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五章(1 / 1)
三个月后。
纽约曼哈顿,这个世界上财富最集中的地方周而复始的拉开了一天的序幕,凌晨亮着的灯火终于阑珊,街上的行人无论白天黑夜都步履匆忙,在红绿灯转换间错肩而过。
“没睡还是刚起?”铃木走下后现代主义的楼梯,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坐在沙发上的女生。
“刚起,”女生从杂志中抬头,回答,“等下要去学校为答辩做准备。”
“开玩笑的吧,你昨天才考完试。”停了停,铃木上下打量她,“戸岛夏熏,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里蕴含了丰沛的精力。”
“你知道幸村梨纱吗?”
“啊?那谁?”
“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妹。”
“你是认真的吗?”铃木严肃的问。
夏熏合上杂志,语调慵懒,“在遣词造句方面,你们有异曲同工之妙。”
……
铃木愣了三秒,爆发,“戸岛夏熏你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居然还敢那么没礼貌!没良心的白眼狼!!”
“但住处是我的,而且你好吵。”
夏熏冷冷的打断她,一时间铃木想起这家伙恐怖的历史,竟然真的停下了咆哮。再等几秒,沙发上的女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铃木的脸经历了绿青黑的变化之后……爆发了。
“戸岛夏熏我警告你不准再这么跟前辈说话!!不然我就把你丢到布鲁克林的意大利区!!”
“啊。”夏熏点头,“我下午正要去那。”
“那种黑手党云集的地方,你过去干嘛?”
“纪实,”夏熏扬了扬杂志,“选修课教授布置的作业。”
“……你到底选了多危险的课程啊……?”
夏熏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大概危险到课堂上除了我只有那位意大利裔教授。”
铃木已经不止是想把夏熏丢去布鲁克林了,她有种把戸岛夏熏泡在马尔福林里然后丢上解剖台的冲动。
没等她把想法付诸实践,戸岛夏熏突然冒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饿。”
“你不会自己去煮饭吗?”
两手一摊,女生抬起水汪汪的无辜的双眼:“不会。”
“我算是知道你这家伙有多恶劣了……明天一定要把你赶出去!”
铃木的后一句话夏熏已经听到腻味了,直接无视,“是你坚持不请菲佣。”
“我这是为了谁啊……”铃木碎碎念的走进厨房,“是谁讨厌陌生人又不喜欢别人在家里啊……白眼狼……”
夏熏盯着窗外繁华凌乱的曼哈顿,微微出神。
也许曼哈顿的节奏扰乱了她的生物钟,行程满的像细密的蚂蚁群,找不出一丝空闲的光阴。虽然忙,但是很自由,想上的课就去,不愿参加的派对可以婉言谢绝,不会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威胁。
……自由的空气过度到曼哈顿,还夹杂着一些工业化残留的废气和汽车铅气,让人忍不住怀念起神奈川带着咸涩味道的海风。这里的天空壮丽广阔,但视线时常被高楼所阻挡,而同样是阻挡,放眼日本却可以看到千万年堆积而成的山川。
即使有担心她孤单的铃木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但还是偶尔忍不住感到空虚,这种空虚隔离了周围的一切,跟不在身边的那个人息息相关。
闭上眼,好像又听到幸村精市在耳边说的那句“你会后悔的。”,声音轻的像微风,落在左心房却越来越沉重。
——时间轴拨回三个月前——
站在阳光之侧的少年凝眉,狭长的廊道在他身后带出一道对比鲜明的阴影,外套被直升机扇叶发出的强风吹起,气势磅礴,簌簌作响。而他依旧是一副安静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夏熏。
“幸村精市,你会怎么选择?”好像赌徒的孤注一掷,她把伤痕和梦想当做筹码摊在眼前,等待答案。
幸村想起初见时的情境,他在医院的病房里窥探她,女生却如同闪电般稍纵即逝。口袋里还装着复诊书,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艰辛的比赛,幸村感到疲惫不堪。
留下她,还是放她走。
脑海里模拟了所有可行的方案,最终还是任由一切戛然而止。
他知道上帝对世人是一视同仁的,所以就算被誉为‘神之子’的自己身上也携带着未知的病情,随时有可能复发。
“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幸村精市走出阴影,热烈的阳光瞬间倾斜在身上,有种万丈光芒的错觉,他扣住夏熏的肩膀,头靠着她的颈间,“别担心,你不会输。”
是的,《圣经》劝解信徒,每个人从上帝那里得到的东西都是平等的。
但如果他最后没有把最爱的人留在身边,就算是用卑劣的手段,也会把她抢回来。
因为《圣经》上同样也说了,贪婪是每个人原罪。
一开始,只是想要认识她……如果那天晚上没有戸岛夏熏的告白,或许他现在的选择会干脆一点。但,欲望犹如迷宫,除了越陷越深没有别的出路。
柔软的发丝垂在脸颊,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的吻,落在颤抖的睫毛上。夏熏想要躲,他抬起她的下巴扣住,不留余地的将一切言语都碾碎在唇齿。
夏熏的视线落在他随风扬起的发丝上,背景是如洗的碧空,孤雁掠过城市上空,留下一声哀泣般的悲鸣。那一瞬间,居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她伸手环住了少年。
“我怕你会后悔,”幸村精市停下来,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你会后悔的。”
他知道此刻放夏熏离开会让她在得知真相时后悔,但是他必须这样做。
如果说从藤川纪子出现开始,一切都组成了圈套,那么,
戸岛夏熏算计了包括迹部景吾在内的所有人,而他只算计她一个。开始到现在,他想得到的也只有她而已。所以,哪怕是为了夏熏也要挑战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手术成功率,然后平安回到她身边。
少年伸手抚平女生被风吹散的发丝,退后一步,“一路顺风。”
流动的云朵停顿下来,时光仿佛被凝注,定格在少年重新微笑的那一秒,她望着幸村明澈的双眸,忽然之间明白哪怕她只是战场上一个懦弱无能的逃兵,他也会掩护她。
夏熏最后望了一眼幸村精市,转身。还没有走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在直升机发出的巨大噪声中,她听到少年隐忍而郑重的声音。
“我爱你。”
遥远而神秘的某个地方好像传来隐约幽细的吟唱,悸动哀伤的像末日尽头。
哪怕泪水无法落下,她也不能逃脱。
……
……
……
“要不要沙拉酱?”厨房里传来铃木的声音,“……喂!戸岛夏熏?”铃木放下盘子走出来,斜倚着玄关的门框,了然的问,“又在想他?”
