贞。
“就是表面的意思,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两个人能够不计前嫌,牵着走完一生。这样勇气和信心还有吗?或者还坚定吗?”
有信心吗?林楚也说不清,毕竟,连宋远都要放弃了。因为总是伤痛,因为看不到希望,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要怎么走下去?
看林楚没有说话,陆贞接着说:“如果没有信心我可以帮你逃离现在的困境。”
“你在说什么?”林楚有些生气。
“你们现在只能给对方带来痛苦,这样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林楚,你没看出来吗?我哥已经被折磨得连命都快没了,你呢,你现在觉得快乐吗?这样面前凑在一起真的好吗?所以我希望你考虑考虑,如果你还有离开的心思,我可以帮你,保证让所有人找不到你,你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林楚气愤得站起来:“陆贞,我和宋远的怎么样那是我们俩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现在我累了,就不留你了,请你离开!”
陆贞也没觉得难堪无所谓耸耸肩,起身说:“好吧,什么时候你有这个想法了,随时联系我。”
以前,陆贞说什么难听的了,宋远总是不管在做什么,都会立即赶过来,向她赔罪,逗她开心。现在呢,他应该知道陆贞过来了,却连个面都不露,他不担心她又受到非难吗,甚至,他会预料到陆贞劝他离开的话吗?聪明如他,如果猜到了,为什么还是沉默。这些,都是林楚不愿多想的。
之后来的,竟然是潘晓东。
他还坐在轮椅上,要人帮忙才能过来。
林楚低头看着他打着石膏的硬邦邦的两条腿,有些心焦询问:“还能站起来吗?”
潘晓东拍拍石膏,不甚在意:“放心,医生说虽然要养很久,可是站起来是没问题的,不会影响以后走路。说起来”他苦笑着:“还是你救了我,林楚,我还真是没用,宋远说得对,我总是等女人来救我。”
“你别这么说,宋远也是一时急火攻心,你,你别恨他,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
潘晓东听她替宋远求情,心里不太舒服,却也没多说,只是摇摇头:“不会。”
之后,两人持久的沉默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摩挲着手指,心里觉得沉重,就觉得压得说不出话来。
“陆贞来找过我,她,和我说了你的事,你住院了恢复的还好吗?”很突兀的一句。
林楚听了吓一跳,却也伤心。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知道的人都来安慰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他却始终不露面,他才是最应该和她说,不要伤心,将来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宝宝的。
心里委屈,她便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她敷衍着:“没事,我还好,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小楚,我那么了解你,失去了这个孩子你怎么会没事?总要装坚强,在我面前有必要吗?”
她这一句话,深深击中了她的软肋,林楚的压抑像是被戳破了个大洞,所有的愤懑喷薄而出,她尽量压制着自己的爆发,久久的沉默。
而后,她抬头眼睛红红地说:“是啊,晓东,还是你了解我,你总能你总是能洞察我的心思。可是”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流出来,拍打着他:“你怎么就看不明白,我不能离开他,你这么懂我,这么爱护我,怎么就不明白?怎么就不明白?”最后,她趴在他的腿上,失声痛哭。
潘晓东一愣,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闭上眼睛,也跟着不自觉流下泪来,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哭声渐渐变小,潘晓东明白她的委屈总算是发泄了出来,之后说:“小楚,我总是怀念我们以前的生活。”
林楚抬头看着他,不语。
“可是,从今天起,你我就是陌路,即使相逢也不相认。我会彻底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说完,两手垂下扭动轮椅按钮,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口离去。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我怕不消失又会做出傻事,我怕不彻底自己就还有妄想。
我爱你,所以想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林楚,潘晓东,从此各奔天涯,永不相见。
☆、73
将近两个星期了,林楚还是没有见到宋远的面。她开始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往日,就算宋远不大和她说话,可是也会观察她伤患的恢复情况,也会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一丁点儿不舒服,其实林楚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照顾得这么周到过。
这次一声不响人间蒸发了一般,实在是可疑,她印象中张嫂说宋远和她一起掉了下来,会不会其实宋远伤得很重而大家隐瞒了她?
这么想着,林楚根本坐不住了。也没打电话,直奔宋远的公司。
还是李佳接待了她,说宋远不在。
林楚哪儿肯相信,直接就闯进了宋远的办公室,因为太着急,闯进去的时候差点绊了跟头,可是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才发现,宋远确实不在。
李佳无可奈何地站在她身后说:“林小姐,我这回指天发誓,真没骗你什么,宋总昨天出国办事儿了,是我亲自送过去的。”
林楚当时就泄了劲,有气无力地对李佳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坐会儿。”
待李佳出去了,林楚心里觉得更难受了,出国都不和她打声招呼。
以前他出国,总是提前好几天就告诉她,然后不依不挠地缠着她,说自己好几天不见要补偿什么的。到了国外,每隔几个小时就一个电话,美其名曰,查岗。
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快,男人才是翻脸不认人。
可恶,让她受了一身伤的是他,给她下药的是他,让她没了孩子的是他,怎么现在他反而不见踪影了呢?宋远到底是怎么想的,林楚觉得自己必须搞清楚,死也要死的明白不是?
于是,她鼓起勇气,拿出手机给宋远的姑姑打通了电话,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喂?小姑。”
“现在就不必这么称呼了,叫我宋姐吧。”
上来就这么冷冷一句,林楚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厚着脸皮说:“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我想和您见个面。”
那边似乎在迟疑,问着:“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关于宋远。”林楚也不含糊
电话直接挂断了,林楚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连宋竹都躲着她,好似她是他们宋家催债的。
正疑惑着,手机忽然来了短信,很简短:明天下午三点,“揽月清茶馆”。
就这简短的一行字,林楚心情却不禁大好,从宋竹的反应看,宋远的想法她绝对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楚来得很早,坐在藤椅上,远远的看见进门的宋竹向她招手:“宋姐!”
