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紫玉之十二(1 / 1)
当晚,紫附离借口醉酒,与紫桓邑提前回到府邸。
进门时,紫桓邑看着紫附离步履蹒跚、神志不清地被侍女扶着跨过门槛,自己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黍离经过大门的时候,附离已不再佯醉,正指挥侍女将桓邑抬到房间里去,并亲手喂桓邑喝下一大碗安神汤,剂量足够他美美地睡到清晨。
到那时,应该大事已定。
附离解下桓邑腰间的玉佩,递给黍离,道,“就按说好的办。”
黍离说,“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
附离笑得像个孩子,细长的墨蓝色眼睛里却有让人看不透的光。他抚摸着手腕上的紫玉,道,“善良的孩子,我只是怕他太闹,让他多睡些时候。等他醒来,就会好的。”
他将身上世子的礼服整理了一下,随着殷郢向家臣居住的院落走去。
黍离举起玉佩,就着月光看了看。那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羊脂玉,白得没有一丝瑕疵,雕成一条缠绕起来的龙的形状。据说玉碎时是为主人挡下了灾难,这玉还好好的,大概桓邑并不会遇到什么灾难吧。
他很快就走到紫家同辈兄弟居住的院落。这院落非常幽静,石萤已然熄灭,院落中丁香还未开花。
他轻轻踏上台阶,小心地敲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
门打开一个缝,露出一只睡眼惺忪的眼睛,却很快清醒了。里面的人说,“小子,这么晚了,不要胡闹。”
那人正要关门的时候,黍离举起了玉佩,笑道,“栖川兄,是桓邑公子要我来叫您到他房间去有要事相商。同去的还有晴川兄,稔稚兄,阳阿兄和燮楉兄。”
栖川迟疑了一会,把门整个打开,脸上已经毫无睡意,问,“是什么事?”
黍离笑道,“明天,世子的力量就要被封印了。桓邑公子要预防世子的爪牙反扑啊。”
那人点点头,转身叫起了另外几人,片刻就穿戴好,跟随黍离向桓邑居住的别院蹑手蹑脚走去。
院落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人醒来。
晴川低声问道,“桓邑怎会派你前来?”
黍离又道,“我回到紫家之前,便与桓邑公子有所交际,而他正需要有人在世子身边做他的耳目,所以故意在斗剑时输给我,好让世子信任我。”
阳阿道,“他为何从未告知我们?这些日子,对不住你了。”
黍离笑道,“你们若是知道了对我太好,世子大人大概就不会让我留在他身边了。”
穿过偌大的院落,黍离首先打开桓邑的房门,请众人进去,自己最后一个走进房间,从里面自己关好房门,顺便拿上门后放着的首次比试时被赐予的剑。
家臣们大多数还没有入睡。只是殷郢派仆人传达的一声招呼,家臣们就迅速到院子中来。石萤已经熄灭,但点上的灯笼也使院中亮如白昼。家臣们三五成群,议论着世子这么晚召集他们前来有什么事情。
自从族长带着桓邑出入讨论政事的场合,众家臣便隐约觉得不妥。公开支持桓邑这样的事情,一个精神正常的家臣都不会这么做。早年间支持正统的家臣,自然会支持世子;暗中支持新紫的家臣,依然会支持世子;在那之后来到紫家的家臣,多数要投靠那两个派别;唯一可能支持桓邑的,大概都是些和夫人有些瓜葛的人。过于特立独行的人在紫家是没有生路的。至于族长一些支持桓邑的命令,家臣们是为遵守族长的命令而执行的。
家臣们都是大人了,自然分得清轻重主次。紫家的形势要比另一个世界以前的那些皇子纷争清楚多了。
附离站在门口默默看着他们,整理自己紧张的情绪,思考自己应该怎样开口。他并不担心会有家臣支持桓邑——当然他也做了这方面的准备——他担心的是,会有家臣用父子、君臣之类的纲常反对他逼族长禅位的打算。
时间不多了。父亲很快就会回来。
他从门口的阴影里走上台阶,站在灯光聚焦的地方。
那个青年稳步而来,出现在家臣们的视线中,身上的光不是这两年保持的柔和内敛的哑光,而是他一向具有的世子的耀眼的光。虽然已是深夜,他却丝毫没有倦意。他还穿着四氏祭典的礼服,深紫色的丝绸上有金丝细细绣成的社稷花纹,金色的腰带束出他结实健壮的身材,长摆垂地,显出他修长的身材。他的乌黑的长发按照世子的礼仪束了起来,留下的松松的披在宽阔的肩上,已经有几缕白发。宽阔的额头下面,剑眉入鬓,细长的墨蓝色眼睛有睿智的神采,却无法让人看透。□□的鼻梁和紧闭的薄唇无不展现出君主应有的坚毅和威严。
