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节一)(1 / 1)
那天晚上苏菲做了一场凄凉的梦,醒来后她的心绪还停留在梦魇的恐惧与绝望之中。她哭泣着安静的躺了一会,看了看周围;病房里充斥着一丝暗弱的光亮,窗外一片漆黑,一阵微微的风拂过窗帘发出一阵阵轻微的窸窣声。柳毅躺靠在病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在结束了直到深夜的忧愁后他刚才终于疲惫的入了梦。
她在临走之前将脸埋在被子里借着微弱的光亮默默的看了他许久,最后她下了床悄悄的走到他的跟前,在她要走之前再看看他。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结着哀愁,充满爱惜和不舍的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决然的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
时候正值初秋季节,空气闷热潮湿,整个小镇都沉浸在黑夜的静谧之中;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街道,通往家里的路,以及道路两边的村庄,乡间的田野,布满乌云的天空,此时一切都沉浸在一片黑暗里静默不语。她满怀绝望与悲哀沿着回家的路一直往家里走去,一路上,各种感情,各种念头,一点点曙光或是一点点的希望都在她的脑子里百转千回的上演着,仿佛有另外一个自己想要留住她,然而她的各种感情却没有一种再能够影响到她的心挽留住她。
夜色朦胧,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向她做最后的告别,她沿着车道一路走到村外的时候她此生的各种经历、感情化作生硬的画面差不多在她的脑海里都已经上演了一遍。
在走到坟地的时候她停留了一会,她走到她母亲的坟旁在脚下冰凉的泥土上坐了很长时间,眼看着她的父亲和弟弟打着电灯从车道上路过后她才重新走上车道走完了通往家里的最后一段路、、、、、、、、、、、
苏菲死后的很多年里人们都不明白她既然决心要死为什么在死前还要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大老远从镇上跑回村子里来投湖自杀?直到很多年以后苏浅怀着同样的心情走进家里的时候他才体会到他姐姐当时的心情。
当时他站在母亲的照片前——挂在堂屋墙壁上的一张照片。他站在那里满怀悲哀的凝望着他的母亲;他悲伤的叹了一口气,当他的悲叹、他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时候他感觉到就在他的耳边有另外一个人幽幽的叹息声。
他机警的转过头,没有人!父亲在外面的谷场边修补鸡舍,屋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然而他却仿佛真的感觉到有另外一个人刚刚走了进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嗬、、、”又是一声轻轻的悲叹,叹息声结着深深的忧愁;比他刚才的叹息声还要悲凉难过些!
他倾听着,跟着这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屋子里徘徊了起来;他走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在走到镜子前的时候他更加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这种奇异的感觉。在站到镜子的前面、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时,有那么一霎那那一双忧郁的充斥着悲哀的眼睛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变成了他姐姐的眼睛。
他感觉他姐姐死前在房间里久久的驻足徘徊过,因为在他跟着这种感觉站到窗户前的时候他几乎真实的感觉到苏菲就站在他此时所站立的位子打开窗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吹进的空气然后幽幽的悲叹了两声,再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窗户。
同样的初秋季节;天空中堆积着铅灰色的乌云,空气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屋子里充斥着深深的哀愁。时间仿佛真的回到了苏菲死前的那个黎明,苏浅和父亲准备去医院便早早的出了门离开了家,他们离开没一会苏菲便回来了;她走进屋里后,看着熟悉的一切她悲痛的掉起了眼泪,满心悲伤的开始在屋子里徘徊。
她走到她母亲的遗照前,走进卧室,走到镜子前,走到床边,在屋子里的藤椅上坐了一会,打开衣柜又关上;在另外一间卧室里逗留了一会然后又回来。
当黎明的光线逐渐冲破黑暗,一丝丝灰暗的光亮照映天空的时候她打开窗子最后一次从里面朝外面的天空望去;阴沉的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一阵闷热潮湿的风通过窗户吹拂着她的脸颊,灌满了她绝望的心,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深深的悲叹了一声,然后便关上窗子离开了卧室离开了家。
她沿着那条曲折长满野草的路一直往湖边走去;一路上她犹豫徘徊,种种念头从脑海闪过,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她的路。
她死后的一些年里苏浅无数次的来过湖边,然而没有任何一次他的感情像这次一样,当他跟着这种奇异的感觉来到湖边站到那里,面对着这一片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的水面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充满在了他的心中!他突然感觉死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当这个世界里的悲哀超越死亡的悲哀,在一个更大的悲哀面前死亡就变的不值一提了!他仿佛看到了他姐姐在跳下湖里去的那一霎那:她的脸上并没有纠结多少爱与恨,而是平淡的,坚决的,虽然会有些不舍,但是在她的身体落到水里的那一刻,在她的灵魂短暂的挣扎逃脱身体,在她停止呼吸后,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过去,她也永远的成为了回忆。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时不感到悲伤的,而当你最后的留恋与不舍完结在了死亡之中,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也已经是毫无关联的了。苏菲在跳下湖里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本于她的来说,一切都已经消失!因为她死去,她从这个世界下了车,可是她留在一些人心里的悲伤和影响,一直在她死后很多年里都没有结束、、、、、、、、、、、
她活着时候没有多少人真正的了解她,她死了以后村里人对她的死亡也胡乱猜测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撞了邪才会去投湖的,因为村里人都知道苏菲很怕水;也有人说她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说她嫁给柳毅以后柳家一直待她不好把她给逼死的。总之,至从苏菲从上海回来以后人们对她就颇感兴趣,她的自杀也被传的神乎其神,各种说话都有,更为离谱的是一个小孩子的说法:“我想她回来之前已经就死了,估计是她的鬼魂把她给拖到湖边的。我看见她穿着白衣服从树那边飘了过去,头发披在脸上嘴巴还在流血,一直飘到湖边就不见了,后来就下起了大雨。”小孩子夸张的话,说的时候配合着惊恐的神情,把其他的孩子给唬住了。
那天早上苏菲确实是穿了一身接近纯白色的衣服,她离开镇子的时候也差点吓到了一个夜起的人,后来柳毅在镇上寻找她的时候也是那个人告诉他她去了乡下。小孩子也确实看到了苏菲的嘴巴在流血,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不过那是苏浅把她从湖底捞上来以后的事了:血顺着嘴巴和鼻孔缓慢的流了出来,长长的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脸上,缠在身上,苏浅和柳毅抱着她悲痛的嚎啕大哭,她的父亲悲痛的哭了一阵然后昏了过去。那天早上在苏菲往湖边走的时候天就下起了雨,不过一开始下的不是很大,但是等到她死了以后雨就下大了,仿佛天空中也郁结了悲伤,也和她的灵魂与亲人一起悲恸的哭泣、、、、
苏菲下葬的那天出奇的去了很多的人,她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同情她在乎她的感受,但是她死后那些在她生前嘲笑讥讽过她的人却都同情可怜起了她并且准备与她修好了。
她下葬的那天刮了很大的风,但是天空却在前一天放晴了。她不是被葬在她母亲的坟边的,为此,很多人都谴责柳毅,因为他硬要施行他作为丈夫的权利把她给葬在了属于他家的那块墓地里。
那天风刮的很大,吹的人几乎都有点冷,气温在连续几天的阴雨中已经下降了很多,而且阳光也不够强烈。风吹的一片片还未收割的稻田如波浪起伏的海洋一般,云层和阳光也随着风的方向由北向南的移动,风在天空下回旋着刮过,呼呼的、天籁般的声音;一天的风吹干了地面,到了黄昏的时候把苏菲坟茔上的泥土差不多也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