宋竹点头示意,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清茶。
待到坐定林楚才发现宋竹的气色很差,笑容轻微且勉强。林楚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儿初见面时的英气和利落。宋竹只看了她几眼,竟然有微微的泪从眼眶中冒出。
林楚觉得,老泪纵横这个词用在宋竹身上,是一件特别特残忍的事。
但是现在的宋竹,两个眼袋兀然坠在悲伤的眼睛下,整个脸都被拖垮了一般。
这么久了,大家经历这么多,都累了,老了,一些互相安慰地话都没力可说。
两人在这个小小的安静却带着凉意的清茶店,看着自己桌上泡好的尚好茶,无语凝噎。
过了好久好久,林楚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对不起,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让宋家丢了脸。”
宋竹抿着嘴,微微点头,而后又释然地看着她:“该查的,我查的差不多了,我知道这不赖你。其实,小四”她顿住看着林楚接着说:“小四其实也知道,他,很难过。”
林楚知道她那个“难过”是为那个被所有人期盼已久却最终未能出生的孩子。想着,就没法忍住,皱着眉低头默默让眼泪流下。
宋竹伸出手,缓缓握住她的,轻轻道:“让你委屈了,这件事委屈了你。”
林楚捂着嘴,不语,还是默默流泪。
“孩子的事,是小四的错,他也知道。你应该看得出来。”
林楚吸吸鼻子,抬头看她:“我怎么看得出来,他都不肯回来。宋姐,他这样算什么?”
“嗯,他多久没回去了?”
“不是回不回来的问题,孩子没了,最伤心的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我知道他是自责的,可是别说安慰了,他都不见我,他到底想是怎么样?”越说越委屈,越恼怒,她恨恨说:“我不怕难看,宋姐,他要是想结束,好啊,就结束。何必这么躲着?”
宋竹别过脸,收回自己的手,看着窗外很久,很久。
就在林楚以为她要劝慰什么的时候,她说:“那你们就结束吧。”
林楚一惊,不可思议看着宋竹,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
宋竹看着林楚,神色淡然,道:“怎么,不舍得了?林楚,你不舍得是因为你的爱宋远吗?像他爱你那么深,那么不顾一切吗?”
林楚没有回答,说她对宋远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她都想给他生孩子了,不会是没有感情的,但是,那种情和宋远的能比吗?答案她自己都不敢说。
“所以,就放手吧,你们别再互相折磨了。”
“宋姐……”她小声叫着,却不知道怎么说。
宋竹道:“我知道这么久一直都是小四在用力抓住你,你很多时候都是被动的,即使对他的情也是感动居多。小四在你这儿也只会受伤。”
“可是,他,真的可以吗?他说会很伤心的的,又是现在,他才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不幸的事。”
“是啊,刚刚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杀了自己的孩子。他太难过了,林楚,他看到你更难过,他在躲着你,你不也感觉到了吗?”
林楚一怔,恍然,是的,他不肯见她,躲着她。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看到她会很伤心会想起那个孩子吗?
宋竹压抑地捏捏鼻子,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说:“他不肯见你,其实是因为最近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他看心理医生做什么?”林楚惊叹不已。
宋竹苦笑:“看心理医生当然是心理有问题,他是抑郁症,而且可能是重度的。”
林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惊得捂着嘴,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他得了抑郁症,还是重度的,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发现。
宋竹也跟着流泪,用手背擦着:“亲口说出小四有病,还真是难受呢。总之就是你失去了那个孩子之后,你很痛苦,他也很痛苦,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吗?因为孩子?其实我们还有机会,以后还会有。”林楚似是自言自语
“不不”宋竹摇头:“林楚,你不懂,对你越来越无法自拔的依赖让他窒息,他太怕失去你,太怕看不见你,可是看见你又因为没有安全感而不断伤害你,之后却是因为懊恼加倍伤害自己。你没看见,他这几天都成什么样儿了?人不人,鬼不鬼,这样下去,早晚撑不住。”宋竹说着声音就开始颤抖。
林楚这才想起,他那黯哑的声音,充满血丝却又不断闪躲的眼神,还有那天蹲在角落时,紧紧抱着自己的头五官揪在一起的样子。他其实是那样的难过的吗,难过得救不了自己,要心理医生救自己吗?
“我”林楚嗓子有些哽咽:“已经这样了吗?我,我想我可以帮助他和医生一起,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他这么……”
“离开他吧,林楚,失去亲人和朋友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了,如果因为面对你而痛苦,那么他真的会撑不下去。”
“不,宋姐,现在宋远正是伤心的时候,我这时候离开他,那不是又一重打击吗?他说过的,他说他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是吗?”宋竹长叹一口气:“那么为什么还躲着你?他不想见你。”
林楚听了,张着嘴想辩驳却说不出什么,是啊,他不想见自己。
“他心里不敢也暂时无法面对你,可是又舍不得开口,但其实现在对他来说,你离开才可以喘一口气。所以,只好由我这个当姑姑的开口。”
林楚窝着身子不语,她心乱如麻。
“拜托你了,林楚,宋家人散得差不多了,你就留给小四一个喘息的机会。他实在是,已经没办法呼吸了。”
林楚看着几乎是恳求的宋竹,心中五味杂陈:“可是,他现在就一个人,我还离开的话,他一个人,他要怎么办?”
“他还有我,你只是暂时离开,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接受治疗,等病好了,如果你们到时还有情,我绝不阻拦。”
“他要是看不到我,更难过怎么办?”
“我是他的亲人,我会害他吗?你相信我,他现在一直和你在一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我会陪着他给他治病,如果他实在想见你,我再通知你,到时你自己决定回不回来,好吗?林楚,小四儿,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看在他是豁了命爱你的份儿,就放他一条生路吧。就当我求你了。”
放他一条生路?宋远也是这么想的吗?现在她的存在就是往死里逼他,只有离开才能放他一条生路?
