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27 1月5日，死局（1 / 1）
庞浅闭眼一片黑，睁眼一片白——这跟感光动物有何区别。庞浅以为自己此刻已经退化为草履虫，光线强的就往上凑，两腿慢慢踱，故作镇定。大学城后门外面有地铁，公车站，长长的街道两排高灯外就是大大的连心湖。到了好的天时季节，会有很多美丽的白鹭不远万里地飞来，停留，附近的住宅小区都以拥有此湖为伴而自豪，打着什么“依山傍水”、“临湖而居”的广告。
庞浅心里建立一个等式：梁冬概等于冷血自私家伙，冷血自私的家伙等于绝对不会以身犯险，他现在也一起出来了，此番也许说不定危险性不大。奈何姓梁的不是爱说话的人，若是换个人陪庞浅走这诡谲阴森的一段路，她也无需如此担忧受怕，就是这个人，他说话的时候你怕他要你去死，他沉默的时候你还怕他满腹算计依旧要你去死。
还是弄不懂这种源源不绝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庞浅用她强大的潜意识将之问题抛诸脑后，她认命随梁冬概走，默默地念着些东西，分些心神，好让自己不紧张、不乱想。
“In the beginning God created the heaven and the earth。And God said， Let there be light：and there was light……”神说，要有光。
“切。”身边的人，在她嘟囔的时候生生插入一声。姓梁的每次发出这个音的时候，两排牙齿轻轻碰，送出来的气舒缓、和柔，偏偏非常鄙夷加不齿的口吻。
庞浅一呆，这人在笑她的发音？别“切”了吧说清楚！“雾散了。”梁冬概仿佛化身神了，他说了这一句，庞浅就见着周身萦绕不去的顽固白雾渐渐从厚重到稀薄到无，无声无息地消散，不对劲，庞浅本能地又握住剁肉刀刀柄，哪知道就这样轻易抽离了他的手。
粗糙的刀柄是冰冷的，比梁冬概的手还冷，刀是死物，他是活人。“我们走了有十分钟吧？这里，不是，我们刚刚走过的吗……”待看清的四周，庞浅瞪大眼，不可置信地说。“进化了的变异植物，白色的雾气是它投入空气的孢子，像变色蜥蜴一样有伪装功能，我们刚刚走过的‘门’，假的。”梁冬概意外地在替她做解说，他昂首看一下空中某个方位，耐人寻味地，此前庞浅她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他的举止真的很古怪。简而言之，这种变异植物在制造能感染人的“幻觉”？“这个环境，配合我们的人脑，一起来欺骗我们的五感。”梁冬概指指太阳穴。“蠢女人，你从不看科技新闻吗？”
“咦？！”她震惊了。两棵榕树，还有半截的操场，一只篮球架，怪不得她走出文学院就浑身不对劲，看到的后门是假的？以前看过探索发现，说人的眼睛和人脑其实很容易被光线和色彩欺骗，立体与非立体，打破几维空间——眼睛的成像原理与凸透镜的成像原理一样，在视网膜上呈现的就是倒像，只是经过人的视觉神经调整后，在我们大脑中反映出来的是正立的。
庞浅僵直全身。不知不觉被变异植物散发的某种物质侵入人的神经，控制人的五官感觉，好可怕，被如此操控，活着还不如死。
“后门在哪儿？指出来，你看到的，我看不到。”梁冬概说，她由此诧异看他一眼，他像强自收敛着些情绪，即冷静，又暴戾，微妙的平衡。“因人而异，看到的幻象不一样！你别傻楞地看着我！”他不耐地说。
他见她半天不回答，微微闭阖幽黑的双眸，侧了侧头，冷笑之余轻柔地加一句。“你想尝尝被幻觉缠绕的滋味？别以为自己得天独厚，刚才我给你下暗示，你才看得清东西，但也撑不住太久。”
他不是说笑的，他此刻眼中的场景跟庞浅看到的不一样，或许不花多少时间，他视觉保不住，连听觉触觉也要被夺取，到时候某怪他辣手摧花。“再不快点说，我把你当幻象里的丧尸切了，你信不信。”
“我看到了，我说……”
庞浅又心头一凉，她眼前景色竟再次起变化。这变异植物怎么这么阴险厉害啊？！
天空、大地、蜿蜒徘徊的道路，尽头的门，白的绿的蓝的撕碎破裂，于是她看到好大的一棵怪树，比在香樟路看到的更大更高壮，峭拔，完全变成令人不舒服的褐紫色的树干，光秃秃没有叶子，开着一种白色的小花，颜色白得快反光，花蕊飘出有形有味的香气，凝成了那股挥之不去浪涛般的“白雾”。
庞浅看到，七八个污秽肮脏的蛹吊在这颗紫树上，隐约能看出些人形，蛹往外渗着血，一层层在掉黑色的渣，还能听到细若蚊蚋的叫声，没救了。
大致上可以确定，现在庞浅看到的是“真实”，梁冬概则陷入“假象”。
她勉强指了大概方向，梁冬概应该有看到，但他眼中的景色不与她分享，她只想吐，胃在翻腾。“出不去的……这个门被塞、塞死了，靠近会被捉住……恶，呕呕……”
