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堕入爱河(1 / 1)
在锦衣卫监狱外面的凉亭里。
中间是一张圆石桌,有三张石凳,铁青正举起酒壶咕隆咕隆地咽下烈酒。
在这阴冷的漆黑之夜,春寒料峭,风雨凄凄。
春天要来了。
“春天”二字总会让人想起生机勃勃,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等等一大堆词儿。然而仅仅隔了一堵高墙,锦衣卫监狱里面只有冰冷,只有阴暗,只有痛苦。
春天对于铁青来说,不过是个梦,一个遥遥不可及的梦,他的心里如同锦衣卫监狱里的气氛,冰冷,孤独。
高成那迫切的眼神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到底想说什么?
多年的锦衣卫生活经验告诉他,多管闲事对他没好处,可是他敌不过心中的疑问。尽管再怎么冰封自己,他还是忘不了师傅为了保护他,宁死不屈的精神,可是为什么这个高成大人一直浮现在他的眼前,难道只是因为他与师傅有相似之处?他搞不懂。
跨进监狱的大门,仿佛进入地狱般的阴深,狱卒礼貌地对铁青点头,毕竟他不是普通的锦衣卫,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受到首领龙奎的赏识,得罪他等同于得罪首领。
走过阴冷潮湿的走廊,透过铁栅栏看到卷缩在地上的高成。
“把锁打开。”
“这…….”狱卒一脸为难。
“有什么后果,我负责。”
这时,狱卒才把大锁给解开,推开铁门,铁青凑近了高成,高成首先是一脸惶恐,见是铁青才松了一口气。
他脸色惨白如死,身上的伤口几乎血肉模糊,只见铁青从口袋里取出一小瓶子。
“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不怕我吗?”
高成一脸愕然,他没有想到铁青竟会那么淡漠地说出这句话,的确,听到‘锦衣卫’三个字都会觉得恐怖的他,唯独不害怕铁青。
也许是因为在执行‘廷杖’的时候,铁青的眼底出现过一丝迟疑,虽然是仅仅瞬间,但是高成认为反正都是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这个年轻人能否给到他一线生机。
铁青掀开白布,把小瓶子里的金仓药洒在他的伤口上,他痛得叫出声。
过得半响,急促的呼吸才得以调整。
“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高成的声音微弱低哑。
“我也不知道,算我多管闲事了。”铁青的眼神依然冷漠,声音也是冷漠的,也许他已经开始后悔他这多管闲事的行为,他转身准备离开。
高成看到他要走了,心里一焦急就连忙说:“向威每天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而面对外族俺答汗军入侵、民不聊生的危机状况视若罔闻,他在朝中如日中天,反对他们的人都被列入‘谋逆’的名单,皇帝听信于他,派锦衣卫把忠臣宦官都残害了。”
铁青微微转过头,眼睛的余光扫视着高成。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不可否认听到这些话,刺激了铁青冰冷的心,虽然经过了锦衣卫魔鬼式训练出来的冷漠,但是内心最深处的热血还是无法抵挡。
“如今朝廷离心离德,苦了天下百姓啊。”高成说着说着,眼睛便泛起了泪花。
铁青没有再继续听他讲话,直接走出了狱房,狱卒迅速把大锁锁上,大锁上的铁链‘叮叮朗朗”响,声音回荡在阴深潮湿的走廊。
从监狱走出来后,铁青的心抽紧了,下巴也绷得很紧很紧,一向只管执行任务的他,对朝廷上的是非纷争并没有太多留意,而高成大人的一席话,他也有了一丝触动,可是能怎么办?他只不过是朝廷的鹰犬,又能为百姓做点什么?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马棚,那匹专属于他的烈马一看见他便精神抖擞起来,好像它知道主人要骑它出门了似的。
铁青嘴角轻轻一扬,跃身坐上了马背,手一提缰绳,随着一声“驾……”烈马飞驰而奔,在这寂静的夜里,马蹄发出清晰的‘咯咯’声。
“向威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而面对外族俺答汗军入侵、民不聊生的危机状况视若罔闻……”
不知道为什么,高成的话一直飘荡在他的耳边,他甩了甩脑袋,猛一扬鞭,抽打在马臀上,加快了马速。
“他在朝中如日中天,反对他们的人都被列入‘谋逆’的名单,皇帝听信于他,派锦衣卫把忠臣宦官都残害了…残害了…残害了…”
如飓风般,他的脑袋猛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左手用力捧头,满脑子都是那些被杀官员悲惨的血腥画面,他用力地甩头,痛得他的眼睛都泛起泪花,他的嘴唇也痛得苍白。
终于他来到了崇福寺,他下了马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寺庙的大殿,跪在三宝佛的面前,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他的头痛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了,每次都几乎要了他的命,他自知罪业深重,所以才到崇福寺忏悔消业障。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睡在客堂的上官歆霓,满头虚汗,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她看见了一个阴冷潮湿黑暗的监狱,透过栅栏看到一个卷缩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的伤流了很多血,是爹爹,他没有死,是爹爹。
她的嘴里一直喊着:“爹爹…”,她看见了,没错,那一定是爹爹,她费力地睁了睁眼睛,但是她居然睁不开,焦急得一直喘气。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念‘南无阿弥陀佛’,她突然想起了以前爹爹告诉过她“阿弥陀佛这句佛号,是亿万种功德的结晶,具有不可思议的大威神力,它是生死苦海中的慈航,是漫漫长夜里的明灯。”
她的心里也跟着念‘南无阿弥陀佛’,过了好一会,她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这一次她居然轻而易举地睁开了双眼,扫视了一圈房子,这里还是崇福寺简陋清净的客堂,没有什么监狱,原来是做噩梦了,可是这梦竟然如此的真实,勾起了她想念亲人的忧伤。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念佛的声音是从大殿传来的,上官歆霓好奇地走向大殿,是这一声音把她从梦境唤醒的,天色还这么早,是谁在念经呢?