宋远的模样她现在忽然觉得模糊了,那个痛苦到不能自己的宋远,她无法想象,也不忍想象。
最后,她擦掉眼泪,吸吸鼻子道:“让我考虑考虑吧,不会很久,就几天,我不见他。”
☆、74
林楚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如她所料,还是空的。她不禁想起曾经的宋远,那时候的林楚看宋远就是地方一恶霸,哪能想到抑郁症与他这么格格不入的词会扣在他身上。
陆贞说可以帮她离开,宋竹说为了宋远她必须离开。她皱皱眉,大颗的泪珠滚落,就在前几个月她还在挑选礼服,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种情形?
坐在床上,已是深夜,完全没有睡意,几天时间她真能下定决心吗?伤心、纠结,她都快要疯了,再想这些真的会疯了。
明天再想,再想她真的会疯。现在必须麻痹自己,哪怕一会儿也好。喝点儿酒也许会好,人说一醉解千愁,最好烂醉如泥,不再想这些烦心事。
于是,推开卧室的门,她小步移动着下楼。
因为和宋远在一起之前没有住过二楼卧室,所以很不习惯,晚上基本不下楼,有什么需要的,也是宋远替她拿上来。摸索了半天,找到按钮,半天却打不开。其实前几天就坏了,只是她没心思管,现在用到了才发现了不方便,没办法只好探着脚步下楼。
下了楼只要经过客厅到厨房的酒柜就可以了,那都是宋远珍藏的,经常看见他从那里拿出来小酌一番。
可是,经过客厅沙发的时候,忽然恍到一个黑影,林楚吓得坐到了地上,刚要大叫出来,却愣住了。
透过落地玻璃床洒下来的月光,她才看清楚那人。
是宋远,是消失了十多天的宋远。此刻的他正蜷缩在沙发上睡觉呢。
林楚点着脚步走近,不近不远地蹲下来看着他,果真是瘦了,瘦了好多,胡子碴儿还隐隐可见,下颊骨也突出了许多,即使闭着眼也能预料到他现在有一双多么疲惫的眼睛。
可是,林楚忽然想到,他不是不回来吗,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只是不想见到她吗?有多少个她不知道的夜晚,他悄悄地回来,却不肯见她?又有多少个夜晚他是如此惦记着她,却无法面对她?因为知道她晚上从来不下楼的习惯,而屡屡蜷缩在这里吗?
林楚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她多想问问宋远,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面对彼此都成了伤害?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甚至都不能为他盖一条毯子,因为那会吵醒他,会让他面对那个拼命逃避的林楚。
她颤抖着身体,轻轻地一步步后退,心里念着,傻瓜,即使不想面对我,也应该让她知道你还是如此惦记着我,还爱着我啊?怎么这么傻?不是自夸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吗,怎么现在这么痛,却不肯让她知道呢?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林楚扶着楼梯缓缓走上去,手指紧紧捏着扶手,生怕一个忍不住,就会心痛地哭出来,就这么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房间。
轻轻关上门,她终于忍不住抱着被子痛哭起来,真的是,心都快要碎了。流着流着眼泪,她紧紧抱着自己,竟然哭着哭着睡着了。
睁开眼,天才蒙蒙亮。林楚坐起身来,静悄悄打开门,观察着楼下,沙发上是空的,整个别墅都是空的,就像昨夜真的是只有她而已。
就是这样吗?深夜过来,天不亮就离开?
林楚苦笑,真是用心良苦呢。
宋竹说的没错,他现在无法面对她,看见了徒增伤痛。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可说?
拿出手机,她拨通了那个号码:“我想好了,我会主动离开宋远,可是我有条件。”她顿了顿接着说:“一年,从今天算起。一年后的今天我会回来,那时候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治好了或者更严重,我都不会离开他,只有这一个条件。”
那边沉默良久,最后算是答应了,问:“什么时候,我希望尽快,宋远必须出国治疗。”
“明天吧,你看着什么时候、去哪里合适,随便你。”说完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林楚没有再掉泪,也顾不上伤感,开始收拾行李,东西不多,只是随身的衣物和证件。不管怎样,她还会回来的,就一年,她想,那时候就算宋远就是傻了,她也愿意守着他。
收拾好了衣物,仔仔细细清扫了屋子每个角落,已是下午了,这时候第二天早上的飞机票也送过来了,林楚看看上面的头等舱代码,默默放在了行李箱里。然后,她发了个短信:“今晚回来吧,好久没和你吃饭了,我们不吵不闹,安静地吃个饭。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然后,关上了手机,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晚餐,然后等,直到那个人回来。
已是夜幕时分,林楚坐在桌前,看着那些盘盘碟碟,安静地等待着,现在心里却是十分平静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心里忽然雀跃得不得了,却也只是静静看着那个人走向自己。
这么看着比那晚更憔悴,眼窝深陷,下巴颏儿也明显都尖了。他露出笑容,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叹:“这么多?”
是,大大小小十多道菜,林楚忙了好几个小时。她这一走就是一年,他有一年时间吃不到她做的饭,一定会想念吧。
林楚也挤出一个笑容,回着:“嗯,看你不吃我做的菜都瘦了,今天好好补补。”
宋远点头:“好,我多吃。”说着坐到了她对面。
“等等。”林楚走到旁边,打开音响,让整个房间都萦绕着优美的音乐,她说:“这样才够浪漫。”
宋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今天有点反常,不是说这都是资产阶级腐败行径吗?”
林楚想起很多次,宋远都要带她去那些贵的要死的餐厅听着音乐吃西餐。都被她拒绝了,说那是资产阶级的腐败陋习。
“是啊。”林楚的声音轻颤了一下:“跟着你都学腐败了,以后”接着哽咽一下:“以后我会向你学习变得更腐败。”
宋远笑了,笑得很开心,这么久了,她好久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了,怎么能说他有重度抑郁呢?林楚赶紧低下头给他夹菜,生怕控制不好,当着他的面,就忍不住流下泪。
两人默默吃着,宋远忽然抬头指着音响说“这曲子我喜欢。”他伸手拉住她的:“我是否有幸请这位美丽的女士跳一支舞?”