庞浅看着着树好像肠子一样蠕动，一直在吸食。她头晕得厉害，眼花心跳，嘴唇都泛白，与这诡异害人的紫树相比，在校园里到处转悠的丧尸简直可爱得像汪汪叫甩尾巴的小狗狗。趁着她还看得清来时路，拔腿就后退，喊了几声见他不应，她急着抓他的肩膀，他绷紧，她就被狠狠地甩掉，那力道大得差点将她拍倒地翻滚。
“你？！”干嘛凶，她只是想提醒他！
“我说过别回头。”梁冬概的眼神很凶狠，他看到是什么，他眼中的她是什么，她一股子寒气从背脊往上传。
虚假的“后门”外却此时传来一声，有人在唤他们二人，庞浅辨认一下声音。“梁冬概，庞浅。”“姜、姜堰？”神啊，刚才姓梁的才问了一句，她现今就听到真人的声音，不像幻听，但，难道又是变异的紫树在作怪？
“你想出去？”梁冬概轻声问她，他突然地靠过来。
“……你别过来！梁、梁冬概，你很不对劲！别过来！”
这一刻她真的怕了，姓梁的，在庞浅愕然的目光下，阴冷残忍地笑几下，将刀刃贴靠在她脆弱皮薄的脖子。
“救命啊！救命啊！”她喊。
梁冬概他彻底被“幻象”控制了！
及时躲闪的她被削去侧边大半头发。她趔趄逃遁，梁冬概在她后头追，哐啷一下刀砍到柱子，剜落不少铁锈屑沫，她往后跑，脑袋忽而一阵剧痛，啊地气哭了大声惨叫，梁冬概趁机抓着她头发，牢牢地拽拖着她在地上滑了几米，“你疯了，救命，你不要过来！放手！啊。”她胡乱地挥舞锋利刀子，一直扭动，好不容易伤他小腿让他松手，她忙不迭地连滚带爬。
“梁疯子！我是庞浅！”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蠢女人。”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沉浸在嗜血残暴的情绪之中——他冷冷地看着她，庞浅发狠了咬他的小腿，他的腿上立即出现个碗大的伤，往外涓涓地流血，湿了裤管，流到鞋面，嗒嗒嗒地响。
“梁冬概，”仿佛遇到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藏不住眼底巨大的恐惧，颤音地低喊，“不会的吧，你那么自负的男人，不会被变异植物弄出的幻象控制的……”
眼见唤不回这个男人的神智，她心里泛着死灰，逮住空隙钻过他左侧身子想冲向外，脖子后头一阵疾风，“啊！”被一脚踢腰间肋骨，疼得她满地打滚□□无力。
“我的手……”她痛哭。
他踩着她的十根手指，让她放开了武器，慢慢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然后是脖子，用力，一寸寸收紧，实现了一个男人单方面对女人的施虐。她一直在挣扎，发抖踢腿，他的腿压着她肚子，她不能呼吸，她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咽喉像激烈在燃烧。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
“梁……冬概……你……不……”
她到死也瞪圆双眼看他，滚烫的泪珠滴他手背。
“乖点别挣扎，我能让你晕快一点。”
……
阳光刚直的男生的确站在外面中央，手里拿着一把枪。姜堰原是警惕万分，他站在那里表情阴晴不定，他不信“后门”传来的惨叫声。“梁冬概，你不要企图又骗我了，里面很危险，待得越久越危险，里面的植物白雾能致人疯癫。”他自语。同一个阴损毒辣的招数，不该上当两次。摸着脖子上的伤痕，脸上一闪而过的嫉恨，姜堰深深痛恨梁冬概。
“你听不到我声音？姓梁的。”妈的，那么明显的陷阱。
她在喊救命吗？是吗？
“不会的，梁冬概，你不会伤害庞浅的！庞浅对你很重要，对不对？梁冬概！我不会上当的！”姜堰说，“我想将你队伍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杀死……你会心疼的，因为那是你的财产。”在姜堰的角度看，白雾有了变化，梁冬概走了出来，他很疲惫的样子，脚步有点虚。姜堰找到梁冬概了。“……姜堰，又是你。”这个男人在沉默之后对姜堰说。“一直跟过来的果然是你。”意料之中的口气。姜堰的枪口捅着梁冬概的太阳穴，愤恨对他说，“梁冬概，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这次学会杀人，我不会犹豫手软了，你得死在我手里。”
“随便，有人给我陪葬了。”姓梁的这样说，居然有轻松的样子。
……
梁冬概会被强化者姜堰杀死吗？那边德雅才将话讲清楚。“哎呀！那个姜疯子在乎的人只有小浅浅？那小梁会耍狠的呀，不会是想与其被抢不如毁掉让谁也得不到吧？小浅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