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蓝瞳之六（1 / 1）
开春的时候，暗之方首席行在所在之地，终于被交到了光之方手中。交接的光之方官员因为并没有在交换的俘虏中见到白沃若，便问起皇族成员下落，那暗之方官员只道，“放心吧，我们会履行条约的，便离开了。”
驻军在深夜便已经交接完毕，并没有惊动市民。暗之方首席行在等场所，却是到了第二天早晨才交接的。
紫黍离骑着马到达府邸，所见尽是残垣断壁，而与府邸隔壁的民房却并无一点伤痕，可见在毁坏之时，也分外用心。黍离不禁感慨，真正的暗之方，并不是像光之方所宣传的那样穷凶极恶的。
随行的一位祭司长为他牵马，他从马上下来，马被一个士兵牵去拴了，他则随着那位祭司长察看接收的情况。
不料，那祭司长谈的却是白沃若的事情——因为交接的暗之方官员说了，那位双方为之多次商谈的公主，就关押在此地。
关于那位公主——对于那位祭司长来说，应该是那位神话般的心宿——各种各样的逸闻，原来已经传遍军中了啊。
紫黍离只是沉默着，心中想的虽然也是她，却是她柔弱无助的样子。几年前瑟缩在闹市之中的墙角，无法承受自己行为带来后果的她。听话地被他背着的她。雪地上毫无知觉地被夜乡晨带走的她。
难道我还是连你也保护不了吗。
黍离自问，不禁对着自己冷笑。
天气还冷，雪刚刚融，树木刚刚发芽。
有一个牧师的喊声打断了那位祭司长的长篇大论，道，“大祭司大人，这里有个禁咒，恐怕只有您能打开。”
残垣断壁中，唯一还算完整的建筑物。如果在还没有被毁的府邸当中的话，应该并不起眼吧，这时却显得鹤立鸡群了。那里用的是暗之方特产的，可以隔绝一切的暗之方的石料。而那个禁咒的作用，是弥合石料上所剩不多的裂缝的。
大概，这就是关押沃若的地方了吧。
即使这样曲折，还是由我来放你出来吗。是神注定了，让我找到你吗。
黍离把一只手放在那个符文上，虽然没有用，也还是在心里想着，沃若，离远一点，马上我就可以带你出来了。
强烈的白光过后，墙壁融化，里面的液体，一见光，竟然立刻就蒸发了。
剩下的三面墙壁，看起来就真的像是普通的墙了。那个小小的身影静静蜷缩在角落里，双眼闭着，看起来比以前更白，更小。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旧了，最外面的一件，竟然还是他的那件外套。如果说她身上多了什么，只有手上那跟她一样苍白的玉镯了。
他走近了，她竟没有反应。
想到以前，无论他在她背后多远，只要她出现在他视线之中，她都可以感觉到。
周围的牧师和祭司看他表情不对，都走开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双手刚碰到她，她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道，“你不是说放了我吗？怎么又要碰我？”
“是我啊，沃若，你不记得我了吗？”
还是纯净的湖蓝色，却没有一点神采。她的眼神终于转到他身上来，但焦点却并不在他身上。竟然看不到吗。
她双手摸索着，终于碰到他，碰到他的脸，抚摸了一阵，又放下了，甚至又往后退缩了一些，道，“夜乡晨，你觉得这有意思吗，又来这样戏弄我？”
“沃若，真的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感觉不到我的心了吗？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不等她回答，他便把她强抱入怀中，眼泪已经只是止不住地流。而她只是呆呆地在他怀里，许久，才抓住他的衣襟，哭着说，“你怎么才来啊，我等得……”
此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
祭流徵到黍离的房间门外，只见另一个祭司长给他打着手势，要他放轻些脚步。他心下生疑，现在并不是休息的时间啊。
他走到门前，跟着那祭司长，从门上雕花的空隙向里面看看，只看到大祭司坐在床上，并没有在休息。
旁边的祭司长问他，“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吗？”
“没有，例行汇报而已。”
“那就不要打扰了吧。大祭司大人也不容易，难得清闲。”
“我看没在休息啊？”
“是那个心宿！……那是大人的……”
看那人的眼神，祭恍然大悟，身为年轻人的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两人并没有多看，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识相地离开了。
黍离抬头，看到他们的影子离开，笑了笑，低头望着躺在他膝上的沃若。
她依然只是望着不知什么地方。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也笑了笑。
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一点东西了。
这几年的事情，沃若并不想多谈，他也就不问，而他也不愿谈自己的事情，不料，竟然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只是这样沉默着呆着。
那个时候可是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啊。
“想不想吃点东西？”
“我不饿。而且现在还看不清东西啊，怎么吃？”
“我喂你。”
“那好吧。”
“我去叫他们准备。”
“不行。我不要你离开我。”
“好。陪着你。”
于是又开始沉默。
————
不知是过了多少日，在一脸惊呆的黍离眼前，沃若自己走出房门，一直走到街上，站在街边看街上人来人往，满面笑容。虽然还有病容，却终于有了些精神。
她望着街上的人，心中满是轻松。
终于，彻底地，失去了读心术。感觉真好。
阳光比那个时候明媚多了。街上的人看起来也很善良。不像那时候，看谁都是坏人。
她回头望着黍离，想要告诉他自己失去读心术，笑容却在她脸上消失。
可是黍离，我感觉不到你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