这时,家臣们才第一次意识到,世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刻苦却没有受到应当的关爱的孩子,而是一个即将成为光之方的君主的王储。
殷郢站在他身后,身上笼罩着一些阴影,脸上是一向的没有表情,他的姿势却表现出对世子的恭顺。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人群就安静下来。世子居高临下地扫视了所有的家臣,确定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在他身上,才慢慢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是低沉有磁性的成年男子的嗓音,即使离他最远的家臣,也觉得他仿佛就在自己的身边说话。
他说,“身为世子十八年,各位先生呕心沥血的教导和无微不至的关心,我感激不尽。正是各位的努力,才使得紫氏一直繁荣昌盛。而现在,是更加需要各位的时候了。”
世子顿了一顿。众人虽然早知是这样,却还免不了窃窃私语。世子等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说,
“不知大家在去年战争时是否注意到,以紫氏和光之方的荣誉和昌盛为己任的父亲,经历了紫氏的分裂和子衿公子的去世的打击后,已有些力不从心,恐怕是应该效法前代族长,回帝城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又是窃窃私语。即使有人想斥责世子,但往年战争的失败有目共睹,紫氏族长的责任也是有目共睹的。世子所说的话,没有人能够反驳。
“我本想在合适的时候奏请父亲禅位,但如今神的选择受到了怀疑,世子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如果我不今日奏请,明日,将会有一位从暗之方来的祭司,来封印我的力量。”
家臣当中几乎是骚动了。殷郢向旁边打了个手势,一个被束缚的黑衣的中年男人被从一边推了上来。
大家如果还有所怀疑,当然可以亲自审问,我决不阻挠。
骚动有平息下来。安静得可以听见新叶展开的声音。
“我非常不愿意对大家说这样的话。但是,我的弟弟桓邑公子,由于做兄长的我过于放纵的过错,一向具有谋取储位的野心。父亲母亲年岁已高,自然舐犊情深,不忍管教,如今又受其迷惑,才会有那样的想法。无奈,只有我成为族长,才能打消桓邑公子以及其他兄弟不应当的野心,如此,我才有可能履行神赋于我的使命。神是通过人的力量来展现祂的选择的,因此,各位的支持,便是神对我的选择,而此事也无非兄弟之间闹闹别扭。否则,附离只好借助三氏和贵族的力量自保,难免令父亲在同室操戈中心寒,让百姓在无谓的斗争中受害,生灵涂炭,也难免令光之方实力受损。
“希望各位摸着自己的良心和理想好好考虑,奏请禅位,匡扶世子,降服悖逆。诸位若有不服,自可质问,若有人竟要逆天而行,附离就只好忘记以往的恩情,以国事为重了。”
又是沉默。有人首先行了觐见族长的大礼,口中说着,谨听世子大人吩咐。其他的家臣亦纷纷行礼,最终,竟没有家臣还站在阶下。
只听附离笑道,“各位的支持,附离明白了。看来附离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家臣听到他最后的话,不禁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紫家院落的阴影中,有人持有不知名的武器,静静地巡视着。家臣们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若是没有表态支持世子,那种只在课本上见过的武器必然会让不臣的人们没有痛苦地死去。
附离又道,“各位请起。只要在父亲大人回来的时候,各位替我说几句话便好。想必紫氏在各位的支持下,必将建立另一个盛世!”
