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九十四章 决定（1 / 1）
天，灰蒙蒙的，透过浓厚的云层看不到一丝阳光，乌云渐渐变重，伴随着间或的雷闪。
从不见雨的九华仙山，竟然在这一天下起了毛毛细雨。
不一会儿，雨渐渐变大，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风，呼呼在耳边刮个不停。
风雨中，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摇摆不定。
师傅！
师傅！
原来竟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难道夜儿在你的心中没有半点分量吗？
难道我们的关系，只能是师徒？
只能是各自成神？
师傅！
难道在你心中，成神比一切都重要？
三界天比夜儿的离去重要？
师傅，你让夜儿悬崖勒马，你可知，早已经晚了。
你一心成神，一心让我成神，可是，你知我心中可愿意？
是我奢求了！
是我奢求了！
我怎敢大逆不道，怎敢背德犯上！
怎敢，对师傅存有妄想……
“哈哈哈，师傅！你可以对自己说谎，可是夜儿不能！”夜若惜半跪在泥泞的地上发狂地笑着：“既然你不愿面对自己的心，既然你不愿与夜儿长相厮守，那夜儿，便如你的愿。”
一夜风雨，碎了一地的桃花瓣，凌乱在空中，飘散不去。
是谁，将心丢在了风里。
皇城，朱氏皇宫。
希灏整理完桌案上的所有批文，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从蓬莱仙岛回来后的一个多月，他一直在朱氏皇宫中处理卷宗批文，也将朱氏皇朝目前的状况通通梳理了一遍，个别有异议的地方也全部做了标记，官员任派和改换也全部列了详细的名单。一切就绪，就等着一个人去完成了。
从前，在没遇到那个人之前，在他的心中装满的全部是希家的重担与责任，年幼在严父的教导下一身大义，发誓报效朝廷。可慢慢长大后，朱氏皇朝的皇帝让他对这个朝廷彻底失望，百姓的水深火热的疾苦。让他从年少的时候便暗下决心推翻朱皇暴~政。为此，他一直筹谋，不惜将最小的弟弟送到了九华山学艺。
可自从遇到那个人后，他的想法完全变了。世事无常，大业、江山、志向一直充斥在他的脑中，他的心中，却从未有人走入过他的心中。可那个人儿出现了，活泼开朗，灵动善良，并一步步走入他的心，让他的心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轻松，也很惬意，更多的是一种暖暖的窝心的感觉。多年的筹谋布局让他很累了，如今功成，他竟然有了想要身退的感觉，想要和那个人儿浪迹天涯，逍遥一生的想法。
那日他没有说，那是因为他想等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后，亲口对她表明心意。不论她答不答应，他都不想再参与朝野之事。他会一直追随着她，保护着她，直到她找到自己的幸福。
而这最后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准备交给他最信任的人。
“三弟，你来了！”看到希莫兴冲冲地走进来，希灏也展眉道：“坐。”
“哎？”希莫笑着将希灏按在座位上，“大哥都快要荣登九五之尊了，弟弟我当然要熟悉下君臣之礼了，以后可不能没大没小了。”
希灏笑道：“三弟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天下是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打下的，皇位怎能我一人得占？应是有能者居之。”
希莫笑道：“要说能者还是非大哥莫属啊！如今朝野上下，无人不把大哥当做皇帝的唯一人选。大哥，你看，我近日也清查了一些朝中大臣的清单，筛选了一些可信任之人。这文书、融哲等人都是两朝老臣之子，品行端正，胸怀大略，值得信任。还有赵世显虽心高气傲，但英雄少年，也可委以重任。弟弟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力所能及之事，再深再远还得是大哥。”
希灏将希莫的清单放置一旁，认真地说道：“三弟，大哥今天和你说说心里话。这些日子我思索良久，筹谋这么多年，也累了，这皇位还是由你来坐，大哥也想去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
“大哥，这可使不得！”希莫连摆手道。
希灏笑道：“有何使不得，我可是记得咱们兄弟几人，属你最有宏图伟志了。大哥记得，你小时候就大声喊着说过，如果你做皇帝，一定会治理好天下，不会让百姓受苦。如今，九弟不知去向，希家就剩下你我二人，而我从始至终都是感觉在承担一种责任，是父亲对我们寄予的厚望，近日来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皇位与天下。比起大哥来，三弟你才最有抱负，是治理天下的最合适人选。”
