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望断沧河愁未了(三)(1 / 1)
恋月道:“不用这么赶……”
恋月的话还没说完,八婶就兴奋地道:“行,我们比比谁更快更准!”说罢,两人默契地跟恋月告辞,开开心心一起走了。
两人都是手艺人,手艺好的人难免有点傲气的,又是同行,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不过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不错,这是得益于恋月跟柳一眼说的话,说八婶虽然明了不好说,暗地里跟自己夸他。柳一眼听了这话,心里就舒坦了,有时八婶对他挺不服气的,态度也不好,他就当八婶面子上不服自己,想着她表面越是不客气,心里越是佩服自己的,便不计较了。八婶见他对自己挺客气,也就客气了,两人和睦相处后,互相了解了,都觉得对方不错,手艺不错,人也不错,还真有“英雄惜英雄,相见恨晚”之感。
两人“刀剑合璧,合作无间”,这军服的事情完全不用操心了。
小白问道:“县令大人还等在耳房,主子见么?”
“说我睡了,客气点叫他走吧。”恋月无语,这位大人,跟自己这耗什么呢,真够一条筋的。
过几天就满月了,长得越发胖乎乎圆滚滚的月亮栖息在一枝树梢上打盹,恋月托腮望着月亮出神,那人跑哪儿去了?应该不在沧河城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去哪儿了呢?什么时候回来?……
水痕走过来小声道:“主子,夜深了,睡了。”
“下午睡了一觉,不困。”
“主子,”水痕道,“准姑爷今天没来。”
“嗯,哦,是没来,你不提我都没注意,没来就没来嘛,有什么好提的。”恋月道。
“主子想他了么?”
“啊?哈?”恋月看着水痕,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他做什么?今天这么混乱的一天,忙都忙不过来,也没空想他啊,一次都没想过,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个人了。”
“主子……”
“别说了,这有什么好说的,早点睡吧,你也去睡吧。”水痕还想说什么,被恋月打断了,“对了,明天早上晚点叫我,让我睡个懒觉,今天起得实在太早了,早起会头晕、恶心、腹痛、外加万箭穿心的。”
……
一夜无话。
清晨。
“主子……”水痕怯怯地唤道。
“嗯~~布料来了叫运空房,我再睡一会,再睡一个时辰好了,睡到十点吧……”
“主子……”水痕怯怯地却略带焦急的声音又传进恋月的耳朵。
恋月翻了个身继续睡:“我决定了,今天中午再起来,你别叫我了。”
“不是,主子……那个……县……”水痕吞吞吐吐地道。
“我看还是别说了,你这不是给主子添乱么?”是小白的声音。
“你还说我?昨天晚上你就应该禀报!还有,你……你才几岁啊,说得着我么你!你……你要学的还多着呢。”水痕想着词儿教训小白的声音。
恋月闭着眼睛说梦话般道:“到底什么事啊?”
小白道:“没什么事,主子,就是县令一夜没走,在耳房等了一夜,主子接着睡吧。”
“哦……”恋月翻了个身。
“啊?!!”一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恋月问道:“你说什么????!”
见主子一下子坐起来,小白小声禀报道:“县令……一夜没走……一直等在耳房……”
“不是叫你请他走么?”
小白赶紧解释道:“我跟他说了,他说不走,要等主子;我说主子睡下了,他说他等主子醒;我说请他明天再来,他说他就在耳房等到天明……我劝了好多次的……”
“这人怎么这样啊?脑子读书读傻了吧……”恋月揉揉迷蒙的睡眼,努力睁开想要自己合上的眼睛。窗户透过不太亮的晨光,屋里还点着一盏小灯照明。
“水痕,才几点啊?”
“日出时分,五点多,快到六点了。”
“啊……”恋月一声哀嚎,“我会死的,我会万箭穿心的……一定会的……这么早起床,就是对不起床,对不起枕头,对不起太阳,对不起月亮,对不起星星,连夜里工作的老鼠都对不起……”
恋月嘴里不断说着话,一直说话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别再睡着了,哆哆嗦嗦地掀开被子穿上水痕递上来的烘热衣服,“我为我的命运哀叹,我恨这个时代……这个时代毁了我今天的懒觉……唔唔~~好冷……”
水痕心疼地道:“要不主子别起来了,请县令大人进来吧,有什么话说完了,主子再接着睡。”
“还是算了吧……”恋月道,“让县令大人等了一夜,怎么能不亲自去赔罪?他不要睡觉的么?我算他狠……我祝他早起被鸟吃掉!”
带着无比的能冰封这个冬季的怨念,恋月穿戴梳洗一下走进耳房,无比歉意地温婉而又楚楚动人地微笑道:“县令大人,您这是要折煞恋月么?”
说着,她的眼中还盈盈地出现了包含了悔恨和不安的泪花——实际是憋呵欠憋的。
也不知张先夜里有没有凑合着趴着桌子睡一会,反正他此刻是没睡,危襟正坐,两眼望着前方,面无表情,两眼呆滞。
恋月心中骂道:该!看这两俊美的没有神采的眼睛,呆了吧呆了吧?叫你不好好睡觉还不让我睡个好觉?活该!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恋月的眼中缓缓落下,在苍白的脸颊上折射着炭火的光,恋月无比歉意地道:“县令大人,恋月真是不知道您还没走,小白跟我说的时候我都睡糊涂了,硬是给听成别人了,竟然跟他说不见,哎,否则也不会……恋月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恋月……恋月……任您处置。”
张先冷冷道:“放心,我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恋月没想到张先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才道:“恋月怎么可能觉得大人会为难孩子?大人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事,是恋月的错……”
张先也不说什么,只是说:“你那个书童没有禀报,你也没错。”
“不是不是,他禀报了,是我睡糊涂了,睡得死了。”恋月心想怎么在这件事情上缠起来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自己说错话了,果然早起会没运气的,早起万恶不赦啊。
张先终于转头看着恋月道:“你的小书童没有禀报。”
“不是……”
“他说他没有禀报。”张先不说什么,只是明了地陈述事实,“他说主子睡下了,不便禀告。”
恋月脑子还没完全醒,有点晕乎:“恋月不明白您的意思是?”
“你的小书童自己跟本官说了他没有禀报,他不会去向你禀告本官没有走,你知道他藐视朝廷命官,该当何罪的?但是也如你所说,我不会跟一个小孩计较,本来本官并不会再提,可你一出来就跟本官在撒谎,诓骗朝廷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的?”
恋月这才明白一些,原来自己口不过心的,随口就说小白跟自己禀报了,小白那孩子也是,没有禀报哪有直说没有禀报的,撒谎说禀报了,主子说不见都不会。
见恋月没话可说了,张先道:“你很护短。”
“这个……恋月睡的糊涂了,其实现在还没清醒呢……”只好装糊涂。
“还没清醒就护短,想也不想地就往自己身上揽,才是真正的护短。”
恋月低下头,没答话,这时候,太阳还没起呢,大脑还没醒呢,多说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