另一个院落,房间里发出淡淡的灯光,还有低声的交谈。没有人注意这里。
几个兄弟依然在狐疑地等待。黍离感受到有人在使用读心术,不免有些紧张。但附离在前一天嘱咐他时,放松地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对他说,你放心吧,有我的屏障呢,他们看到的只是和平常类似的你而已。”
果然,读心术的气息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气氛有些沉闷。栖川低声道,“黍离啊,世子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把桓邑……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黍离望了一眼门口,自然看不到外面的事情,但却获得一点心理的安慰,又望向坐在比较暗的角落里的栖川,道,“不会的。桓邑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是真心的。附离答应过他。那时附离笑着说,“如果我登上了族长之位,桓邑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要伤害他?那时我只能博得无情的臭名,留着他人家还会觉得我比较仁慈。”
黍离还要求附离不要伤害那些曾经追随过桓邑的兄弟。附离只是大笑,道,“你放心好啦,让你过去就是要保护他们。这个样子,怎么能做大事。”
黍离不禁想到,那些做大事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他又说,“大概是宴会开得比较晚吧。他总会回来的。”
几个兄弟听到他坚定的语气,竟显得有些放松,有人已经半躺在地上,似乎打算小睡一下。他们现在竟然都相信黍离了。不知是因为那块玉佩,还是因为黍离的能力。
黍离把灯芯上结的灯花挑掉,灯光明亮了一些。他轻轻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追随桓邑啊。追随世子不是会比较保险么。”
黑暗中有人笑了笑。似乎是晴川。他说,“你自己呢?你是新来的,不是更需要保险吗?紫家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下一个是燮楉,他说,“我们可是有理想的人。我们想要用自己的才能干一些事情,而不是遵从族长,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只有桓邑能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想必你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听从他吧。”
黍离又望向灯火。夜好长啊。有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飞蛾,正不遗余力地向灯火扑去。
理想,多么美妙,又多么奢侈的东西啊。
族长就要回来了。附离在殷郢的陪同下向大门疾步走去。持枪的亲信已经在各个角落里埋伏好。一是防止有人背后煽动作乱,可以最快地镇压,二是防止在参加宴会时跟从族长的亲卫士兵在回来之后武力镇压,也可以迅速缴械,三是防止有人刺杀附离。
应该问题不大吧。
附离听到马车在门外停下,还有亲卫士兵散开的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附离向殷郢递过一个询问的眼色,殷郢点了点头。附离自己的人已经在各个位置包围了亲卫士兵,只是他们还不知道。
然后是族长和夫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附离已经站在门前。对族长的畏惧依然没有消失,即使他早就知道族长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且一直在欺骗他,即使他马上要族长半被逼地交出权位。
族长还没有上台阶。附离感到身后有剑气。然后是装了□□的枪的微弱响声。刺杀者连哀号都没来得及发出。
附离心想,果然还是有不君子的人啊。
其他的家臣已经来到他身后,静静等待族长——很快就会成为前任族长——归来。
脚步声上了台阶。看门人把两扇沉重的门打开。
附离的心竟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本以为迎接他们的将是一个安静而黑暗的院落,但当那两扇门自动打开,院中通明的灯光立刻充溢了满眼,在那之中的,是应该已经醉卧在房间里,等待着失去自己天赋的能力的,他们名义上的儿子。
在他身后,还有紫氏的几乎全部家臣。不在的那些,族长不敢去想象他们去了哪里。
夫人已经瑟缩地躲在族长身后。
附离望着他们,脸上绽开一个笑容,道,“父亲母亲,欢迎回来。”
族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附离,却完全没有长辈的气势。他回头打算召集自己的亲卫队,看到的却是持枪的不认识的年轻人。
他又回过头来,看着附离,一只手下意识地挡在夫人身前。
“逆子!你打算逼宫么?”
附离竟跪下了,先是叩首,然后直起身来,道,“父亲母亲恕罪,但这不是逼宫,而是请求,不,建议您禅位,回到帝城颐养天年。”
他后面的家臣,显然是支持他的。族长不禁想到,自己平时不曾亏待他们,他们如今竟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附离又道,“现在是最佳时机,不是么?光之方和紫氏经不起一个年老族长的失误了,您说是吧。而且,您一定不希望我在等待的过程中,将威胁自己的竞争对手,一个个除掉。”
附离将“竞争对手”四个字说得很重。大家都明白他说的是谁。族长不禁感叹,明知道会失败的事,自己当初怎么又会抱着侥幸的心态呢。
大概自己真的是老了吧。
