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chapter55 1月14日，暗（1 / 1）

被逼迫着陪葬与自愿同生共死完全两码事。有些人们就喜欢把无情挂脸上，冷漠地一转身，沉默地割血除肉付出很多很多，然后怎么都不让你知道。

因为朴苏与胡教授控制电脑系统在基地斗法的缘故，到处乱七八糟，电子门闭合又开，不知从哪儿来的水漫地板，升到人的脚踝部位，脏兮兮的地板和墙有刷不干净的刮痕，夹着细碎红色肉丝和纠缠的电线丝网，庞浅一脚踩落水里，糟糕，基地因为刚才的肆无忌惮的破坏而开始漏电，双腿瞬间麻痹。肮脏的运动鞋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她穿着的是短靴裤，移动各种方便，抱着郭蓉蓉，发挥白色眼眸雷达般的作用，尽力挑捷径走。

前方的安全门居然在缓慢而坚定地降下，庞浅拿刀顶住了门几秒才顺利通行，她呼吸一滞，意识不妙。

“我要有朴苏那种怪力，或者姜堰的速度，哪里用得着这么惊险。”脊柱从尾椎传上来的一阵阵刺痛，庞浅无疑羡慕强化者们的能力，她全身上下属于人工再造，各种材质物质混合潜力与能力都低下，比不上自然进化的强化者，但她能融入丧尸群这个优势其他强化者也办不到，似乎听起来是打平一场。变异蕨类植物好缠人，大部分长着倒刺的根茎都无色无味透明且柔韧，被接近都很难发现，想象一下，你四周空荡荡，忽而身体某个部位就好像撞上了什么，会动的生物将你捆绑拦腰勒死，然后你就被连头发一起吸吮吞噬消化……前后无需短短几秒，这就需要一个人至少拥有跑得快这一项优点。

光线，光线。庞浅依靠一路微弱而闪烁的各种光源束线，通过察觉它们微小扭曲变形的弧度而判断变异植物的存在。这个出口有点奇怪，四十五度向上，跑出侧户口的人像进行艰难爬坡活动，安全门下只剩下一条长缝了，庞浅将小女娃蓉蓉一甩一抛出去，自己抱膝弯腰往下面一滚，“隆”地落下的门刚好压住她袖子，“嗞——”地就被撕烂了。

“呼——”她忍着左腿剧烈抽筋的疼痛，脸上的汗都多得如刚洗过脸般，几百米长跑，尽全力了。

漆黑沉静的眼幽然瞥过她，慢条斯理欣赏她的狼狈疲惫的人是梁冬概，坐在基地出口前空地，他似乎想了一下，神色微怒，微微低头，伸出手将她立刻拉起来。

“蠢女人，你的天赋全部用在出丑上。”他冷笑说。并扔给庞浅一件衣服外套。“哦，正好，谢谢。”庞浅二话没说穿上，挡住裂开的衣服后头的肌肤与内衣，没什么好看的，她身上纵横的疤，新旧皮肤叠加。

庞浅穿上了他的衣服，有他的香味。

——你是怎么活过那次危险，为此你失去了什么？

庞浅她没敢问，疑问在喉头转一圈又吞回去，她往他身边靠近一些。梁冬概沐浴在晨辉里，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壳，而俊逸的脸逆着光线散发朦胧的光晕。“确定教授被困在基地了，这次行动的目的完成一半。”梁冬概说，他一方面存在着不满，庞浅这一队人中途介入搞乱他最初的计划，不过算了。这个黑发黑眸的男人只是盯着庞浅，坦然的庞浅与他对视，她可以从他近在咫尺的黑亮深沉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连气息都搅在一起，尼古丁烟残留气息么，暧昧两字怎么写来着。

“可以的！”她忽而扬声说。梁冬概扶住她肩膀的手微微一顿，略感不耐，又凑近一些，“什么鬼话。”“我全身上下的骨头肌肉还有内脏都是研究所再造的，你缺只手缺只脚都可以补回来！我就是例证！只要你不是被病毒同化基因崩溃，伤得残废算不了什么，你可以的。”她说。“你的腿，你的腿……”她完全看出他的行动不便了。

随着她说的每一个字，梁冬概嘴角紧抿，面无表情。

“我的腿？”怪异地重复她的话，他阴狠地瞪她，“腿的问题我自己解决，轮不到你操心。”

“梁冬概，”庞浅嘴唇动了动，她百感交集，竟接不下话，只得选择又盯着他人，隐忍地叫他名字，“梁冬概。”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欣喜与痛楚。

“你以为你这样不伦不类的样子很自豪很好看？谁告诉你我乐意变成跟你一样的人造拼凑品？庞浅，警告你，不要每次都自以为是帮我做主安排一些东西，我一点都不同意。不同意，不接受，别做多余的事情，我不需要不听指挥的人，听懂了没有。”

“你当然不同意！你要同意的会有今天？梁冬概。”庞浅噎住半晌，忽而像溺死水鬼一样，焦急着说，灰白的眼眸一时闪现令人悚然的暗光，个子小又苍白瘦弱的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锁住他的眸，水色氤氲地与他对视，一步步逼近他。“你哪怕好相处点，少些以我为尊的脾气，一开始就不会被强迫！后来你趁着我失忆报复我，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那天，圣诞平安夜那天，选你做唯一的同伴，我错了吗？保证你不死在丧尸或者变异兽化人的手上，我错了吗？我做的事情你哪一件曾经表示同意过？那么多要求，但你就是从未给我任何承认认可，就是头牛，累死累活你也给我一把草啊？”