林楚歪头俏皮地一笑:“好的。”
他牵着她的手跟着节奏缓缓起步,眼神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总算有了一丝清亮。他真的是个迷人的男人,林楚想,他英俊,潇洒,自信当然很重要的是多金。
宋远低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林楚,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和你共度一生的想法吗?”
林楚抬头回他一个得意的笑容:“知道。你说过第一次在那个义卖上,你对我一见钟情,从此万劫不复。”
他摇头:“可是那时候我只想到要把你搞上床。”
这句话引来林楚一记大大的白眼:“精虫附身。”
他长长舒一口气,眼神有些迷离似是陷入回忆之中:“那是在你为进城务工的孩子开补习班时,我骗你小时候拆了家里的椅子还没有挨罚。然后,你就开始笑,整个房间都是你泉水一样的笑声。”
他抬手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脸,眼睛里全是温暖和迷恋:“哇哦,那笑是我见过最美的笑。我当时心里冒出一个声音,这就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他丝丝湿润的瞳孔里反射的是她落下颗颗晶莹的泪珠,笑着擦去她眼角的泪:“我特别希望能让你的脸上一直能带着那么迷人的笑。可是,林楚自你跟我沾上边儿之后就再也没能露出那样的笑。我总是让你哭,我一边不停地说着爱你,可是另一边却让你不停的流泪。”
林楚哽咽着说不出来话,只是拼命拼命摇着头。
“你看,又哭了是不是?”他揽过她的头,吻在她的发上:“现在的我其实很多时候不敢看你,林楚,我是真的爱你。可是,因为有太多愧疚和抱歉,反而不知道怎么去弥补。”
音乐还在继续:
The ine and the lights and the Spanish guitar
夜光美酒琴声响起
I'll never forget ho romantic they are
浪漫之夜永难忘记
but I kno, tomorro I'll lose the one I love
我知道明日将痛失吾爱
There's no ay to come ith you
永远不能再相偎相依
t's the only thing to do
舍此无它
“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去那场拍卖会,我们不曾遇到,现在的你应该很幸福,有丈夫有孩子,有一个温暖的家。林楚,没有我,你现在应该是那样的,也许,我本就不该闯入你的生活。”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曲
before e say goodbye
再说别离
hen e say and turn 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一次次挥手转身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初次相遇般难舍难离
Just one more chance
再多一次机会
hold me tight and keep me arm
紧紧拥抱充满爱意
ca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因夜已渐冷
and I don't kno here I belong
我意乱情迷
Just one last dance, just one more chance,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曲最后一次最后一曲
音乐静静的回旋在两人的周身,缓缓起伏,缓缓扩散,缓缓的侵润着各自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是累了,经过这么多,原来,大家已经这么累了。
林楚头抵着宋远的胸膛泣不成声,她无法像顺着他的意思骂他禽兽、骂他报应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也无法说出一句,都过去了,我们今后可以在一起。
因为那样的承诺太过单纯,而他们的故事里附庸着太多的复杂和心酸。这些东西使林楚无法简单地说一句“从头开始”就将从前抛干净。
他对她的感情很单一,就是爱。而她对他的感觉却太纷繁,是爱?是怨愤?是悲悯?
也许都不是,或者也许都是。
这样的她无法回应他,无法给他未来。就像音乐里唱的“Just one last dance, just one more chance, just one last dance”一切都将结束,明天一切都将结束。
☆、75
是夜,他揽她入怀,轻轻解开她衣衫,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和嘴唇。他的吻温柔却哀伤,延伸到她的胸口时,他问:“可以吗?”
她把他紧紧拥在怀里,点头:“我愿意的。”
他虔诚地吻着她的身体,小心地结合着,撞击着,林楚尽可能配合着融入他,身体随之摆动,她揽着他坚实的背脊,忍不住泪流满面……
天色终究微微开始亮,她小心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在他的牛奶里,她放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宋远应该不会那么早醒吧。
林楚伸手摸着他的脸庞,睡着了都这么俊逸呢,她想,何德何能受到他这般垂爱?
可是,他不知道吧,她又要离开他了。
没有她也可以吗?在这个时候,他连背影都落寞得让人心疼的时候?如果醒过来找不到她,他该怎么办?会不会像个孩子似的满世界找她?她擦着眼泪,摩挲着他的脸颊说:“不要再冲动,不要再去追我。好好治病,一年之后,我就回来。可不可以答应我。”她哽咽着:“不要再逼自己了。这一次,我宁愿你再次失忆,忘了我,忘了所有的伤痛。如果真的如此,你才能解脱,我愿意今生都不再见你。”语毕,她附身轻吻他的额头,泪水顺着他的额角蔓延到嘴角。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她不犹豫,一个心软,她怕自己就没有勇气离开了。
机票是9点到多伦多的,林楚提着行李8点多到了候机室。她缩着身子,攥着行李,什么也不敢多想。可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后来,掩饰不住了,干脆低下头,一心一意哭起来。
忽然,一直小手拍了拍她,林楚肿着眼抬头看清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他拿着一张面巾纸说:“阿姨,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林楚呆呆看了一会儿,嘴唇微微颤动,却低头哭得更厉害了,她说:“不是,是阿姨欺负别人了,阿姨抛弃了一个孤苦的人,是像你一样可爱的男孩儿。阿姨,阿姨现在觉得心好疼,真的好疼,怎么办,怎么办?”她抽噎着,泣不成声。
小男孩儿的母亲走过来,以为林楚脑子不正常,赶紧拉着自家孩子就走。
林楚却还像个傻子似的,低着头,窝着身子哭,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哭。
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除了难过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广播里传出登机的提示,一遍又一遍。
林楚缩着脖子,不掉泪了,大脑急速运转着,要不要走,要不要走。
就这么想着,直到飞机起飞了,她还是坐在候机室里,一动不动,低头想着。
听到飞机起飞的提示,她不知怎么了,一点力气也没有,瘫软在地,抱着行李箱又开始哭,这次是嚎啕大哭。
她觉得自己做了逃兵,她真的觉得宋远自讨苦吃,干嘛要这么喜欢她,干嘛要不顾一起和她在一起,最后得到了什么,除了伤痛还有什么?