夏熏沉默不语。
“既然那么难过就干脆回日本好了,”铃木提议,“那里总比布鲁克林强。”
“不行。”夏熏摇摇头,“我有必须离开日本的原因。”
“不要跟我提什么梦想,”铃木抽搐嘴角,“当我是傻瓜吗?完全是借口而已吧?”
亏她曾经还被感动到出手相助,每每忆及此处,铃木都恨不得找块豆腐块撞死。
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夏熏眯起眼睛,“确实是借口,我离开是因为——”
电话铃声在此刻刺耳的响起,夏熏接起来,“……教授,我现在就出门。”
“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啊?”铃木不满的跟在她身后走进厨房,看到戸岛夏熏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片吐司,然后摊手表示自己无法说话。
……铃木克制了很久,终于忍住没有拿起平底锅砸她。
“等我吃晚饭,”夏熏换好鞋子对厨房里的铃木说,“想吃意大利面。”
铃木拿着平底锅冲出来的时候,女生已经砰地一声关上门,不知所踪。
“果然是幸村精市喜欢上的人……让他们两个手拉手祸害世界去吧!”铃木恨恨的走回厨房。
电梯门刚刚滑开,门卫就送了一封信过来。夏熏接过信接着往前走,车水马龙中,长相很有韵味的意大利教授正倚着银色轿车的车身,看到学生懒洋洋的挥了一下手。
走到他身前时,信已经完全展开,夏熏只扫了一眼,视线就再也无法移开。拿着信的左手微微颤动,教授注意到她的异样,疑惑,“你怎么了?”
“抱歉教授,今天恐怕不能陪您了。”夏熏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匆离去,留下二仗摸不着头脑的教授愣在原地。
手中触感良好的信纸被折出皱痕,夏熏试图尽快平复下心情,但是信中的字字句句反复在脑海里徘徊,最终乱成一团。
那封信是迹部景吾寄来的,上面只有一张病情记录和医院地址。而对象是幸村精市。……她终于明白那句“会后悔”的含义是什么。
医院位于纽约边缘,在绿树成荫中隐藏了冰凉的气息。夏熏循着迹部提供的信息找到的幸村精市的病房,里面没有人,夏熏狐疑的推开门。窗户没有关紧,紫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张画纸落在脚边。
夏熏伸手捡起来,却在翻起时顿住。幸村画的是她。
无法想象作画的人究竟多么有耐心,才会将每一处线条都勾勒到完美。夏熏关上窗,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叠厚厚的画卷,每一幅都有着同样的主人公,她的侧影,似乎深深的镌刻在画笔主人的脑海里,就算闭着眼也能临摹。
还以为不会再有眼泪,脸颊的冰凉却出卖了她。
第一次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仿佛还残存,像指缝中流泻的阳光,那个人的身上有种暖融的温和。
人人都知道立海的网球部部长不喜欢输。但他却一而再对她的妥协。
他不是不能伤害她,而是不愿意。
这种温柔哪怕至今都延续着,在决定生死的手术之前。
拜托你,活下来。
幸村精市,就算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请好好的回到我身边。
戸岛夏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离开医院的,起初,她只是想找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最后却莫名其妙的流落在陌生的巷陌。巷子很长,狭隘且潮湿,她慢慢的靠墙蹲下,把脸埋在初临的夜色之中。
华灯初上。
马路上的汽车卷起呛人的烟尘,行人的脚步匆匆不时溅落泥点,被丢弃在地上的垃圾滚了几圈……
夏熏听到了脚步声渐渐的向她靠近。有人停在她的身前。怀着一丝道不明的期冀,她抬起头,看到迹部景吾倨傲中带点严肃的脸孔。
“回去吧,”他对夏熏伸出手,目光哀切,“柳生伯父……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