他四处望望,看到持枪的埋伏,和在旁边已经被缚的暗之方长老。这个孩子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更怀疑自己现在的能力是否能够胜过附离。这样看来,他的胜算是不大的。
禅位,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附离不会是一个没有才能的族长,自己也不会受到亏待。
附离又道,“我相信您也不希望我背上不孝不悌的罪名,也不希望您所作的某些事情流传出紫氏这个大门。何况,您已经创造出自己的辉煌,现在离开,可以避免自己的英名受到损害。我一定会继续您的事业,而决不会侮辱您的决定的。现在是您决定的时候了。”
附离还跪在地上,一脸谦恭,等待他的回应。
这是一种奇怪的场面。跪着的人身为晚辈,却占据着优势。站在高处的人身为长辈,却是被动的。
他拒绝,他不回应,会怎样呢?附离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也许会拿桓邑来做点什么。也许附离会直接给他一枪然后对外界说族长暴毙。怎样都可以,现在已经扭转不了了。如果说祖制,是自己违反祖制在先。如果说情面,也是自己先不留情面。
他闭了闭眼睛,挡在夫人身前的手垂了下来。
然后他说,“我回帝城去。你要像你说的那样,不要为难桓邑。你起来吧。”
附离的脸上又是一个合乎礼节的笑容。他笑道,“您放心好了。不过,在您到达帝城之前,请允许我的亲信们来保护您和母亲的安全。我退下了。”
时间太久了。前一天,附离嘱咐他,要他坚持到天亮。如果失败了,这时族长大人应该已经派人来请桓邑了吧。如果成功了,当然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大,附离有很多事情要做,当然顾不上这边,只能等待天亮。
他用什么理由拖下去呢。几位公子已经很是焦躁了。黑暗中,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在黯淡灯光中的闪烁。
“黍离,你不会在骗我们吧。”
是稔稚的声音。听得出来,他不愿意这样想。
黍离没有回答。夜,已经过了大半了。现在正是黎明前黑暗的时候。
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站起来,走向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向外面看去。清晨凛冽的空气让他一颤。家臣居住的院落方向,已经没有什么灯光,大概已经尘埃落定。走廊上有人狠狠瞪他一眼。黍离细看,看出那人手上拿着从莫先生那里购买的武器。
他关上门,转身在门口跪坐下来,把剑放在膝上。
几位公子已经站了起来,在门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一直沉默着的阳阿向前一步,道,“黍离,你果然在说谎吧。”
黍离低着头,没有回答他。
阳阿又道,“你默许了。桓邑怎么样了?”
黍离没有看着他,也能感到他目光中的寒意。黍离又道,“他不会有事的。”
晴川说,“让我们出去。”
黍离没有动。晴川要从他身边过去,他的剑柄有力地敲在晴川膝部的韧带上,他又用剑鞘打在晴川的肩上。
旁人并没有看清,晴川已经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肩膀,无法起来。
黍离抬头看着他们,道,“出去会有危险。附离答应过我,只要过了今晚,父亲禅位,无论是你们,还是桓邑,都不会有事的。”
他身后的门上,已经开始显出蓝色。天要亮了。已经有鸟鸣的声音了。
栖川冷笑,“世子那样的人,能信么?我们哪里又还能信你呢?”
黍离道,“就信我这一次,以后日子还长,你们怎样对我都行,只是天亮附离派人来之前,不要出去。走廊上有持枪的人,这时出去,难免被误杀。
“求你们再信我这一次。”
公子们迟疑片刻,又坐在地上。黍离把剑放回膝上,暗暗松了口气。他本来担心要拔剑伤人,总算不需要这样做。
不能活下去,又哪能奢谈什么理想呢。
只求活下去,要求也太低了吧。
门上的蓝色飞快地变浅,变白,然后又变成淡淡的粉色。天亮了。天气似乎不错。创世节结束,早春也就结束了,从次日日出开始,便是盛春,一年最美的时候。
黍离又从门缝中望出去。走廊上持枪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将门大开。早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早晨盛开的花的香气。准备早餐的仆人已经开始忙碌。
他走出门来,伸展了有些僵硬的身体。天空很蓝。又是一个好天气。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黍离转头,看到神情气爽的附离,还有跟随他的年轻家臣。附离已经换下了世子的礼服,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随意的长袍,长发也像平时一样披了下来,其中的白发,虽然只有几根,却很明显。
附离笑道,“早啊,精神不错。”
黍离笑笑,活动了下手腕,道,“哪里啊,累死了。事情都办完了?父亲同意了?”
附离笑着点头道,“那就去休息吧。或者——你更愿意去等桓邑醒过来,跟他解释一下?三年前那天你们应该聊得挺投机的嘛。”
黍离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都知道了。没有怀疑我跟他串通?”
“我还不了解你?对谁都差不多的人,就是去串通,人家都不信你。”
家臣已经站在门口。黍离有些紧张,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附离点点头,接下黍离手中的剑,有些调皮地对他眨眨眼,道,“去找桓邑吧,和他好好吃个早餐。”
黍离还有些迟疑,望着门口的家臣。附离笑道,“走啦,你还不信我么?他们只是陪着我来的而已。”
黍离终于离开。想来,附离确实没有对他食言过。他有什么理由不信呢。