动静太大,保安顺着声音过来。在旁边询问了半天,林楚仍是一言不发,抱着行李箱哭。最后,为了不妨碍其他乘客,保安人员迫不得已把她拉出了机场大门。
所有的人或是鄙夷、或是好奇、或是惊讶地看着林楚拽着行李箱被几个壮实地保安麻木地扯出了机场。
林楚坐在机场广场的台阶上,把头靠在行李箱上,开始思考这件事。她不该离开的,为什么要离开?宋远现在不敢面对她,她不见他就好了,她每天静静在角落看着他就好了。看他是不是按时治疗,看着他治疗的效果,看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偶尔也可以借他人之手,比如李佳、比如张嫂、比如程棋关心帮助他,这不是更好?她为什么要离开?
她忽然觉得所有的苦恼根本就是自寻烦恼,管他姑姑那些劳什子治疗方法,她也有自己的方法呢。
这么想着,豁然开朗。她提着行李,大步就往外跑,她要每天看着他,哪怕只是在角落里关注着他。
坐在出租车里都是很兴奋的,原来这么简单,长久的包袱全部扔开一般轻松。
到了家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
心想,看看宋远的反应吧,如果真如宋竹所说是希望她离开的,那她就不出现,如果发现她离开了,他痛苦不已,那她就回去。
正想着,只见张嫂从里面出来了,然后,从外面锁上了门。
宋远已经出门了?林楚疑惑,她扔开箱子,上前拉住张嫂:“宋远不在家里吗?”
张嫂一看是她,显然非常意外:“你不是出国了吗?”
林楚也愣了,怎么张嫂都知道她要走?
“我不想走了,我要陪着他。”
张嫂眼中露出些许的欣慰,然而只是一瞬,很快就染上了悲伤:“还是算了,你没必要搅和进来。”
“怎么没必要呢?我可以配合着医生帮他治疗啊。”林楚说得理所当然。
张嫂不悦看着她:“你又不是医生,而且,医生们也都说了,很危险呢,你在一旁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危险?没那么严重吧,不至于”
“随时要人命的还不说危险?”张嫂怒气冲冲看她:“你果然还是这么不上心,我们家小四儿不知道什么会死在手术台上了,你还这么说!”
“手术台?”林楚诧异:“抑郁症还要动手术?”
“什么抑郁症?脑子里都是血块儿当然要上手术台取出来,难道还要自己掉出来不成?他姑姑说得对,你根本不拿我们小四儿放心上。”张嫂也没注意林楚的脸在逐渐僵硬,自顾自叨叨着。
林楚一怔,忽然紧紧扯住张嫂:“你说什么?什么血块儿?!”
张嫂也懵了,结巴着道:“不就是,不就是脑子里的血块儿,恶化,恶化吗?”
“什么血块儿,什么恶化?到底是什么啊?”林楚急得哭了,她隐隐觉得事情比她想得糟糕得多。
“怎么你不知道啊?”张嫂张着大嘴看她。
林楚抹着眼泪说:“她说是抑郁症啊,怎么又成了危及生命的血块儿了呢,你们骗我,你们怎么能骗我?”
张嫂这下确定了,林楚确实不知道宋远是得了重病了。她上前给她擦着眼泪,娓娓道来:“我老婆子不知道他姑姑跟你说了什么,可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还记得几年前他因为去追你发生的车祸吗?他当时就因为撞了脑子差点没命,后来硬是从阎王殿那儿拉了回来。我们都觉得不会有事了,谁知道前一阵子就查出来里面先前遗留的血块儿变大了,而且好多个都变大了,医生说血块儿都很大,离血管也近,手术危险特别大,哪一刀没弄好恐怕就要送命。”说着嘤嘤哭起来。
林楚大脑一片空白,张嫂不会诅咒宋远,所以摆明了宋竹骗了她,那么宋远真的?
她浑身一哆嗦,就要进门找宋远。张嫂拦下了:“你做什么?”
“我要亲自问宋远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别费力气了。”张嫂叹息:“小四儿已经走了,今天早上你刚走,他就去另一个机场了,现在应该不在国内了。”
“你胡说,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我干嘛相信你们?”她哭喊着,奔向大门,一遍遍敲打:“宋远,你混蛋,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要把我骗走是不是?你不要走,给我开门,开门。”顺着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回想着他昨晚的一切,他那些伤感的话语,那些懊悔和温柔,原来昨天要道别的不是她,而是宋远。
她转身拉住在一旁安抚的张嫂:“张嫂,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吧,再重的病我们都能一起面对,怎么就不能一起了,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什么都不问我的意愿,你让我见见他吧。”
张嫂看她哭得可怜,心有不忍:“小四儿,我现在肯定是联系不上了,要不你和他姑说说,她应该知道小四儿去了哪儿。”
“对,对”林楚哆嗦着拿出手机,拨通宋竹的电话,电话很快挂断,她又拨,又挂断,终于第五次的时候,电话拨通了,她慌张问:“宋远在哪儿?”
“你放心,他情绪挺稳定的,你走你的好了,我会照顾他。”
“你别骗我了,我没有走,碰见张嫂她都告诉我了。为什么骗我,宋远在哪儿?我要见他。”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道:“他已经出国了,至于在哪儿我不能告诉你。”
“你在说什么?!”林楚忍不住大声谴责:“你是他的姑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承受病痛,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在异国随时面临生命危险。”
宋竹那边苦笑起来:“我忍心?我怎么会忍心?可是就是这样他也执意临走还是把戏做足了让你离开,我能怎么办?他的病比你想象得严重得多,不怕给你透个底,医生说随时做好准备,让我们家属不要太难过。你知道身为他唯一亲人的我,听到这话是什么心情吗?你一个外人怎么能明白?你知道个屁!”
林楚听着那头的哽咽,心也落到了谷底,她说:“让我陪着他吧,我好好会照顾他的。”
“林楚,我真的经常回想,大嫂说的没错,小四是有个大劫难,他不应该碰见你。你们俩就是孽缘。”
林楚听不进去,只是哀求着:“我要见他,和他在一起,求你,让我和他说说话,好不好?”
