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1 / 1)
对于难以启齿的事情的态度,人们都会用‘假装’来掩饰。
即使城堡内的男主人忽然离去,但所有人都用麻木迟钝的表情来粉饰太平,对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无动于衷——这是夏熏学会的第一课:虚伪永远比真实更能避免尴尬。
那以后,又过去了多久?
园丁强健的臂膀不断挥舞着,随着每一次动作,蓝色的花从枝头掉落,没入丛中,枝头变得光秃秃的,立在初秋的风中,丑陋又寂寞。
家庭教师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脊背挺直,仪态万方。精心修剪过的头发挡住了她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她的气质和风度即使只是在静坐的时候也让人惊艳。
手边的绿茶渐渐凉透,老师依旧耐心的等着她的学生把视线从窗外收回。
“夏熏。”
天色已经明显的暗下来,园丁清理完花圃,推着小车消失在夕色中。一阵清风吹过,在园丁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一朵不甘被淹没的花落在了地上,随着风向打了几个滚,又停了下来。
老师轻柔的嗓音唤回了小少女的思绪,她怔了怔,低下头说了声抱歉。
“你不必如此。”看着女孩已经练就娴熟的表情,老师轻轻的叹息,“将感情埋得太深,有时是件坏事。”
“这句话出自《傲慢与偏见》,是吗?”女孩恭谨而矜持,“我还记得下一句,它让我印象深刻——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的男人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
这句话最悲哀的地方在于,这份伪装并不高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唯独那个人,却义无反顾的相信了。
“你知道吗?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老师微微的侧脸,避开女孩的话语里的讽刺,将视线投向花圃,那朵蓝色的风信子依然静静的躺在暮色中,绚烂的霞光照在它身上,仿佛在用尽全力挥霍最后的美好。
“西洛提过——永远的怀念,悲伤的爱情。”
“不,不是的。”老师轻轻的摇头,柔和的笑着, “风信子的花期一过,美丽和辉煌还堪堪停留在枝头,但却必须被裁剪,知道为什么吗,夏熏?因为——只有死亡,才有重生。”
老师的语气越来越笃定,“所以,它的花语还有另一种说法:只有忘记过去的悲伤,才能获得崭新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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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朦胧,少女撑着一把典雅的白色碎花伞从幽深的老巷里走出。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站立的地方仿佛被定格的浅绛山水,宁静空灵,淡雅清逸。
“小熏,”不远处的站牌下,清俊的少年兴奋的挥动双臂,“这里。”
由于突如其来的雨,路少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少,少年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到达她耳边,同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糟糕。
少女暗暗懊恼,谨慎的在视线范围内扫了一圈,在角落里有不少人盯着她,少年的声音像信号弹一样,让他们开始准备随时扑上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鸣笛声从街的尽头传来。
少女对白发少年微微一笑,心里默数,五、四、三、二、——
就是现在!
她忽然拔腿,朝马路另一端飞奔而去。看上去是领导者的黑衣男人楞了一下,飞快地识破了她的意图,大喝:“快追上!”
藏在暗处的人们在他的命令下,纷纷跑出来,步履矫健,只差两个手臂的距离,他们就快要追上女孩。
可是,已经迟了。
绿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转成红灯,阻拦的阀门毫不留情地落下,火车从铁轨上轰隆隆的行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当长长的车厢终于消失在眼前时,视线豁然开朗,然而站牌下只留下一把碎花伞,孤零零的立在雨中。
“收队。”
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拿起通讯器,面无表情。
柳生家的家徽在黑色的袖口上,低调的闪过墨绿色的光。
………………
“刺激~!”直到公车已经转了一个弯,铁轨消失在视线中,佐伯虎次郎才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对夏熏说,语气里兴奋害怕参半。
他们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司机从上车开始就打量他们两个,终于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喂喂,两位离家出走吗?”
“诶?不、不是的。”少年挠挠头,避开这个问题,“大叔,这辆车开向东京吗?”
“当然,你们要去哪里?”
“青春学园。”
公车穿过大片的麦田,窗外的风景从青山绿水变成了随处可见的繁华。佐伯虎次郎在终点站拉着夏熏跟司机道别,大叔爽朗的笑着挥手,“早点回家啊~!”
等到公车远去,佐伯虎次郎忍不住郁闷道,“为什么大叔笃定我们在私奔呢?”
夏熏耸耸肩,顺带摇了摇两个人一直紧握的手。少年哈哈的笑着,动作自然的松开。
“这个时候,周助还在练习呢。”佐伯虎次郎领着少女迈进校门,门卫好像已经习惯了形形色.色的外校少年出入这里,懒洋洋的移开报纸,观察了几秒之后放心的闭上眼睛,重新进入梦乡。
青学不算大,没多久功夫,就找到了网球部的活动室。不二周助还在练习,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女孩,一听说他们是不二前辈的朋友,又是远道而来,就直接打开社办休息室的门让他们休憩。
难得来了一次青学,佐伯虎次郎也没有参观别人训练的兴趣。
“小熏,这段时间,你暂时住在周助家里,他父母都不在,由美子姐姐也同意了。”
夏熏乖巧的点头。
“至于空运的行李……恐怕要改天才能拿到了。”少年叹口气,“虽然我不知道那天柳生伯父跟家里的长辈说了些什么,但爸爸妈妈似乎都不赞同你住在外面。”
“我知道。”
“可是……爸爸妈妈说的没错,”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起眉头,“那里本来就是你的家,等到三年后……”
“不是‘家’,”少女打断他,眼眸一片冰冷,“只是一栋房子。”
刚刚下场的不二周助听到这句话,愣在门口。
网球部社办暗沉的光粗粗的照着少女的身形,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只看得到背脊倔强的挺直,像立在黑暗中的一柄剑,泛着微不可查锋芒——根植在灵魂的执拗,就算不轻易被人发现,却也无法轻易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