踏进大殿的门,她惊怔了,居然会是铁青,他怎么会大清早来到崇福寺?而且还那么虔诚地闭目念佛。
“铁青,你…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生病了吗?”
只见铁青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没有说话。
上官歆霓见他这般表现,心里颤了一下,脚步却不听使唤地走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想确定铁青是不是生病了。
出乎意料地是铁青竟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大声地对她吼:“关你什么事?谁叫你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大,他的神情如此的冰冷,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凶狠。
歆霓被吓一跳,后退了两步,眼泪不听话地涌出,猛然心痛至极。
“我只是关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上官歆霓的心都碎了,她伤心地往外跑。
他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总是那么冰冷那么淡漠?
然而,她的眼泪她的忧伤让他的心脏仿佛有一点刺痛在全身扩展开来,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他追了出去。
“歆霓…歆霓…”
上官歆霓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又要被他责备什么了,所以越叫越跑,她不想再见到他了,她害怕,每次见到他似乎都要被他伤害,每次见到他,他的神情都是冰冷沉默,然而这种冰冷沉默就像一把冰锥,可以随时刺痛她的皮肤,刺痛她的心脏,刺痛她的全身。
“歆霓…歆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歆霓只想逃离他,她拼命地跑,可是前面竟然是悬崖,怎么办?她不愿意再面对他,她害怕再见到他,她会再一次被他伤害。
她转过身,此时铁青已经在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
“你不要跟着我,我讨厌你,我不想再见到你,”她一边说,一边挪动着脚步,不巧悬崖边的泥土滑泻,歆霓整个身体滑落,她尖叫了一声。
铁青惊愕地冲上前,速度快如风,双手捉住了她的双手,歆霓的整个身体荡在峭壁之间,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如果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歆霓惊吓得神情有点呆滞。
“捉紧,不要放手。”铁青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捉紧她的双手,脸上的神情紧张焦虑。
过了好一会,没想到他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她吊在峭壁之间的身体终于被他拉了上来,她踉跄地扑进他的怀里,由于用力过度,他躺在悬崖边直喘气,而她扑在他的怀里,趴在他的胸膛上同样喘着气。
他的体温灼热滚烫,她忽然觉得其实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冰冷,只是……,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片刻之后,他突然箍住她的肩膀,使她柔软的身体离开他的胸膛,歆霓微怔,睁大眼睛望着他,他又来了,他总是把自己冰封起来,他总是把她推得远远的。
“你为什么要追着我跑?你喜欢我对不对?”她的声音里带着霸道和期待的味道。
“不,你想多了。”他的声音却冷漠而疏离。
他说完之后,安静地起身,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然而,歆霓却留意到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他的眼瞳是漆黑的空洞,他的神情是忧伤的寂寞。
“不,你在说谎,你对我也是有情的,对不对?”
他沉默地走开。
歆霓跑上前握紧他的手。
“不要走,”歆霓的声音飘荡在群山环绕的悬崖之上,颤颤的。
“我知道你的身世很苦,我不能想象这些年你是怎么挺过来的,你一定是害怕再受伤害,所以把自己冰封起来对不对?”
他的手指颤了颤。
“既然上天安排我们相遇,既然我们的心里都有了对方,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不要把我推得远远的好吗?”
他慢慢回头,低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水汪汪,带着渴望的哀求。
他认输了,他无法再冰封他那颗已经沸腾的心,自从第一次在梅林见到歆霓,她的眼泪,她的声音,她的一切已经烙印在他的心底,他以为他可以冰封他的感情,可是他输了,他没有办法再去伤害她,没有办法再把她推得远远的。
他紧紧地拥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弱女子竟然可以如此勇敢说出这番话,他被她的勇敢震慑住了,心中暗暗发了一个誓,今生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
她安静地拥住他的背脊,他滚烫的体温透过她的衣服温暖了她单薄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