“让你离开是宋远的意思,我现在也想顺着他。所以,还是以前我答应你的,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他若能保住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也是天意。宋远聪明一世却坏在了你身上,他想要你,也先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吧。”说完,哐当挂了电话。
林楚慌了神,再打过去已是关机。她抓着张嫂:“张嫂,你让我见见宋姐好不好?”
张嫂为难地看着她道:“今早他姑姑也走了,说是要个大半年回不来,我看也是冲着小四儿的病。我就是回来收拾收拾屋子,过几天也要回老家去。我想,如果是小四儿诚心想不让你见,你再这样也是没用的。”
林楚呆呆坐在地上,捂着脸,忽然放声大哭:“宋远,你要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着你!”
☆、76 宋远番外
失去了那个孩子,仿佛是斩断了两人最后的关联。
宋远心里隐隐那样觉得,他用尽了所有方法,却让事情越来越糟。他看着她受伤、痛苦,无法说服自己走到这一步不是他的错
她的话越来越少,连抱怨都没有了,随时会失去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知她是否明白,现在的她对他来说几乎就是生命的全部了。他希望她知道,却发现自己已经脆弱得说不出口。
因为他那么害怕她拒绝,怕她离开。
他一心一意照顾她,希望这段痛苦的时光能很快过去,他告诉自己一定很快过去。
就在那天,他打开房门看她站在窗前,伸展双臂面向天空,似是要随风而逝。他惊恐得感觉自己要失去她了,她要离开他,化为天地的尘埃。
跌跌撞撞跑过去,她已经掉了下去,他从来没这么怕过,他看着那具趴在上的身体,觉得所有的东西轰然倒塌。所以,想都没想,跳了下去。
曾经,生死相随是最令他鄙视的选择。
现在终于明白生死相随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本能。
所以,在看到她掉下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会随着她去。
他们都没有死,可是醒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他那么希望她活着,笑着活着,即使她不再属于他,他忍痛割爱他也希望她能快乐的活着,叹着,为什么没有早些懂得。
可能是天意,在医院观察期间,他查出了脑子里恶化的血块。怪不得总是头疼,撕裂般的疼。几年前的车祸,其实它并没有过去,只要他放纵着对她那种偏执的爱,那么伤害就会一次次发生,这是老天给他的启示吗?
医生告诉他,脑中血块需要手术切除,否则肯定要危及生命。小的血块成功率是百分之三十,大的只有百分之十五,只要一个出了问题,他就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宋竹知道后,跟疯了一样,当晚就拉着他去了美国找到一个权威医生重新检查。
结果,是一样的。
宋远当时冷静得可怕,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什么要面对死亡了竟然这样坦然。可能是,觉得自己坏事做得多了遭报应了吧,也可能是,自己也觉得太累了,太累了。
他为她铺好了以后的路,却不知怎样让她离开了。
他知道,在她的面前撒谎说,说我想离开你。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站在她面前他一定开不了口,他一定是只说了前半句就会心痛到说不出话来。因为,从来都是她可以离得开他,他去无法离不开她,甚至想都不敢想。
所以,他把陆贞从国外叫了回来,让她帮他圆这个谎。
陆贞回来告诉他,自己失败了。
曾经的他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会感激上苍的吧,可是现在他只觉得难过,他好怕自己一心软就告诉她,你陪着我好不好,即使,我其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美国的医生告诉他,不可以再拖了。他需要一系列风险极大的手术,越拖风险越大。
他没有办法,故意安排了她和潘晓东的那次见面。
她又拒绝了。她说,我不能离开他。
他想,有了这句话,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如果两人都没有办法主动离开,那么就让别人告诉她,两人必须分开吧。
之后便有了宋竹的那段半真半假的话,她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果然相信了。
那天晚上,他怀抱着她跳舞,看着她流泪,心底生出那么多那么多的抱歉。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对于过往,亲爱的,对不起我错了。
☆、77
一年后
这天是林楚的个人画展,经过一年的努力,愿望总算达成。以前她总想着有时间了再去计划画展的事,后来终于明白时间不等人,拖着拖着人就活到头了。
这次画展的主题是“时不待人”,里面很多的元素和灵感是来自她身边的人。
比如刘仲的死,她描绘成了暗淡的火花,连绚丽都没有就消失了。
比如顾峰的死,她描绘成了一块石头,爬满苔藓的石头,等待着消耗着,然后就埋没在蹉跎的岁月之中了。
比如柳青芜的离去,她描绘成了一朵火红艳丽的玫瑰,人们歆羡着、赞叹着,也惧怕着枝干上的刺,远远的看着,可是玫瑰就躲在了那块爬满苔藓的石头之后。
比如,她和宋远,一朵小太阳花依偎在大太阳花身旁,天空中乌云遮着似有似无的阳光,似是雨后初晴,又似是暴风雨来临。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
林楚看着来往观画的人,对身边的程棋感叹着:“没亲自见证过那些事,没看过那些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体会到这些画的意思,我是不是自说自话了?不过”她看向程棋:“还好,你总算能看明白。”
“当然明白,事情不明白,可是感情总可以的。人们不是说音乐和绘画能超越国界和地域,因为人的感情是相通的,你想多了。”
“也是”林楚点头:“还要多谢你帮忙。”
这次画展毕竟也不是小事,林楚身边又没什么人,多亏了程棋帮着出了不少力,才能顺利按时举办。
“跟我又何必这么客气,结果如果是好的,那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林楚沉默,今天就是约定的一年期限,从三天前她就不停给宋竹打电话,之后又发短信提醒她。宋竹都没有回复,没办法,她只好把画展的地址发过去,就等消息了。
她希望宋远能过来看看她的画展,告诉他自己的感悟:如果无法抓住时间,那就珍惜每一分钟所逝去的,因为时不待人。
林楚不禁担心:“你说宋远会过来的吧?”