“况且，大哥已经有了下一步打算。”
希莫笑着摇头，“大哥真是谬赞了，希莫哪有大哥说得那么伟大。不过说到打算，希莫也刚有一个打算，这次来就是想请大哥登基后成全呢！”
“哦？”希灏好奇道：“三弟有何打算，不如三弟先说。”
希莫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抬手搔搔后脑勺，难得看到一向谨慎多疑的弟弟这个样子，更加引起希灏的好奇心，却没想到，希莫一开口，让希灏全身凉了半截。
“大哥，我喜欢小蒻，我已经向她提亲了！”
“你说什么？”希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笑容僵在那里。
希莫赧道：“我想娶小蒻为妻。”
“从前，我跟着大哥，心中只有建国立业，从未想过儿女私情。可自从遇到小蒻，她的勇敢，她的乐观还有她的善良，无一不让我喜欢。我以为我希莫此生不会为什么女人而心动，可现在我知道了，我也会为一个女子而神不守舍，为一个女子可以舍弃多年来的执着。于是，我明白了，我其实还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九五之尊什么的不适合我。”
希莫认真地看着希灏道：“大哥，希莫现在只想和心爱的女子携手同老，望大哥成全！”
希灏脸色略有苍白，许久才又恢复笑脸，道：“好，大哥一定成全你！”
希灏又道：“可是，小蒻她愿意吗？”
希莫望着窗外，展眉道：“我已经以书信向她表明心意，如果她愿意的话就回来找我。如果，她不愿意，我希莫能够坦诚向她告知心意，已了无遗憾。”
希灏也同样望着窗外，手指不禁收拢，喃喃道：“是吗，了无遗憾。”
“报——”
门外一声长报，引起了两个沉思人的注意。
“什么事？”希灏问道。
“府外有一女子，说是王爷的朋友。”家臣递上一颗红色的豆子。
“相思子！”二人齐声道。
“是小蒻！”希莫大喜道。
希灏惊喜点头，“快有请！”
不一会儿，门外站立着一个女子，头发些许凌乱，衣衫泥泞不堪，面色苍白无血色，看起来颇为疲惫。一双空洞的眸子看看希灏，又将目光移向希莫，微微发紫的嘴唇一开一合。
“希莫，我答应你。”
一个月后。
朱氏皇朝三百一十二年，也是朱氏政权走到尽头的时候。在这一年，皇朝新帝登基，改国号为景，都城改名为景安，皇帝称景帝。景帝即位后减免苛捐杂税，大兴农产，发扬佛学道学。另外，景帝收复夜雀圣域，交好夜雀圣女，增强了国家实力。而之前景帝打退西蒙一族，并与西蒙立约，西蒙铁蹄百年之内不再踏入景朝，给百姓营造了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无人不赞叹景帝的治国有方，勤政爱民。但因希氏家族毕竟不是朱氏皇位的合理继承人，为避史笔记载，希灏将景帝及后代子孙的姓改之为瑾，而希莫继续以希姓沿袭希氏家族的血脉。
在瑾灏即位的第二天，便颁旨昭告天下，希氏家族建国有功，皇帝赐婚，希家三世子希莫与一代名医叶蒻于本月十五成婚。叶蒻于拯救海难救治遇难百姓有功，赐名天赐夫人。
景安连续几日，热闹非凡，老百姓都等着看这改朝换代后京城第一大婚礼。因从前叶蒻公子的名声享誉天下，却无人得以识得其真面目。而今得知这医术超群绝伦的叶蒻公子竟是一名女子，而且与景朝最大的功臣希王爷成婚，当然引起了全国上下的注目。许多城外小城小镇上的人也都千里迢迢积极踊跃地跑来景安，想一睹传说中的名医的真容真貌。就连南方南族、北方色目族，甚至是西方的蒙族的人们，都耳闻这一大事件，争先恐后往景安城里奔，生怕错过了本世纪的头号事件。
希府别院，轩云居。
月光下，一个女子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神情恍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大红的喜衣似乎穿着很合身，映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显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妩媚可人。
看得越发出神，突然瞟见镜中出现的另一个人，眸光微微跳动，又慢慢垂下眼帘。
“小蒻！！”
“你为什么要这样！！”
身子被用力扳过来，夜若惜只是淡淡看着门上的喜字不语，良久，收回眼神看着眼前墨绿穿着的人，道：“乐笛，谢谢你当日的神谕，救了我和……师傅。”
“谢什么谢啊！我许下神谕是为了成全你和你师傅啊！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你要成亲了，新郎竟不是他！？”
夜若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微笑，可笑出来却勉强得难看，“乐笛，如今你成了凡人，还有机会回到九重天上么？”
