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夜雪（1 / 1）
苏溢满脸的血，竟比平常还多了几分俊美。此时，他死了也算是值了……
忽然间，一个身影撞到苏溢的怀里，苏溢的身子此时冰冰凉凉，眼睛半睁着，睫毛上全是雪花。
“苏溢……”沐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但是她知道，现在无论是祈求，担心，害怕，憎恨全部都没用，那柄长剑贯穿了苏溢的身体，纵然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其性命。
“为什么还回来，不是让你走么？”苏溢艰难开口，现在他连正眼看沐凝一眼都是困难，很想再摸摸她的脸，却更是不能，……他活不过一刻了。
“你不是说，有你在，我不用再害怕么？没有你，我岂不是要永生永世活在害怕里，你可舍得？”沐凝的手抚上他的脸，对他说话的语气是竭尽毕生的温柔。
苏溢竭尽全身力气仰头看向孟无求，“你是他师兄，带她回去吧！”声音细弱蚊蝇。
沐凝嘴角一扯，伸手扯住了苏溢的手，“除了你，谁还能带走我？”
罢！罢！罢！“好……”被沐凝握着的手微微动了动，苏溢嘴里呢喃着，“还想着以后我们只养几只小鸡小鸭，和纳兰夫妇他们一起……”声音细弱蚊蝇，却终于是没有力气再吐出只字片语，苏溢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气息在寒冬中凝成一股白雾绕在他的脸上，真是朦胧又好看，沐凝只觉得怀里的身子颤了颤，终于了无生息。
他死了……
孟无求站在一旁看着死去的苏溢，心中却并没有被胜利的感觉填满，他斗了数年的死对头，他的情敌，终于死了，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苏蓦曦的后襟被他死命拽着，又哭又嚎拼命扑腾着……
天知道他不想拽着这孩子，他只是想在手上找个痛苦的依托，所以手拽得越来越紧。
沐凝面色出奇的平静，像是病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开口对孟无求说话：“蓦曦还是个五岁的孩子，真希望长大后他什么也不要记得，我知道你绝不会伤他是不是！”
声音飘渺的像被风吹走的……初秋凋零的花瓣。
“我这一生对不住你……如今我死了……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不是！不……”孟无求的手握的骨骼快要断裂，“其实……”
他还没说完，便被沐凝打断，“不管你高不高兴，我却很开心……”她笑起来，“他终于要带我走了，我很开心。”
“不是，我只是不服气，他也没有比我更爱你……却……”他着急想要说什么，可是心里想的口头上却总是哽住，没有人比他更爱她，却也是没有人比他更伤她。
沐凝对他的话却是听也不想听见了，她的手握住苏溢的手，俯身躺在他满是血的胸口，闭上了眼睛，面色依旧出奇的平静。
半晌没有动静，孟无求的心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他试着去试沐凝的呼吸，就连手指也剧烈的颤抖，可是手还没抚上她的鼻子，却看见她纤细的手腕已经被穿插在苏溢腹中的那柄剑割裂。
她……到死都是恨他的……
这样也不错，至少她永远不会忘了自己。
这风雪夜真是犹如置身地狱……寒得让人忘乎所以。
苏蓦曦瞪大双眼望着这一幕，几乎是永生难忘的景象，可是他仅五岁的脸蛋上也做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会是哭。
这孩子的哭声真是凄厉……
他此刻一定在想：此刻身后死劲拽着他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爹娘都躺在地上不动了，夜里的风这么冷，为什么不回小茅屋？
没人能回答他。
孟无求见苏蓦曦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脸，火光下眼睛出奇的晶亮，和沐凝简直像极。他望了他一会，大袖一挥，“撤了吧！”
萧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远处几丈开外，纳兰铭彻身中数刀，眼睛却阴沉的望着自己，还是竭尽能力做着无谓的挣扎。
“停战！”萧置冷声喊道，然后翻身下马。
纳兰铭彻的腿像是盯在地上，僵硬无比，手中的□□猛地扎进地里，他的四周全是死尸，和着那被血融化的雪地，当真是恐怖无比。
他的脸保持着那样的阴沉邪佞，任谁见了都要染上几分惧意。
“你又输了，太子殿下……”上惯了战场的萧置却不然，他在他身前，脸上是最平常不过的表情，他永远忘不了两年前的那个修罗场上，纳兰铭彻是如何杀了他身边一身戎装的王妃。
“你算是个英雄，却……很愚蠢。”萧置声音温文，温文中却是讥讽。
“让她过来！”
远处，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怀里拢着个小婴儿朝萧置这边走来，她的脸色虽是雪白，可是在火光的照应下，却显得那么清丽无伦。
纳兰铭彻瞪向那个女子，苏溢和江如月的师姐妹洛倩华，当初在他命垂一线的时候是她救了她，如今亦是她害了他。
他不奇怪，她的心意他知道，只不过他一直不想深究那代表什么，他的那颗心也容不下他去想什么。
洛倩华抱着孩子，淡淡开口：“当初明明是我救了你，你却爱上了我的师妹，如今这结局你还满意么？”那么温柔的声音，仿佛眼前的人本就是属于她的爱意绵绵的情郎。
纳兰铭彻“……”
洛倩华淡淡一笑：“或许这结局太简单些，我不想恨你，我应该更恨江如月，她原本不应该是这般好过……”
夜色下，她的笑容却那么凄凉。
“这孩子，你猜是谁的，老天让我们同一天有了孩子，你和她有了孩子。而我呢却只能和别人有孩子，不过不要紧，是江如月的我都要得到，我今日因得不到你而痛苦，明日便要你们的孩子把我的痛苦再统统尝一遍，可好？”
一滴晶莹的泪自她眼中滑落。
纳兰铭彻却瞪大了双眼，想要开口说什么，喉咙中却是腥甜。
“呵呵……呵呵……”洛倩华低头笑出声，“我只不过是掉包了孩子而已，瞧，你的孩子乖乖的呆在我的怀里呢，她现在是我的……”
纳兰铭彻感觉头上像是被什么重击，懵然不知洛倩华在说些什么，只能拼命保持着那一个神情，恨不得把眼前所有的人都挫骨扬灰的神情。
已经是黎明了，大雪几乎把地上的血迹和尸身掩住。
他屹立不倒的肩头落了厚厚一层雪，一动不动，像是执着守护着什么东西。
洛倩华的神色不知是喜是悲。
“过去看看！”萧置无力的说道，脑海的记忆又回到当年的战场，他的王妃为他而死时那一时刻，他也有这种无力的感觉。
他究竟该恨纳兰铭彻还是该恨自己？
“回禀王爷，赫国太子殿下殁了……”
他究竟该恨谁？
此时天地茫茫白雪，火光已经不见，四周空寂，已经再没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