“一定会的,虽然一直联系不上宋姐,可是宋远的手术一定都是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医学这么发达?那时候她和宋远也是这么劝顾峰的,可是他还是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管什么医学,我就是祈祷他会康复,我相信坚持的力量,他一定会回来。”
两人正说着话,画展的一个引导走了过来对林楚说:“林小姐,外面有一位姓宋的……”
林楚再顾不得她说什么了,向门口飞奔过去,她的心都要澎湃起来,泪水也仿佛随着春风荡漾着,这是幸福的泪水,宋远,你还是回来了……
☆、给一个结局:林楚番外
阳光正好,暖人心脾。
林楚现在很知足,也算是幸福
她低头摸摸自己突出的小腹,不禁露出一个微笑,还有将近五个月又一个小生命诞生了呢。
扪心自问有什么资格拥有现在平和安详的生活,一定是他在天上护佑着她吧。
林楚低头看着那一尊小小的石碑,石碑上的他依旧英俊不凡,冲她微笑着。
记得那天她看见宋竹站在门口走过来对她说,宋远几天前的手术失败,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
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后来看着宋竹张嘴说着什么却再也听不见了,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一次次哭到虚脱,她央求着宋竹带她来到这个墓碑前,问着宋竹他最后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宋竹说,有。
她问,什么。
宋竹说,以后要过得像春天的阳光一样灿烂,开心地幸福地笑,即使他不在身边。
宋竹说,那是他上手术台前最后一句话。
林楚那时哭得撕心裂肺,她无法想象宋远怀着怎样的心情躺在了手术台上,亦无法猜到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他会不会遗憾,她只是知道她永远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那段时间怎样熬过去的,死的心都有了吧,多亏了程棋从旁照顾。即使她绝望她歇斯底里,他也耐心得陪着她,不离不弃。
后来,他说,林楚我想给你一个家,再也不会受伤的家。
所以,她现在有了家。
程棋很好,对她很好。他经营着一家4S店,两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十分踏实地生活。
他也选择性地忽略一些事,比如林楚会经常半夜起床去看自己抽屉里一条火红坠子的项链,比如林楚不再下厨做饭,比如,每年的这个时候林楚都会来到这里。而程棋也在一大早就准备好一束鲜花,开车带她来这里,什么也不说然后自己离开,中午再过来接她。
都是这个时候了,医生说情绪尽量不要有大的波动,可是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仍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说,宋远,今年春天的阳光也特别的灿烂,像我的生活一样。
阳光正好,暖人心脾。
她现在很知足,也算是幸福。
只是,她任眼角滑过一颗泪水,好可惜,好可惜,这幸福不是你给的。
☆、给一个结局:总番外(上)
我打开电视看见一个很漂亮的白色风车,一直转啊转啊,一个阿姨拿着话筒在说着这个风车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看的风车呢?一直想着,妈妈叫我吃饭我都不想过去,后来妈妈好像生气了,我旁边:“心心,要吃饭了。”
我抱着遥控器指着电视:“妈妈好漂亮的风车,你看电视里好多叔叔阿姨都在看风车呢。”
妈妈拉着我的手要夺下遥控器,可是忽然她的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像是我在幼儿园玩的“冰棍人”
我推妈妈,妈妈还是不动。忽然,她推开我一下扑到电视前。
好疼,我的屁股好疼,就大声哭起来。
爸爸过来了,他抱起我:“心心怎么了?”
“妈妈推我,屁股疼。”
妈妈一动不动抱着电视,却哭了,哭得比我还厉害。
她指着电视里一个坐轮椅的叔叔,冲着爸爸叫:“是他,程棋,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爸爸看了电视里的那个人也不哄我了,把我放在沙发上和妈妈一块儿看电视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好看的叔叔。
爸爸说:“你别慌,也许是长得像而已。”
妈妈不知怎么了就一直哭一直喊:“就是他,他没有死。他骗我,他居然骗我!”喊完了,就蹲在地上开始哭。
到底怎么了,我也顾不上哭了,去拉爸爸的手。
可爸爸还是不理我,他蹲下摸摸妈妈的头发说:“你要去找他吗?”
妈妈猛抬起头说:“他姑姑,他姑姑一定知道他在哪儿,我必须去找到他。”
然后妈妈就开始收拾东西,爸爸拉着我站在客厅里,什么也没说,就看着妈妈一边哭着一边收拾东西。
我真想知道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妈妈真的好生气啊。
妈妈拿着小包就要出去,我赶紧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你不要走。”
妈妈蹲下来,脸湿乎乎的贴在我脸上:“妈妈没有生你的气,宝贝儿,妈妈有事儿要出去,过几天就回来。”
我看妈妈哭得那么伤心,也不知怎么了就跟着哭,也不想松开妈妈的脖子就那么使劲搂着。
爸爸从后面把我抱起来跟妈妈说:“去吧,记得回来。”
妈妈点点头,就出去了。
然后爸爸抱着我,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
我说:“爸爸我,我们还吃饭吗?我都饿了。”
爸爸笑着拍着我的头:“好,心心。咱们吃饭去。”
都已经过去好几个几天了,妈妈还没有回来。
爸爸这几天都不高兴,我想他和我一样想妈妈了。
“爸爸,妈妈有什么事,怎么还不回来?”
爸爸往我的碗里夹菜:“妈妈忙工作,工作挣了钱才能给心心买漂亮的裙子。”
“可是,我想妈妈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问我:“心心,要是妈妈不回来了,你跟爸爸一起过好不好?”
我一听说妈妈不回来了,心里好难受:“爸爸胡说,妈妈会回来的,妈妈说她会回来的。她不丢下心心的,爸爸坏死了,说妈妈不要心心了。”
“妈妈怎么会不要心心呢?”是妈妈的声音。
我一扭头看见妈妈,心里好高兴,就跑过去抱住了妈妈。
妈妈也笑:“妈妈不在家,心心有没有听话?”