她说，“要你认同，比登天还难……”额头碰额头，感谢它如此温暖，她又摸上他的脸，在他吐出狠毒无情的话语前先一步说，“各退一步不行吗……”放低了的声音。

大眼瞪小眼，渊默之中，却有一股黏稠深沉的气氛在彼此间悄然弥漫。

蠢女人，她那后怕的表情是怎么。

“你太软弱，庞浅。”他说。分明的轮廓在她的手中缓慢勾勒成形，梁冬概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庞浅她的手一股异样的铁腥，还在暗地里轻颤。见她眸里有泪，却不肯掉下。这女人脾气倒倔得……沉思半会儿，他毫不留恋地撇开了她的手，冷笑，“你别希望我对你的态度能变好，庞浅，抱怨是没用的，人性就是这样，不然别人怎会让我算计，我要做的是打一棍给颗甜枣。”

“甜枣？哪儿？你是指差点弄死你自己的那次？”她激动得脸泛起淡淡红云，“那够了，你还不如一棒子敲死我，我天天收着你的打火机……”她不说下去，拿打火机扔他手心，梁冬概挑眉，这样的庞浅……很陌生，她今年22岁，22岁的大一新生，而他是23岁的大三。

“手机呢，你的mp3呢？”他平平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你是应该弄丢了那些废品吧，那没电的手机，还有mp3，你都没再带在身上……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种蠢问题，切。”

他还当她是那个为了男朋友要死要活的小女生。他曾经在庞浅的mp3动手脚，假若，庞浅一直带着它，他会随时知道庞浅的位置，自从跟兽化的家伙合作，梁冬概终于有余力，试着去查看她的方位，却发现，那曾经被庞浅如珠如宝地捧心头的电子产品被其主人扔掉了。

梁冬概当面讽刺她，说话冷得像冰雹。“而打火机，它当然对你有用，你死活都最好带着，别丢。”他又将打火机像甩掉垃圾似的还给她，态度冷酷，不容反驳。

“哦，把人形容得跟你自己一样……”庞浅说。她必须指出，他武断地将自己那一冷血的标准套旁人身上。他离开她身前的时候，她顿觉有点失落，微微冷，手往前，又垂下，抓住残余消弭的温度。庞浅原本就无血色的脸颊看起来更触目惨淡，几近苍白如纸，她冷汗淋淋，恰好梁冬概转身没看到。

梁冬概不再跟她废话，“土拨鼠”兄那一批大惊小怪的半兽人早候在旁，“头儿”在前一天中午就只剩下一口气息吊着了，这批家伙目睹留在教授一方的同类的集体死法以后，就凄怆惶惶然，又见识梁的雷霆手段，总算服帖。“小哥没出来呢！”

时间过去，看不到朴苏脱困的身影。

始终腰背挺直坐着的黑发男人揉了揉发酸的额角，默然思考，而谄媚而夸张的声音也时刻围绕着他，庞浅上次看到这种类似场景之时，他仅仅是吊着一只腿石膏，而现在，他无法走路，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从头发到鼻子的线条到一双宽大的手，庞浅却总想去碰一碰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这男人让她担心得要命，她几乎落荒而逃。

幸福是什么？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庞浅如今心中有只盼着盼着等到了奥特曼的小怪兽，真的不舒服，怪怪的，目光追逐寻觅这个人。

庞浅揪心，心里微微迷惑，隐隐约约，躲躲闪闪。

唯有血腥的场面和激烈的生死争斗能稍微驱赶一下这种怪异的情绪。于是她把刀插脚边土里，坚定走向郭蓉蓉，沉吟，缓缓放柔了眉目，对这个可怜兮兮谁都哄不好的小女娃，轻柔地说，“蓉蓉，你一直跟朴苏哥哥在一起对不对，告诉姐姐，朴苏哥哥有什么计划？”

“哥哥，他，他，”郭蓉蓉连鼻涕也跟着眼泪一起流，嗒嗒抽泣，奶声奶气答，“都是蓉蓉不好……我要妈妈……”一发不可收拾地哭。这次任性发脾气了，发挥小孩子的胡搅。湖雁姐过来马上过来温柔地抱住。

庞浅才想起还差点什么。

她一点一点往下捏腿骨，没碎，有伤，嗞啦连皮带肉翻扯，半截变异植物的根从庞浅的小腿靠上位置拔拉出来，五指沾满血，庞浅也站不稳，根茎巴掌长，她端详它，走回去随着梁冬概一起坐，斜斜地倾身，给他看，“基地里的变异植物就在这个，这样子，不沾血的话，你几乎无法发现。”她又说，“我怀疑这类植物已经进化到我们无法理解的程度，它一开始想将我钉在墙壁，追踪我的体温，为了防止我挣脱，还设下不少地下陷阱。”

“坐好。”见她身子越来越倾斜，他扶她一下，手指滑过她的腰。

“脚滑。”

郭蓉蓉还是交给了湖雁姐照料，姜堰还没整理好心情的样子，暂时不愿意出现。几天没洗澡过的小女娃很难受的样子对湖雁说浑身发痒，腋积污垢，好疼好疼，湖雁心疼了。

“我背痒……”蓬头垢面的小女娃不接受任何人的怀抱，扭来扭去踢脚甩手滚地上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