冉乐笛一听夜若惜这不紧不慢毫不相关的问话，恨不得敲醒她的脑袋，“小蒻！我在问你话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师傅呢？！”
“乐笛，你说是这支珠花比较好看，还是那一支比较衬我？”
“小蒻！！！”冉乐笛一把打开她手中的两支珠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上面的珠子成群结队地四散开来，钻到床下，桌下，似乎再也找不回的样子。
夜若惜呆呆地看着零落的珠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冉乐笛一见，心蓦然一痛，声音放软，“小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他不要我。”
“什么？”
“他只想我成神，只想修得三界天，还说只是把我当做他的徒儿。”夜若惜一字一句道：“他说这样对我和他都好。”
“怎么会这样……”冉乐笛有些不能相信，他记得原予瑕保护夜若惜的样子，也见过他望她的眼神，那根本不是一个师傅望着徒弟的眼神，而是情人般的眷恋。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夜若惜苦笑，“他是不是告诉你会和我在一起？可是你错了，乐笛，他所说的一起就是永远做我的师傅，而他最终的目标却是三界天，是成神，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想象的罢了。”
“我以神谕换给他的万年修为，是我欠他的。当日我中了煞星的摄魂术，施计害你中毒令原予瑕换灵骨，致使他功力全无。我的选择一是为了还他所失，二却是想让他知道，我希望你能够幸福，而能给你幸福的，也只有他。”
“前几日，我听说他被天帝封为星帝，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双喜临门，正欲祝贺，却没想到看到镇上到处张贴的告示，告示上居然说，你和希莫要成亲了！”
“星帝……”夜若惜笑得更加无奈苦涩，“难怪，难怪啊！”
“他成为星帝，而我这尴尬的身份自然让他为难，早日成神，也的确是免去了一番麻烦。”夜若惜深叹，泪眼中带着一丝倔强：“可我却偏不成神。”
“过往的这些年，让我彻底知道了仙界无情，神亦冰冷。如此，我偏让老天看看，让他看看，他们所苦苦追寻的，我夜若惜却不稀罕，我情愿做一个凡人，过凡人的生活，成凡人的亲！”
冉乐笛道：“可是小蒻，你并不爱希莫，为何勉强自己和他成亲？！”
夜若惜笑：“不爱怎样，爱又怎样？我爱的，我所相信的，我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呵护的，弃我时却是毫不留情，恍若草芥。与其失望，不如寻一位爱我之人，永远会爱我，会保护我，会珍视我。再不会有担心，不会有失望，不会有不信任，更不会有抛弃。平静地度过一生，忘记所有前尘往事，这才是心安，才算是幸福吧。”
“爱你的人……小蒻，我……”话到嘴边，又能说什么呢，她明日就是别人的新娘了。自己的一再退让，难道错了么？他也是那么的爱她，但却不能成为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给她一个幸福家庭的人，难道这就叫做缘？这就叫做份？
佛祖，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么？
“乐笛，欢迎你明日来参加我的婚礼。”夜若惜语气淡淡，想要说得开心，话出口却是无尽的悲凉与心酸。眼底隐藏的那丝痛苦与绝望却被冉乐笛尽收眼底。
不，她并不是真心的！
而他，是不是也……
拿定主意，冉乐笛握住夜若惜双手道：“小蒻，你一定要想好，这红盖头，戴上了可就摘不下来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我先走了，小蒻，不要忘了，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语罢，冉乐笛匆匆离开希府，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莲花峰。虽然他成了凡人，好在古琴还是神物，带他一路疾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青莲殿。
殿内，原予瑕正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一幅画，画上有一名女子的丹青，清秀出尘，灵气逼人，骑坐在一只白虎身上，掌心托着一块玉石。
那名女子赫然是夜若惜的模样。
冉乐笛情绪很激动，上前就要说上几句，却听到原予瑕淡然而清晰的声音。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