我赶紧点头:“嗯,我很听话,妈妈你去哪儿了,我真想你。”
妈妈说:“妈妈工作啊,心心,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然后她抱起我看着爸爸说:“也不会离开你爸爸了。”
爸爸说:“你看见他了。”
妈妈说:“看见了,以后不会再想了,我们为了心心继续过好好过日子。”
爸爸笑了,妈妈走了这么久爸爸第一次笑这么开心,他说:“好,我们一家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们一家好幸福啊,可是,妈妈为什么背着爸爸又擦起眼泪了?
☆、给一个结局:总番外(下)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她不可思议地一步步靠近,那颗以为早就死了的心,竟然又开始捣乱了。
她弯下身子,什么也不说看他。
她还是那么美,他想,无论多久,无论在哪里,每次的重逢,她永远都能让他不可抑制的心动。
缓缓地,她开了口:“是你吗,宋远?”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又残又丑,在她面前那么渺小。
“是不是,宋远?”
“是。”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是虚的。
忽然,她冲了过来,抱住轮椅上的他嚎啕大哭:“你没有死,天哪,你真的没有死。”他能感觉到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是激动吗?她会因为他没有死而激动吗?
他还没有琢磨明白就被她锤醒了,他暗暗叫痛,真的是很结实的一下。
他还没得及反抗,就又挨了一下。
接着是雹子般的拳头一下下落在他身上。
她边打边哭得像个泪人,控诉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死?现在这样怎么办?”
他看她伤心,心里也痛得像被人扎了刀子一样心疼,他说:“你别哭啊,别哭啊。”除了这一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再打他了,只是安静抱着他,却仍旧哭着:“你知道孤儿最怕什么吗?”
“什么?”
“孤儿最怕自己的孩子也变成孤儿,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晚了!”她的手死死拉着他的,眼泪顺着她的脸上流到他的脸上。
他只听她说着:“为什么不告诉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一切都回不去了。你这个笨到太平洋的笨蛋,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他把头靠在她的胸口:“可是我看见你了,本就是奢望已经达成,还求什么呢?”
接下来的几天,不考虑世事,不考虑人情,他们似是一对儿神仙眷侣般。
上午,她推他去出去,看漫山盛开的郁金香,看蓝天白云下的风车。
下午,她呆在家里陪他看电视,给他切水果,虽然没有什么意思却觉得周围洋溢着的都是幸福。
晚上,她记得给他倒一杯温热的牛奶,记得给他铺好床,睡在他房间的折叠床上,然后笑着跟他说晚安。
他躺在弹簧床上,看着她笑,也说,晚安。
这样的生活,他知道会像这几年梦中的美好一般,碰一下就碎了。
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那个晚上,他是有感觉的,她要离开了,这一走,估计就是此生难再见了。
于是,那晚说了晚安之后一小会儿,他就睁开了眼睛,一直一直看着她,他真怕自己会忘记了她的模样 ,那样的他还靠什么活下去。
他不知道她睡了没有,只是看见她的脸侧有两道蜿蜒而下的水晕,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
他侧脸压着枕头,看着那两道水晕,似乎都没有干,接着又多了两道,像绵延不绝的忧伤一样,缓缓注入他的心底。
似是到了午夜,他看着那张爬满泪水的脸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却在静静的夜里,听见她幽幽的声音:“你希望我以后来看你吗?”她哽咽一下:“要是我一来就不想回去了怎么办?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她那么可爱,那么小,我不能伤她,所以,我不会来了,咱们这也算是永别吧,是不是?”
他没有回话,只是捏着被子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没有在再说话。
他忽然想起格林童话来,小美人鱼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因为不想伤害心爱的王子,自己变成了泡沫。
变成泡沫,一定很疼,很疼。
天亮了,他听见她起身收拾东西,没有睁开眼睛。
他听见她轻唤他的名字,没有睁开眼睛。
他感觉她温热的唇印在他的额头,没有睁开眼睛。
他感觉几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脸颊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就这样不知道躺了多久,他听见有人走进来,那不再是她的声音。
那人说:“都一天了,你吃点东西吧。”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走了?”
那人说:“是,你怎么都不送她?”
他说:“在很远的地方有个很可爱很小的孩子在等她,伤了那孩子就是伤了她。”
第二天推他上街的那人不再是她了,另外一个人了,他想。
周围经过的人看见他们说:“你看他们多恩爱,这么不离不弃。”
他没有再跟那些人解释:“这是我的表妹。”
推他的那人来到他面前,看样子很开心:“哥,渴不渴我去买喝的。”
他摇头:“不渴,贞贞,你也歇歇吧。”
那人拉着他的手:“我不累,哥,我爱你。”
他没有说话,任凭那人接着小心地推着。
他想,时日不多,能不伤害的人,还是不伤害吧。
医生说像他这样的情况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晚,他梦到了她,梦到第一次见面时她身着鹅黄色的裹胸小礼服,冲他走来,甜甜的笑,说,你好……
28岁,他对她一见钟情。
29岁,他被迫放手让她离开,自己出了车祸,忘了她。
31岁,他再次遇到她,再次爱上了她。
32岁,他和他订婚的那天,她和别人跑了。他伤透了心,鬼迷心窍杀死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33岁,他生命垂危,骗她离开。他吃了无数药、做了十几次手术,忍受着巨大的病痛一次次从鬼门关绕回来,只为再见到她。
34岁,他要做一个至关重要的手术。术前,他对至亲说,手术若是失败了,就告诉她,他死在了手术台上。
34—36岁,手术失败,他昏迷了整整三年。
37岁,他醒了过来,接过至亲手里她的照片。照片里她挺着肚子在一个男子怀中幸福地笑。
41岁,他再次看到了她,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人生起伏十三年,他倾绝一世爱恋。
他是宋远,她是林楚。
所谓的亘古不变,所谓的世事无常,所谓的守候,所谓的离别,也不过如此,是不是?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夜
我听了一宿梵唱
不为参悟
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
我转过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
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朝佛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翻遍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
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
我飞升成仙
不为长生
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只是
就在那一夜
我忘却了所有
抛却了信仰
舍弃了轮回
只为 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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